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小鸟游空。】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书名：穿越之归途 作者：玄玄于书 文案 一场门派内的争斗，让洛清泽从遥远的古代来到繁华的现代社会，生命延续在了一个婴儿身上。一年又一年过去，他从未放弃要找到回去的路，可这个念头，却因为意识到自己对一起“长大”的竹马竹马动了情而动摇。 洛清泽：“有一个人，你时常会想起他，即使很久很久见不到，也不会忘记关于他的每一件事；他的电话，你从关机打到停机又打到空号，一直没人接起，可你却还是会每天不死心地打过去，这说明什么？” 保罗：“说明你有病。” 洛清泽：“……” 总体来说应该是篇主攻文，1V1，HE。 内容标签：穿越时空 青梅竹马 古穿今 重生 搜索关键字：主角：洛清泽，滕冉 ┃ 配角：保罗，尚祈，林安，时文翰，白嵩宇，滕士康 ┃ 其它：穿越，重生，古穿今 第1章 黑暗 洛清泽手执长剑站在前厅门口，挡住了沈颂的去路。 他俊美的脸上沾染了不少鲜血，长发凌乱，衣衫脏破，看上去很是狼狈。 只是那对美目依旧不失往日神采，专注地盯着面前的人，眼中寒光冷冽。 外边火光攒动，打杀声不绝。 沈颂握紧手中宝剑，目光不敢从他身上移开分毫，沉声道：“小师弟，我不想与你动手，你让开，我会饶你不死。” “你会么？”洛清泽缓步走进来，“为了一本秘籍，你连掌门师兄都能杀，其余不肯站在你这边的师兄师姐也都差不多被你杀光了，你又怎么会放过我？” 沈颂狞笑道：“掌门师兄没能耐，擎霄殿只有在我的手上才能够发扬光大，你若肯听我的话，将来我自不会亏待于你。” “可惜我不稀罕，”洛清泽道，“不稀罕你的不亏待，更不稀罕你的放过。” 沈颂冷哼一声，“你自然不稀罕，因为师父在世时便对你处处偏心，掌门师兄继位后也是一样，我千辛万苦弄到手的秘籍，你其实一早就烂熟于胸了！” 洛清泽没说话。 “所以你该死，我不会容忍这世上还有别人知晓擎霄诀的内容，”沈颂道，“我会成为擎霄殿的主人，我一个人会练就够了。” 洛清泽抖了抖手上长剑，“那便动手吧。” 沈颂眼底透着阴狠。 洛清泽虽然是擎霄殿十大弟子中最小的一个，武学修为却仅次于掌门唐锦崇，沈颂十分清楚，在单打独斗的情况下，自己不是他的对手。 若不是想独吞秘籍，他也不会落单，更不会出现这种要单独面对洛清泽的局面。可是为什么，十大弟子中三个联手，还带着不少排不上号的弟子，却仍旧打不过他一个？ 沈颂咬牙，师父啊师父，你何以偏心至斯？ 洛清泽眸光变厉，挺剑刺了过去。 沈颂只好接招，心里想的却是如何才能脱身，毕竟他没有太多时间了。 洛清泽瞧出他的意图，招式更密。 “小师弟，你我同门一场，情同手足，你当真要对我下狠手么？”沈颂出言分他的心。 洛清泽不为所动，“你对掌门师兄和其他师兄师姐不也一样下了狠手么？” “识时务者为俊杰，他们不识时务，你又何必与他们一样？” “嗯，”洛清泽道，“我比他们更加不识时务。” 沈颂心中有气，却不敢开口骂他。 门口又传来声响，很快便有一名姿容秀美的女子奔了进来，扶在门边喘粗气，显是受了伤。 洛清泽听出来人是谁，皱眉道：“五师姐，你伤势如何？” “死不了，你不用理我，只管杀了这畜生。”女子说话倒也豪爽。 她在师兄的帮助下突出重围，想着拼出一条命也要拦住沈颂，就算与他同归于尽也在所不惜。听到这边有动静，忙跑过来看，没想到竟是他二人相斗，心倒也放下了大半。 沈颂面色变得有些难看，“你居然还没死。” 女子握紧拳头，“除了三师兄和我，其余不肯听命于你的人已经都不在了，要不要我恭喜你就要大功告成？” “那自是再好不过，”沈颂道，“你不妨再帮我庆祝一下，以自刎的方式。” 见用不到自己，女子索性坐了下来，顺便将桌上未被波及的茶壶捞到手中，咕噜噜灌了几口，“沈颂，闹到这一步，你想瞒也瞒不住，那些死去的弟子任谁都看得出是伤在本门功夫之下，你一个以下犯上的卑鄙小人，就算真地做了擎霄殿的掌门，以为江湖上还有你的立足之地么？” 沈颂心说这一点我自然早有安排，面不改色道：“不劳师妹操心。” “师姐，”洛清泽道，“这边交给我，你去与三师兄会合，不要硬拼，保命要紧。” “三师兄也没有与他们硬拼，只是在拖延。”女子不放心道，“我与他带着其余弟子保命不难，可一旦我们都走了，他的人势必要全数赶来，到时候你怎么办？” 洛清泽肯定道：“在那之前，我会杀了他。” 女子又想了想，才起身道：“好，你要保重。”语毕又奔了出去。 既然还有希望，那不如以养精蓄锐重振旗鼓为重，倒无需此时便拼个你死我活了。 算了算时间，沈颂心里有些焦急。 洛清泽察觉出他心不在焉，道：“你知道就算你全力以赴，也必然会在千招之内败于我手，怎么还好分心？若是在想遗言的话，我劝你还是省省吧，因为我不会听，有什么话，你都留到下边去对掌门师兄说吧。” 沈颂冷笑，“我要想的，远比你脑袋里能装得下的要长远得多。” “可那一切的前提是，”洛清泽朝他心口狠狠刺出一剑，“你今日能活着从这里走出去。” 沈颂一惊，闪身避开。 虽然躲过了要害，却还是被他在肋上开了一道长长的伤口，沈颂脸色更黑了，狠声道：“你非要这般跟我过不去，信不信我让你死无全尸！” 洛清泽冷静道：“那就让我看看你的能耐。” 沈颂暗骂一句该死，只好暂时放下其他事情凝神对敌。这会儿倒盼着那两个苟延残喘的家伙快些带人逃走，也好有人来接应自己。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沈颂鼻翼微动。 那些人不会来了，这个时候，他们一定已经撤光了。 眼看着就要成事，往后整个江湖必然都要在自己掌控之中，难道却要在这个时候死在这里？ “你知不知道自己有个习惯？”洛清泽突然道。 沈颂下意识问道：“什么？” “每次你心绪不稳，尤其是在紧张的时候，鼻翼就会动。”洛清泽放缓招式，“如果是因为你要败在我手上，那你紧张得有点晚了。说，你又有什么打算？” 沈颂微惊，还有这样的习惯，自己怎么一直都不知道？ 他勉强使自己冷静下来，道：“小师弟多虑了，我只是觉得这里地方太窄，不方便你我放开来打斗，不如我们换个地方继续？” “少惦记耍花样。”洛清泽手上长剑翻转，封住了他所有出路。 该怎么办…… 沈颂的招式越来越乱，全无章法。 眼见着便能将沈颂了结，外边却陡然响起了巨大的爆破声，地面也跟着震颤起来，洛清泽身体向旁倾了倾，刺出去的剑招便失了准头。 “怎么回事？”他自言自语道。 趁他失神之际，沈颂疯了一般向外奔去。 洛清泽稍一思考，便知又是他搞的鬼，回身探手向他抓去。 沈颂不躲不闪，一心只想离开这里。 洛清泽紧追几步揪住他的后心，一把将人掼在了地上，冷声道：“原来你说不劳师姐操心是这么一回事，你早早在周围埋下火药，约好了时间叫人引爆，这里的尸首都被炸光烧净，你就可以随便编造个谎言，来蒙蔽外人的眼了。” 沈颂死命挣扎，“反正他们死都死了，再死一次又能怎么样？你快些放开我，我不要你的命了，我们一起离开！” 洛清泽双目通红，觉得一剑刺死他实是便宜了他，于是丢了长剑，手扼住了他的喉口，“你居然想将擎霄殿夷为平地，今日就算是我死在了这里，也绝不会放过你。” 沈颂用力拍打着他的手，想说话却一句也说不出。 爆炸声越来越大，越来越近，厅内桌椅倾倒，瓦砾簌簌而落。 洛清泽被一串坠落的瓦片打在背上，手劲不由松了松。 沈颂借机挣开，一边咳嗽一边踹了一脚出去，又连滚带爬地往外跑。 这里一样埋下了火药，再不走自己一定会死，可点火的那些人却逃了出去，想到自己一番努力到头来却是给别人作嫁衣裳，沈颂恨得几乎发狂！ 只要能冲出厅外，有处施展轻功，身后的人便拦不住自己，那么就仍有活命的希望。 单脚迈出门槛时，沈颂忍不住露出得意的笑。 手却突然被人死死扣住，紧接着身体也被拖了回去。 洛清泽高台手掌，对着他的天灵盖击去，“一起离开便一起离开，我们同去见掌门……” 他一句话还未说完，脚下的地面猛然炸开，巨大的声响将他们包围在当中，强烈的冲击将身体挤压得变了形。 洛清泽与沈颂在彼此眼中看到了自己变得狰狞的脸。 呼吸困难。 疼痛从指尖传来，迅速蔓延到四肢百骸，转瞬之后，又似什么也感觉不到了。 洛清泽觉得自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撕扯得四分五裂，连灵魂都只剩下残破不堪的碎片。 他听到了许许多多的说话声，分别来自早逝的双亲，慈祥的师父，温柔的师母，还有对自己疼爱有加的掌门师兄和其余师兄师姐…… 时间仿佛过了很久很久。 最终一切又都寂静下来，四周一片黑暗。 而他，仍在一直一直坠落，无止无歇…… 第2章 滕冉 “洛，醒醒！洛！” 洛清泽颤抖了一下，从梦中惊醒。 床边坐了个栗发蓝眼的男子，正有些担忧地看着他，“又做那个噩梦了？你没事吧？” 洛清泽翻了个身，抹去头上冷汗，“没事。” “我早就劝你去看心理医生，你就是不肯，这样下去终究不是办法，万一你受不住倒下……”男子还在唠叨。 “P！”洛清泽坐起来打断他。 “It’s Paul！”男子果然被他转移了注意力。 洛清泽下床，朝浴室的方向走去，“这样叫比较方便。” “方便个屁！”保罗跟了过去，“我中文很好的，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屁是什么意思！” 洛清泽点点头，“就是P方便。” 保罗：“……” 浴室里很快响起水声。 洛清泽抹了把脸，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本以为那场爆炸后自己会与沈颂一起死掉，从此一了百了，却没想到再睁开眼睛的时候，自己竟来到了这个陌生到令人恐惧的世界。 更可笑的是，他发现了自己变成了一个新生婴儿，连产房都没出的那种。 他不相信所谓的前世今生，可眼前的状况却由不得他不信。只是为什么，转世投胎了，却还能留着前生的记忆？ 后来的后来，他慢慢长大，查了许多相关的资料，才知道这种事情被称之为“穿越”，可怎么才能回去，却始终找不到答案。 在这个世界上存活了二十七年，比在那边活得还要久，可却仍旧无法完全适应这里的生活。洛清泽试着努力，努力让自己过得舒服一点，而这一切的前提，是他能够找得回被自己错失的那个人。 镜子沾染了一层水气，镜中的人也模糊了起来，只剩下一个看不真切的影。 十五分钟之后，洛清泽下半身围了条浴巾清清爽爽地走了出来。 保罗还靠在浴室边上，啧啧道：“身材不错，就是比我差了些。” 洛清泽懒得理他，“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关于你说的那个人，还是查不到太多的消息，这个我们可以回国去查，一定会比在这边容易很多；”保罗道，“至于那栋大厦，恭喜你，她已经成功更名为TR集团，正式属于你了。” 洛清泽半点惊喜的表情也没露出来，“什么时候回去？” 保罗拿出手机扫了一眼，“一小时四十五分钟以后的飞机，你还有时间吃点东西。” 洛清泽换衣服，“谢谢。” 保罗毫不避讳地抱臂看着，“亲爱的洛，这些事情麻烦你下次叫你的助理做好么，我没有薪水拿的。” “他已经先回去了，你在这个时候比较好用。”洛清泽道。 保罗：“……” 洛清泽穿戴整齐往外走，“要不然你回去探望父母的机票钱算我的。” “这还要‘要不然’？”保罗不满。 洛清泽道：“叔叔把钱都留给你挥霍，我以为你不会在乎这一丁点小钱的。” 保罗哭丧着脸，“可是他会查我的账！” 他是个混血，父亲在美国商界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但因为他的母亲怀念故土中国，便毫不犹豫地将这边的生意都丢给贪玩的儿子，陪着爱妻回到故乡定居去了。 洛清泽拍了下他的肩，“反正你帮他赔了何止几千万，他不会因为一张机票钱而与你断绝父子关系的。” 保罗：“……” “那个空姐挺辣的，”保罗用下巴朝前头指了指，“你觉得怎么样？” 洛清泽拿过眼罩戴上，将脸歪向窗口，“我要睡了，不许吵我。” 保罗不可思议，“你才刚睡醒没多久！而且要飞很久，你不吃饭么？” “只要你不吵，我就可以一直睡。”前段时间有些忙，一直没休息好，现在有保罗在身边，也不用继续绷紧神经，洛清泽很想好好睡上一觉。 保罗想将他揪起来，又担心被他揍，就只有叹气的份，“可我会无聊。” 洛清泽直白道：“我醒着你也一样会无聊。” “……”保罗看了看他那张无论自己说什么都能保持波澜不惊的脸，“这倒是真的。” 于是他便没再多做纠缠，洛清泽很快又睡着，并且做了一个长长的梦。 又苦又甜的梦。 发现自己的生命延续在了一个新生儿的身上时，洛清泽的确是震惊的，可惜碍于没长牙无法说话，摆出什么表情也不会让人觉得奇怪，他并不能很好地传达这份震惊。 也多亏了这一点，他这具身体的父母并没有察觉出任何异常。 等到他成长到能够说话走路的时候，已经渐渐熟悉了陌生的环境，并且可以将情绪藏得很好了。 不过那个时候的他，还没有叫回洛清泽这个名字。 他叫洛维。 同样姓洛，洛清泽并不认为这是个巧合，所以后来他偷了自己的生辰八字来看，发现除了年份不一样外，其他一切都与从前的那个自己是相同的。 上天真是跟他开了一个太大的玩笑，不过他除了接受命运外，毫无他法。他相信既然能来到这里，那么一定还能找到路回去。 稚嫩的外表和成熟的内心有着巨大的矛盾，洛清泽看着每天围着自己转，变着法儿哄着自己玩逗自己笑的“父母”，很是有些无奈和……郁闷。 他从来不哭不闹，洛天景夫妇一度以为他生了病，几次请医生看了，得到的都是孩子很健康完全不用担心的回答，可他们却还是不敢放心。 这个时候洛清泽只能默默在心里叹气，心想如果有一天自己真地离开了，他们大概会很伤心吧。 “童年”是乏味的，因为他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好在他将擎霄决的内容牢牢刻在了脑海中，又觉得现在的这具身体骨骼清奇，很适合练武，便在三岁那年开始正式修习擎霄决的内功。 在他开口说话后，洛天景夫妇总觉着这孩子与自己二人不甚亲近，甚至还有些冷漠。为人父母，对于这样的状况总是难以接受的，可又怕逼得急了会让情况更加恶化，只好尊重他喜欢独处的意思。起初自然是不放心的，一段时间过后，发现他有很强的自理能力并能很好地保护自己，夫妇俩这才渐渐放宽了心。 洛清泽终于得以安心练功。 生活就这样平淡无奇地继续着，每一日都让洛清泽觉得索然无味，直到那一天，他正在练功的时候，房门忽然被人推开。 脚步很轻，不像是家中长辈。 洛清泽于是维持着打坐的姿势没有变，只睁开眼睛瞧了过去。 与自己一般大的小男孩正站在门边看着自己，圆圆的大眼睛里充满好奇，双颊粉嫩粉嫩又肉嘟嘟，十分讨喜。 他是洛天景公司里财务总监的儿子，名叫滕冉，滕士康夫妇时常会带着他到家里玩，不过洛清泽从来都是躲开的。 小人儿站在门口看了他一会儿，咧开嘴笑了，哒哒哒地跑了过来。 洛清泽用看怪兽一样的眼神看他。 滕冉毫无所觉，一路跑到床边，吃力地想要爬上床。 洛清泽向后躲了躲，“你做什么？出去自己玩儿。” 小滕冉抬头看看他，无辜地眨着水灵灵的大眼睛，“哥哥，抱上去！” 洛清泽：“……” 见他不帮忙，小滕冉又吭哧吭哧努力往上爬，最终成功占领高地，对着洛清泽又是一阵傻笑。 洛清泽有些头疼，对于小孩子这种生物，他还在擎霄殿时就避之唯恐不及。 他想，笑吧笑吧，只要不哭，怎么都好。 “哥哥在玩什么，”小滕冉学着他的样子想要端正坐好，“带我一起玩吧。” 洛清泽耐着性子道：“我这里不好玩，你去找爸爸妈妈，他们才有好玩的。” 小滕冉的表情立刻委屈了下来，“可是想和哥哥玩。” 洛清泽心说我都能当你叔叔了，他叹了口气道：“据我所知，你和我是同年出生的，你喊我名字就好了。” 小滕冉一脸懵懂，明显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明白么？”洛清泽问道。 小滕冉抓住他的手，“哥哥！” 洛清泽：“……” “一起玩……”小滕冉扁着嘴道。 洛清泽非常怕他哭起来，连忙点头，“好好好，一起玩。你学我这样，会么？” 小滕冉努力摆出和他一样的姿势。 “要闭眼睛。”洛清泽帮他调整了一下，心里想着等下他闭上眼睛自己就去叫大人进来把他带走。 小滕冉认真道：“哥哥没有闭。” “闭，闭。”洛清泽敷衍闭上双眼。 小滕冉盯着他看了看，忽然凑上去在他也还有些圆鼓鼓的脸上啃了一口，然后又嘿嘿嘿笑起来，“喜欢哥哥！” 洛清泽：“……” 淡定地抹去脸上的口水后，洛清泽可以预见，自己往后的生活该有多么混乱。 第3章 改名 打那以后，滕士康夫妇带着小滕冉来得就更加频繁了，因为小家伙总是喊着要找哥哥玩。 “还真是难得，”能看到儿子老老实实坐在众人中间，洛太太非常开心，“维维从来就不愿意见人，也不愿意多说话，看来就是少个玩伴。” 洛天景也很是欣慰，“我差点都要以为维维得了自闭症。” 滕太太开玩笑道：“如果怕维维太寂寞，你们为什么不再生一个小宝贝呢？” 正听得烦的洛清泽闻言回头看向洛天景，“我同意。”因为他早晚是要离开的。 洛天景夫妇怔了怔，随即都大笑起来。 洛清泽：“……” 为两个小家伙备下水果，又帮他们开了电视放好动画片后，两对夫妇便到一边去聊天了。 小滕冉靠在洛清泽的身上，看得津津有味。 洛清泽却没有什么兴致，他还是无法理解为什么这个世界会有电视电脑电话这么多电来电去的东西，走到哪里都有光亮，有时甚至让人分不清白天黑夜，混乱异常。 小滕冉抓了颗草莓，刚要送到嘴边，又想起了身边的人，于是犹豫了一下，递到洛清泽面前，“哥哥先吃。” 小家伙倒是挺乖，洛清泽一边想一边拒绝，“你吃吧。” “好！”小滕冉也不跟他继续客气，把草莓塞到嘴里后，看了看手上沾到的水渍，想也不想便蹭在了洛清泽洁白的衬衫上，而后满足地眯了眯眼。 “……”洛清泽站起来，决定回房间去练功，并且这次一定记得锁门。 小滕冉抬头看他，又看了眼电视，再看看他，最终决定放弃心爱的动画片，也站起来跟上去。 洛清泽站住，“你就在那里看电视，不要跟着我。” 小滕冉眨了眨眼睛，深吸一口气，哇地一声便哭了出来。 洛清泽给他吓了一跳。 滕太太听到哭声飞快赶了来，将小滕冉抱起来轻声哄着。 洛太太拉过洛清泽，“你是不是欺负冉冉？” “没有。”洛清泽爱理不理。 儿子本就和自己不亲近，洛太太也舍不得说太多，“他比你晚出生三个月，你要让着他。” 洛清泽心说他比我晚出生了快三十年。 小滕冉在滕太太怀里乱踢，并不很想给她抱，“哥哥！我要哥哥！” 滕太太只好又将他放下，看着洛清泽一脸生人勿近的样子，又不好放小滕冉去找他玩，“冉冉乖，我们看动画片好不好？” “要哥哥！”小滕冉哭得更大声。 洛清泽被他烦得太阳穴突突跳，无奈走过去道：“不要哭了。” 小滕冉果然听话不哭了，推开妈妈的手扑到洛清泽身上，将他紧紧抱住，“一起玩……” “……好。”洛清泽嫌恶地向后躲。 洛太太笑了，“原来冉冉这么喜欢哥哥啊，那今晚就不要回家了，跟哥哥一起睡好不好啊？” 小滕冉将哭花的小脸在洛清泽胸前蹭蹭，响亮地答应道：“好！” 洛清泽：“……” 被小滕冉黏上以后，洛清泽不是没试过摆脱，可每次都以对方的大哭和自己的妥协而告终。久而久之，他竟也开始习惯身边一直有这么一个小家伙了。 但他不习惯的是，居然还要帮着幼儿园阿姨照看小滕冉。 身段妖娆的阿姨和蔼可亲地对他笑，“维维，你要照顾好冉冉啊，只要有你在，冉冉就非常乖，阿姨最喜欢你们两个了！” 洛清泽：“……”你是谁的阿姨？ 还有，天知道他为什么要跟这么多吵吵嚷嚷的小怪物整日待在一起？ 洛清泽再一次觉得，上天让自己继续活下来不是什么恩赐，一定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事，而爆炸的惩罚还远远不够。 小滕冉坐在院子里的小滑梯边上，又对着他傻笑。 洛清泽深深叹了一口气。 自由活动时间，整个幼儿园的孩子都在院子里玩耍，笑闹声几乎要穿透洛清泽的耳膜。 两个大一些的孩子朝这边走过来，其中一个比滕冉高出一头多，身形也比他宽了一倍，走到他面前什么也没说，伸手抓住他的衣襟就向一边拖，“你走开，我们要玩滑梯。” 滕冉本来就歪歪扭扭地坐着，被他一拖不小心便趴在了地上。 洛清泽脑中响起警报。 果然，滕冉歪着头看他，眼中迅速聚起了泪水。 “不许哭！”不等洛清泽说话，男孩儿先对着滕冉吼了起来，“我没有欺负你，你也不许告状！” 洛清泽走过去挡在他们两个中间，对那男孩儿道：“闭嘴。” 男孩儿瞪大眼睛，“你敢不让我玩滑梯！” “我没不让你玩滑梯，”洛清泽不耐烦道，“你玩你的，不要惹哭他。” “你管我！”男孩儿上前推了他一下。 虽然洛清泽修习内功的时间并不长，但身体里已经开始有真气游走，足以保护他在这一推之下纹丝不动。 他不动，却不表示力量不存在。 男孩儿被自己的力气顶了回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他愣了愣，开始放声嚎啕。 洛清泽：“……”这样算不算欺负小孩子？ 另一个孩子见状，匆匆跑去找阿姨告状。 洛清泽回身去拉滕冉，“没摔着吧？” “阿姨来了，”滕冉一边拍了拍裤子一边小声道，“会不会批评哥哥？” 洛清泽回头看了眼哭得声嘶力竭的男孩儿，“没关系。” “哥哥别怕！”滕冉钻到他怀里，然后也开始大哭。 洛清泽：“……” 所以这是为了不让自己被责罚而在演戏？小家伙倒是挺会演。 可是小小的滕冉显然还不知道，他的哥哥宁愿被阿姨责罚几句，也不想听到他的哭声。 园方最终还是了解到了事情的起因，不仅没有责备洛清泽和滕冉，还奖励了他们一人一朵小红花。 洛清泽心情很复杂。 因为当时还有另一个孩子看着，所以洛清泽又很快被传成了幼儿园里的打架王，没有人敢去招惹他，也因此一直到够了年纪离开幼儿园，都没有人再欺负滕冉了。 “维维快来，校服送过来了，你穿上让妈妈看看。” “维维长得比同龄人高，这校服穿着肯定好看。” “维维三天后就要去上学了，时间过得真快。” 洛天景好笑地看着妻子挺着个大肚子一边忙活一边念叨，走过去将人扶到沙发上坐好，“他不过要去上小学，你就激动成这个样子，以后上大学的话你可怎么办？” 洛太太靠在丈夫怀里，“我舍不得他。” “……”被她维维来维维去的洛清泽听到这句更头疼，于是终于把自己想了许久的决定说了出来，“爸，妈，我要改名字。”好几年过去了，要开口叫他们二人还是不容易。 洛天景怔了一下，“好好的为什么要改名字？” “我不喜欢现在这个名字。”总不能说这不是我的名字。 洛天景与妻子互望了一眼。 自家儿子比同龄甚至更大的孩子都要沉稳听话许多，从不会让他们操心，虽说是好事，但他们并没有享受到许多为人父母该有的乐趣。儿子从不提任何要求，这让他们觉得自己不被需要，无法成为孩子的依赖，所以当他们第一次听到了洛清泽的要求时，即使认为这不该是他这个年龄该提出来的，仍旧说不出拒绝的话。 半晌，洛天景问道：“那你想叫什么名字？” “洛清泽。” 他真地只是个还没上小学的孩子么？洛太太目瞪口呆道：“倒是……挺不错的。” 洛天景摸摸妻子隆起的腹部，“那这个呢？” 洛太太苦恼摸下巴，“是啊，这个也得重新想一个啊。” “就叫清泓吧。”洛清泽随口道，顺便用手比划着。 洛太太惊喜道：“很好啊，不管男女都适用。” 洛天景盯着儿子看了片刻，问道：“你怎么认识这些字的？” “……”洛清泽半低了头，“我在书上看到的。”虽然有不少字都和自己从前所学不太一样，不过也差不很多就是了。 洛太太一脸兴奋抱住丈夫的手臂，“天景，我们的儿子可能是个天才！” 虽说有些异于常人，但终归不是什么坏事，洛天景也很高兴，“你说得对，我们的儿子可能真地是个天才。” “那就同意了吧，”洛太太道，“你想想，以后说起儿子的名字是他自己取的，别人得多羡慕我们。” 洛天景欣然点头，“好，我明天就找人去办。” 洛清泽松了一口气。 于是在正式成为小学生的那一天，洛清泽终于是洛清泽，而不是洛维了。 他拉了拉校服的袖口，抬步朝着门外停着的轿车走去。 “维维等等！”洛太太从里头急急忙忙追出来。 洛清泽：“……”为什么还是摆脱不了这个名字？ 洛天景跟上来，提醒妻子要小心。 洛太太回头对他笑了笑，而后将印着卡通小人的水壶挂在了洛清泽的脖子上，“好了，去上学吧，别迟到。” 洛清泽：“……” 第4章 游泳 宽敞明亮的教室里，洛清泽托着腮帮子跟一群“同龄人”学习着这个世界的文化知识。 也不是彻头彻尾的无聊，毕竟许多东西他从前真地不曾接触过，但是…… 他实在忍受不了老师时不时就要喊他回答问题。 “洛清泽同学，你来告诉老师这个问题的答案是什么。” 洛清泽烦得慌，“不知道。” 年轻的女老师着急了，“怎么会不知道呢，我刚刚……” 滕冉察觉出身边洛清泽似乎在生气，站起来打断女老师道：“老师，他有一点不舒服，我先带他去医务室看看。”说着拉起洛清泽就要走。 女老师分外紧张，“哪里不舒服了，还是老师带你去吧！”这可是校长嘱咐要特别照顾好的人，千万不能在自己的课上出事啊。 “老师还要上课。”洛清泽面无表情说完，就跟着滕冉出去了。 滕冉拉着他一路跑上天台，呼出一口气道：“哥哥，你不开心么？” 洛清泽看着他，个子长高了不少，脸上却依旧肉嘟嘟，倒是挺可爱。于是他抬起手来，戳。 “哎呦！”滕冉向后躲了一步，揉着自己的脸嘿嘿笑，“这样就好了？” 洛清泽自问不是个善于和孩子相处的人，可这一个倒是例外，有他在身边，心里的东西就不会那么复杂。揉了揉滕冉的脑袋，洛清泽问道：“你不是很期待上学么，怎么拉着我逃课了？” 滕冉小小声道：“我期待的是跟哥哥一起上学……” 一起上学啊…… 洛清泽必须承认，对于这个世界，自己所知道的并不比眼前这个小家伙多多少，虽然他本能想抗拒这一切，但他自己也清楚，要想和这个世界打好交道，只有暂时屈服于现状才行。现如今的他，逃脱不了父母的掌控，没有办法去探寻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里以及回去的路在哪里，想要做这些，首先要独立。 而独立的第一步，就是回到教室里去上课。 不过在那之前，他需要去见一见校长，先把“特别关照”的事情解决掉。 洛清泽将滕冉整理好的头发再次揉乱，“走吧，一起上学。” 滕冉愣了愣，然后顶着一头乱毛欢天喜地跟上。 下午的最后一节是体育课，这个学期的主题是游泳。 滕冉早就等不及，前一节刚下课，就飞快拉着洛清泽去更衣室里换衣服。 洛清泽坐在外边等他。 滕冉换好了泳装从里头出来，见他还是原来的那一身，奇怪道：“哥哥，你不想游泳么？” “嗯，不想。”洛清泽绝对不会说其实是他自己都看不下去这具小得可笑的身体，更不要想还要暴露在所有人的目光之下，那会让他回想起他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每次洛天景夫妇帮他洗澡时的情形，简直不能更加……羞耻。 “可是……”滕冉的热情立即被浇熄了一半。 “我就在旁边看着你，不走。”洛清泽在他光溜溜的肚皮上拍了一巴掌。 和脸一样那么软。 滕冉耷拉着肩膀，“可是爸爸妈妈说，学会游泳很有用，万一以后真地在水里遇到危险，自己也能照顾好自己。” 洛清泽不能说自己本来就会，因为大多数时间两个人都是黏在一起的，而自己并没有在他面前游过水，于是只好道：“遇到危险也不怕，只要你学会了，就能救我了。” 滕冉双眼立刻亮闪闪，“我一定会救你的！” “……好。”不要说得好像我一定会遇险一样。 那之后游泳就成了滕冉最大的兴趣爱好，并且一直到了升上中学也还是一样。他开始参加社团活动，还有许多大大小小的比赛，成绩十分喜人。 本该是值得高兴的事，滕冉却有点小郁闷，因为明明更爱运动的是自己，可是洛清泽却比自己个子更高，这样如果他遇险的话，自己到底有没有力气救上来？ “赢得很漂亮。”洛清泽将毛巾丢给他，“晚上想吃什么？” “烤肉！”滕冉心里默念，要长个子要长个子要长个子！ 洛清泽瞥到他一脸严肃的表情，不解，“你怎么了？” 滕冉摇头，“吃完烤肉能再健身两个小时么？” “健什么身健身，”滕太太从旁边走过来，“吃完了就给我老老实实去学习，你们老师说你成绩越来越不像样了，特别是语文。” “妈！”滕冉抱住她，“你来看我比赛了？我爸呢？” “你爸去外边取车了。”滕太太推他，“别靠我太近，衣服都被你弄湿了。” 滕冉嘻嘻笑。 滕太太接过毛巾帮他擦了擦背上的水，“累了吧？晚上多吃点。” “好！”滕冉答应。 “然后就去维维那里跟着他补习！”滕太太瞪他，“老师说你的古文学得差极了。” 对于维维这个称呼，洛清泽至今无法免疫，全当没听到。 “妈，你该怪老师教得不好，”滕冉道，“哥哥给我讲的，我就都能听得懂，有他在绝对没问题，老师都没他懂得多。” 洛清泽心说那是自然，我就是从那个所谓的古代来的。 滕太太却拧了拧滕冉的耳朵，“什么叫老师教得不好，难道你们不是一个老师教出来的么！” 洛清泽：“……”还真不是。 最后滕冉还是没学进去几个字，小脑袋点了几下，很快就趴在桌上呼呼睡着了。 知道他最近因为比赛的事很累，洛清泽也没为难他，将人抱到了床上，也好让他睡得舒服点。 “哥哥……”滕冉砸吧砸吧嘴。 洛清泽笑笑，帮他盖好被子。 有这样一个弟弟也不错，至少比家里另一个小烦人精要好太多了。 身旁的人呼吸声愈发绵长，洛清泽盘膝坐好，闭上眼睛练功。 时间过得飞快，一转眼，两人已经是高二的学生了。 现在的这个自己与从前的自己外貌渐渐趋于重合，除了年轻一点，已经没有任何不同。 果然不是巧合。 洛清泽望向窗外蓝蓝的天，与沈颂决战那日，也是这样的天气，和他说的每一句话还深深印在脑海，可一切遥远得就好像是发生在上辈子一样。 或者说，的确是上辈子的事。 再也没有你争我斗打打杀杀，洛清泽每天都活在平静当中，平静得有些……寂寞。 有些事情他已经可以独立去做，比如查阅一些资料，寻找自己会出现在这个世界的原因，但能够知道的事情少之又少；他也想走访一些地方，可现在的生活还在洛天景的监控下，随便去想去的地方只会给自己惹来更多的麻烦。所以只好继续等下去，好在等了这么久，连等待也变成习惯，耐心也磨练出了不少，倒不如最初的几年那么难熬了。 洛清泽忽然觉得，即使自己的外表再有多年轻，心却已经老了。 “喂！” 感觉到旁边的人在拍自己，洛清泽却没理。 “……清泽？” 洛清泽终于转过脸，“怎么不叫哥哥了？” 滕冉目光闪躲，“我们本来就同岁，这么多年你都占便宜了！”事实上是因为前几天被别人听到后问起，被嘲笑说喊同学作哥哥是件十分丢脸的事。 洛清泽没有细问，“那叫叔叔吧。” 滕冉：“……”你是神经病么？ 洛清泽：“……”其实我是认真的。 滕冉略无语。 洛清泽伸手戳了戳他的脸，“不软了。”成长为大男孩儿的滕冉褪去了双颊的婴儿肥，五官成形，眉目清秀，很是帅气。 “……”滕冉拍开他的手，“走，陪我去特训，周末就要决赛了！” 洛清泽朝讲台那边看了一眼，“已经下课了啊。” 滕冉：“……”为什么有人整节课整节课地走神成绩却还能那么好！ “学长！洛学长！” 刚走出教学楼，二人便听到了身后的呼唤，驻足回头。 身后追上来一个穿着一年级校服扎着马尾辫的女学生，脸有些红。 “我认识你么？”洛清泽问。 学妹有些慌张。 “你太凶了。”滕冉小声提醒。 洛清泽想了想，努力放缓语速道：“我，认识，你么？” 滕冉、学妹：“……” 学妹身后不远处，有几个与她穿着一样校服的女生正在低声喊加油。 洛清泽皱了皱眉，有些明白了对方的来意。 学妹鼓起勇气递上一个粉红色的信封，“洛学长，我一直都很仰慕你，能不能请你认真读一读这封信，我会等着你的答复的。” 洛清泽没接，在滕冉手臂上拍了下，转身走了，“好好学习吧。” “洛学长！”学妹在他身后跺脚，声音里带着些不甘的气愤。 等走远了些，滕冉戏谑地看着他，问道：“那个小学妹长得挺好看的，你怎么不答应呢？” 洛清泽随口道：“没你好看。” “你拿我跟女孩子比！”滕冉瞬间扑上去，全然没意识到自己竟然红了脸。 第5章 求婚 隔天课间时，门口忽然传来了一阵起哄声，而后座位在门边的男同学走进来，手里拿着个粉红色信封，对着洛清泽与滕冉的方向调笑道：“有人让我把这个给你。” 滕冉噗嗤一声笑出来，撞撞洛清泽的肩膀，“看来小学妹对你还没死心。” 洛清泽没理他，半转过身体侧坐着翻书。 送信的同学道：“不是学妹，是学长。” “什么？”滕冉以为自己听错了。 同学把信封放到他面前，“而且是给你的。” 滕冉脸一僵，“学长？给我？” 全班同学大笑不止。 滕冉顺着大家让出来的空隙从后门向外看，身形魁梧的柔道部部长正笑得一脸荡漾地朝自己挥手，身后还跟着五六个部员，声势浩大。 画面真是说不出地诡异。 那么大的块头居然用粉红色！ 滕冉冷静将信封团成一团，胡乱丢进书桌里。 部长的脸黑下来。 对方到底是学长，又是柔道部那么彪悍的社团，同学们见势不妙没敢继续开玩笑，都默不作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上课铃声打响。 部长哼了一声，带着人走了。 “你今天一整天心情似乎都特别好啊？”放学的时候，滕冉问洛清泽。 “有么？”想起滕冉收到信封时那一副吞了苍蝇的表情，洛清泽的确觉得有些好笑。 滕冉向他扮了个鬼脸，抓起书包向外走。 洛清泽跟在他身后走了一段，见他没有去体育馆，而是直奔校门，问道：“今天不用训练了？” “不用了，”滕冉没回头，甩着书包蹦蹦哒哒，“再有两天就比赛了，教练让我们尽量放松。” 洛清泽道：“那你怎么没早说，车不会这么早来接。” “那不是更好，”滕冉转过身来倒着走，“这样我们就可以走回家，沿途还能偷吃点好吃的！” “小心吃坏了肚子比不了赛。”洛清泽很不配合。 “不要乱说啊！”滕冉呸呸呸了几下，“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洛清泽：“……” 滕冉看了他一会儿，泄气道：“为什么跟你告白的就是漂亮的女孩子，跟我告白的却是个壮汉？” 洛清泽刚想笑，抬眼却看到有人往这边来，忙伸手拉了滕冉一把。 滕冉本来在倒着走，突然被他向前拉了一下，站立不稳，直接扑到了他怀里。 洛清泽提着他后领让他站直，丢到了自己身后。 “干什么？”滕冉晕晕乎乎扒住他的肩膀，然后就看见带着跟班拦住去路的柔道部部长。 滕冉：“……” 平时都在一个楼里参加社团活动，抬头不见低头见，滕冉知道他名叫刁震，是曾经拿过市里冠军的柔道好手，不过一直就听说脾气实在不怎么样。 刁震抱臂看着他，下颌扬起，有挑衅的意思。 洛清泽挑了挑眉，还真是有点怀念这种江湖气息。 滕冉张了张嘴，道：“学长，你找我还有事么？” 他身后有个人大声道：“部长想跟你好那是看得起你，你居然敢践踏他一番心意？” 滕冉忍不住抖了抖，这是哪儿跟哪儿？ 几人身后又走出一个女孩，竟是前日向洛清泽表白的那个学妹。学妹委委屈屈拉住刁震的手臂，指着洛清泽道：“哥，就是他欺负我！” 洛清泽：“……” 刁震安抚，“别急，我替你收拾他。” “她是你妹妹？”滕冉惊讶，要不要这么巧？ “你有意见？”刁震问。 滕冉连连摆手，“没有没有没有，只是觉得你们兄妹……喜好挺一致的。” “我又没有喜欢你！”学妹吼道。 滕冉舔舔嘴唇，“我说的是粉红色信封。” 学妹：“……” “少废话！”刁震大手一挥，“正好今天把你们两个一起解决了，你们就看着办吧，答应了就让你们回家，不答应只好进医院！” 滕冉看了眼对面几个人高大壮硕的身躯，又看看细长的洛清泽和自己，很没底气道：“老师说了，用暴力解决问题是不对的。”马上就要决赛了，不能受伤啊！ 回应他的是一阵嘲笑。 这边的动静引来了许许多多看热闹的人，将他们围到中间。 洛清泽心烦，“这样很容易被老师看到，你不怕接受处分么？” “处分那种东西，通常都是绕着我走的。”刁震转了转手腕。 在这里读书的学生，大多数都拥有雄厚的家庭背景，这并不稀奇。出了打架事件，当事人双方不会有什么事，反倒是两边都惹不起的校方要为难。 但是洛清泽还是不想动手，一是因为不愿太过招摇惹人注意，更何况对方还仅仅是个少年，自己何必跟他过不去；二则是顾虑到滕冉的比赛，不想这件事给他留下任何污点。 刁震等得不耐烦，“到底怎样？” 滕冉为难道：“要不我们再商量商量？说不定大家能成为好朋友呢！” 刁震大声道：“不行！” “嗯，不行。”洛清泽道。 刁震一时没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我说你的问题，”洛清泽道，“我的回答是不行。” 学妹几乎要哭出来，“你……你不识好歹！” 刁震一指滕冉，“他呢？” “我能代表他。”洛清泽面无表情道。 刁震气得青筋暴露，“我先不管你能不能代表他，你这个态度，就让我很想教训你！”他说着，朝洛清泽扑了上去。 “小心！”滕冉拉着他就想跑，可却没拉动。 洛清泽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是特殊的，在这个世界生活了这么久，他意识到自己修习的这种武学已经仅存于小说之中了，而这里的人都很脆弱，自己一个不留意，就可能伤人性命。 那个时候，自己就可能被当成怪物，再想做什么，只会更加不方便。 于是他只是站在原地，一动也没动。 “我看你还能嚣张到……”刁震话说一半，嘴巴却好像是被人堵住了一样，同时身体也似撞在了一面无形的墙上，非但前进不得，还把他给弹了回来。 洛清泽双手插在裤袋里，好像这一切都与他无关一样。 刁震受到力道撞击，差点站不住，莫名其妙地左右看了看，完全没搞清楚是怎么一回事。 “哥，你在做什么！”学妹不高兴了。 跟班们也比较迷茫，这是要打还是不打，我们是上还是不上？ 围观人群中也不乏起哄的。 刁震很想知道刚才是不是有人在搞鬼，可被人这么一喊，脸上先挂不住了，骂了句脏话，又冲了上去。 洛清泽觉得这样下去一定没完，于是不着痕迹踢了下脚边的石子。 一颗石子准确无误地击在了刁震的右膝边，力道不大，只产生了一阵酥麻感。 刁震刚想低头看看是什么东西，膝盖却跟着一软，控制不住地弯了下去，最终单膝跪在了洛清泽和滕冉面前。 众人：“……” 围观的人中有人喊道：“原来这是求婚么？” 哄笑声口哨声此起彼伏。 滕冉不由又抖了抖。 刁震脸一红，丢脸丢到这份上，他气得简直要疯掉。 但看在别人眼中自然不会理解为他是在生气，而都当他这是害羞了，笑声不由更加放肆。 跟班中有两三个露出了然的表情，原来部长还是个浪漫的人。 学妹过去踢了他一脚，“你怎么想的，脸还要不要了！” “一边去！”刁震推开她，警惕地看着洛清泽，“是不是你搞的鬼？” 洛清泽耸肩，“我还没动。” 的确，他还没动，这么多双眼睛看得清清楚楚，所有人都能作证。 刁震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对方没动自己也看到了，可刚刚撞到东西的感觉和腿上的麻痛感也不是骗人的。他心里有些没了底，这该不会是……见鬼了吧？ 学妹受不了周遭一张张看笑话的脸，哭着跑了。 刁震越想越害怕，有些站不住，可是要他就这样走了，他又觉得丢不起这个人。他回头瞪了眼窃窃私语的跟班们，等他们都老实了才指着洛清泽警告道：“我突然想起来我今天还有急事，就暂时放过你们，以后见着我都离远点，不然我见一次打一次！” 外强中干，任谁都看得出来。 洛清泽没理会他的警告，反而道：“以后不要再招惹他。” “你说什么？”刁震捏拳头。 “我说，”洛清泽彻底冷下脸来，一字一顿道，“以后，不要再招惹他。” 慑人的寒意扑面而来，刁震险些一屁股坐在地上，他不敢再多留，推开人群跌跌撞撞地跑了。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阵掌声和叫好声。 洛清泽拉住滕冉的手臂向外走。 等走远了些，滕冉问道：“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不是来打架的么，怎么自己蹿腾了几下就跑了？” 洛清泽自然不会将用了一丁点内力这么玄幻的事说出来，只道：“可能他真是非常喜欢你，诚心诚意想要求婚吧。” 滕冉：“……” 第6章 等你 高一高二连续两年获得了自由游100米、200米的市赛冠军后，滕冉迎来了高中时代的最后一场大赛。 不少俱乐部的教练都对他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可以预想今天的比赛过后，他将会收到多少邀请。 洛清泽来到休息室外头找滕冉。 滕冉高高兴兴跑出来，“你怎么会来？” 洛清泽把手上的营养饮料递给他，“你跑得太快，这个落在车上了。”他记得滕冉说过赛前一定要喝一口，不然心里会不安稳，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怪毛病。 滕冉接过来就灌了一口，“太好了太好了，我刚才还在找。” “那我先去观众席了，”洛清泽转身，“比赛加油。” “等一下！”滕冉拉住他，脸颊红扑扑。 洛清泽看着他，恍然像回到了多年前。 滕冉目光闪亮看着他，“我一直都没跟你说，其实几年前开始，我就已经收到了不少俱乐部的邀请，但是爸爸希望我能以学业为重，一直不许我答应。” 洛清泽有些意外，滕冉对游泳的喜爱程度他是清楚的，应该不会因为滕士康不同意就放弃这样大好的机会才是。他猜不透滕冉这时候对自己说这个的原因，试探问道：“要我去跟滕叔叔沟通一下么？” 滕冉摇头，“不，不用，我本来也没想成为职业选手。” 洛清泽微讶。 “我拿冠军，只想证明我有那样的实力。”滕冉单手抬起放在他的肩头，笑得极为灿烂，“我游得很出色，以后我们去水边玩的话你也不用害怕，因为就算遇到危险，我也一定会把你安全救上岸。” 洛清泽想不到，当年为了哄年幼的他不哭泣而随口说出的一句话，他竟然这样认真地记得。无论是从前的自己还是现在的自己，从来都不曾因什么事而感动过，然而这一刻，看着眼前的笑脸，他开始觉得心底有丝丝暖流滑过，连心跳的声音都跟着大了起来。 滕冉歪了下头，“不过我不会放弃这个爱好，做个业余选手也挺好的。接下来最重要的是好好备战高考，我死也要争取和你念同一所大学！” 洛清泽静静看着他，“好。” 滕冉神气地仰了仰脸，“那我先进去了，你记得给我加油。” 休息室的门开了又关上，幽深的走廊变得格外安静。洛清泽好一会儿也没能挪动脚步，眼前晃来晃去的，全都是滕冉充满朝气的笑脸。 毫无意外地，滕冉又拿了冠军。 部里为他准备了庆功宴，他不好不参加，就过去转了一圈吃了两三口东西匆匆跑出来。 听说洛家今晚有家庭烤肉派对，他已经期待很久了。 滕士康亲自开车来接，带着他一起去了洛天景家中。 第一个跑来迎接的是洛清泓，他兴高采烈挂到滕冉的手臂上，“冉冉哥，恭喜你！” “谢谢！”滕冉捏了捏他的小脸，“你哥哥呢？” 洛小弟大声喊：“哥哥，冉冉哥来了！” 洛清泽早已站在窗边看到，听到喊声才缓缓迎出来。 他心想，好久没有听到滕冉喊自己哥哥了。 洛太太与滕太太在后院招呼大家快些过去，滕士康背起洛清泓，一大一小嘻嘻哈哈地跑了进去。 “恭喜。”洛清泽道。 滕冉踮起脚用手臂勾过他的肩膀，“谢谢！” 洛清泽皱了皱眉，“你喝酒了？” “你长了狗鼻子么！”滕冉迅速弹开。 洛清泽：“……” 滕冉伸出一根手指，“我只喝了一口啤酒，我爸都没闻出来，你是怎么闻出来的？” 洛清泽继续往里走。 滕冉小心翼翼凑过来，“那个，千万不要告诉我爸妈，好不好？” 洛清泽轻轻勾起嘴角，“叫声哥哥我就答应你。” “……”滕冉翻白眼，“恶趣味。” 洛清泽扫了他一眼，“叫不叫？” “哥哥！”滕冉无比配合。 洛清泽笑意更深了些，直到看到其余人的身影出现在视线中，才后知后觉自己到底做了什么一点都不像自己的举动。 滕冉见他停下脚步，问道：“怎么了？” 洛清泽看着他，片刻后再次迈开脚步，脸上又没了表情，“没事。” 滕冉对着他吐舌头，“莫名其妙。” 饱吃了一顿，两家人坐在露台上喝咖啡看星星。 “其实今天叫你们来除了为冉冉庆祝外，”洛天景放下咖啡杯，“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我觉得是时候要说了。” 滕冉眨巴眨巴眼睛，觉得这个开场白很像电视里演的两家大人要给孩子定亲之前说的话，他看了洛清泽一眼，然后被自己的想法雷了一下，咧着嘴直晃脑袋。 洛清泽：“……” 滕太太摸摸儿子的头，“别闹。” 滕冉乖乖坐好。 滕士康问道：“是先前在公司里提到过的那件事么？” 洛天景点了点头，“我已经正式决定，到海外开拓全新的事业。” 洛清泽怔了怔，这件事他先前怎么没听说。 洛太太似乎看出了他的疑问，拍了拍他的手臂道：“之前你爸爸和我一直在商量，那边的筹备工作也没有完全做好，不想因为这个而影响你的学习。现在事情定下来了，什么烦心事也没有了，你就这样知道就好了。” 洛清泽没说话。 他来到这里，一定是因为这里与自己从前生活的地方有着什么牵连，如果离开了，那要如何寻找回去的路？可惜这些话他不能说，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是知道这个世界是有精神病院这种东西存在的。 羽翼未丰，只能顺从。 只是这种不受尊重的感觉，着实让他有些不舒服。 滕太太道：“开拓新事业哪有那么容易，可千万不要费了大力气之后自己吃亏啊。” “人生总要有挑战才有意思，”洛天景笑笑，“没办法，我就是这个脾气。” 滕冉似乎迟迟没回过神，“去哪里，什么时候走？” 洛天景道：“初期定在了纽约和洛杉矶，等根基扎稳了再一点点作大范围；走的话还要等一段时间，打算维维毕了业再说。” “离毕业都不到两个月了啊……”滕冉喃喃道。 洛太太道：“冉冉是舍不得维维么？那欢迎你经常到那边找维维玩啊。” 滕冉小口小口啜着咖啡，没有应声。 滕太太只好接口道：“等你们安顿好了，冉冉又放假的时候，我们一定一家人一起拜访。” 滕士康又问道：“那这边的公司你想好怎么处理了么？” “所以才叫你们过来。”洛天景问道，“士康，公司上下你是跟了我最久的、我最信任的人，我其实真心希望你可以再次跟着我去打天下，你觉得怎样？” 滕士康沉思。 滕太太拉了拉他的手臂，轻轻摇头。家里还有老人要照顾，不能说走就走。 洛天景继续道：“当然如果你不愿意我也不会强迫，正好我不用另觅接手公司的人选。” “你的意思是……”滕士康睁大眼睛。 洛天景微笑，“我会把公司送给你，来感谢这么多年来你一直任劳任怨地帮我。” “这……”滕士康摆手，“这太贵重了！” “你当得起。”洛天景道，“所以你的决定呢？” 滕士康又看向妻子，而滕太太的意思很明显——不走。 “看来我是抢不走人了。”洛天景打趣道。 滕士康低下头，“抱歉。” “没事，”洛天景拍拍他的肩，“明天开始我们就把需要交接的东西都办了吧，早处理好我也能早点把精力放在那边。” 那之后，他们又聊了许多将来到那边之后的打算，洛清泓听得无趣，揉着眼睛说想睡觉。 洛太太才要站起来帮他放热水洗澡，便被洛清泽按住了肩膀。 洛清泽对洛清泓招招手，道：“我送他去睡，你们继续聊吧。” 洛太太欣慰点头，“好。”真还是开天辟地头一回。 洛清泽回头看了滕冉一眼。 滕冉心领神会站起来跟上去，“我帮你。” 帮着洛清泓洗了澡换了衣服，看着他钻进被窝后，洛清泽叫上滕冉回了自己房间。 “不开心？”洛清泽问。 滕冉扑到他的床上蹭了蹭脸，“事情……有点突然。” 听到他声音闷闷的，洛清泽拽着后领将人提了起来，看着他微红的眼圈，心里有些触动。 滕冉被他勒得喘不过气，挣脱出来抱了个枕头到怀里，低声道：“如果和你隔了一个太平洋那么远，那我游得再快也来不及。” 洛清泽心中又出现了那种有些陌生的温暖感觉，他在滕冉身边坐了下来，想了一阵道：“我可以和他们再谈谈，争取一个人留下。”这样才最好。 “洛伯伯不会同意的，你还不知道他？”滕冉扁着嘴捏枕头，过了会儿道，“这样吧，你等着我，我一定争取到留学的机会，还要到那边去游泳！” 洛清泽看着他仍有些失落却努力想要掩藏起来的样子，莫名心疼，“好，我等你。” 第7章 失踪 两个月后，洛家举家迁至大洋彼岸。 机场送行时，滕冉给了洛清泽一个拥抱，里头参杂了太多情绪，有不舍，有依恋，还有些懵懵懂懂两个人都无法完全确定也无心深究的其他东西。 电话一个星期总会有那么两三次，偶尔还会视频通话，网上聊天更是日日不断，两个人的关系非但没有因为距离而生疏，反而更加亲近了。 就这样过了三年，一次滕冉打电话来激动又兴奋地说，他大概很快就可以到那边去留学了，不出三个月，他们一定可以见面。 洛清泽察觉，心底的期待正在膨胀。 可是接下去的两个星期，洛清泽还是在固定的时间把电话打过去，那边却始终没人接听，网络上的留言也没有任何回应。 洛清泽有些担心。 洛天景在这边的事业取得了不小的成就，不过也不算在这个大都市里站稳了脚跟，夫妇两个整天忙得像陀螺一样，所以绝大多数时候，洛清泓都是洛清泽在照料。 洛清泓睡后，洛清泽抱着试一试的想法，又一次将电话拨了过去。 本没抱什么希望，却不想这一次电话竟然很快被接起。 “还没睡么？”滕冉的声音有些不易察觉的颤抖。 洛清泽捏紧手上的电话，“你那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滕冉沉默了好半天才道：“不是什么大事。” “到底什么事，你为什么一直不接我电话？”洛清泽眉头紧皱。 滕冉每说一个字仿佛都万分艰难，“对不起，我无法兑现承诺了，你不要再等我了！” 电话被挂断。 洛清泽想也不想地拨了回去，对方的电话却已经关了机。 心好像揪起来一样难受，洛清泽觉得，自己应该回国一趟。 次日一早，他拦住了想要出门的洛天景夫妇，说了自己想要回国的事。 洛天景闻言收住急匆匆的脚步，道：“不行，你不能回去。” 洛清泽心中有些烦，“爸，冉冉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我联系不到他，也联系不到滕叔叔。我知道你忙，所以我并没有要求你要多关心一下你往日的好朋友好兄弟，但至少让我回去看看他们家里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是！”洛天景语气中夹着明显的愤怒，“他家里的确出了事，你今天守在电视机前看国内财经频道，一定能等到他破产的消息！” 洛清泽大惊。 洛太太拍拍他的手臂，“你爸爸也是今早上才接到从前部下的电话，听说了事情的大概，试着联络你滕叔叔两口子，却失败了。后来他又把电话打给那位部下，那边说你滕叔叔已经彻底失去联络，找不到人了。” “那冉冉呢？”洛清泽着急问。 “现在还不清楚，不过我已经请国内能帮得上忙的朋友都帮着找了。”洛天景道，“听说士康欠下了一些债，债主已经有动用黑势力找他的了，你现在不要回去，可能会有危险。” 他不怕危险，再危险的情况他都足以应对。 可是这话没法说，也说不清。 欠债的滕士康有危险，他逃走了藏起来，只会让妻子孩子更加危险。如果真地涉黑，洛清泽不认为洛天景的那些朋友能有足够的能力保护他们母子。 回去，必须要回去。 洛太太安抚他，“维维，这件事我和你爸爸会尽快处理好，你不要担心。”他觉得儿子没有那么好劝，又看向丈夫，指望他能再说两句。 没想到洛清泽却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我等你们消息。” 洛太太愣了下，才松了口气道：“好，快去叫泓泓起床，你送了他去上学之后还要去上课，不要迟到了。” 洛清泽转身进去了。 洛天景看着他的背影，莫名觉得不对劲，却也想不清楚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走吧，”洛太太挽住他的手臂，“今天的事情又不少，早点办完了好继续问问那边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然而在他们腾出时间问一问这件事之前，洛清泽便已身在回国的飞机上了。 飞机起飞的前一刻，他打电话给同学兼好友保罗，把按时接洛清泓放学的事拜托给了他，而后不理保罗的大声抗议就关掉了手机。 令人焦躁的漫长飞行过程中，洛清泽始终没合眼，终于等到飞机降落，他迫不及待地开了手机想要告诉滕冉这个消息，却被铺天盖地的未接来电惊了一下。 以为会有滕冉打来的，可惜没有，全部都来自洛天景夫妇。 洛清泽没想理会，找到滕冉的号码刚要拨出，手机却响了起来。 是洛天景。 洛清泽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起来。 洛天景的吼声几乎要穿破他的耳膜，洛清泽没时间听他发泄怒火，索性再次关机。 他另外买了一张卡用来联系滕冉，无果。 他去了滕冉家里，滕冉在读的大学，滕冉游泳的俱乐部，却都没能找到人；问了他的老师同学教练，也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又用了三天的时间，洛清泽将这个城市里滕冉去过的，和可能去的所有地方都翻了个遍，仍旧一无所获。 好好的一个大活人，竟好像人间蒸发了一般。 万般无奈下，他只好试着动用洛天景在这边的人脉，想请他们帮忙扩大搜寻的范围。 可是没想到，这些人早已从洛天景那里得到指示，见到他之后，二话不说连拖带拉地便塞进了飞机。 洛清泽并没有过分地抵抗，他只是在那一刻感到深深的无力。他尽了力了，能做的都做了，即使留下来，也不知道还能够再用什么办法。 他空有一身别人没有的本领，可却找不到一个想找的人。 他领悟到，只有用这个世界的方法办事，才有成功的可能。 如果洛天景的人不能为自己所用，那么便培养出能为自己所用的人，不管用多少时间，他都不会放弃。他相信滕冉是个坚强的人，一定能够挺过难关，也一定会等着自己找到他。 回程的飞机上，洛清泽总算肯闭上眼睛。 疲惫排山倒海而来，可却无论如何也睡不着，滕冉的笑脸浮现在眼前，无比清晰。 好不容易熟悉起来的这个世界忽然又变得陌生，心空得生疼。 洛清泽心想，原来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影响力，真地可以大到超乎想象。 那之后，他开始频繁地梦到与沈颂最后那一场争斗，仿佛是有什么东西在刻意提醒他不要忘记那一段经历一般。他深受其苦，觉得活在这里的每一天都是煎熬，若不是有那么一个信念支撑着他，他大概会疯掉。 所以他每天都会告诉自己，找到滕冉。 平日里的开销没有那么大，洛天景这么多年给的钱，洛清泽一直都存着，现在算一算，也不是一笔小数目。可如果想拿出来创业用，却又有些不足，洛清泽一边戳着面前的食物一边想还有什么办法可行。 保罗端着餐盘大咧咧坐在洛清泽对面，“最近看你好像很忙啊，有什么好玩的事，说出来让我也高兴一下。” 洛清泽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继续低下头想事情，片刻之后，又抬起头看向他。 保罗：“……”为什么感觉后背上阴风阵阵。 “败家子。”洛清泽开口道。 “……”保罗拍桌子，“吃饭这么开心的时候难道不应该说点好听的话么！” 洛清泽了然道：“看来叔叔又骂你了。” 保罗委委屈屈，“嗯。” 洛清泽认真道：“你想不想赚点钱？以后可以随便挥霍自己的钱，不会再挨骂。” 保罗眼睛亮了亮，又摇了摇头，“我不是那块料。” “我帮你。”洛清泽道。 保罗警惕地看着他，“经验告诉我，这么好的事是不可能发生在我身上的。” “当然不是无条件的。” “什么条件？” 洛清泽手指在桌上敲了两下，“我需要你提供一部分资金。” 保罗撇嘴，“你在逗我吧，你还不知道我么，哪来的钱？” 洛清泽引导，“你还有个爸。” “难道你没有么！”保罗简直要受不了。 洛清泽沉默片刻道：“我不会向他要一分钱，手上的这些，等赚到了钱也会还给他。” 保罗呆愣了下，“你跟伯父吵架了？” “没有，我只是比你懂事而已。”洛清泽不客气道。 保罗：“……” 滕冉的事洛清泽不曾向保罗提起过，自然也不会说自己不满于洛天景在这件事情上的处理态度。他带着记忆来到这个世上，本就没有办法将洛天景当成亲生父亲对待，一旦心里有了隔阂，只会变得更加生疏。 所以他选择在这世上独立，不再依靠那个所谓的家。 好在三天之后，保罗传回来的答复很喜人。 第8章 喜欢 保罗的父亲没指望自己的儿子会突然转性务起正业，不过作为一个合格的老爸，他还是对儿子想要努力上进的愿望表示了支持，给了不小一笔梦想基金。 他最近从爱妻那里新学了一个词，所以把银行卡交给保罗的时候，他说：“拿去祸害吧。” 保罗很受伤。 半年之后，保罗不但将梦想基金一分不差地还了回去，还很大方地给了老爸零花钱，觉得扬眉吐气的感觉简直爽。 但是父亲却脸色一变，问道：“你不是在贩毒吧？” 保罗：“……” 开在学区的一家小小餐饮店，仅用了半年时间就发展成为了美食城，这几乎可以说是一个奇迹。在听说老板是两个在学的年轻人后，媒体更是争先恐后想要采访，洛清泽自然不喜欢去应对这些事，于是通通交给了保罗。 因此在临近毕业的一段时间，保罗几乎忙到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他深切怀疑自己可能无法顺利毕业。 相反洛清泽却已经闲了下来，某个周末的晚上，他把存好了钱的卡放到了正在喝茶聊天的洛天景夫妇面前。 洛天景事业做大，在这边的商界也算是小有名气的人物了，现如今不像最初时那么忙，陪家人的时间也多了。可是能见到儿子的时间却不多，大儿子每天早出晚归，小儿子整天和同学出去疯玩，十分不让人省心。 难得见他回来早，洛太太很高兴，说要亲自为他做几道菜。 “不用了，我吃完了回来的。”洛清泽坐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这个，请你们收下。” 洛太太拿起卡来看了看，“这……是什么？” 洛清泽道：“前头二十几年的零用钱，还有学费和一些杂七杂八的费用，都在这里边了。” 洛天景沉下脸，“你这是什么意思？”他能察觉出自从那件事后洛清泽对自己的态度越发冷漠，却想不到竟会冷漠到这一步。 洛太太也有些意外，不过还是劝着洛天景，“你先别动火，这不是好事么，儿子都能自己赚钱养我们了。” “我知道你最近和你的同学经营了一家美食城，”洛天景努力使自己冷静，“做得不错，很有我当年的拼劲，不过那都是小打小闹，赚不到大钱。过段时间就把那个都交给你同学吧，你到我公司来帮忙，那才能真正有前途。” 洛太太点头，“是啊，你爸爸经常说你将会是他引以为傲的继承人。” “我不会去，”洛清泽直白道，“我会继续学业，也继续我自己的事业。” 洛天景脸色更加难看，“你自己的事业？没有我给你的钱，你会有现在的这家美食城么？你觉得把我从前在你身上的花销还给我就算两清了？你还得清我和你妈妈生你养你的恩情么？” 洛太太急道：“有话好好说！” 这大概是一个永远也无法说清楚的问题了，洛清泽站起身，“我知道我身边一直有你的人在监视，你还是早点把人都撤了吧，我不是一个喜欢被掌控的人。从明天开始，我会正式搬出去。” “真是翅膀硬了！”洛天景气得想打人。 洛太太眼泪已经落了下来，“这到底是怎么了，不是好好的么，为什么忽然就要搬出去，你们父子两个为什么要吵架！” “还不就是因为滕家出了那样的事！”洛天景气愤道，“问题出在士康身上，你却都拿来怪我！我不让你找滕冉那是因为我顾及你的安全，你居然为了这件事想要与我决裂，你倒是说说看你对他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要迈出的脚步顿在半路，洛清泽忽然有一瞬的迷茫。 片刻的安静之后，洛太太颤声道：“天景，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你说维维对冉冉……” 洛天景重重哼了一声，上楼去了。 洛清泽握了握拳，转身出了门。 洛太太跌坐在沙发上，泣不成声。 “这么好请我喝酒？”保罗熟门熟路跑到二楼阳台，这是洛清泽新买的房子，他帮着张罗装修的。 洛清泽窝在摇椅里发呆，“有些事情想不明白，想问问你。” 保罗开了瓶啤酒，又递给他一瓶，“还有你想不明白的事？” 洛清泽喝了一口，眉头蹙了下，又把酒放到一边，果然还是无法习惯这个味道。 “帮你倒杯红酒？”保罗问。 洛清泽直接从旁边捞过一瓶二锅头拧开盖子往嘴里灌，等喝下半瓶后才将瓶子放下。 保罗：“……” 每次看他这样喝酒都觉得很凶悍，第一次的时候还以为这种酒像白水一样淡所以他才敢这么喝，结果学着他的样子也灌了小半瓶进去后，保罗差点没死过去。 那之后他就得出了一个结论：洛清泽不是人。 “你有交往的人么？”洛清泽晃晃酒瓶子。 “你知道我没有啊，问这个干什么？”保罗好奇道。 洛清泽嫌弃道：“你还是走吧。” “……”保罗不满道，“现在没有又不是从前没有过，你还没说怎么就知道我一定不能帮你解决烦恼？” 洛清泽漫不经心道：“你跟那个男人还有联系么？” 保罗脸一下子红了起来，“你你你怎么知道是男的？不对，你怎么知道是哪个男的？也不对，你怎么知道我和那个男的是那样的关系？” “我知道的事情很多。”耳力太好用，你们说话再小声我也听得到，那又有什么办法？ 保罗咕噜咕噜喝完了整瓶啤酒，一抹嘴道：“我们不是在说你的事么！” 洛清泽的手在酒瓶上轻轻摩挲，缓缓道：“有一个人，你时常会想起他，即使很久很久见不到，也不会忘记关于他的每一件事；他的电话，你从关机打到停机又打到空号，一直没人接起，可你却还是会每天不死心地打过去，这说明什么？” 保罗诚心诚意道：“说明你有病。” 洛清泽：“……” “等等，”保罗不敢相信，“你……该不会真地是在说你的事情吧？” 洛清泽默认了。 保罗肯定道：“那还用说，你这一定是喜欢上那个人了啊！” “别开玩笑了，我比他大了二十几岁。”洛清泽脱口道。 “……”保罗用惊恐的表情看着他，“你也才二十刚出头，千万不要告诉我你恋婴啊！” 洛清泽：“……” “不过为什么我从没听你提起过有这样一个人？”保罗一脸八卦相，“你说他电话变成空号了，也就是说你被甩了，失恋了？” 洛清泽眯起眼睛，“你看上去好像很高兴。” 保罗揉了揉脸，“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只是情不自禁就流露了真感情。 “我喜欢他么？”洛清泽把剩下的半瓶酒也灌下去，抬头看天。 每天都会想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能够找到他，因为他连自己最重要的事都忽略了，如果这还不是喜欢，那什么才是？ 本该一心寻找回去的路，却不想中间竟生出这么大一个变数来，洛清泽叹了口气，“喜欢啊……” “他不接你电话，你找不到他了？”保罗还在问。 “一定会找到的。”洛清泽道，“叫你来还有一件事想说，美食城那边我不打算继续做了，想要再做点别的，你还跟着我一起么？” 保罗诧异地看着他，“不是做得挺好么，怎么突然就说不想做了？” 赚得太少，势力成长得太慢。 当然洛清泽并没有这么说，只道：“我想做点更大的。” 保罗有些为难的看着他，“我长这么大还没做过什么不给我爸丢脸的事，只这一次让他满意了，我觉得这里挺好的，你……” 洛清泽表示理解，“没关系，我不会勉强你，你继续经营美食城就好了，我出去单做。” 保罗背脊挺得笔直，“你的意思是要把美食城给我一个人了？你可得好好想想，你要做更大，那风险也一样大，万一赔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不要紧。”与洛天景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也算耳濡目染了一些他做生意的手段，加上自己学校里学到的东西，洛清泽觉得自己有七成以上的把握能成功。 “可是，可是……”保罗吞吞吐吐。 洛清泽懒洋洋道：“可是什么？” 保罗泄气道：“可是你也知道啊，美食城有今天的成就，我其实什么也没做，就是当初在你那儿入了股，然后就干收钱了。现在你要走了，我都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怎么办？” “当初要是没有你的那些钱，今天这一切就都不会有了，别把自己想得一文不值。”洛清泽站起来往卧室那边走，走了两步又停下，回头道，“把美食城都赔进去也没什么大不了，叔叔有得是钱养你的。” 保罗：“……” 第9章 成长 洛清泽果然没再去过美食城，而是用手上的钱组建了两个团队，费了一番力气请了几个初出茅庐尚未崭露头角却极有才华的精英，一边瞄准了软件开发等高科项目，另一边则是准备进军奢侈品市场，打算设计创建自己的品牌。 当然，他很想涉足能源与军工这样能赚大钱的行业，可惜那实在是太难了。 新人向来有干劲，再加上洛清泽给的报酬丰厚，使得他们都能在一方小天地里放开手脚，全无后顾之忧。一年以后，两边都取得了令人难以相信的优秀成绩，再次让业内震惊。 做了两年商人，他在圈内已经拥有了可以和他父亲平起平坐的地位。 洛清泽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看着外头车来车往，心里一片麻木。 桌上办公电话响起。 洛清泽又站了一会儿，才回身走过去按下接听键。 “洛总，”秘书的声音传出来，“有位史密斯先生找您，说是您的朋友，没有预约，要见么？” 史密斯是保罗的姓氏，他还从没在工作时间来办公室找过自己，看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 “放行。”洛清泽言简意赅。 保罗很快上来，推门就声嘶力竭地嚎了一嗓子，“洛！” 洛清泽揉了揉太阳穴，“什么事？” 保罗哭丧着一张脸，一副要活不下去的样子，半天才道：“美食城没了。” 洛清泽：“……” “我是不是很没用？”他双手撑在洛清泽的办公桌上，以免自己倒下去。 “比我想象得要快。”洛清泽淡定道。 “……”保罗指着他，“你那时候说我会把美食城赔进去的话就是真心的么！” 洛清泽点点头，“花钱的本事很少有人能比得过你，赚钱的本事就有些差强人意。” 保罗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这跟我会不会赚钱没关系，是美食城的财务和两个经理卷钱跑了。” 洛清泽表示明白，“管理不到位，我懂。” 保罗：“……” “叔叔知道么？”洛清泽问。 “还不知道，我不敢告诉他。”保罗显得有些怯懦，“你说我会不会接受调查？” “去跟叔叔坦白吧，”洛清泽好心建议，“本来就是你自己赚钱自己赔，他不会怪你，说不定还会出面帮你找到卷钱逃跑的家伙，事情就更好解决了。” 保罗还是有些犹豫，“真的？” “真的。” 保罗唉声叹气，“还以为我会做个有为青年，没想到一下子又成了无业游民。” 洛清泽道：“要到我这边来么？” 保罗愣了愣，摇头，“算了，就知道我不是这块料，我什么也不会，不在你这里混吃混喝，丢人。” “那你有什么打算？” “还是让我老爸养着吧。” “……”洛清泽无语，“这就不丢人了？” 保罗也很无奈，“你说我们大学里学的都是一样的东西，为什么我跟你差别就这么大？” 洛清泽严肃道：“我连你是怎么进的大学都表示怀疑。” 保罗：“……” 洛清泽将面前的文件放到一边，“不过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什么？”一听说他有事让自己帮忙，保罗很来劲。 “帮我找一个能干些的助理。”洛清泽道，“听说你在美食城那边的人缘一直不错，学生跟你的来往也多，挑个今年毕业的，优秀一点的。” 保罗拍胸脯，“包在我身上！不过原来那个呢？” “事情太多，他一个人已经做不过来了，所以需要一个更有能力的。”洛清泽想了想，又嘱咐一句，“记得也要考核人品，我要找信得过的。” “……”保罗气冲冲站起身往外走，“又不会把卷走我钱的找过来给你！” 几年之内，洛清泽的势力成长飞快，成为业内备受瞩目的后起之秀，地位不容小觑。不过他行事向来低调，从不与媒体往来，因此曝光率极低。 他很清楚自己入了这行是为了什么，所以从来不与觉得不必要的人打交道。 现在，是时候了。 洛清泽将助理尚祈叫了进来。 他是当初保罗帮忙挑的，做事稳妥又有能力，洛清泽很信任他。 “洛总。”尚祈敲了敲门走进来。 “坐。”洛清泽指了指对面沙发，道，“进驻国内市场的事情顺利么？” 尚祈微笑道：“很不错，消费者接受度和认可度都很高。”Tomorrow Ranking的产品成为时尚界的新宠，首批商品刚一进入国内便被一抢而空，订单接到手软，许多大型商场都发来邀请，希望能够招揽TR入驻。 不过这些并不是洛清泽关心的，他靠在椅背上，神情有些疲惫，“那么国内的人脉，足不足够我们找到一个失踪的人？” “……”尚祈干咳了一声，“国内的人脉好像还没有警察……” 警察也不一定就有用，因为这条路洛清泽也试过，一样没结果。他闭上眼睛，道：“找一个叫滕冉的人，还有，把帝豪的大厦买下来，改名TR。”顿了顿又叮嘱道，“这两件事你亲自去办。” 要办这两件事必然要回国，前一件事倒还好说，可是后一件…… “洛总，”尚祈终是将疑惑问出口，“无论从地理位置还是商业价值来看，帝豪都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而且我还听说过里头前些年发生了一些不好的事，实在不符合集团形象。” 所谓不好的事，正是当时的帝豪负责人滕士康负债出逃，集团濒临崩溃。虽说后来洛天景帮着滕士康还清了大笔债务，又扶了帝豪一把勉强让她存活了下来，可伤了元气的帝豪一直都没能成功翻身，在商界的地位一落千丈，不过是苟延残喘着维持生计罢了。 但是如果没有出那样的事，滕冉会是帝豪的继承人，那里本该属于他。 洛清泽道：“好东西只要有钱谁都能买，把不好的变成好的，才是真本事。” 尚祈怔了怔，笑着点头，“我明白了，我这就去办。” “再过一阵我也会回去，接下来的工作重心会放在国内，你准备一下吧。” 尚祈应下，见他没有别的事要说，起身出了门。 晚上的时候，保罗打电话约洛清泽一起吃饭，地点定在了洛清泽家附近一间熟人经营的中餐馆。 “有事？”洛清泽开门见山。 “我其实是没事的，”保罗道，“是别人找你有事，使唤我来。” 洛清泽了然，“我爸我妈。” 保罗知道他不喜欢别人提起家里的事，“你和伯父伯母的关系怎么样我是不清楚，不过为人父母的心情你要体谅，偶尔也该回家看看吧？” 自从TR一路蹿升为最受欢迎的时尚品牌之一后，洛清泽的身价也一路看涨，早就不是洛天景可以比的了。那之后，洛天景的气焰也压下去不少，开始反省自己当初是不是真地做错了。虽然也生气儿子对自己态度不好，更多的却还是骄傲，毕竟这样出色的儿子可不是谁都有。洛太太劝过几回，想让他给洛清泽打电话认个错，他却始终拉不下脸，一来二去就拖了好几年。 这些事洛清泽心里都有数，他只是不想浪费精力去应对。放下筷子，洛清泽点头道：“我回头会给他们打个电话。” “可是我的任务不只是让你打电话那么简单，”保罗道，“伯母拜托我一定要让你回家一趟。” 洛清泽捏捏眉心，“我最近有点累，没那个心情。” 保罗看了眼他面前没动几口的菜，“是那个噩梦么？你每次到底都梦到什么，不能跟我说？” “没什么。”洛清泽道，“我让尚祈去帮我找一个叫滕冉的人，还有收购国内一家大厦作为TR的分部用，我最近需要歇几天，告诉了他有什么进展就联系你。” 保罗瞪眼，“我看上去就很闲么？” “你不是看上去闲，你是本来就闲。” “……” “等一下，”保罗啪地把筷子拍在桌上，“这个滕冉，就是你喜欢的那个人吧？” 洛清泽没说是，可也没说不是。 保罗嘿嘿笑起来，“我真好奇是什么样的人，居然能入得了你的眼。” 想起滕冉，洛清泽神情也柔软了些，“等找到了，你自然就会看到了。” “国内分部又是怎么回事？”保罗不解，“这么点小事也要尚祈亲自做？” “因为我要回国了。”洛清泽道。 保罗有些意外，随即高兴道：“那我和你一起回去！” 洛清泽毫不留情，“我可没时间哄你玩。” “……”保罗忿忿，“我是要去看看我爸妈！他们两个三年前回国后就不肯再回来看我了，真是非常没有爱！” “那叔叔在这边的生意你打算怎么办？” 保罗撇嘴，“反正一直都在赔钱，我在这里不在这里又没有区别。” 洛清泽眼底总算有了些许笑意。 第10章 景区 机内广播响起，提醒乘客飞机已经开始准备降落。 洛清泽动了动，睁开眼睛。 保罗翻着白眼看他，“你真地睡了一路，怎么做到的？” 擎霄决内功法门独特，睡着了也能在体内游走，并且只要他想屏蔽外界声音便可以不受干扰，因为他不单是在睡觉，还是在练功。真气转了好几个大周天，洛清泽神清气爽。 保罗看上去就有些累，“对了，你走之前到底有没有回家看看？” “没有，”洛清泽道，“不过我打电话了。” “伯父怎么说？” 洛清泽无所谓道：“我打给了我妈，她有叫我爸听，但是我爸没听。” “看来气得不轻啊。”有这样出色的儿子竟然只会置气，要是换成自己，那岂不是早就气死了？保罗由衷觉得，自己的爸爸真是好脾气。 飞机降落后，保罗打给了尚祈，尚祈已经在外头等着了。 保罗和他很熟，一见面就勾肩搭背，“尚，先找个地方喝点酒吧，然后再送我们去酒店入住。” “为什么要去酒店入住？”尚祈把行李放进后备箱，“我的老板早就交代我在这边买好了房子，你要去哪里住我就不知道了。” “……没义气！”保罗哼哼唧唧上了车，“别忘了你有今天这么好的工作是托谁的福！” 尚祈好笑道：“还怕老板不收留你么？” 洛清泽道：“的确没有这个打算。” 保罗：“……” 车一路开到了城郊半山别墅，刚一推开车门就有花香阵阵入鼻。 保罗走下车，惊讶地四处看着。 周围的小路都是石板铺就，路两旁随处可见各种各样的奇花异草；前方有个小石桥，石桥下边传来清脆流水声；再往前看就是住处，三层小楼充满了古典气息，十分雅致。 保罗张着嘴看了半天，问尚祈道：“我们是不是进了别人的片场？” 尚祈叫他提行李，“洛总就喜欢这样的风格，才叫我花大价钱把这里谈下来。” 古装剧保罗也跟着妈妈看了不少，里头的房子好看归好看，他可不认为自己能住得了，要知道没电的日子可是很惨的。 打开房门的那一刻，他又觉得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房子里头与房子外头完全是两个世界，非常现代化。 “因为先前一直没人住，房子的养护都是隔几天叫人来做一次，所以请的人要明天才到位。”尚祈拿出手机，“我在一家不错的饭店里订了大餐，现在打电话叫他们送过来，你们先回房洗个澡吧。” 尚祈订的是深海居的海鲜套餐，这家饭店已经火了三十几年，洛清泽记得，上学的时候滕冉几乎每个星期都吵着要去一次。 看着他拿着筷子出神，尚祈问道：“是不合胃口么？要不要我再叫点别的？” “没有，”洛清泽夹了一筷子蟹肉，“这家很好。” 保罗抓着只蟹钳啃得不亦乐乎，“真地超级好吃！” 洛清泽又吃了几口，对尚祈道：“我听保罗说人还没找到，一点消息也没有么？” 尚祈喝了口水，“按照你给的信息，回国这几天，我跑遍了市里所有的游泳馆和俱乐部，都没有这么一个人。下一步会再扩大范围，也考虑再向警方求助。” “尽量还是不要报警。”洛清泽察觉得出，当年自己找不到滕冉，有一部分原因是滕冉有意与自己断开联络，是他本身想要藏起来。如果动用警力，很可能会吓到他，藏得更深可就更不好办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尚祈还是没有多问，“好，我知道了。” “这个是你老板的心上人，”保罗嘴里塞得满满的，还是不想被忽略，“你可要尽点心，不然小心你工作保不住。” “你还是担心你自己吧。”尚祈无情道。 保罗报复地抢走了他正要拿的贝壳。 尚祈没理他，道：“洛总，恒天的方总一直想要见你一面，你看要不要先休息两天，我再帮你定见面时间？” 恒天是国内最大的连锁综合商业广场，TR进驻恒天可能是今年谈得最大的一笔生意，两边都很重视。 “不用，我不累。”洛清泽道，“明天你给方总打个电话，说晚上就可以。” 尚祈答应下来，“对了，上次听你提起还想做景区开发这一块，正好方总有个朋友在做那个，听说他有片私人海岛式游览区想出手，明晚你不妨也和方总谈一谈。” 洛清泽接过他递来的海鲜汤，“好，辛苦了。” 保罗听得直烦，“跟你们两个吃饭可真累，休息的时候就休息，为什么一直说工作上的事？” 洛清泽拨了拨碗里的虾，“因为我们有工作可做。” 保罗：“……”我恨你。 可是又打不过，有点悲伤。 购买帝豪大厦的很长一段时间以前，洛清泽就让尚祈在国内储备了一批人才，因此大厦这边还在翻新整修的同时，全新的员工们已经开始投入工作。 所有人都在感叹，洛总和尚助理简直太有效率。 洛清泽并不是很喜欢与人交谈的人，因此应酬的时候他都会把尚祈带在身边，也正是因为有他在，每一单生意都显得极为顺利。 和方总的见面当然也不例外，并且尚祈还顺利帮他要到了那位私人海岛式游览区所有者的电话，而道谢的却一直是对方的人。 “什么时候约见面？”回去的路上，尚祈问道。 洛清泽闭目养神，“越快越好。” 尚祈道：“听说你回国，想要见你的老总都快排到临市了，见不见？” “你觉得有必要见谁我就见谁。”洛清泽完全信任他。 尚祈沉默片刻，叹气道：“其实都不是着急的事，为什么一定要让自己这么累？” “累一点睡得才好。”至少会少做几次那样的梦。 预约很顺利，三天之后，保罗与尚祈跟着洛清泽乘船去了那处海岛。 这座城市本就临海，海岛也不算远，乘船不到三个小时就会到，沿途风景也很不错。 保罗看得如痴如醉，“这地方真好，你买不买？你不买的话我买了！” “你比我有钱么？”洛清泽随口道。 保罗：“……” 尚祈忍笑，“P，听说你是回国看你父母的，怎么跟着我老板跑到这里来了？” 保罗炸毛，“P个屁啊！” 尚祈忍不住大笑出声。 保罗：“……” 洛清泽也好笑摇头。 “我就是好奇洛喜欢的人是什么样子的，”保罗坐到洛清泽身旁，“你们找得这么卖力，应该很快就会找到，我要看到了人再走。” 洛清泽淡淡道：“我的人为什么要给你看？” 保罗怒吼，“你们两个为什么都针对我！” 尚祈一脸纯良，“我没有。” 洛清泽坦然承认，“我是。” 保罗：“……” 海岛的所有者名叫刘山山，是个挺和气的中年男子，收到消息听说他们要来，提前半个小时就带人等在了船靠岸的地方。 洛清泽下船，点头和他打招呼，“刘总。” “洛总，”刘山山和他握手，“听老方说你有意向收购我这个小岛？” 洛清泽往里走，“要看看合不合我的心意。” 岛上的游客不算少，生意似乎不错。尚祈跟着看了一阵，问道：“刘总，岛上精景致清幽，游乐项目也开发得很新，怎么不想要了？” 刘山山也很是惋惜，“我也舍不得啊，这里我真没少花心血，可是岳父那边的生意出了点困难，急需大量资金。我想来想去，要想周转得开，唯有把这里出手这一个办法了。” 倒是个有情有义的，尚祈道：“刘总与夫人一定很相爱。” “我年轻时什么也不是她就跟着我吃苦，”刘山山笑得很真诚，“没道理有了钱之后我还让她忧心啊。” “这才叫真汉子！”保罗竖起大拇指称赞，又撞了下洛清泽的肩，“你要是也这样，心上人也不会被你弄丢了，你觉得我说得有没有道理？” 洛清泽下巴往下边一指，“我觉得这个泳池太小了。” 保罗：“……” “洛总喜欢大泳池？”刘山山赶忙带路，“餐饮住宿区后边还有个更大的，比这可要大得多；再后边还有海上项目，那就更大了。” 为了能让洛清泽看得更清楚一点，刘山山直接将人带上了景区最高最宽敞的瞭望台，“洛总，你瞧瞧，这里看过去，风景是不是特别漂亮？” 洛清泽感受了一下迎面吹来的微风，看向瞭望台下边异常宽大的游泳池，心想滕冉一定会喜欢这里。 看着看着，他的脸色却蓦然一变。 “洛总，”刘山山期待问道，“觉得怎么样？” 洛清泽突然单脚踩在瞭望台的围栏上，借力俯冲了下去。 第11章 重逢 所有人都被他这个举动惊呆了。 “快救人！”尚祈最先反应过来，大声喊道。 保罗心也是砰砰乱跳，这里距下边水面少说也有二十米，如果出事可怎么办！ 周围服务人员手忙脚乱打电话叫医疗队。 刘山山惊出了一脑袋汗，自杀也不要在这里好不好，摊上人命可就真卖不出去了啊。 洛清泽身体没入水中，一动不动。 还好因为这个泳池的面积极大，人不算密集，才没有造成什么伤害。当然，以洛清泽的能耐，他也不会伤到任何人。 只是巨大的落水声还是不可避免地让周围游客受到了惊吓，纷纷朝声音源头看过来，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这里是深水区，救援人员随时待命，听到声响后有两个人急忙准备下水。 瞭望台上迅速给出准确方位，两人飞快游了过去。 洛清泽四肢放松躺在水里，睁着眼睛看天。 救援的人游过来，想要将他的头托出水面。 洛清泽目光闪了闪，忽然扑过去将其中一人紧紧抱进怀里，身体竟抑制不住有些颤抖。 那人愣了一下，只当他是太过害怕，轻轻拍了拍他的背以示安抚，希望他能放松一些，自己也好将他救上去。 洛清泽却抱得更紧。 那人无奈，只好求助队友，两个人合力把洛清泽带到泳池边，拖出了水面。 洛清泽依旧抱着人不肯放手。 “这位先生，”那人被他压在地上，不舒服地推着他，“你先放开我一下，医生很快会来，好帮你检查是否受伤。” 保罗和尚祈已经赶了过来，都在询问洛清泽有没有事。 洛清泽头在那人颈间蹭了蹭，喜欢，这就是喜欢，所以冷漠如自己，有一天也会做出这么疯狂的事来。 那人一脸莫名其妙，“先生，你……” 洛清泽单臂撑起身体，专注地看着他，嘴角带笑，“我终于找到你了。” 那人在怔愣片刻后，脸色大变。 医疗队赶过来，在刘山山的指挥下，开始强行为洛清泽检查。 那人趁机站起来就跑。 “我很好，不用检查。”洛清泽想追，却被人拉住，担心自己会不小心伤到人，他只好对保罗和尚祈道，“拦住他！” 保罗完全不问为什么就追了上去。 尚祈已经明白，“他就是滕冉？” 洛清泽点头，“他就是滕冉。” “洛总，”刘山山惊魂未定，“没事吧？” “没事。”洛清泽心烦地拨开检查个没完没了的医生，道，“刘总，你开个价吧，这里我买了。” 刘山山喜出望外，没想到对方跳个水之后，这买卖就谈下来了。就算真地是脑子摔坏了也跟自己没关系，快点拿到钱才是要紧，可不要突然又后悔了。他连声称好，叫人为洛清泽开了间VIP高级套房，请他先进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再坐下来详谈。 洛清泽跟着他往住宿区走。 保罗拉着滕冉过来，“洛，他……” “带进来，”洛清泽道，“别再让他跑了。” “……”保罗抗议，“不要用对保镖说话的语气跟我讲话！” 滕冉拧着手臂想要将他甩开，眼圈微红。 洛清泽的衣裤拿去洗烫，他进浴室冲澡。 滕冉被保罗按在沙发上，求助地看向刘山山，“刘总，你们谈正事，我还是回避吧？” “你认识洛总？”刘山山问。 滕冉一时语塞，嘴上想说不认识，可这个谎言实在太容易被戳破，他怕会因此丢了自己才找到没几天的工作。 刘山山虽然想不明白像洛清泽那种大人物怎么会认识滕冉这样一个小救生员，不过既然是金主的要求，他当然不能把人放走，于是劝道：“洛总人很好，你别怕。” 滕冉皱眉，心中虽说有千万个不愿意，但想到对方有恩于自己，只好放弃反抗。 保罗细细打量他，“长得不错。” 滕冉：“……” 洛清泽穿着浴袍走出来，狠狠瞪了保罗一眼。 “……”保罗不高兴，“还不许别人看了么！” “带他去换身衣服再回来。”洛清泽道。 保罗哼，“我可不是你的小跟班，你说什么我就做什么。” 洛清泽丢了一张卡过去。 保罗稳稳接住塞进口袋，拉起滕冉就往外走，“你的更衣室在哪里？” 滕冉：“……” 洛清泽坐在刘山山对面，“刘总，相关文件你都准备好了么？” “早就准备好了，都在这里。”刘山山从秘书手里接过一沓文件，“不过细节的地方洛总要是有什么不满意我们还可以商量，你看……” 不等他说完，洛清泽已经拿过笔在需要签字的地方都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剩下的事情刘总就和我的助理谈吧，他可以代表我做决定。” 刘山山觉得自己简直是行了大运，“洛总真是爽快人。”回头一定要请老方吃顿好的！ 尚祈知道他心思都在滕冉那边，很有眼色道：“刘总，不如我们去您办公室谈吧，也好让洛总休息一会儿。” 刘山山会意，吩咐秘书收拾文件转移阵地。 又过了没几分钟，保罗将人送了回来，这次非常识趣，不等洛清泽开口就道：“这里好吃的挺多，我去了！”然后飞快关上了房门。 滕冉随即转身想要重新开门跑出去。 洛清泽速度却比他更快，单手将他从门边带开，另一只手将房门反锁了。 “你放开我！”滕冉有些生气。 洛清泽按住他不断挣扎的双手，把人推到墙边。 累到气喘吁吁，滕冉才意识到自己的力气与对方比起来差距太悬殊，再怎么努力也是徒劳，只好停下来瞪着他。 “长高了，”洛清泽语调平缓，目光却是幽深又复杂，“瘦了，也黑了。” 滕冉鼻子莫名开始发酸。 明明他只说了那么简单的一句话，为什么这些年来所受的苦却都被勾上来了？滕冉心里阵阵委屈，很想在他面前大哭一场。 他这副样子让洛清泽心疼，放开他被自己捏着的手，轻轻揉了揉，“冉冉，这些年你到底去了哪里，为什么要躲着我？” 眼泪很不争气地落下来，滕冉抽回手别开脸，“这个问题你应该去问问你爸爸。” “什么意思？”洛清泽隐约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滕冉却不说话了。 洛清泽把他拉到沙发边上让他坐下，倒了杯热水递过去，“滕叔叔呢，人找到了么？” “没有。”提起父亲，滕冉是有些怨气的，因此语气也很生硬。 “滕婶呢？”洛清泽继续问。 滕冉咬了咬唇，“去世了。” 洛清泽意外，片刻后道：“抱歉。” “你的确应该道歉。”滕冉冷冰冰道。 “冉冉，”洛清泽看着他，“告诉我，这些年到底都发生了什么事。” 滕冉坐得远了一些，“发生什么事你不是应该比我更清楚才对么？我爸欠下巨额债务一声不响地丢下我们母子走了，我妈整天为他担心，又怕债主找来的人会伤害我，几乎是日日以泪洗面！祖父和外公跟着着急，相继过世，妈妈这些年带着我东躲西藏，心事又重，前段时间终于熬不住也走了。滕家家破人亡，我一个亲人也没有了！”他说着，眼泪掉得更凶。 洛清泽一把将他拉进怀里，“你还有我，对不起，我该早点找到你的。” 许是这个怀抱太温暖，让好久都没有依靠的滕冉舍不得推开，就这样趴在他怀里哽咽了起来。 洛清泽轻抚他单薄的背脊，心想他一定是压抑了太久了，如果不给他好好发泄一下，说不定连人都要憋出病来。 哭了一阵，滕冉从他怀里挣出，抽了抽鼻子道：“妈妈过世后，我也不想再躲下去，心想就算给那些债主找到了，大不了就把命赔给他们，反正我也不想一个人活了。” 洛清泽微怔，“你们一直都不知道债务早就还清了？” “什么？”这次换滕冉惊讶。 洛清泽道：“事情出了不久后，我爸就帮着滕叔叔把债务还清了，可是却一直找不到你们一家人。” 滕冉嗤笑，像是没听到一般，道：“我想挣钱养活我自己，可是你知道，出了那件事之后我爸的声誉变得很不好，没有哪个企业敢用他的儿子。我求了很多人费了很大力气，要不是遇上刘总这个心肠好的，我可能会一直找不到工作活活饿死。所以我请你，请你们洛家人，不要再来打扰我了好么？” 洛清泽心里有些堵，“以后你不用再为这些事烦恼，不喜欢做的事都不必再做，你可以开开心心地继续游泳，其余事我会帮你……” “我不稀罕！”滕冉吼道，“你没有听到我刚才说的话么！” 洛清泽低下头，轻笑，“可是你还是兑现了当年的承诺，把我从水里救了上来。” “如果知道是你我才不会救！”滕冉说完，起身就走。 洛清泽这次没有拦着，只是在他打开房门的时候轻声道：“滕家出事的那一年，我曾经回国找你。” 滕冉的脚步顿了下，匆匆走了。 你以为没找到我是我恨你的理由，可惜不然。 第12章 午餐 有些事情想不明白，滕冉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睡不着。 洛清泽的表现和他最后那句解释，怎么看都像是他为当年没找到自己而自责，可是为什么？找不到自己并没有什么大不了，没人规定这是他必须要做的事，他为什么要为此自责？ 他真地还是小时候的那个他，从未变过么？ 滕冉将脸埋在枕头里，眼眶发涩。 算着洛天景差不多该起床了，洛清泽把电话打了过去。 看到来电显示的那一瞬，洛天景还以为是自己眼睛花了，他有意晾一晾不听话的大儿子，看着电话响了半天才拿起来打算接起，那边却已经将电话挂断了。 洛天景：“……” 他又盯着电话等了好一会儿，也没见洛清泽再打过来，只好一边气闷一边把电话打了回去。 电话响了三声，洛清泽接起。 “我刚刚在洗手间。”洛天景解释。 洛清泽全然不在乎，开门见山道：“当年滕家的事，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听他张口就问这件事，洛天景有些不悦，可还是忍着怒气道：“还能有什么事，你滕叔叔虽然擅长管理财务账目，却不擅长经营好一家公司，才导致了这样的后果。当年也是我疏忽，没有考虑到这一点，要是能多叮嘱他几句，可能就会不一样了。” “我找到冉冉了。”洛清泽道。 洛天景一愣，“你找到冉冉了？他过得好不好，他爸爸妈妈呢？” “他……不算太好，滕叔叔依旧没有什么动静，滕婶过世了。” 洛天景在那边深深叹了一口气。 洛清泽想了想道：“冉冉似乎有些恨你，当年的事真地只是那样么？” “你什么意思？”洛天景声音大了起来，“若不是我替他爸爸还清了那些债，他爸爸可能早成了通缉犯！他有什么理由恨我，我把公司送给他们家是出于好心，赔本了就是我的错，赚钱的时候为什么不说！还有，你听他说了什么，竟然也来怀疑我？” 洛清泽依然很平静，“那就没什么事了。” 听他有要挂电话的意思，洛天景吼道：“你打一次电话过来都不知道问问爸爸妈妈弟弟怎么样么，你心里只关心冉冉，他对你真地重要过家人么！” 洛清泽没兴趣跟他争论，直接挂断了电话。 滕冉什么也不肯说，父亲那里又似乎真地没有刻意隐瞒什么，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为什么从前的那个与自己形影不离的小家伙在长大之后，竟连多看自己一眼都不愿意？ 心里烦得厉害，洛清泽心想，不如就一醉解千愁好了。 第二天一早，滕冉顶着一对巨大的黑眼圈去工作。 昨天和他一起救洛清泽的小个子救生员一看到他就凑过来，“哇，冉冉你怎么了，被他们欺负了么？” 他叫林安，是一个小渔村里出来的，没念过多少书，但是水性特别好，人也单纯善良，被人事部经理看中，就录用了下来。 别人都冷落滕冉的时候，只有他主动过来跟滕冉说话，一起吃饭，滕冉很开心能交到他这个朋友。 看着林安一张秀气的小脸都皱起来，圆圆的大眼睛里写满担忧，滕冉的心情也好了不少，“没事，他们没欺负我，是我昨晚没睡好。” 林安还是不太放心，“昨天到底是怎么回事啊，那些人为什么把你带走了？” “是以前认识的人，”滕冉道，“不过已经没事了。” 看他好像不愿意提起，林安便也没有继续说，只拍拍他的手臂道：“那你有什么事需要帮忙的话记得叫我。” “好。”滕冉走了两步，又补充道，“谢谢。” 林安笑出了两排小白牙。 中午换班的时候，滕冉跟着林安去员工食堂吃饭。 他本来没什么胃口，不过为了下午还有力气工作，还是决定强迫自己吃一点。 林安端着两个餐盘过来，将其中一个推给了他，“天啊冉冉，你知道刚刚打饭的时候我听到他们说什么么？” 滕冉喝了口汤，“说什么了？” 林安压低声音，“他们说刘总把这个岛卖出去了，我们已经换了老板。” 滕冉捧着碗的手一顿，“换老板的话，会不会把我辞掉啊？” “应该不会吧……”林安也担心了起来，“大老板那么忙，说不定顾不上你的事。” 滕冉更加没胃口了，放下汤碗问道：“知道卖给了谁么？” 林安道：“听说是TR集团的洛总，你知道么？” 滕冉表情有一瞬的呆滞。 “冉冉？”林安在他面前晃晃手。 “我能坐在这里么？”洛清泽忽然出现在滕冉身边，问。 滕冉想说不能，保罗却已经把餐盘放下了。 洛清泽贴着滕冉坐下，察觉身侧的人朝一旁挪了挪。 “你们是昨天带走冉冉的人！”林安认出他们。 洛清泽礼貌道：“昨天多谢相救。” 林安：“……”长得倒是像有知识的人，说话也文绉绉的。 保罗咽下一大口菜，盯着滕冉细细看。 滕冉被看得有些不舒服。 尚祈正打算出声制止，就听保罗道：“洛，你不是说你比他大二十多岁么？” 洛清泽：“……” 滕冉：“……” “你们到底是谁啊？不是又要欺负冉冉吧？”林安放下筷子，故意摆出凶狠一点的表情。 尚祈笑出声，道：“你对面坐着的是你的新任老板洛总，我是他的助理尚祈，那个老外叫Paul，是个凑热闹的，可以不用理。” “什么叫老外！什么叫凑热闹的！什么叫可以不用理！”保罗抗议。 尚祈微笑，“需要上一节语文课么？” 保罗：“……” 林安惊得眼睛都要掉下来了，“洛洛洛洛洛总？” “你好。”洛清泽回应。 林安腾地一下站起来，“洛总好，我叫林安！” 这边的动静引来不少人侧目，尚祈忙拉着他坐下，“老板喜欢安静一点。” 听到他喊洛总，有人想过来打招呼，尚祈站起身去应付。 “对不起尚助理。”林安小声道。 “没什么。”尚祈笑笑，拦住想要靠近洛清泽的人。 保罗不甘被冷落，“你不要听尚胡说，还是要理我的，记住我了么？” 林安仔细回想了下尚祈的介绍，认真点头道：“你是炮儿！” 保罗：“……” 一直绷着脸的滕冉闻言不由笑出了声。 洛清泽看在眼里心中好受了些，也跟着笑了笑。 林安眨眨眼睛，“不对么？” “对，”洛清泽道，“只是我和尚祈平时都喊他P，听你这么喊也很有趣。” “喊屁太不礼貌了，我还是喊炮儿吧。”林安继续吃东西，小声嘀咕道，“外国人的名字可真奇怪。” 保罗气结，凶狠地扒着饭菜。 昨晚喝得有些多，洛清泽现在也还没完全从酒劲中恢复出来，也并不是很想吃东西。他用勺子搅着碗里的汤，侧头看了看滕冉，“冉冉，等下我们平心静气地谈谈好不好？” “好。”滕冉一边吃东西一边应下。 本以为他一定不会答应，也做好了要费一番唇舌的准备，却没想到居然就这么成功了。洛清泽有些晃神，看着他的侧脸怔了一会儿，才笑着继续搅汤。 林安早已把盘子里的食物都吃光，狐疑地看着对面的两个人，问道：“洛总早就认识冉冉么？” 滕冉一听，放下筷子道：“不是，我们……” “我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几乎每天同出同入，”洛清泽利落开口，“可惜后来我不小心把冉冉弄丢了，害他吃了许多苦，以后都不会了。” 滕冉瞪他，眼中警告明显。 林安却在为滕冉高兴，“那真是太好了，我不用担心冉冉会被欺负了。” “有人欺负他？”洛清泽皱眉问 “没有！”滕冉焦急道。 林安却不理会，“我听别人说起过，冉冉找工作的时候……” “不许说！”滕冉站起来想要捂住他的嘴。 洛清泽把他拖回自己身旁，先把他的嘴捂上了，“继续。” “冉冉找工作的时候曾经遇到一个特别过分的家伙，居然让冉冉下跪求他，冉冉就不想要那份工作了，可他却叫人打冉冉，并且警告冉冉不要再在他面前出现。”林安权衡了一下，还是决定说出来，因为他觉得像洛清泽这么厉害的人物，说不定能帮滕冉出了这一口恶气。 洛清泽脸上阴云密布。 感觉到按在嘴上的力道松了，滕冉用力扒下那只手，“多嘴！” 林安吐舌头。 洛清泽问道：“这个人是谁？” “是谁都过去了，我不想再提。”滕冉理了理乱糟糟的头发，郁闷。 “怎么能不提呢？”吃光了第二个餐盘的保罗擦擦嘴，“这种人就该狠狠教训一顿，不然还会欺负别人的！” 滕冉别开脸，小声道：“也不是所有人都可以随便给人家欺负的。” 洛清泽心揪了揪，疼痛蔓延。 第13章 助理 “你都没怎么吃东西，”洛清泽将自己餐盘里的一块排骨夹给滕冉，“多吃点。” 滕冉瞥了眼他面前的餐盘，根本一口没动过，“不吃饭很浪费。” 洛清泽看着他，笑了。 滕冉：“……” 洛清泽把餐盘推到保罗面前，“吃光它，不许浪费。” “……”保罗咬牙，“我第二次取饭之前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洛清泽拉住滕冉一只手站起来向外走，直接把保罗当成了空气。 直到出了员工食堂，滕冉才成功挣脱洛清泽的手，“你放心，我答应和你谈谈就不会跑，况且你现在是我的老板，我跑也跑不掉。” 洛清泽没应声，只是打了个电话，简单说两句就挂断了。 滕冉跟着他回了昨天那个套房，“我们快点进入正题，我下午还有工作。” “冉冉，”洛清泽帮他倒了杯水递过去，“我希望你能将当年的事一五一十告诉我，不要有任何隐瞒。” 滕冉没有接，“关于那个该说的我昨天都说完了。” 洛清泽只好把杯子放在他面前的茶几上，“你答应了要和我谈谈的。” “我答应是因为我有话想跟你说。”滕冉道。 洛清泽有些意外，“你说。” “因为我不接受你的帮助，你就直接把这里买下来，”滕冉眼里有几分轻蔑，“你想要表达什么，你财大气粗，你有钱就很了不起，就可以决定别人的生活是么？” 洛清泽眉头微微蹙起。 “我是真地不想再跟你们洛家扯上任何关系了，”滕冉继续道，“我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可以重新生活的机会，你为什么又来打扰我，就不能放过我么！” “说完了么？”洛清泽声音冰冷。 滕冉心里没来由有些害怕，莫名就想起了从前的时光，记忆中的洛清泽，从不会这样对自己说话。 洛清泽脱下外套丢在一旁，“你以为我昨天为什么到这里来？我本就是来跟刘总谈生意的，买下这个岛本来就在我的计划中。”当然遇到滕冉加快了计划的进程，这一点并不需要说，“我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让你如此排斥我，不过既然你认定了我是为了破坏你的生活而来，那我不如就做得更彻底一点。” “你想怎么样？”滕冉语调微微颤抖。 洛清泽道：“从明天开始，你不再是救生员，而是我的助理，以后跟着尚祈工作，多学点东西。”小家伙不肯开口，只有先留在身边再慢慢哄。 洛清泽瞪大眼睛站起来，大声道：“我辞职！” “然后再被人逼着下跪么？”洛清泽比他声音更大。 滕冉脸色白了白。 洛清泽有些后悔，起身将他捞进怀里，“对不起，至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分别了这么多年我不求你能立刻恢复到从前与我的相处模式，但至少希望你可以相信我，相信我绝不会害你。” 敲门声响起。 滕冉迅速推开他，并且在心里骂自己刚刚为什么会失神。 洛清泽有些不满，不过还是没说什么，过去开了门。 服务生推着餐车走进来，“洛总，您要的食物准备好了。” 洛清泽道了声谢，让他出去了，亲自将上头的东西一样样摆到滕冉面前，“我看你几乎没吃什么，这些都是你喜欢的，多少吃点吧。” 滕冉不动。 洛清泽暗自叹了口气，把牛排切好，用叉子叉起一块，递到他的嘴边。 滕冉躲。 洛清泽递得更紧。 然后酱汁就吧嗒滴在了滕冉的衣襟上。 滕冉：“……” 洛清泽：“……” 见他还不肯把手收回去，滕冉无奈，“我自己来。” “要吃完。”洛清泽叮嘱。 “知道了！”滕冉劈手夺过叉子，把肉塞进嘴里。 洛清泽笑笑，抽出纸巾帮他擦去酱汁，“吃完了我会叫人帮你送干净的衣服。” 滕冉没再理他，只想着快点吃完好离开这里。他察觉到洛清泽始终盯着自己看，视线片刻也未曾离开，有些不自在道：“你不是也什么都没吃么，这么多我也吃不完，一起吧。” 洛清泽笑得温柔，“好。” 吃过饭后，洛清泽本要让别人帮滕冉把衣服送过来，滕冉拒绝了，他也没有再勉强。 滕冉松了口气，急忙出了门。 到底为什么会紧张！ 听着外边的脚步声远了，洛清泽才给尚祈打了个电话，“帮我查一查九年前帝豪到底出了什么事，还有，找到那个让冉冉下跪并且打他的人。” 尚祈应下，“找到了之后怎么做？” “什么都不用做，”洛清泽声音里透着一丝狠戾，“我会亲自处理。” 下午三点，滕冉与林安刚来到泳池边换班，就有人过来通知他去尚祈那里报到。 林安疑惑问道：“为什么去尚助理那里报到？” 滕冉应付了两句却没跟着那人回去，拉着林安坐了下来，“中午的时候洛总不是找我谈话么，他让我跟着尚助理学点东西。” 林安惊喜道：“这是好事啊！你要是跟着尚助理，以后赚钱可就多了，还能吃好的穿好的，也不用再被别人看不起。” 滕冉摇摇头，“可是我不想。” 林安摸了摸他的额头。 “……”滕冉无语，“我没发烧。” “我求都求不来，你都拿到手里了居然还想扔掉！” 滕冉叹了口气，“我跟洛总……从父辈那一代开始关系就有点复杂，我不想再跟他有过多交集，那样只会让我更难受。而且，我舍不得你啊。” 林安抿着嘴看他，忽然扑过去给他一个熊抱，“冉冉果然你对我最好了！” 洛清泽在楼上看到，挑了挑眉，转身下楼。 走到大厅的时候正好碰到尚祈，洛清泽道：“交接手续都办完了？” “都办妥了。”尚祈笑笑，下巴朝滕冉那边指了指，“派去请人的被他打发了回来，我猜测他一定不会主动去找我，所以我来找他。” 洛清泽点头，“一起去。” 林安余光瞥到，用手臂撞了撞滕冉，“洛总和尚助理往这边来了。” 滕冉头疼地站起来，“好烦。” 洛清泽从远处走过来，“烦，你也忍着。” 滕冉：“……”这什么耳朵，这么远都能听见？ 洛清泽也没拐弯抹角，“现在去换下这身救援装，跟着尚祈去他办公室。” “你执意这样，”滕冉不干，“我宁可辞职再去求别人。” 尚祈笑得一脸无害，“恐怕不行，滕先生，你的档案已经被公司扣留了。” “……”滕冉生气，“你们太过分了！” 洛清泽看了眼林安，“那好，你可以不来，换他。林安是么？以后你就是尚祈的助手了。” “什么？”林安觉得自己一定是幻听了。 滕冉把林安护在身后，“你们想怎么样？” “不放心他么？”洛清泽转身走，“那就跟着一起来。” 尚祈很绅士地让出一条路来，“林先生，请吧。” 林安也有一点害怕，开始感觉那位洛总和这位尚助理都不是什么好人，“我我我也不想去！” “我知道你不在乎多赚那一点钱，”尚祈道，“不过听说你在这里都没什么假期，想要回家一次很不容易，正好洛总过几天想要到你家所在的那个渔村去看看有没有开发的必要，你跟着他，至少还能多些回家的机会。” 林安有些动心。 滕冉败下阵来，“好吧，我跟你去，你们别再找小安的麻烦。” 尚祈耸肩，“你也听到洛总的话了，我只是个打工的，别让我为难。” 等他们两个换好衣服来到尚祈的办公室后，洛清泽却没在里头。 看着左右寻找的滕冉，尚祈打趣道：“洛总还有其他事要做，不会一直盯着我的两位助理先生的，不过滕先生如果有事想找他，我相信他会很乐意等你。” 滕冉脸微微红了红，“我……我没有找他。” “尚助理，”林安有些不好意思，“您还是不要先生先生地叫了，我听着别扭，就喊我小安吧。” “好的小安，”尚祈在电脑前敲了几下，打印了几张纸出来递给他，“看看，没有问题的话就在最后一页上边签字。” 林安抓抓脸，“看不懂。” 滕冉接过来瞧了瞧，“我们已经签过合同了，还要再签一次？” “这一份是与TR集团签订的，”尚祈解释道，“你们以后隶属于总部。” 滕冉：“……” “冉冉？”林安小声唤他。 滕冉捏着纸站了半天，可惜尚祈该做什么还是做什么，一点也不理会他怨气有多重。若说自己还有什么软肋，那大概就只有林安了，现在被对方牢牢捏在手里，想不屈服也不行。滕冉翻到最后一页，刷刷几下签下自己的名字，而后把笔往桌上一拍，“现在我们要做什么？” 尚祈看着林安在另一份合同上也把名字签好，满意道：“今天什么也不用做，距离下班还有一段时间，不如玩会儿游戏吧？TR科技开发，我觉得很有趣。” 滕冉、林安：“……” 第14章 关心 打了一个多小时的游戏，滕冉与林安头晕脑胀地离开了尚祈的办公室，第二天吃过早饭后又一起敲响了办公室的门。 “请进。”尚祈的声音在里边响起。 林安推开门，先把小脑袋探了进来，“尚助理真地在啊，我还以为你不会这么早来。” 尚祈笑笑，“分部成立没几天，小岛也刚刚买下来，需要做的事情可一点都不少，时间都要挤着用才行。” “那我们能帮什么忙？”林安期待问。 “还真有一件，”尚祈站起来走到滕冉面前，递给他一张房卡，“去叫洛总起床，在那之前通知厨房准备他的早餐。” 滕冉退后，“这种事情为什么要我做？” “这也是助理的工作内容之一，”尚祈抓过他一只手把房卡塞了过去，“你要尽快习惯。” 滕冉：“……” “那我呢？”林安还在期待。 尚祈微笑，“继续打游戏吧。” 林安：“……” 滕冉先在门外打了个电话叫人为洛清泽送早餐，然后才用尚祈给的房卡进了门。 房间被窗帘挡得严严实实，连客厅也不例外。滕冉撇嘴想，难怪外边太阳那么大他还能睡得着。 空调开得有些强，滕冉打了个哆嗦，赶忙过去把窗帘打开了。 轻手轻脚推开洛清泽的房门，滕冉很希望可以看到洛清泽已经坐起来的场景。 可惜上帝一如既往不给他面子，所以他只好又去拉窗帘。 洛清泽内功深厚，早就听到了房间里的动静，可却深陷在梦境中无法醒来。那日的爆炸声好像就在耳畔炸开，他如坠火海，全身都烫得难受。 滕冉折回床边，本想要开口叫他，却在看到他的睡颜时有些舍不得。 分别这么多年，他高了壮了，长得也愈发俊美逼人，可是终究，不再是从前的那个他了。 洛清泽身体动了动，眉头紧紧皱起。 滕冉怔愣了一下，才想起自己是来做什么的，刚想推推他，却见他额头迅速聚起冷汗，身体也在微微颤抖。 这是怎么了？滕冉被吓了一跳，也顾不得自己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了，慌忙推他，“洛总，你醒醒！醒醒，洛总，洛清泽！” 洛清泽猛地从床上弹起，眼神中满是茫然，胸口剧烈起伏，看上去有些糟糕。 滕冉担心道：“你没事吧？” “我没……咳咳……”话还没说上半句，洛清泽就咳了起来，他重新闭起眼睛，小心地梳理着乱掉的气息。 睡眠中真气会运行，那折磨人的梦境却会使真气激荡甚至错行，最近这几年这样的情况越来越频繁，刚刚甚至隐有走火入魔之兆。 看来不能再继续拖下去了，既然已经找到了滕冉，也该好好想办法解决一下自己的麻烦了。 滕冉跪坐在床边看着他，动也不敢动。 洛清泽很快再次睁开眼睛，撞上他焦急担忧的目光，心情倒是好了不少，微微笑了笑道：“我没事，你别担心。” “谁担心你了？”滕冉顺口回了一嘴，又不放心道，“真地没事么？你脸色很难看，不然帮你叫医生过来吧。” “不用，没关系。”洛清泽下床，拖着有些沉重的身体进了浴室。 在岛上又停留了三天，等调派过来的人手全面接管了岛上的工作后，洛清泽与尚祈才准备带着滕冉与林安离开。 上船后，林安左右找了找，“炮儿呢，他不跟我们一起回去么？” 尚祈笑出声，“他要是知道还有人惦记他的话，一定会感动得流眼泪。” “等等我！”保罗背着个包，从远处狂奔而来，跳到了船上喘了好一会儿才道，“你们要走居然没人告诉我，要不是我听到别人说起，就被你们丢下了！” 洛清泽无情道：“你又不是找不到回去的路。” “你……”保罗刚要与他再斗上几句，船忽然就动了，他一个没站稳险些翻进水里，幸好有林安在旁边拉了一把。 看着他惊魂未定地坐在了地上，林安拍拍他的头，“不怕不怕。” 尚祈十分没有同情心地笑。 保罗抽鼻子，“我要去看我爸妈，再也不回来了！” 回到半山别墅时已经过了晚饭时间，不过请来的厨师早已到位，表示随时都可以准备晚餐。 洛清泽却让他去休息了，特别叫尚祈再在深海居订一份豪华套餐送过来，自己则要去书房查找一些东西。 上楼前，他对滕冉道：“顶层最东边有泳池，如果你想游泳就到那边去，天棚可以打开，不知道怎么弄的话问尚祈就好。” 滕冉没说话。 林安被院子里的精致惊到，到现在还有些回不过来神，“我们……我们真地住这里么？” 滕冉拉了拉他，“就一晚，明天我们自己出去找地方住，离公司……近一点就行了。” 知道对于原来的帝豪大厦滕冉还是有所抵触，洛清泽道：“我办公的地方可不只那一个，所以我的助理也要跟着我到处跑，不会有很固定的休息场所，并且要在我需要的时候三分钟内出现在我面前。” “你在开玩笑！”这不就代表他住哪里自己就要住哪里了么？滕冉道，“这个房子从东边走到西边三分钟都不够吧？” 洛清泽善意道：“所以我书房和卧室都在中间。” 滕冉：“……” 林安小心翼翼插嘴，“那是不是就没有下班时间了？” “忙的时候你下班也在上班，闲的时候你上班也是下班。”尚祈好心安慰，顺便看了眼洛清泽，他可不记得助理还有三分钟内必须出现这一条。 洛清泽表情无辜上了楼。 林安依旧似懂非懂。 尚祈揉揉他的头发，“晚上有好吃的海鲜，虽然你在海岛长大应该并不稀罕，不过这一家的味道真地不错。” “才不是，我特别喜欢吃海鲜，”林安自豪道，“我是大海的孩子！” 尚祈好笑，“那你不是在吃同类么？” 林安：“……” 大餐很快送到，保罗最兴奋，一边帮着一样样放到餐桌上一边偷吃。 “你长这么大也没人亏待你，为什么每次吃饭都像饿狼一样？”尚祈鼓动林安，“去和他抢，不然一会儿没了。” 林安嘿嘿笑，“炮儿喜欢就让他吃吧，看他吃得那么香我也觉得能多吃点。” 自己喜欢吃的菜他都记得，滕冉在心里叹了口气，见没人提起还在书房的洛清泽，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道：“不去叫洛总下来吃饭么？” “你去吧。”尚祈一早便等着他开口了。 滕冉：“……”要辞职要辞职要辞职！ 房子太大，滕冉找了半天才找到，要不是书房门开着，只怕他还会错过。 书房里没开灯，只有洛清泽面前的电脑发出不明不暗的光，衬得整间屋子和屋子里的人都有些寂寞。 “有事么？”洛清泽手指在键盘上敲来敲去，头也不抬地问。 滕冉回神，暗自吐出一口气，“该吃饭了。” “你们吃吧，我不饿。”洛清泽道。 “是人不吃饭就都会饿！”滕冉有些不高兴，“这几天你就一直这样，要么不吃，吃也就几口，身体会垮掉的知不知道？” 洛清泽敲键盘的手顿住，终于抬起头来看他，意外于他竟留意到了这些事。 滕冉有些后悔，躲闪着他的目光，“我的意思是，尚助理说这也是我的工作，你别为难我。” 小家伙再怎么倔强，再怎么伪装出一副凶狠的模样，内心深处的善良却始终无法抹杀掉。不是没有想过他也能像自己喜欢他那样喜欢自己，可在自身存在许多不定因素的情况下，洛清泽不敢把喜欢说出口。他怕自己有一天会像突然来到这个世界那样又突然消失了，和小家伙保持一定距离，在那一天真地来临的时候，小家伙才不致太过慌乱，太过伤心。 洛清泽合上笔记本电脑，起身走过来，“去吃饭吧。” 看着两人一起下楼来，保罗嚼着食物笑道：“滕可真听话，让你上去你就上去啊，其实你只要往书房里打个电话就行了啊。” 滕冉：“……”这种事情为什么不早说。 洛清泽在餐桌边坐下，淡淡道：“飞机票不管了。” 保罗瞪眼睛，“你出尔反尔！” 尚祈嫌弃地扫了他一眼，“喷出来了。” 保罗：“……” “我做事只凭心情。”洛清泽非常不负责任地道。 保罗眼珠子转了转，咽下嘴里的东西，摆出一个娇羞的表情，“大爷，我错了。” 这次换林安喷出来了。 尚祈立刻递纸巾。 保罗悲愤，这么明显的区别待遇！ 见滕冉捂着嘴微微咳嗽，忍笑忍得快流眼泪，洛清泽倒了杯饮料递过去，“大爷原谅你一次，下不为例。” 保罗忙不迭答应，并且狗腿道：“我回来的时候一定会给你们每个人都带纪念品，你的尤其值钱！” “你不是说再也不回来了么？”尚祈问道。 保罗：“……”你用不用把嫌弃表现得这么明显。 林安小声问尚祈道：“不是说他不缺钱么，为什么一张飞机票也要计较？” 尚祈道：“因为他缺心眼。” 保罗：“……” 第15章 特权 吃饱喝足又歇了一阵，林安有些惦记洛清泽说的那个泳池，隔上片刻就要看滕冉一眼，希望他能开口说去。 可惜滕冉完全没会意，心思早飘到了吃了几口就又上楼去的洛清泽身上。 还是尚祈先看出来，拉着林安起身，“走吧，我带你去。” 林安在心底欢呼了一小下，“那你等等我，我先去取泳装。”他拽着滕冉就往楼上跑，“冉冉不要再发呆了，我们一起去！” “我也去我也去！”保罗跟着凑热闹，“有这么好的地方尚居然都没有告诉我，真是太不讲义气了。” 泳池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足够十几个人在里边尽情扑腾了，开个小型派对完全不成问题。 月光从窗外照进来，轻柔地洒在池面上，仿佛为她披了一层暖纱，神秘又美丽。 滕冉终于有些跃跃欲试。 尚祈按下开启棚顶的开关，拱形的天棚中间出了一道缝隙，然后慢慢向两边收起，露出外边暗色的天空来。 今晚天气很好，星星铺满天幕。 “哇！”林安感叹出声，“简直像是回到了家里那片熟悉的大海！” 尚祈走过来，“怎么在小岛上看到的天空不是这样的么？” 林安摇头，“小岛上没有这么高的泳池，四周被高楼和树木挡住，看不到这样好看的天空，而且一般到了晚上我都累得早早就睡着了。” 尚祈坐在一边的躺椅上，“那就把这当成是度假，尽情享受吧。” 林安兴奋地直接跳进了泳池里。 保罗穿着他花哨的三角泳裤大叫着冲进水里，对滕冉招手，“听洛说你游得特别好，来来来，我们比一比。” 滕冉坐到池边，慢慢滑到水里，，假作不经意地问道：“他时常提起我？” “没有，”保罗道，“以前他都是藏着掖着，决定回国之前才说的。” 滕冉故意忽略心底的小失落，“我们比吧。”想要游好泳，最初是因为兴趣，后来更多了一个想要保护洛清泽的目标；再后来失去了这个目标，游泳从兴趣变成了用来找工作的一项技能，那些喜爱也只能藏在心里；现在工作也变了，会不会游泳，已经无所谓。 当年的热情，恐怕是再也找不回来了吧…… “带我一个！”林安跟着他们两个一起挪到中央，冲尚祈招手，“不一起么？” “不了，”尚祈道，“我看着你们游完这一轮也要回去工作了，毕竟我的老板还在忙，我也不好太闲了。” 保罗很是敬业地把泳镜也带上了，“好，尚要为我加油，赢了请你吃大餐！” 尚祈拿过一旁准备好的饮料喝了一口，“冉冉小安加油。” 保罗：“……” 不出意外地，滕冉最快游到对面。虽然这些年没有接受更好的训练，但是底子摆在那里，比起选手来说可能不行，甩这两个人还是足够了。 他抹了把脸上的水，笑得很好看。 林安很快也游到了，三个人中属保罗最壮，也属他最不顶用。 “简直对不起你吃下去的那些东西。”尚祈如是说，然后站起身道，“你们接着玩，我回去工作了。” 保罗哇哇抗议，嚷着要重新比过。 笑闹声不断。 “不进去和他玩一会儿？”走到门外，尚祈问站在门边看着滕冉的洛清泽。 洛清泽又看了一阵，转身离开，“与我重逢后，还没见他像今天一样这么开心过，我就不去破坏他的好心情了。” 尚祈不无担忧地看了他一眼，轻轻摇头。 也许是玩得太过畅快了，心里头的兴奋许久也散不去，滕冉躺在宽大柔软的床上，失眠了。 凌晨一点半，依旧没睡着，滕冉玩尚祈介绍给他的那一款游戏玩得很来劲，直到觉得口渴，才放下手机决定下楼找点冰水喝。 卧室在三楼，书房在二楼，从三楼下到二楼的时候，滕冉无意识地朝幽暗的走道里瞥了一眼，却看到了书房门下方透出的光亮。 还没睡？ 他想了想，终究没有过去——交集能少尽量少吧。 可是喝完水回了房间后更睡不着了，满心都是书房门下透出来的那一点点光，在床上翻来覆去到天快亮，才迷迷糊糊地睡着。 一觉醒来已经是下午两点多，滕冉在看过手机上的时间后，惊得下巴差点掉在地上。匆匆忙忙地洗漱完毕，滕冉用最快的速度换好衣服冲下楼。 洛清泽正坐在楼下客厅的沙发上打电话。 滕冉没敢过去，站在楼梯口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洛清泽很快放下电话，回头看过来，“睡醒了？” 滕冉尴尬地抓了抓脸，“抱歉。” “没关系。”洛清泽示意他过来坐，“想吃什么，我叫厨师做给你。” “不……不用了。”滕冉慢吞吞挪过来，“他们呢？” 洛清泽将腿上的平板电脑放到一边，“P去赶飞机看他父母了，尚祈和林安去上班了。” 滕冉低着头，“对不起第一天正式上班就迟到了，如果你不满意我的表现的话，可以现在就把我辞掉。” 洛清泽浅笑，“你很希望我把你辞掉？” 滕冉默认。 “放心吧，今天不是你第一天正式上班，你的新工作早在岛上就开始了，”洛清泽道，“我很满意你的表现，而且没有固定的上班时间是你的特权。” 滕冉：“……” “不在家里吃也好，”洛清泽拿过搭在沙发靠背上的外套站起来，“走吧，带你出去吃。” 滕冉跟在他身后出门。 阳光的照耀下，各色花朵显得更加艳丽夺目，五颜六色，美得让人眼花。 两三个园丁正在修剪院子里各处的小树，看起来都很享受这份工作。 滕冉开始觉得，有一点喜欢这里。 跟着洛清泽一路走到车库，在他打开车门前滕冉忽然想起一件事来，道：“洛总，让我来开车吧。” 洛清泽看着他，等着他的解释。 滕冉干咳一声，“你是老板，我是员工。” “没有规定老板不能开车。” “……”滕冉咬咬牙，道，“你这几天不怎么吃东西，也不好好睡觉，开车说不定会有危险！” 洛清泽含笑道：“担心我？” 滕冉道：“我是为我自己的人身安全着想！” “我没事，也绝对不会让你有事。”洛清泽打开车门上车。 滕冉：“……”不识好歹。 车在城郊公路上疾驰，车里的气氛很是沉闷。 滕冉先忍不了，犹豫着开口道：“最近事情很多么，忙到连吃饭睡觉的时间都没有？” 并不是没有，只是不想，少吃东西和持续熬夜不睡都能让身体感到疲惫，累到实在撑不下去的时候再睡，就比较不容易做噩梦了。 但这些话当然不能对滕冉说，于是洛清泽只是淡淡嗯了一声，“是有一点忙。” 滕冉想说再忙也要顾着身体，话在嘴边绕了两绕，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口，心跳却因此而快了不少。 车里又恢复到了先前的模样。 洛清泽用余光看了看有些局促的滕冉，道：“你在紧张？” 滕冉欲盖弥彰道：“谁紧张了你不要乱说我很冷静！” “如果你真地很讨厌去大厦那边，可以再缓一缓，或者不用去也没问题。”洛清泽道。 嗯？大厦？滕冉这次是真地冷静下来了。 手紧紧捏成拳，滕冉把脸转向车窗，“如果我真地那么脆弱的话，大概也就不会活到现在了。” 握着方向盘的手有些泛白，洛清泽强压下不断上涌的心疼和迟到的险些失去他的恐惧。他努力平复着心绪，道：“不想这些了，先去吃东西吧。” “直接去公司吧，”滕冉平静道，“我不想由迟到变成旷工。” 洛清泽没和他争，将人带到大厦，吩咐秘书叫了外卖送到尚祈的办公室。 尚祈上午一上班就把两位特殊助理的事情都打点好了，因此滕冉来到公司后并没有感觉出别人对待自己的态度有什么不同，大大区别于他先前找工作时处处遇冷眼的情形。 不过有一点还是让他感觉不自在，那就是走在一群西装革履的人中间，穿着一身休闲服的自己看上去着实有点奇怪啊…… 洛清泽将人送到尚祈办公室后就回了自己的办公室，不多时候，尚祈过来找他。 “什么事？”洛清泽问。 尚祈将一沓纸放在他面前，“畅行开发听说我们做了景区这一块，想和我们谈合作事宜。作为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小公司，我不得不佩服对方的勇气。” “你觉得他们上不得台面还是拿来给我看，也就是说有合作的必要了？” 尚祈笑，“合作的必要倒是没有，不过你有见一见他们的必要。” 洛清泽以眼神询问。 尚祈道：“这个公司的人事部长就是让冉冉下跪的那一个，当时他们老总也在场，非但没有阻止，还在一旁看笑话。” 洛清泽目光冷下来，“的确有见一见的必要。” “那是合作意向书和对方的资料，慢慢看吧，我先回去了。” “又不真地谈合作，我为什么要看意向书？”洛清泽把那一沓纸往旁边一丢，“碎掉。” 尚祈听话地拿起来一张一张放进碎纸机，“我只是怕你在见面的时候没话说，毕竟你是打算让冉冉跟着的吧，目的太明显是不是不好？” 洛清泽背脊僵了下，道：“再打一份给我。” 尚祈：“……”我为什么多嘴又手快？ 第16章 面对 畅行开发那边很快又发来邀约，既然洛清泽已经点了头，尚祈自然答应了下来，并且按照老板的意思，将这次见面的日期一而再再而三地往后推，在对方一次比一次着急，开始以为合作可能要泡汤的时候，才终于肯去见面了。 然而这已经是一个月以后的事了。 最近出门谈生意，洛清泽总会让尚祈把滕冉和林安也带上。为了不让车里显得太过拥挤，尚祈只好接替了司机的工作。 司机先生愁眉苦脸，以为自己快要下岗了。 尚祈因此曾建议洛清泽换一辆宽敞些的车，或者分开两辆车，洛清泽却只说这样很好。 前面尚祈与林安有说有笑，身旁的小家伙也会时不时插上几嘴，不经意间便会碰到自己垂在身侧的手。洛清泽闭着眼睛想，这样不是比换了大车拉开两人距离或者分开两辆车忍受一路沉闷要好上太多了么。 “我们是不是太吵了？”林安压低声音，“洛总在休息，他看上去很累的样子，我们不要吵他睡。” 滕冉侧头看了一眼，见洛清泽眼底的青黑十分明显，眉宇间都是倦色，心里有些不好受，嘀咕道：“也不知道怎么就把自己忙成了这个样子。” 洛清泽睁开眼睛，“我没睡，你们说你们的，我听得很轻松。” “洛总，你这样不行的，”若说一开始林安还当洛清泽和尚祈不是什么好人，对他们有所防备，这段时间下来，他也早就改变了想法，觉得天底下简直不会有比洛清泽更好的老板了，“比起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已经瘦了很多了，再这样熬下去，人会撑不住的。” 洛清泽点点头，“放心，我有分寸。” 有分寸会把自己折腾成这副摸样？滕冉从鼻子里挤出一声轻哼，有些不高兴。 尚祈叹气道：“我早就说要请一位家庭医生，洛总一直不肯，说自己不用医生。” “请啊！”滕冉抱着副驾驶的座椅靠背，表达意见。 尚祈通过后视镜看了罗清泽一眼，“冉冉说请。” “……”洛清泽心里好笑，你倒是知道我软肋在哪里，“我不用……” “我用！”滕冉打断他，“万一我或者小安，还有尚助理生病了呢？我们住的地方距离医院可不算近，谁生了需要紧急救治的病怎么办？因为错失了最佳抢救时间而让我们其中哪一个赔上性命的话，你负得了责任么？” 林安抖了一下，生病的一定不是我，冉冉好凶。 就算真出了什么事有自己的内力帮忙也绝不会有大问题，当然这话还是不能说，洛清泽只好妥协点头，“那就请吧。” 听他松了口，滕冉才放下心，又觉得刚刚自己的语气有点重，迟疑着想道歉，却错过了最佳时机。 林安七扭八歪地坐在座位上，完全没留意到滕冉内心的纠结，道：“我们今天到底要去哪儿？” “畅行开发。”尚祈一边说一边在后视镜中留意着滕冉的表情。 滕冉果然脸色一白。 “怎么了？”洛清泽装作什么也不知道。 “没……没有……”滕冉僵着背脊，“我突然想起有点急事要办，今天能不能请假？” 林安伸出一根手指在下巴上点啊点，“畅行开发，这个名字听起来为什么这么耳熟？” “你知道这个公司？”尚祈有意引导。 “啊！”林安叫出声，“我想起来了，冉冉，这个是不是他们说的那个让你下跪还打你的破公司！” 滕冉抿着唇不说话。 “洛总，尚助理，”林安小脸气鼓鼓，“这家公司的老板不是什么好东西，我们不要同他们合作！” 洛清泽看着滕冉泛白的脸，点头，“好，不合作。” 林安对尚祈道：“那我们不要去和他们见面了，快回去！” “为什么不见？”尚祈勾了勾嘴角。 “啊？”林安迷迷糊糊。 尚祈很想揉他的脑袋，最近实在是很喜欢这个动作，可惜在开车，不行，“既然他们是欺负冉冉的混蛋，有这么好的报仇机会，我们怎么可以错过？” 林安愣了愣，反应过来，“你是说今天可以替冉冉出气了？” 滕冉总算稍稍回过神，“不……那怎么行，公事私事不要混为一谈，我不想因为我个人的关系影响公司的决定。” “其实你们是帮了公司的忙，”洛清泽道，“如果公司真地和这种人合作，那才早晚会被连累，说不定连口碑都变得不好了。”还担心可能会被小家伙怀疑，这下正好将报复的事变得名正言顺了，要好好谢谢林安才行。不过话又说话来，那个合作意向书果然还是白白浪费时间看了。 滕冉还皱着眉，“那也不要轻易得罪人吧？” 洛清泽看了看他仍旧攥成拳的手，伸手过去握住，“冉冉，有我在，你不用活得这般小心翼翼。”虽然告诫过自己不要在搞不清楚自身状况的情况下过于接近滕冉，可看他难过，却怎么也忍不住想要安慰。 他的声音很温柔，手很大，掌心很暖，滕冉鼻子又开始泛酸，一种想要一股脑倒出所有委屈的冲动袭上心头，就像小时候一样，有事躲在他身后，等着他为自己出头。 可是不行，因为一切都已经和小时候不一样了。 滕冉有时候会想问问他，当年你爸爸做的事，你知道多少。可他问不出口，他怕答案太可怕，让他连像现在这样静静坐在洛清泽身边的机会也会失去。 他贪恋洛清泽细微处的温柔和掌心的热度，明知道不可以，却舍不得挣脱，只一味自欺欺人地沉沦。 滕冉闭起眼睛，什么也不想说。 洛清泽看着他被自己握住的手，心中一片柔软。 至少他没有挣开，他对自己已不如最初重逢时那般满是防备与排斥，态度的软化代表信任的增加，这是个不错的进展。 车停在畅行发开的门口。 滕冉从车上走下来，情绪依旧不高。 洛清泽犹豫了犹豫，还是选择将话说出来，他道：“冉冉，不要逃避，要想别人不再看轻你，首先你自己要挺起胸膛才行。” 滕冉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来，“好，放心，我没事了。” 尚祈叫接待通知他们老总。 滕冉一溜烟往里跑，“我先去下洗手间。” 洛清泽：“……” “还在紧张啊。”尚祈好笑道。 洛清泽也有些无奈，望着他背影的目光中满是宠溺。 畅行开发的老总陈驰得到消息后匆匆从楼上跑下来接，“洛总！抱歉抱歉，有失远迎，是我失礼了，快请。” 洛清泽脸上并未表现出丝毫不悦，“是我们来早了，陈总无需道歉。” 陈驰掏出手帕擦了擦泛着油光的额头，“说实话，听尚助理说起洛总想亲自来我们畅行看一看时，我还挺意外，本该是我去拜访洛总才对。” “合作方的工作环境与氛围是我决定合作与否的关键因素，我必须亲眼看一下才可以。”洛清泽心说，其实我也不想来，不过谈合作特别让老总带上无关的人事部长总有些说不过去，倒不如自己亲自来会会他。 “应该的应该的。”陈驰点头哈腰，只想着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把这次合作谈成，到那时公司的知名度必然会迅速蹿升，自己的身价说不定都能翻上十倍，“那几位是先到我办公室里喝点水休息休息，还是四处转转？” 尚祈道：“陈总带我们到各部门看看吧。” “好！”陈驰带路，“这边请。” 洛清泽跟着陈驰去了财务部又去了企划部，听着他口若悬河的介绍，偶尔敷衍地应上几声。 林安一手托着本子一手握着笔，努力地做着记录，可是跟不上，好想哭。他用笔戳了戳身旁的尚祈，用极小的声音问道：“篝火的‘篝’字怎么写？” 尚祈噗嗤笑出声，怎么这么可爱，明知道根本不会合作，居然还记得这么认真。 林安小脸通红。 尚祈拿过本子，帮他写了上去。 洛清泽回头看过来，眼睛向外瞟了下。滕冉还没有回来，他有些不放心。 尚祈会意，对陈驰道：“陈总抱歉，公司有些事情需要我打个电话稍作安排，暂时失陪片刻。” 陈驰自然不敢有意见，“请便，请便。” 尚祈走到无人处，给滕冉打了个电话过去。 电话很快被接起，滕冉道：“你们在哪里，我找不到你们了。”又不好打电话打扰到你们谈正事。 尚祈道：“我们正跟着陈驰在各个部门转悠，很快就转到人事部了，你怎么样，跟我们一起过去还是到外边等？” 电话那边一片沉默。 尚祈静静等着，也不催促。 要想别人不再看轻你，首先你自己要挺起胸膛才行。 脑中响起洛清泽的话，滕冉挺了挺背脊，下定决心般道：“我去见他，但不是跟你们一起，我一个人先去。尚助理，麻烦你帮我拖住洛总一小会儿。” 尚祈微笑，“乐意效劳。” 第17章 出气 滕冉站在人事部门口，一边调整呼吸一边握紧拳头。 “不要怕！”他轻声给自己打气，然后准备推开面前的门。 门却突然从里边被打开，滕冉被吓了一跳，收势不及扑在了对方身上。 “谁啊！”对方也被他吓到，喊了一嗓子。 滕冉被震得耳朵嗡嗡响，忙退开了些，“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对方整理着身上的西装，语气不善，“走路看着点，别像个瞎子一样。” 滕冉又看了一眼，见对方正式自己要找的人，前不久才羞辱过自己并叫人把自己打了一顿的畅行开发人事部长王建军。 “傻站着干什么，还不让开！”王建军拍拍衣服要走。 “等一下，”滕冉挡在他面前，“我有事找你，我们进去谈谈吧。” 王建军终于抬起头正眼看他，先是愣了愣，而后鄙夷道：“是你啊，找我什么事，去别的地方都找不到工作，还想求我让你到我们度假区来？” 滕冉摇头，认真道：“你还欠我一个道歉。” 王建军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笑够了才冷冰冰道：“小崽子，看来上次打得你还是轻是不是？” 滕冉站得笔直，“道歉。” 王建军脸彻底黑了下来，“我可以再给你一次机会，跪下来求我，我就原谅你这一次，否则，你就做好准备再挨上一顿揍吧。” 上次被打后伤隔了半个多月才彻底好了，回想起来，那种疼痛隐约还像能感受到一般。不过这一次他并不感到害怕，想起洛清泽，心里无端就生出了不少勇气，扬起下巴道：“道歉。” 王建军骂了一句，抬起拳头对着滕冉就挥了过去。 滕冉也不避让，抓住他的手腕反手拧到了背后。 王建军呼痛，为了能使自己轻松一点，顺着他的力道转了个身背对他。 滕冉一脚踹在他屁股上，将人踹趴在地。 爽！ 滕冉拍拍手，心情很好。 上一次之所以会被打，一是那段时间处处求人，习惯了逆来顺受；二是对方人多势众，自己一个人再怎么拼也没用，说不定只会换来对方更用力的毒打。但这次不一样了，有人在背后撑腰不用害怕，自己练了这么多年游泳，比起那个矮小虚胖的人事部长可要能打多了。 人事部的同事早听到门口的动静，都凑在门边上看热闹，见自家部长摔了个狗吃屎，一个个都是想笑又不敢笑的表情。 王建军觉得非常丢脸，爬起来吼道：“都看什么看，还不过来给我揍他！” 办公室里办公的部员自是不比先前打滕冉的那些保安，于是也没人扑上去，只有个弱弱的声音道：“部长，用叫保安么？” “没用的东西！”王建军怒斥门口的一群人，“还不快点叫！” “什么事这么吵！”陈驰正好带着洛清泽几人走到这附近，听到这边的声响脸都要气绿了。本想要找个借口将洛清泽支开自己先过来看看，奈何对方执意说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陈驰狠狠瞪着王建军，心说这单生意要是因为你完了，看老子怎么收拾你！ 尚祈站在他身后对着滕冉使了个眼色，怎么样，时间是不是刚刚好？ 滕冉偷偷对他眨眼间。 看到他没受什么欺负，洛清泽也就放了心，对着他微微笑了笑。 滕冉撇开脸不理，靠山也只是暂时的！ 洛清泽：“……” “陈总，”王建军随便抹了一把乱糟糟的头发，“是滕冉那个小崽子，他又来了，居然还……” “闭嘴！”陈驰被他气得发昏，“没看到洛总在这里么，你像什么样子！” 王建军这才留意到洛清泽，作为公司上下最会阿谀奉承的一个，他平日里与陈驰走得最近，当然知道这次合作陈驰有多看重。他听陈驰说过洛清泽今天会过来谈合作的事，只是为什么不去顶层办公室谈，而是出现在了这里？ “洛总抱歉抱歉，”王建军忙对着洛清泽道歉，“一点小事情，不要影响洛总的心情，您看是不是到楼上去喝杯茶？” 洛清泽没说去也没说不去。 陈驰满肚子怒气地瞪了滕冉一眼，话里有话对王建军道：“还不把事情给我处理好！” 王建军连连点头，“放心放心！” “洛总，请吧。”陈驰又笑呵呵。 另一边王建军去拉滕冉，“你跟我进来。” 滕冉甩开他的手，“道歉。” 王建军气得在心里直骂娘，压低声音道：“你别给脸不要脸！这会儿要是不听话，等下可有你好看的！” 他声音再低，也避不过洛清泽的耳朵。 洛清泽皱了皱眉，没理会身旁笑容殷切的陈驰，缓步走到滕冉身边，道：“冉冉，发生什么事？” 陈驰：“……” 王建军：“……”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洛清泽自立门户，能有今天的地位全靠自己，这么多年又一直都在国外，因此国内圈子里几乎没人知道他是洛天景的儿子，也就猜不到为什么他会与滕士康的儿子这么亲近。 陈驰脑袋发晕，几乎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王建军艰难地咽了咽口水，牙都在打颤。 滕冉整了下西装外套，道：“没事了，刚才那位王部长想打我，我躲闪的时候不小心把他推倒了。” 小家伙没吃亏就好，洛清泽转而问王建军，“王部长为什么要打我的助理？” “助……助理？”王建军反应不过来。 陈驰强打起精神，赔笑道：“洛总，这一定是个误会，我们不如到楼上坐下来慢慢把话说开吧？” “误会？”滕冉漂亮的大眼睛里满是冷漠，“我来找工作的时候你们无缘无故羞辱我父亲羞辱我，还将我打个半死也是误会么？” 王建军脸色惨白。 陈驰也明白了对方是摆明了不想善罢甘休，心里头叫苦不迭。这一单买卖看样子是做不成了，虽说赚不到钱不过也不会损失什么，还是快点把人送走，免得再生事吧。 从他的表情不难看出他心里的想法，洛清泽抢在他开口之前道：“我说了我很重视合作方的工作环境和氛围，现在亲眼看到了，我对贵公司员工的人品和陈总你的用人标准表示质疑，合作没法继续谈下去。” 陈驰一改先前的讨好嘴脸，只保持着最基本的客气，“是，还劳烦洛总走这一趟，我也有些过意不去。”大钱赚不着，大好机会就这样轻易错失，陈驰自然不能甘心，忍不住又瞪了王建军一眼。 王建军知道等洛清泽这一行人走后他一定不会轻易放过自己，当下焦急道：“洛总，这次是我的错，是我对您的助理太不礼貌……” “这次？”滕冉挑眉问。 “……上次也是！”王建军紧张得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我道歉，滕助理，对不起。洛总，我保证以后一定不会再犯，合作的事，能不能请您重新再考虑一下？” 洛清泽绕过他往外走，“不会，而且对于你侮辱殴打我助理的事，我会请律师处理。” “别……”在畅行开发的这份工作八成是保不住了，若再闹到人尽皆知，别的公司只怕也不敢再用自己，那岂不是要混成先前滕冉那般到处求人的模样。王建军心一狠，屈膝跪在了滕冉脚边，抓住他的裤腿，“滕助理，您帮我说句话，我知道错了，真地知道了！” 尚祈冷笑，张口闭口让别人下跪，他自己倒是比谁跪得都快。 林安在一旁暗自开心，用口型说“活该”。 看到王建军抓在滕冉身上的手，洛清泽眼神更阴郁了几分，将滕冉拉到自己身边，道：“我们走。” “洛总！”王建军跪在地上追，“洛总求您了！” 洛清泽等人头也不回地走了。 王建军跪坐在地上，不敢去看陈驰的脸色，“陈总，我……” “滚！”陈驰狠狠踢了他一脚，也走了。 出门上车，洛清泽道：“回头把事情告诉成律师，让他去处理，闹得越大越好，不用留情面，最好让王建军在这个圈子里再也混不下去。” 滕冉出了恶气后觉得非常舒爽，正想着跟林安分享一下事情经过，就听到洛清泽这么说。兴奋劲减了不少，滕冉犹豫道：“那个……这样是不是太绝了点？给他点教训就行了吧，毕竟被所有人都排斥的滋味并不好受……” 洛清泽心里一痛，伸手捏了捏滕冉的脸，“我向来不是个心软的人，没揍他一顿给你出气已经算是便宜他，再想让我放过他却是不可能。” 林安也赞同道：“没错，这种人如果只是简单教训教训就放过的话，他以后一定还会欺负别人的！” 尚祈道：“陈驰呢？” “把他现有的与别人的经济往来都截断，”洛清泽声音毫无起伏，“孤立，然后毁灭。” 第18章 病人 一直到进了家门，滕冉还有些心神不宁。 洛清泽猜测，他大概是被自己过于冷酷的行事手段吓到了，毕竟他从小到大都是个善良的孩子。可是自己不一样，尤其是经历过一次死亡，更加无法容忍和原谅别人对自己或是自己所关心的人造成哪怕只是一丁点的伤害。 “洛总……”滕冉跟在洛清泽身后进门，欲言又止。 洛清泽回头看他，“怎么了？” 滕冉想了想，道：“其实我出了气就好了，以前的事也不想计较了，是不是可以不要对他们做太绝？” 洛清泽在沙发上坐下来，挑着眉看他，“那你能不能告诉我，我究竟是哪里得罪了你，如果真地是我做错了，我也可以让你狠狠出一次气，然后我们就像从前那样相处，好不好？” 滕冉转开脸。 “你看，”洛清泽无奈苦笑，“并不是所有事情都可以这么简单带过，区别就在于哪些事是无关紧要的，哪些事又是你真正在意的。” 滕冉想反驳，却又觉得他说得也不无道理。 “对敌人手软就是对自己残忍，”洛清泽语气微冷道，“我不会让自己再吃一次亏。” “你以前吃过亏？”滕冉好奇道。 洛清泽眼神有些闪动，“如果有一天……我会把我的所有事都告诉你。” 难道是分别的这些年他也经历了什么不好的事？可是如果有一天到底是什么样的一天？滕冉一脸莫名其妙。 “我先去书房了。”洛清泽又站起来往楼上走。 滕冉追了两步，“你应该去的是卧室。” “我真地没事，”洛清泽道，“你也不要想太多，过几天就带你到林安家所在的那个小渔村去玩玩，好好放松一下心情。” 刚看完了院子里养的鱼从外边进来的林安正好听到这一句，欢喜得转身就把后头的尚祈抱住了，蹦跳道：“太好了太好了！可以见到爸爸妈妈和大哥了！” 尚祈揽着他的腰，哭笑不得，“你小心点。” 洛清泽这一进书房，就整整三个小时没有出来。 尚祈也在处理工作上的事，林安在跟帮佣阿姨开心聊家常，滕冉无所事事，躲在房间里发呆，眼睛却每隔几分钟就要瞟一眼床头柜上的电子钟。 “啊——”滕冉发泄般地嚎了一嗓子，抓过枕头又捶又踹了一阵，下楼去了。 五分钟后，他拿了两杯果汁站在了洛清泽书房门口。 洛清泽努力让唇角弯得不十分明显。 门没关，滕冉探着上半身往里看，“我能进来么？” 洛清泽抬起头，“进来吧。” 滕冉走过去，将其中一杯果汁放到他手边，“晚饭准备得差不多了，歇一会儿一起下去吃饭吧。” 洛清泽拿起果汁喝了一口，是滕冉喜欢的芒果味，“就是来叫我吃饭的？” 滕冉咬着杯子边缘，半天才含糊道：“今天的事，谢谢你。” “不客气。”洛清泽眼里也有了几分笑意。 滕冉觉得屋子里有些闷自己也有些热，于是过去抓了洛清泽的杯子就往外走，“快吃饭了还是不要喝太多了，我先下去了，你也快点吧。” 洛清泽看着他有些慌乱的背影，宠溺摇头。 尚祈办事太有效率，第二天就传出了王建军被TR的律师提出诉讼的消息。他已经被陈驰扫地出门，洛清泽又是圈内最近最炙手可热的人物，不难想象为了不得罪洛清泽，他将会被所有公司拒之门外的情形。 事实上不遇上一个像他那样会在这个时候再踩上一脚的人，就已经是值得庆幸的事了。 另外还有一件事，尚祈也办妥了。 看着对面坐着的据说是自己的家庭医生的高个子英俊男人，洛清泽有些头疼。 “你好，”男子向他伸出手，“我叫时文翰。” 洛清泽颇感意外，与他握了下手，“时医生的名字我听过，只是没想到省院的第一把刀会出现在我们家的客厅。” “时文翰？”滕冉惊奇道，“您就是那位手术成功率百分之百的神医？” 时文翰谦虚道：“那是大家夸张了，我可不是什么神医，大概就是运气比别人好了那么一点点。” 林安虽然没听过时文翰的名字，但看样子好像很了不起，于是也跟着凑热闹，“那为什么辞职了？” 时文翰笑笑，“没辞职，我名字还挂在省院，有预约手术我就会过去。我只是觉得每天按时上下班的生活有点累又有点死板，所以想换个更轻松些的工作方式，正好尚助理联系了我，我就欣然应邀了。而且不可否认的一点是，这里的薪水的确比医院要高出很多。” 他说话温和幽默，声音也好听，这么一会儿的工夫就博得了滕冉与林安的好感，纷纷向他介绍起这里的好来，并且嘱咐时医生千万不要客气，一定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一样。 看着滕冉跟新来的家庭成员聊得起劲，洛清泽心里暗暗不爽，插嘴道：“时医生是外科医师吧，如果家里有人得了时医生治不了的病要怎么办？”话说出口，却又觉得自己幼稚得有些可笑。 “我主修是外科，其他方面也或多或少都有所涉猎，”时文翰言有所指道，“也包括心理学。” 洛清泽脸色僵了下，转头看尚祈，“多事。” 尚祈装傻吃水果。 “时医生好厉害，一定能胜任这份工作！”林安已经是崇拜状。 “时医生，本来不该在你刚来的时候就麻烦你的，”滕冉指了指洛清泽，“但是他……” 洛清泽站起来就要上楼，“我没事。” 滕冉拦住他，“没事也可以检查一下，图个安心也好，为什么对这件事这么抵触？” 图个安心？洛清泽心里的那点不爽立刻烟消云散，这么说来，其实小家伙一直为此不安来着？洛清泽道：“我要怎么配合？” “坐，”时文翰指指茶几，“手放上来。” 洛清泽嘴角抽了抽，“时医生真博学。” “中医也懂啊，”尚祈感慨，“时医生在省院都是屈才了，来我们这里更是。” 时文翰一边帮着洛清泽把脉一边道：“我不喜欢压力太大，只想轻松生活。” “年轻人不求上进可不是什么好事。”洛清泽道。 滕冉嘀咕，“说得好像你自己已经七老八十了一样。” 洛清泽：“……”七老八十是没有，半百却有了。 时文翰摸着洛清泽的手腕试了很久，脸色越来越古怪。 “怎么了？”滕冉既怕打扰到他，又有些担心，“他……健康状况不好么？” 洛清泽心里也有些紧张，体内的真气很稳定，按理来说寻常医生应该察觉不到，不过他的神情实在不寻常，该不会是看出了什么吧？ 时文翰总算收回手，又看了眼洛清泽微显疲惫的脸色，奇怪道：“我以为洛总休息不好，至少应该有中气不足疲劳过度的症状，但是……” “但是什么？”滕冉额头上都急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 “但是我从来没诊过比他更健康有力的脉象了，”时文翰盯着洛清泽看的双眼都闪着光，好像下一秒就要将他按在手术台上解剖一般，“他健康得简直像超人。” 滕冉：“……” 洛清泽：“……” 时文翰对他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洛总，能不能跟我说说你都有什么养生锻炼的方法？” “他经常吃饭就三两口，”尚祈道，“工作起来整夜整夜不睡觉。” 时文翰摸下巴，“那不应该啊……” 洛清泽心烦，“我要上楼了，你们……” “洛总！”时文翰情绪高涨，“那不如我们现在就到你书房谈一谈你经常做噩梦的事？” 洛清泽身形微顿，又瞪了尚祈一眼。 尚祈继续无辜吃水果。 洛清泽黑着脸道：“这件事以后不许再提。”尤其是不许当着滕冉的面。 “逃避并不是……”时文翰试图劝说。 “我知道我的问题在哪里，”洛清泽表情严肃，“而且也清楚除了我自己，没人能帮我解决这个问题，所以不要再拿这件事情来烦我。” 时文翰耸肩，“好吧，我尊重病人的选择。” 洛清泽：“……” 这个晚上，当洛清泽在书房一直工作到凌晨三点的时候，外边的走道里响起了轻轻的脚步声。 这个脚步声洛清泽一点也不陌生，每次听到都会让他感觉温暖。他捏了捏眉心，静静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 滕冉敲了敲门，探进头来。 “怎么还不睡？”见他只穿着件薄薄的睡衣，洛清泽把空调关掉。 滕冉看着他，有些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语气开口。 洛清泽耐心等待。 好一会儿，滕冉才叹了口气，虽然极力想掩饰，眼里还是有着淡淡担忧，“你不肯好好睡觉的原因，就是怕做噩梦么？” 第19章 安眠 虽然事实也相差无几，但被他这样一问，倒显得洛清泽很像是没胆量的小孩子了。洛清泽没再刻意隐瞒，点头道：“有一部分这个原因。” 滕冉想起上次在岛上自己叫他起床时他紧皱着眉头冒冷汗的样子，心里有些不好受，“总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或许你可以试着和时医生好好谈一谈，说不定……” “这件事情我不会让步。”洛清泽关上电脑站起来，“不早了，我回房了，你也早点睡。” 滕冉犹豫再三，终于还是开口道：“要不，我陪你说说话？” 洛清泽怔了怔，心里很快软成一片，微笑道：“好。” 回房后洛清泽就进了浴室，出来的时候，正看到滕冉端着一杯牛奶进来。 滕冉脚步顿住，然后微微红了脸。 因为洛清泽光裸着上半身，下边也只是围了条浴巾，好看的肌肉线条一览无余，让他既羡慕又紧张。 洛清泽擦着头发，“牛奶不是给我的吧？” 滕冉不自然地躲着他的目光，“是给你的，时医生说温牛奶有助睡眠，让你最好每晚睡前都喝一杯。” “真地不用把我当病人对待，”洛清泽解下浴巾换睡衣，“而且我实在不喜欢牛奶的味道。” 他动作那么坦然，倒是让滕冉越发觉得不好意思，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好在这个过程很短，滕冉才默默松了一口气，赌气般地道：“不喜欢也喝！” 洛清泽：“……” 滕冉把牛奶杯塞到他手里，自己到床边坐着，“快喝，然后早点休息，天都要亮了！” 洛清泽眉头拧起，“我现在把这个喝下去的话，可能明天一整天一口饭都不会吃。” “……真这么讨厌喝牛奶？”滕冉自仔细回忆，“记得小时候你也没有这样啊。” 洛清泽把杯子放到床头柜上，“偷偷倒掉了。” 滕冉哼哼，“那居然也能长这么高。”不公平，明明自己都听话喝了，为什么比他矮那么多？ 洛清泽好笑揉揉他的头发，软软的，很好摸，“喜欢喝你就喝掉吧。” 动作有些亲昵，大抵是因为小时候一直就是这么过来的，所以滕冉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他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对洛清泽的心防解除得有多快。 在床上滚了小半宿都没睡着，滕冉也的确有点饿，也就没再拒绝，端过杯子喝了一口，指指床道：“躺下。” 洛清泽听话躺下。 滕冉关了大灯，又把床头灯调暗，然后抱着杯子问道：“你经常会做一些可怕的梦么？” 床太宽，距离滕冉有点远，洛清泽不满意，又不动声色朝他那边靠了靠，“不是一些，只是一个；也不是可怕，就是有点困扰。” 滕冉把空杯子放到一边，“到底是什么梦？” “我被炸死了。”洛清泽简单明了。 滕冉：“……”好像有点凶残，到底还要不要继续问下去？ 洛清泽枕着手臂侧身对着他，“没事，这么久我已经习惯，时医生不也说我很健康么，所以熬夜什么的对我来说也不会造成伤害，你别担心。” 滕冉闻言心里莫名就有些不舒服，嘴硬道：“我没担心你。” 洛清泽笑了笑，将话题扯开，“我看你在公司适应得很不错，是不是不会再惦记着离开了？” “如果你肯让我离开，我自然还是会走，”滕冉扁扁嘴，“但是你拿小安威胁我，我一时也想不到别的办法。” 洛清泽郁闷，“你的心结，就不能告诉我么？” 滕冉凶，“闭上眼睛！”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洛清泽始终清醒，倒是最后滕冉先困得受不了，歪在床头睡着了。 洛清泽心底温暖，轻手轻脚将人抱到床上，又看了好一会儿，才关了床头灯，陪着他一起睡了。 次日醒来时已经快到了中午，滕冉睁开眼睛，依旧迷迷糊糊。 感受到身边的人动了，洛清泽也醒了，“早。” 滕冉被吓了一跳，一下子从床上弹坐了起来，呆了好半天才想起来是怎么回事，立刻觉得万分丢脸，“抱歉，我昨晚……” “不用道歉，反而是我要谢谢你，”洛清泽也坐起来，“一夜无梦，我很久没睡这么好了，想不到你还有安眠的作用。” 滕冉：“……” 洛清泽看了眼时间，“害你错过了早饭，如果现在再不起，可能连中饭也要错过了。” 滕冉看着他明显好看了许多的脸色，觉得就算连晚饭一起错过，那也值得了。 “发什么呆？睡傻了？”洛清泽在他面前挥挥手。 滕冉一巴掌拍开。 洛清泽：“……” 滕冉：“……” 事情以滕冉的落荒而逃告终，洛清泽心情极好地起床洗澡，中午吃饭的时候，比往常多吃了不少。 晚上尚祈与林安下班回家，在院子里碰到了喂鱼的时文翰，三个人一起聊天，聊着聊着就聊到了洛清泽身上，说他今天的状态好了许多。 “没去打扰他们果然是对的，”尚祈道，“看来洛总也不需要什么良药，让冉冉多陪陪他就行了。” 于是滕冉也被叫了出来。 他穿着一双夹脚拖，左右手各拿了一片冰镇西瓜，边吃边道：“什么事非让我出来啊？” 时文翰被他的造型逗得大笑。 林安有点馋他手上的冰镇西瓜，笑眯眯地讨好，“冉冉，你这样子好像隔壁的邋遢王啊。” 滕冉：“……” 尚祈忍笑。 林安意识到自己的话容易让人误会，连忙摆手解释道：“邋遢王人特别亲切，对我可好了，有什么好吃的都分我一半！” 尚祈伸手捏了下他小巧的鼻子，“比我还亲切？” 林安认真想了下，“差不多。” 尚祈越来越觉得他有意思。 滕冉翻了个白眼，递了一片冰镇西瓜给他，“想吃就直说么。” 林安嘿嘿笑着接过去，咬了一大口，幸福地眯起眼睛。 “到底找我什么事？”滕冉又问了一遍。 时文翰道：“从洛总今天的状况来看，他昨天休息得很好，你用了什么办法？” “我什么办法也没用啊，就睡觉前陪他说了一会儿话。”至于自己先睡着这件事，就不用说了吧。 “看来你能令他放松神经。”时文翰抱着手臂，“他不是个肯配合的病人，目前我也没什么办法，既然他肯信任你，那你就每晚睡前都陪他聊一聊吧。” 滕冉瞪大眼睛，“每……每晚？” 时文翰点头，“如果他过分抗拒谈论病情，你就陪他说一些家常事；如果他愿意对你敞开心扉，你就问一些关于他噩梦的事，尽可能地收集信息，然后告诉我。” “……你们为什么不去？”滕冉很想用西瓜皮丢他。 尚祈摊手，“因为洛总不会允许我们进他的卧室。” 滕冉撇嘴站了一会儿，才认命道：“他昨晚说他经常只做同一个梦，梦到自己被炸死了。” 时文翰单手托着下巴，“信息量有点少。” 林安把西瓜皮还给滕冉，握拳道：“冉冉，晚上继续努力吧！” 滕冉：“……” 于是当晚快到十二点的时候，滕冉打着呵欠再次来书房找洛清泽，“你该睡觉了。” 洛清泽坐在椅子上没动，“困了就早点睡吧，不用等我。” “谁等你了！”滕冉因为他这一句话精神了不少，支吾道，“是……是时医生让我看着你睡觉的。” 洛清泽了然，“他让你从我这里套话是不是？” “大家也都是关心你，”滕冉道，“时医生看上去人挺好的，你可以试着相信他。” 洛清泽很想问问这个“大家”里是不是也包括他，不过这个问题还是暧昧得有些露骨了，他摇了摇头，道：“我没有不相信他，但这个真地不是他能治好的病。”如果跟他说自己是担心会走火入魔，他一定会把自己当成疯子。 滕冉知道再和他争论下去也不会有结果，有些不耐烦道：“那你到底要不要去睡觉？” “我昨晚睡过了，所以今晚……” 滕冉觉得自己无力吐槽这人的逻辑，“睡觉还有昨晚睡了今晚就不能睡的规定？” 洛清泽道：“我情况比较特殊。” “你快点！”滕冉直接过去拉人。 “好好好。”洛清泽投降。 虽然滕冉又是先睡着的那一个，但不可否认的是，看着他在身旁睡着，洛清泽的确也不想再起身，有了就算做噩梦也无所谓的想法。 然后…… 他就真地做噩梦了。 早上刚一醒来，滕冉就发现洛清泽躺在自己身边颤抖着冒冷汗。 滕冉紧张又担心地推他，推了两下见他没反应，摸过电话想要打给时文翰。 手却突然被握住。 洛清泽翻了个身，一只手臂横在满是冷汗的额头上，哑着声音道：“我没事，别叫人过来，我想静一静。” 滕冉长长出了一口气，在胸口处按了两下，感觉刚才自己都忘了呼吸。他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滕冉到浴室里拧了个毛巾出来，跪在床边为洛清泽擦汗，轻声问道：“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样的？” 洛清泽没应声。 在滕冉以为他不会回答这个问题时，却听到他开口道：“找不到你之后。” 心突然就疼了。 第20章 放松 其实洛清泽也说不清找不到滕冉和开始做噩梦之间的关联在哪里，但这种糟糕的状况的确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想来是与自己心不够静有关吧。 做噩梦倒也没什么，真地走火入魔可就不太妙了，洛清泽闭着眼睛想能够解决问题的方法，想来想去也只有继续练功。 最近有些忙，练功的事情耽搁下来不少，虽然现在的功力比起从前在擎霄殿时要更高，但洛清泽知道，自己能够达到的高度还远不止于此。可能是因为这个世界没有这方面的对手，所以自己练起武来也不够勤奋吧，上次练擎霄决冲第八层不顺后，就一直懈怠到现在，说不定把这一道难关冲破，就不会再有随时可能会走火入魔的困扰。 看他一直微皱着眉头躺在那里不动，滕冉心里到底没底，还是给时文翰打了个电话。 洛清泽这次没拦着他，因为濒临走火入魔所带来的不适感还没有过去，实在是有些不舒服。 时文翰很快过来，看了眼洛清泽的样子，也皱起了眉。 滕冉手上还捏着毛巾，看上去有些紧张，“他一直冒冷汗，醒来前身体还在打颤，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时文翰简单为洛清泽检查了一下，手又按在了他腕上，“心跳很快，等等……脉怎么这么乱？” 他不懂武功那些东西，不过按照他所学的那些医学知识，这绝对不可能是一个正常人应该有的脉象。时文翰轻轻在洛清泽脸上拍了拍，“洛总，你听得到我说话么？” 洛清泽还在梳理气息，自然没有反应。 滕冉有些害怕，“他……他不会……” “叫救护车！”时文翰道。 滕冉慌忙拿起手机，拨号的时候手却一直在颤，一个没拿稳，手机就掉了下去。 洛清泽看也没看，本能地接住。 滕冉：“……” 时文翰：“……” 洛清泽吐出口气坐起来，“抱歉，吓到你们了。” 时文翰重新试了一下他的脉搏，竟是稳健有力，不由惊讶道：“洛总，你的恢复能力简直堪比绿巨人浩克。” 洛清泽：“……” “没……没事了吧？”滕冉不放心地问。 “没事了，”洛清泽揉了揉还在突突跳的太阳穴，“谢谢你。” 时文翰认真道：“我建议你去医院做一个全面检查。” 洛清泽下床往浴室走，“我说了我能应付得来，你不也见识到了么。” 滕冉心有余悸地吐舌头，“我以后再也不逼他睡觉了，时医生你加油。” 时文翰：“……” 接下来的几个晚上，洛清泽倒是没有再在书房里熬夜，而是一到十点就准时回房。尚祈等人都对此感到十分意外，不过没见他有什么异常，慢慢也就放下心来。 当然，他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洛清泽回房并不是去睡觉，而是锁起门来练功。 连着冲了几个晚上，第八层却始终上不去，洛清泽心里虽然有些挫败，却也知道不能操之过急，否则稍有不慎，后果不堪设想。 他想起时文翰把自己比作绿巨人浩克的事，如果真地走火入魔的话，那么自己疯起来，杀伤力说不定真地和那个大家伙差不多。 练了一整晚功，天亮后洗了个澡下楼，洛清泽却看到了窝在客厅沙发上呼呼大睡的滕冉。 最近天气炎热，滕冉穿着短袖睡衣，露出了半截好不容易养白了些的手臂；睡衣下边卷起了一点，肚皮若隐若现。 洛清泽瞧得喜欢，索性蹲在他身边静静地看，眼底的温柔简直要化成水流出来。 打算准备早餐的厨师从侧门进来，看了一眼后果断转身原路又出去了。 滕冉砸吧砸吧嘴，挠挠肚皮。 洛清泽笑出声来。 “嗯？”滕冉打了个呵欠，睁开一只眼睛看了看。 模样实在太可爱，洛清泽很想不管不顾地凑上去亲一口，不过理智还是更胜一筹，及时打败了冲动。他理了理滕冉额前的碎发，道：“怎么在这里睡了，也不怕着凉。” 滕冉抹了把脸坐起来，“半夜口渴下来喝水，又困得睁不开眼睛，实在懒得再上楼，就在这里睡了。” “下次不许了。”洛清泽十分霸道。 滕冉哼了一声，“这与工作又没有关系，老板管不着。” 尚祈正巧从楼上下来，打趣道：“老板又被嫌弃了。” 洛清泽：“……” 回房冲了个澡再下来，客厅里却只有尚祈和时文翰在聊天，滕冉问道：“小安呢？” “还没起，”尚祈道，“反正时间还来得及，让他多睡会儿吧。” 滕冉点点头，两只眼睛还在四处乱瞟。 尚祈好笑道：“老板在后院。” 滕冉身体顿了顿，“我又没有找他，你为什么要告诉我他在哪儿？” 尚祈很绅士地没有拆穿，道：“我的意思是早餐就快准备好了，你可以去叫他进来吃饭了。” “这样啊。”滕冉表情十分不情愿，但是脚步却挪得很快。 尚祈与时文翰对视一眼，心照不宣。 洛清泽双手插在裤袋里，随意地站在院中。 远处是翠色起伏的大山，头顶是湛蓝如洗的天空，一切美好得都像画一样。 只是画里的那个人，看上去很寂寞。 滕冉望着他的背影，无端有些心疼。 洛清泽转过身看他，“找我？” “你怎么知道我来了？”滕冉缓步走过去。 距离有些远，说听到应该不太科学，洛清泽道：“我不知道，只是正好要回去，回头就看到你了。” 滕冉细细打量了他一下，道：“我刚才觉得，你要是换上一身古装，往那里一站一定更好看。” 洛清泽怔住。 “怎么了？”滕冉问。 “没事。”洛清泽笑笑。 滕冉也没追问，“你在这里看什么呢？” “昨天下班回来的路上听你和林安说晚上有时候会很无聊，这附近除了我们家之外什么都没有，想去消遣都没地方。”洛清泽指着前边的一片草地，“这里挺宽敞的，这么大地方不用也是浪费，我在想或许可以建一间活动室，你们喜欢玩什么就弄点什么。” 没想到随口说说的话他竟然也会放在心上，滕冉心里感动，“那样不会破坏这个院子的整体美感么？你想要的古典气息说不定就会被弄得不伦不类。” “房子再美，住得不够开心也是无用。”洛清泽道，“走吧，早餐应该已经准备好了。” “洛总！”走了没两步，滕冉忽然喊住他。 洛清泽驻足看他，“怎么了？” “你最近看上去……”滕冉斟酌着用词，“似乎有点心烦，有点焦躁，有什么心事的话不能说出来么，说不定我能帮上忙。” 洛清泽看着他，浅笑，“你愿意这么想，我已经很感激。” 滕冉：“……”那就是不想说咯。 “不过我心烦焦躁，真地表现得这么明显？”洛清泽自言自语。 “是啊，”滕冉应道，“你应该好好放松一下。” 洛清泽想了想，“说得是。” 两人回到客厅，丰盛的早餐已经被端上了桌。 林安正一脸怨念地坐在桌边，一看他们两个走过来，眼睛几乎要放光。 “今天都有什么工作安排？”洛清泽拉开椅子坐下，问尚祈道。 尚祈回想了一遍工作计划，道：“三份合约要签，两个老总要见，还有一家商场需要实地考察，看合不合适品牌入驻。” “推掉。” 尚祈正在帮林安倒果汁的手一抖，“全部？” 洛清泽点头，“全部。” 尚祈深深叹了口气，抽了张纸巾擦掉溅出来的几滴果汁，“有一个任性的老板，助理表示很心累。” 洛清泽：“……” 林安从尚祈手里接过果汁，笑道：“我以前一直以为大老板都是不苟言笑的，下属们都要小心翼翼，不过自从跟着洛总来到TR上班后，才发现老板其实也可以是好说话的。” 尚祈小声道：“以前我也不敢和他这样讲话的，他很好说话这件事，我也是在你们来了之后才发现。” 洛清泽摇头。 他与尚祈之间是朋友多过同事，工作的时候自然是一丝不苟，私下里的相处一直就是比较轻松的。 “洛总另有安排？”尚祈问道。 洛清泽吃了一口三明治，“你有一上午的时间，把手上的工作暂时都移交出去，并且准备好游艇，我们中午之前出发去海蚌村。” 海蚌村就是林安的家乡，他听到后愣了一下，而后高兴得快要蹦起来，“洛总，你说得是真的么？” “冉冉说我该放松一下，”洛清泽道，“所以我临时安排了这次度假。” 时文翰啧啧，“明明就是换了个考察地点吧？” 洛清泽没否认。 “冉冉，太好了！”林安冲他举起杯子，“干杯庆祝一下！” “吃完饭后上楼去多准备几套衣服吧，”洛清泽擦擦嘴，“我们大概要在那里多住几天。” 林安高兴得一直嘿嘿笑，“谢谢洛总！” “需要配备随行医生么？”时文翰问。 “倒是不需要，不过……”尚祈还想说不过一起去玩一玩也不错。 时文翰却已经打断他，“那真是太好了，推掉预约手术对我来说是件很麻烦的事。” 尚祈：“……”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其实就是不想去一个不能上网的地方。 第21章 醉酒 私人小游艇在海面上轻快航行。 滕冉很兴奋，和林安上蹿下跳观赏游艇，迎着清凉的海风大笑。 一个小时后，大家围在一起吃美味的牛排，滕冉满足得直眯眼。 两个小时后，滕冉被林安拉着在内置吧台前开心地喝着鸡尾酒。 三个小时后…… 滕冉无力地趴在吧台边，问林安道：“我们还有多久才能到？” “我也不知道啊，”林安也有些懒洋洋，“我从来没乘过这么快的船，以前都是蹭人家买海鲜的船出入，大概差不多要一天吧。” 滕冉：“……” 洛清泽走过来，“怎么，无聊了？” 滕冉揉揉眼睛，“有点困。” “那边有个小房间，”洛清泽看着他因为喝了酒而微微泛红的脸，“带你过去睡一会儿？” 滕冉刚想答应，就听到林安兴致勃勃道：“不如我们四个人来打麻将吧！” 正在往这边走的尚祈闻言笑出声，“游艇上打麻将？这真是个奇妙的搭配。” 滕冉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别告诉我你真带了麻将来。” 林安欢快跑去翻行李，没一会儿真地拿了一副随身麻将出来，“旅行必备良品！” 尚祈哭笑不得。 滕冉也觉得无事可做，用这个打发时间也不错，于是就答应了下来。 好说话的老板和亲切的助理也没有异议。 玩了两圈牌，滕冉就快要把钱输光了，他把这归咎于酒精，死也不肯承认是自己技术不够。再加上麻将太小，看得他眼睛疼，眨来眨去的次数越来越频繁，十分辛苦。 再看林安那边，也没了起初的闹腾劲儿，小脑袋一点一点，随时都要撞在桌子上。 尚祈好笑，过去将人扶住，“好了不玩了，我们睡会儿。” “我的钱……”林安含糊嘀咕。 尚祈抱着他站起来，“乖，都还给你。” “你的也给我！”林安舒服地在他怀里蹭蹭。 “好，我的也给你。”尚祈耐心哄着，又看向洛清泽。 洛清泽道：“带他去房间里睡吧。” “那冉冉……” 滕冉摆手，“没关系，我不困的。”话刚说完，就打了一个呵欠。 尚祈失笑，“床够大，要不你和小安一起睡吧。” “不行！”滕冉还没说话，洛清泽就出声打断。 尚祈识趣闭嘴，抱着已经睡着的林安进了休息间。 洛清泽把沙发上的靠垫抱枕都堆到一侧，空出另一侧来对滕冉招手，“冉冉，到这歇一会儿。” 滕冉难得非常配合，站起来就要往这边走，可还没走出两步身体就一歪，差点摔倒。 洛清泽忙过去扶住他，“怎么了？” “头晕。”滕冉托着发沉的脑袋。 “谁叫你不会喝酒还偏要喝。”洛清泽直接把人抱了过去，小心放在沙发上，又拿过一边的薄毯帮他盖在身上。 滕冉闭着眼睛笑，“好喝。” 洛清泽捏了下他的鼻子，到吧台前倒了杯柠檬水过来喂滕冉喝。 滕冉听话地把整杯柠檬水都喝了下去。 洛清泽心想，难得他能在自己面前这么乖，以后可以多让他喝醉几次。 滕冉打了个呵欠，睁开眼睛。 “醒了？”头上响起一把低沉好听的声音。 “嗯……”滕冉懒洋洋应了一声，才想起哪里不对劲，左右看了一下，终于发现自己是被洛清泽抱在怀里在走路，立即挣扎起来，“你快放我下来！” 洛清泽也没强迫，任他从自己怀里跳到了地上。 “唔……”滕冉身体晃了晃，有些头重脚轻。 洛清泽怕他摔了，一只手还拉着他没松开。 滕冉缓了缓，脑子里才算清明了些，“我也没喝多少啊，怎么会这样。” “你和林安喝的都是烈酒。”洛清泽道。 滕冉：“……” 另一边，林安被尚祈抱着，依旧睡得香甜无比。 滕冉无奈，四周看了看，远处山峦叠起，仿佛连着天际，很有几分恢弘之势，“我们到了？” “到了是到了，”尚祈低头看了眼怀里的人，“就是不知道该往哪边走。” 几人只好先顺着码头的路往里边走。 这里看不到什么先进的现代化设施，也没有错落的高楼商铺和往来的各色车辆，只有风声虫声鸟声，都是来自自然的声音。毫无污染的小岛，连空气都带着迷人的清香，别有一番魅力。 洛清泽觉得，这里倒与自己从前生活过的那个地方与几分相似。 村民们一个个看上去都很淳朴，迎面碰到的时候，谁都不会吝啬一个微笑。有不少人看到他们几人都穿得光鲜好看，像城里来的大老板，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来这么偏僻的地方，眼中满是好奇。 “咦？”有个肤色黑黝黝的高壮汉子推着一小车活鱼路过，凑到尚祈身边看了眼他怀里的林安，“这不是林叔家的小安子么？” 尚祈一听，道：“这位大哥，您知道他家怎么走么？” “知道，我们是邻居。”这里的人心地都善良，见林安被他抱着，汉子有些担心道，“小安他怎么了，莫不是生了什么大病吧，邻家婶子身体可不好，别再吓坏了她。” 尚祈笑笑，“他就是在来的路上喝了点酒，有些醉了。” “那就好那就好。”汉子踮脚往旁边寻了寻，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后大声喊道，“二蛋！过来帮我把这车鱼卸到塘子里，我去趟林叔家！” “好咧！”远处有个人应了，对他挥了挥手，示意他放心去。 往林安家去的路上，他们得知了汉子名叫陈雾，是靠近码头这边的小渔村村长的儿子。 看着他长得高大又结实，尚祈道：“这名字倒是与陈大哥你不太相符啊。” 陈雾笑得憨厚，“我听我妈说，我出生那天早上，山上起了大雾，好长时间也没散掉，我爸说这是吉兆，就给我取了这么个名字。” “陈大哥一定有天护佑。”滕冉觉得眼前东西一直在晃，也就没推开扶着自己的洛清泽。 说话间走到一处小院，陈雾熟门熟路地推开小木门进去，喊道：“林叔林婶大平哥，小安子回来了！” 屋里很快跑出来一个妇人，手还在围裙上蹭，显是干活干到一半听见这声喊就急匆匆出来的，“在哪儿呢，小安子在哪儿呢？” 尚祈怕她着急，主动道：“婶子，小安来时在船上喝了点酒，这会儿还没醒呢。” 林婶这才注意到那个被人抱在怀里的人是自己的小儿子，赶忙把人往屋里头让，“这小兔崽子好久也不回家一趟，怎么回来一次还是醉着的。” 有人拄着拐棍从旁边的房子里走出来，“小安子回来了？还喝醉了？” “大平哥！”陈雾过去扶住他，“你这是怎么了？” 林平道：“没怎么，昨天发现屋顶漏雨，看这天气最近可能要下上一阵子，我惦记着趁天晴赶紧补上，谁知道屋顶没补成，我倒不小心摔了。” “不要紧吧？”陈雾扶着他往林安那屋去。 林平摆摆手，“就是扭了一下，过段日子就好了。” 把林安放在床上，尚祈活动了一下酸痛的手臂，“回去的时候一定不许他再喝酒了。” “真是辛苦这位老板了，”林婶给林安盖上被子，“我去给你倒杯水喝。” “我可不是什么老板，”尚祈笑道，指了指洛清泽，“他才是我们几个的老板，洛清泽洛总，我叫尚祈，算是小安的上司，也是他的朋友。” “婶子好，”滕冉乖巧行了个礼，“我叫滕冉，是小安的好朋友，您可以和他一样叫我冉冉。” 林婶笑得合不拢嘴，“我还一直担心小安子在外头会受欺负，现在看到他能有你们这样好的朋友，我也就放心了。” 林平过来捏捏弟弟的脸，看着他赶苍蝇一样挥手，心情很好，“妈，小安子胖了，脸上肉都比上次回来的时候多。” “胖点好！”林婶道，“晚上咱们还加菜！” “林大哥，”看着滕冉时不时就要揉太阳穴，洛清泽有些心疼，“您这还有空房间么，冉冉晕船了，我想让他睡一觉。” 滕冉本来不好意思，可是实在是站不住，也就没再拒绝。他在心里暗自吐了吐舌头，有点感激洛清泽把自己说成晕船，这样就不用像林安一样那么丢脸了。 “有！”林平用拐棍敲了下陈雾的腿，“我房间的隔壁一直就空着，你带人过去，我腿脚不方便，就不跟着折腾了。” 走到门口，林婶从厨房那边探头出来，“大雾啊，你再帮婶子跑一趟，去鱼塘把你林叔喊回来吧！” 陈雾响亮地应着，“放心吧婶子，晚上我还要在你家里蹭饭吃！” “行，给你做你最爱吃的大螃蟹！”林婶高兴道。 与陌生人见面也没有怀疑，邻里和睦亲如一家，这里美好得简直像世外桃源。 洛清泽放松地吸了一口气，这个度假地点选得不错，可以多住上一段时间。 第22章 风雨 陈雾把洛清泽和滕冉送到屋子里，又急急往外跑，边跑边喊道：“婶子大平哥，我去喊林叔了，等回来帮你们补屋顶！” 林平应道：“好小子，回来多奖你个鸡腿！” “这里真好。”滕冉打从心里感慨道。 洛清泽嗯了一声，“你要是喜欢，以后我们常来。” 滕冉低着头，没说话。 屋子不宽敞，也没有床，只有一铺不大的火炕。 滕冉看着觉得挺新鲜，坐在火炕边上摸来摸去，触手温热，“真好玩，它自己就是暖和的。” “因为后头就是厨房，”洛清泽把炕里侧叠好的被褥拉过来，帮着滕冉铺好，“估计是用什么东西隔住了，不然厨房里一生火，这么热的天这炕是睡不了人的。” 滕冉抓抓脸，“你怎么什么都懂？” 因为我活得比较久。洛清泽帮他脱下外套和鞋子，“睡吧，吃饭的时候我再叫你。” 滕冉被他温柔又细心的动作弄得有点不好意思，迅速钻进被子里，装死。 酒精的力量是巨大的，前一秒滕冉还觉得自己心里乱糟糟，一定会失眠，而后一秒他已经在梦里游起了泳。 洛清泽听着他的呼吸渐变绵长，微微笑了笑，出门去了。 只这么一会儿的工夫，天色就暗了不少，云层很厚，低低压下来仿佛要闷得人透不过气。 林平从林安那屋出来，看了看天，道：“瞧这样子，可能要下大雨。” 洛清泽想起他说的屋顶还没补好的事，道：“林大哥，你把补屋顶的东西给我，我去帮你补上吧。” “别别别，”林平连忙摇头，“这可不是你们这种大老板干得了的活，我皮糙肉厚摔了也不打紧，要是把你也摔着了，我可赔不起。” 洛清泽不是个喜欢解释的人，见他不肯，也没有与他多费口舌。 正好陈雾的喊声远远传过来，“大平哥，林叔回来了！” “小安子呢？”一个头发黑白掺半背上也有些佝偻的半大老人被陈雾搀进院子，第一句就问起了自己的小儿子。 林平笑，“爸没听大雾路上说？小安子喝多了，正睡得香着呢！” “先别说小安子了，”陈雾道，“眼看着要下大雨，大平哥，我先把屋顶给你补上吧。” “别补了别补了！”林叔把人往屋里头推，“这可不是大雨这么简单，说不好要是暴风雨，现在上去有危险，挺过了再说。” 林平又往天上看了一眼，“暴风雨？不会吧……” 林叔瞪他，“你老爹我看天可比你准得多！” 陈雾一听，脚步转了个圈又往外跑，“那我可不在你家蹭饭了，我回家告诉我妈把窗户关严实点！” “你以为你老爹就看不出来么！”林叔又吼了一嗓子，侧头看见洛清泽还在那儿站着，“他是……” 林平道：“是小安子的老板，他朋友在那屋睡着呢。” “管他在哪屋，都先进屋。”林叔对洛清泽道，“老板，那屋就麻烦你给我照看了，门窗千万关紧点。” 他这声老板叫得自然，洛清泽听得却别扭，好笑道：“林叔放心。”说着转身进屋，将门锁了起来。 屋里头，滕冉浑然不知，兀自睡得香甜。 洛清泽坐在炕边上看着他安静的睡颜，看得喜欢，忽然就很想过去亲一亲。既然心里的话不能说明，那趁人睡着的时候占点便宜总不算过分吧？洛清泽低下头，双唇缓慢向滕冉的脸颊凑过去。 院子里却突然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狂风从窗缝里灌进来，发出的呜呜声有如悲鸣。 滕冉在睡梦中被吓得一哆嗦，受惊般蜷缩了一下，才睁开眼睛。 洛清泽已经恢复了一脸淡定，“林叔才说了会有暴风雨，暴风雨就真地来了。” “暴风雨？”滕冉显然还没睡醒，没能理解他在说什么。 啪的一声，外边不知道是什么被风卷起，又重重落在了窗子上。幸好窗子外边早有另一层木头做的窗扇保护着里边的玻璃，防的就是这样的情况，才不致把窗子撞破让风雨灌进来。 滕冉又被吓了一大跳，才总算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真地只是暴风雨？不是台风？” 洛清泽觉得他顶着一头乱发裹着被子坐在炕上的样子有些好笑，于是就不客气地笑了出来，“也差不多了。” “笑什么笑！”滕冉白了他一眼，又有些担心，“他们不要紧吧？” 洛清泽道：“都在那边屋子里躲着呢，应该没什么事，只不过听说有间屋子漏雨，也不知道情况怎么样。” 窗子里透进来的风声有些瘆人，滕冉往炕边上挪了挪，靠得离洛清泽更近了些，看着窗外白茫茫的一片叹道：“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过去。” “怎么，肚子饿了？” “……”滕冉无语，“外边都这样了，我还有心思惦记吃？再说饿了也没得吃。” 洛清泽站起身，“我可以帮你去拿。” “不行！”滕冉忙放下被子抓住他，“外边风那么大，把你吹跑了怎么办！” 洛清泽好笑道：“我没那么容易被吹跑的。” 滕冉还是坚持，“那也不行，你看外边东西乱飞，被什么东西刮到受伤了也不好啊。我也并不是很饿，等雨停了再说。” 洛清泽只好重新坐回炕上，“那再睡会儿？” 外边风雨这么大，他居然还怕自己饿肚子想去给自己找吃的，心里自然不会不感动。滕冉抱着膝盖，把脸埋在两臂之间，不想让他看出自己的异样，“风声这么响，哪里睡得着。” 洛清泽伸出双手过去分别将他的两只耳朵捂上，“这样会不会好一点？” 滕冉觉得脸在发烧，扭着肩膀挣开他的双手后，转移话题道：“开游艇的那个大哥，还有上边的几个人会不会有危险？” “不会，只要他们都老老实实留在游艇里，一定不会有事。”他话音刚落，院子里又传来一串巨大的声响，洛清泽耳朵动了动，皱起眉头。 滕冉因为他的表情而变得紧张，“怎么了？” 洛清泽想透过窗子看那边屋子的情况，可惜什么也看不到，“我听到林安叫了一声。” “我怎么没听到？”滕冉还特意凝神听了又听，而后肯定道，“除了风雨声什么都没有，你幻听了。” 洛清泽：“……” 滕冉又把被子卷回身上，“真倒霉，一来就碰到这种情况。” 洛清泽还是不放心，站起身往外走，“冉冉，我去尚祈那边看看，你好好在这里等着，别乱跑。” “我又不是小孩子，怎么可能会在这种天气里乱跑？”滕冉从炕上跳下来追上他，“外面看上去有点危险，你一定要出去么？” 洛清泽点了点头，“那边肯定是出了什么事，你……” “我跟你一起去。”滕冉穿好外套。 “一出去就会被雨淋到，”洛清泽试图劝阻，“你在这里等我，我很快回来陪你。” 滕冉撇嘴，“我又不害怕，为什么要你陪？你说得这么肯定，我也有点担心小安，要去看他。再说了，你能被雨淋，我为什么就不能？” 洛清泽无奈，只好妥协，“那好吧。”说不通的话，自己将他护好了也就是了。 门只开了一条缝，风便呼啸着灌进来，滕冉站在门边，连眼睛都要睁不开。 如果不是洛清泽力气大，手上的门可能早已拉不住，他看向眯着双眼的滕冉，大声问道：“准备好了么？” 滕冉用力点头。 洛清泽一手开门，一手猛然把滕冉拉进怀中，在他耳边道：“闭上眼睛。” 这一次滕冉没和他争，乖乖闭上了眼睛。 洛清泽开门，抱着他出去，又关了门，并在外头把门锁好，最后敲响了林安他们所在那屋的门。一系列动作不过发生在转瞬，他还不忘将自己的西装罩在滕冉头上，免得怀里的小家伙被淋湿。 门没开，林叔扯着嗓子喊道：“谁啊？” “林叔，是我们。”洛清泽道。 林安趴在门边，“这么大的风雨你们不在屋子里头好好躲着，跑出来干什么？我这一开门，门都要被吹掉了！” “不会！我们从那边出来，门就没被吹掉！”滕冉被灌了一嘴风雨，说话都打着颤音，“洛总说听到你的喊声了，小安，你没事吧？” 这么大风雨声他们还能听到自己的喊声，林安心里暖乎乎，“我没事，等着，我给你们开门！” 门刚一打开，狂风暴雨便长驱直入，林安力气不大，承受不住门上的推力，差点摔个跟头。还好洛清泽及时拉住了门，先将滕冉推进了屋里，自己才跟了进去，又反身将门关上。 只这么片刻的工夫，地上就湿了一大片。 林安满身是水哆哆嗦嗦，看着只湿了裤子，上身干干爽爽的滕冉，哭丧着脸道：“为什么我更像是从外头冲进来的那一个？” 第23章 补屋 滕冉愣了一下，回头去看洛清泽。 洛清泽全身上下都湿透，见他看过来，抹了把脸上的水，问道：“怎么了？” 滕冉飞快摇头。 尚祈从林婶手里接过两条干毛巾，一条丢给洛清泽，一条自己拿在手里给林安擦脸，“快去你屋里换身衣服，不然要生病了。” 于是滕冉又回头看了洛清泽一眼，很想问问林安有没有衣服是他这个尺码的。 洛清泽笑笑，草草擦了下头上的水，走到林婶面前问道：“婶子，屋里有能填肚子的东西么，冉冉有点饿了。” 滕冉：“……”我并不是因为这个才看你！ 林安忿忿扑到滕冉身上，“我还以为你真地是担心我才冒着暴风雨过来的！” 滕冉哭笑不得地看着林婶一边答应着一边去给自己找东西吃，把林安从身上拽下来，“你要相信我，我是担心你，绝对不是因为肚子饿！” 林安吸鼻子，“好吧，再信你一次。” “那你到底有没有叫？”滕冉问。 “有啊。” “叫什么？” 林安扁嘴，“我爸那屋不是漏雨么，我去看了一眼，差点被上头掉下来的瓦块砸到。” 滕冉吃惊，“瓦块怎么会掉到屋里？” “我上次想要补屋顶的时候不是不小心摔了么，”林平坐在一边道，“那时候压碎了几片瓦，再加上今天风大，可能把防水的篷布给掀起了些，漏水那处又有点腐了，破洞越来越大，碎瓦块就掉下来了。” 尚祈停了给林安擦头发的手，“现在那屋的门都不敢开，一开屋里头都是风。” 林婶拿来了两个温馒头，连着盘子一起递给滕冉，“这场暴风雨过后，那屋怕是要完。” “妈，没事的，”林安搂着林婶，“小安子赚钱了，给你盖新的！” 林婶拧了拧他的鼻子，“当初我嫁给你爸的时候，家里就那么一间房，一屋子的回忆，盖新的也找不回来咯。” “我去把破洞的地方补上。”洛清泽忽然道。 “现在？”林平错愕，“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这时候出去，说不准连命都可能会搭上。” 林叔也道：“你听老婆子说，其实这屋子也没那么重要，盖新的不是更好？” 林婶也跟着点头，“我就那么一说，大老板你可千万别出去。” 洛清泽失笑，“林叔林婶，您二老喊我清泽就是了，可别再叫什么老板，我听着别扭。” “喊什么都行，你都不能去。”林叔拿着个小板凳坐在门口，挡住了路。 洛清泽往里头走了几步，指着林叔林婶那屋的门，“我要出去补屋顶，可不是为了一屋子的回忆。” 水从门下边不停往外冒，速度还不慢。 林平叹了口气，“看这架势，破洞是更大了。” “再挺下去可就不只是这一间屋子要完了。”洛清泽提醒道。 尚祈看了眼林安，见他安慰林婶时，自己的眼圈也有些泛红。心知他虽然嘴上说要盖新的，心里头其实也舍不得。尚祈一咬牙，挽起袖子道：“洛总，我帮你。” “我一个人去就行，也不是什么大工程，只是把篷布固定住，漏雨的地方暂时堵上，其他的事情还是要等雨停了再说。”洛清泽对林安道，“屋里有没有不用的木板和钉子，给我找一些。” 林安跑进屋子里去找，不多时候抱着个小箱子出来，“可是洛总，这是不是太危险了……” “没事，”洛清泽从他手上接过箱子，“我很快回来。” 尚祈拉住他，“洛总……” 洛清泽道：“我是你老板。” 尚祈：“……” 洛清泽拍拍他的手臂，“别担心。” 见他站在门前，滕冉有些着急，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洛清泽请走了拦在门口的林叔，打开门锁，回头看了他一眼，笑了笑，出去了。 滕冉心里更不好受了。 狂风夹带雨水迎面扑来，洛清泽勉强睁开眼睛。他摸了摸身后的门，确定已经关严，不会有人看到自己后，纵身轻轻巧巧跃上屋顶。 大风多少让他难以站稳，他伏地身体，摸索着朝漏水的地方走去。 碎瓦周围的瓦片七零八落，篷布被吹起了一小半，另一大半被瓦片压着，在风中张牙舞爪地扇动。 洛清泽走到边上，拉过篷布想要重新铺好，低头却看到漏水的地方已经大到能看到屋里，伸手试了下，果然是房顶上的梁木都腐了。 他打开林安给的小箱子，从里边拿出一片木板和四个钉子，将木板盖在漏雨的破洞上，又拿过钉子按在木板一角上。 小箱子里并没看到锤子，洛清泽也没在意，运内力一掌就将钉子打了进去。 其他三个角，也是如法炮制。 滕冉隐约听到了些声响，却不知道是什么声音，简单的几声过后，又只剩下风声雨声。他心里没底，问道：“不会出什么事吧？” 林平抬头往上看，“小安子，你们老板真轻，我都听不到他脚踩在瓦片上的声音。” “……”林安揪他耳朵，“现在那个重要么？” 林平拍开他，“看你出去都学了些什么回来，没大没小！” 林安冲他吐舌头。 钉完了木板，洛清泽又去看篷布，见上边裂开了一条不算长的缝隙。他将缝隙两边的部分朝中间拢了拢，用双掌夹住，催动内力以热量将其烤化后又在风雨中冷却，让两边重新粘合了回去。 用完好的瓦片仔细将篷布压好后，洛清泽转身刚要跃下屋顶，就瞥见有东西被狂风卷着向自己飞来。 看样子像是晾衣服的木架，洛清泽不想费心弄好的篷布瓦片又被它弄乱弄坏，躲开它的同时在下边托了一把。 木架往高飞了飞，又被风压下，最终在另一侧屋檐上撞了一下，落到院子角落里，迎着风扑腾。 “这次又是什么声音？”滕冉受不了外头的一丁点异动，觉得心都已经跳到了嗓子眼。 林安又从自己的屋子里跑出来，手上拎着个锤子，看上去要哭，“这个为什么会在箱子外头？” “……”林平张了张嘴，“上次补屋顶的时候摔伤，我也没顾得上好好收起来，就都塞到你床底下了。” 尚祈接过锤子，“那洛总出去不是白忙？我去给他送过去。” “我去！”滕冉一把抢下锤子，不由分说就向门边跑。 才一开门，滕冉就感觉全身都凉了个透，好像有人兜头泼在身上一盆水一样，风呼呼往身上刮，寒气仿佛要渗到骨头里。 门在风力的作用下一个劲儿地向后拉扯，滕冉想关门，却怎么也用不上力。 “冉冉，你先进来吧！”林安拉他。 滕冉心里只惦记着洛清泽，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竟挣开了林安的手，还成功关上了门，大步往雨里走。 可还没走出两步，他就被人抱在了怀里。 洛清泽揽着他往回走，“你怎么跑出来了，也不怕出什么意外。”责备的话语里，满满都是关怀。 身上被温暖包围，滕冉才比较出刚才有多冷，抖了抖道：“你从哪里冒出来的？” 洛清泽：“……” 重新回到屋子里，林安正从林叔那屋走出来，乐呵呵道：“真地不漏雨了，洛总，你怎么做到的，居然这么快就搞定了！” “我只是大概弄了弄，要想全都修补好，还要等雨停。”洛清泽低头看了眼滕冉手上的锤子，“你为什么拿着它？” 滕冉呆呆道：“要给你送去啊，没有它你是怎么钉钉子的？” “……”洛清泽干咳了一声，“就……用木板往里敲。” 滕冉把锤子交给林安，“你什么时候学会做这些的？” 洛清泽眼神闪躲，“电视里看到的，我也是第一次试。” 滕冉甩了甩湿透的衣袖，又看看比自己还惨的洛清泽，“衣服都在游艇上，你……” “我帮你去拿。”洛清泽说着，又要出门。 “等一下！”滕冉拽住他，“我是说你再忍一忍，谁要你现在去拿了？这次出去没事是你幸运，怎么还去上瘾了？” 洛清泽：“……” 想到多方也是关心自己，自己的语气实在不太好，滕冉略显尴尬地放开他，没话找话道：“你冷不冷？” “我不冷。”洛清泽看着滕冉瑟瑟发抖的身体，很想把他抱进怀里用内力帮他烘干衣服，可那样只怕才会吓到他。 林安收好东西再次从屋子里跑出来，“冉冉，你身材跟我差不多，我的衣服你应该能穿，去进屋把湿衣服换下来吧。”林安又抱歉看洛清泽，“不过洛总，你这个尺码的就没有了。” “我没关系。”洛清泽示意滕冉快些去换衣服。 什么叫你没关系？滕冉哼了一声进屋，不知道自己在别扭什么。 滕冉在屋里换衣服的时候，林安关了房门出来，问洛清泽道：“洛总，你找到梯子了么？” “梯子？没有。”洛清泽心说什么时候这件事才能过去。 林安好奇道：“那你是怎么上到屋顶的？” “……”洛清泽道，“大概是被风吹上去的吧。” 林安：“……” 第24章 减肥 又过了半个多小时，风才算渐渐停了，大雨变成小雨，慢慢也歇了。 林平拄着拐棍出来，看了眼一片狼藉的院子，“嘿，这下可好，又得收拾上好一阵子。” “谁叫你不早点把嫂子娶进门，连个帮妈收拾屋子的人都没有。”林安道。 林平挥动拐棍，“我揍你啊！” 林安拉着尚祈就跑，“哥，我们去给洛总和冉冉拿衣服，你快点做饭啊！” 雨后空气清新，林安跑了一阵也不觉得累，反倒挺舒服，“回家的感觉真好。” 尚祈一直在后头不紧不慢地跟着，见他停下来才问道：“林大哥看上去也有三十岁了吧，我以为你们这样地方的人结婚都早，听你刚才的意思，林大哥还没结婚？” “看到那座山吧？”林安回身指着远处的大山，“山底下还有一个日出村，村长的女儿玲子姐跟我哥可好了，可是村长嫌弃我们家穷，不肯让玲子姐嫁给我哥。两个人就都这么拖着，一个不娶一个不嫁，非要等到岁数大了，玲子姐的爹不得不同意为止。” 尚祈道：“这里挺好的，有钱没钱又能差到哪里去，花钱的地方又不多。” “这你就不知道了，”林安踢着被狂风吹到路上的树枝，“我们这里主要靠卖海物为生，日出村靠山边，能挖到城里没有的山野菜，可好吃了，有的菜卖得就比海物还值钱。平常有大船每天到我们这里收一次海鲜野菜，想出去转转的，也可以搭那艘船，回来时候就能带来稀罕玩意。我们家赚的钱，养家糊口是够用，可却买不起什么稀罕东西让我哥拿去给玲子姐他爸，所以他就不喜欢我哥。” 如果洛清泽想要开发这里，那么有可能最先就会让林家发家致富，这种情况很快就能解决，尚祈便也不放在心上。他的心思被别的事情勾走了，问道：“你第一次离开这里，就是搭了收海鲜的船？” 林安笑了笑，“嗯，都说外边好，我想看看我能不能到外边赚大钱，回来也好帮我哥娶媳妇。” “那你呢？”尚祈问道。 “我什么？”林安没反应过来。 尚祈笑着看他，“我说你只惦记赚钱给你哥娶媳妇，你娶媳妇的钱又要攒到什么时候去？” 林安抓了抓头，似乎很认真在想这个问题，“我慢慢再攒吧，我哥比较急嘛。” 尚祈心里不太舒服，“那你有喜欢的人么？” “还没有啊，”林安蹦蹦跳跳，“所以我还不急啊，以后会有的。” 尚祈勾起嘴角，“嗯，不急，以后会有的。” 院子里一团糟，屋子里都是水，这种情况下，想要大餐是没可能了。 天已经黑了下来，林婶抓紧时间生火，想在最短的时间内帮大家炒出几道可口的菜来；林叔出门收拾院子，赶了腿脚不利索的林平到屋子里去想办法弄干那一地的水。 滕冉本想要跟洛清泽一起到院子里帮林叔的忙，却被他强行留在了屋里。知道他是怕自己生病，滕冉也没坚持，反正在哪里干活都是干活。 忙了没多久，外头又走进来三个人，打头的就是陈雾，一进门就大声道：“小安子，你看谁来看你了！” 后头有人推了他一把，“吵什么吵，没看陈叔还在干活么，还不帮忙？” 洛清泽眼力好，看出这人就是在码头附近被陈雾唤作“二蛋”的那一个，小伙子长得挺清爽，倒不像是长年干粗活的人。 林叔把理得差不多的破破烂烂堆到一边，“小安子出门拿衣服去了，马上就回来。” “大平哥呢？”陈雾又问。 “这儿呢！”林平在屋里道，“大雾，快进来帮忙！” 陈雾答应一声，刚要往里走，就听到外头传来脚步声，紧接着林安就跑了进来。 林安见到他们几个，立时就乐开了花，“大雾，二蛋，邋遢王！” 屋子里正在扫地的滕冉：“……”邋遢王什么的，我都忘了，能不要提了么？ 好久没和儿时的玩伴见面，林安跟他们聊得很开心。 滕冉忍不住好奇，走到门口想看看那个邋遢王到底长什么样。 陈雾他见过，二蛋一看就知道不是，剩下那一个穿着破背心大裤头，踩着双大一号的拖鞋，头发要多乱有多乱，简直就是用全身在诠释“邋遢”二字，想认错都难。 滕冉生气踢拖把杆，我才不是那样的！ 洛清泽从尚祈手里接过衣服，进屋就见他一脸哀怨地看着邋遢王，不由也多看了两眼，“怎么了？认识？” “怎么可能！”滕冉反应激烈，“我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洛清泽：“……” “你快进去换衣服！”滕冉推他。 “你也换下来吧。”洛清泽看着他衣服上的八爪鱼，怎么看怎么觉得好笑。 滕冉跟着他一起进了林安的房间，随手锁了门，“这是小安的品味，可不是我的，你不许取笑我。” 洛清泽很满意他那个动作，“我没有。” 滕冉刚想脱衣服，忽然意识到旁边还有一个洛清泽，暗骂自己怎么就这样轻易跟着他一起进了屋，还把门锁上了。现在再出去到外边等他的话，会不会显得有些矫情？ 他这边纠结个没完，洛清泽却已经转身背对着他开始换衣服了。 滕冉愣了一下，随即鼻子里发出两声轻哼，又偷偷看了两眼，才带着满心的羡慕嫉妒转过身去忙自己身上的那一套。 等他换好衣服回头，正瞧见洛清泽抱着手臂靠在墙上，直直地看着自己。 “你……你干什么？”滕冉觉得脸上有些烧。 洛清泽一脸淡定，“等你啊，换好了我们就出去帮忙。” “好了！”滕冉匆忙开门出去。 洛清泽慢悠悠跟在后头，嗯，屁股蛮翘的。 林安一边跟着小伙伴叽叽喳喳，一边利落地把活干得差不多了。那边林婶正好炒好了菜，几人在院子里放了张大桌子，摆好碗筷准备吃饭。 这里的夜晚不像城市里那样灯火通明，临时支出来的小灯昏昏暗暗，连桌上摆的是什么菜都要费力才能看清。 可是夜色却很纯，雨后的天空无比深邃，繁星闪烁，美不胜收。 好久没吃到妈妈做的菜，林安吃得比谁都要来劲，尚祈好笑地给他递水，劝他慢点，不要噎到。 看儿子吃得这么开心，林叔林婶自然也是胃口大开，小院里的笑声比平时多了不少。 林平看着没吃多少的就放下筷子的洛清泽，有些尴尬地道：“洛总，我们这地方偏，没什么山珍海味招待你，实在抱歉，等你们回去了让小安子请顿好的吧。” 洛清泽微怔，随即理解了他的意思，道：“我吃得很好，婶子的菜炒得很好吃，而且这里的菜很鲜，是城里吃不到的味道。” “那怎么吃那么少？”林平生怕没把人招待好，以后林安会吃亏。 林安却一点也不懂他哥的心思，依旧吃得没心没肺，“哥，洛总是那样的，他今天吃很多了，在家吃得比这还少。” 林平瞪他，“闭嘴！” 林安：“……” 尚祈帮他夹了几块蚬子肉，对林平道：“林大哥，小安说得是真的，洛总最近在……减肥。” 洛清泽：“……” 滕冉差点笑出声来，拼命低头掩饰，脸都要埋进饭碗里了。 “也不胖，减什么肥！”林婶往他碗里拨菜，“今天干了那么多活一定累坏了，多吃点补回来。” 洛清泽边接边道谢。 林叔很体贴地道：“咱们这儿的东西都好，不胖人的，吃吧。” “……谢谢林叔婶子，我自己来吧。”盛情难却，洛清泽只好接着吃。 滕冉抱着碗，笑得肩膀都在抖。 吃完饭又聊了一阵子，看时候不早了，林叔张罗着把桌椅收好，让他们各自回屋歇着，并喊林安帮忙烧洗澡水。 分配卧房的时候却又遇到了难题。 林家一共四间卧室，一间是林叔林婶那屋，一间是林平的，一间是林安的，还有就是滕冉先前睡的那间有火炕的，平常都是闲着。 不管怎么腾，都腾不出三间房。 林安拽着林平，“大哥，要不我们去大雾家借一间屋子吧？” 洛清泽心里迅速转过一个想法，道：“还是别麻烦人家了，我和冉冉挤一挤就好。” 尚祈几乎在他开口的瞬间就领会了他的意思，流利无比接口道：“没错，小安，林大哥的脚扭伤了，你别再睡觉不老实压到他的伤处，还是跟我一起吧。” 林安呆呆道：“那这样就够了啊。” “嗯，够了。”尚祈把人往屋里拐。 “你不是喜欢睡炕么，我们就睡那屋吧。”洛清泽推着滕冉，“去洗澡，今天累了，早点睡。” 滕冉晕乎乎，是不是有哪里不对劲？ 第25章 发烧 洗完澡后，滕冉就抱着被子在炕上发呆。 等下洛清泽洗完澡回来，自己就要跟他躺在一铺窄炕上睡觉了了，该怎么办？ 虽说小时候也不是没抱在一起睡过，而且十分频繁，可现在情况到底不一样了，滕家与洛家的那些恩恩怨怨，每次想起都让自己堵得慌，怎么还能若无其事地跟他挤在一起睡觉？ 当然，前两次不小心在他床上睡着的事不能算。 好烦啊！滕冉把脑袋塞进被子里，决定等洛清泽回来的时候，让他看到的是自己“睡着”的状态。 洛清泽刚开门，就听见里头传来细微的响动，而后又很快归于平静。猜到滕冉在打什么主意，他摇头笑了笑，当做什么也不知道地走了进去。 滕冉占据着半边炕，用被子把自己整个卷起来，只有一小撮头发被不小心忽略。 洛清泽看得好玩，伸手拨了两下。 滕冉身体僵了僵。 洛清泽也没太为难他，毕竟他愿意和自己靠这么近，已经是十分难得的事了。脱掉鞋子爬上炕，洛清泽在另一侧躺下，尽量不去碰到他。 滕冉强迫自己睡着，可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白天睡得多了，不管他多努力想睡觉，都只感觉自己越来越精神。 身后的洛清泽也不知道睡着没睡着，滕冉觉得自己快要被被子闷死了，偏偏又不敢动。 等等，被子？ 滕冉想起来，林婶好像说过这间屋子平时没人住，就只放了一床被褥。褥子是铺开了，但被子都被自己卷在身上，洛清泽盖什么？ 他刚想偷偷看一看，却感觉有一只手伸过来，把自己的头从被子里解救出去。 洛清泽侧身面对他躺着，低声道：“不要一直蒙着头，会窒息。” 滕冉在心里骂了一句该死，为什么这一整天总觉得脸在烧。 “放松点，很快就会睡着。”洛清泽嗓音低沉好听，还在滕冉背上轻拍了几下。 滕冉忽然觉得很想哭，这一刻强烈地希望时光能回到十几年前，自己和他还都是无忧无虑的少年，无所顾忌地嬉笑怒骂，亲密无间。 又静了一会儿，滕冉扯过被子的一边，笨拙地盖在了洛清泽身上。 洛清泽在黑暗中微笑。 滕冉在枕头上蹭蹭脸，终于迷迷糊糊地睡着。 或许是今天忙来忙去有些累，洛清泽也很快睡着，并且并未被缠人的噩梦所打扰。只是睡到后半夜，身边传来细微的声响将他唤醒，他听出，那声响来自滕冉。 滕冉一只手攥着被角，呼吸有些重。 洛清泽微微支起身体靠近了些，感觉滕冉呼出的气都带着烫人的灼热。 他试了试滕冉额头的温度，烫得吓人。 滕冉毫无所觉地咳嗽了两声，将身体蜷缩得更小。 洛清泽开了灯，从炕上跳下去直奔林安那屋。 这里人习惯了夜不闭户，屋门没锁，他很顺利地就进了林安的卧房。 不宽的小床上，林安窝在尚祈怀里，睡得正香。 “林安，”洛清泽伸手拍拍他，“醒一醒。” 尚祈听到声响睁开眼，“嗯？洛总？” “帮我把林安叫醒，问他家里有没有退烧药，”洛清泽从他屋子里倒了一杯水，“冉冉发烧了，我先过去，叫他快一点。” 洛清泽很快折回来，单手把滕冉从被子里头捞起来，让他靠在自己胸前，“冉冉，来喝点水。” 感觉到自己被一个温暖的怀抱包围，滕冉又朝里靠了靠，乖乖地就着洛清泽的手喝了几口水，眼睛一直没有睁开。 等他喝完了，洛清泽把杯子放到一边，连人带被地抱紧滕冉，“难不难受？” “冷。”滕冉哑着嗓子道，转身把脑袋蹭进洛清泽肩窝。 “再挺一下，”洛清泽轻拍他单薄的脊背，“林安去帮你找药了，我们吃了药再继续睡。” 滕冉闷闷嗯了一声，有气无力。 林安很快踩着拖鞋哒哒哒跑进来，“冉冉怎么样了，严不严重？” “药呢？”洛清泽没理会他的问题。 尚祈从后边跟进来，“小安说他们这里感冒发烧都不吃药，要用山上的一种草熬水喝，现在熬得话……” 不等他说完，洛清泽已经放了滕冉躺好自己站了起来，“你们帮我照看一下冉冉，游艇上有药，我现在去拿。” “现在？这里没有路灯……”尚祈话还没说完，洛清泽已经冲了出去。 林安眨巴眨巴眼睛，嘀咕道：“只是发烧而已，洛总怎么急得好像冉冉要没命了一样？” 尚祈在他屁股上拍了一巴掌，“别乱说！” 滕冉头疼得难受，在被子里拱了拱，哼唧道：“你才要没命了。” 凌晨三点，小岛还在沉睡，四处黑得根本看不见路。 不过这显然难不倒内功深厚夜能视物的洛清泽，这样的夜色给了他很好的掩护，让他可以毫无忌惮地施展轻功。 游艇上休息的人，谁也没察觉到老板回来又走了。 村子里有人早起为出海做准备，恍惚间好像看到个黑影在身后一闪即逝，吓得还以为闹了鬼，当下又回了屋子锁起门，放弃了抢在别人前边的念头。 洛清泽回来，看到滕冉头上顶了个毛巾，双眼湿漉漉地看着炕边上呵欠连天的林安。 “这么快？”尚祈被惊了一下，“半路就回来了？” 洛清泽摸出口袋里的药，看了下说明，拿了一粒走到滕冉跟前把人扶起，“张嘴。” 林安赶快送上刚烧好晾在那里没多久的水，“洛总回来得太快了，水还有点烫，冉冉你小心点。” 滕冉吞了药片，一边吹一边喝了几口热水进去，“好了，我没什么事，尚助理和小安，你们快回去睡吧，别把林叔林婶和林大哥吵醒了。” 尚祈还在看着洛清泽好奇，“洛总，说起来我还一直不知道你到底能跑多快。” “而且还不带喘的。”林安补充。 “……”洛清泽一时没想好要怎么解释这件事，只希望他们一觉醒来能把这事忘了，“不是困么，快回去睡觉。” “冉冉……”林安不放心。 尚祈察觉到老板的脸色正在往阴沉了发展，于是果断拖着林安走人，“别担心，洛总应付得来。” “可是……” “没有可是。” “但是……” “嘘！” “……” 听到外边关上门，洛清泽在心里松了口气，又要扶着滕冉躺下，“吃了药再睡一觉，发了汗就好了。” 滕冉挣扎了一下，“不想躺着。” “怎么，很难受？”洛清泽眼里满是心疼。 滕冉不敢和他对视，“没有……” “那刚刚怎么哭了？”洛清泽把掉落在一边的毛巾拿过来，让滕冉靠到自己怀里，又把毛巾放在他的额头上。 “谁哭了？我才没那么丢人！”滕冉道，“就是看小安打呵欠，我也跟着打了一个，就那样了。” 洛清泽低头看他，“困了就睡吧。” 滕冉觉得不太自在，“其实你不用管我的，你自己睡吧。” “你知道我向来睡得少，倒是你，为什么不想躺着？” 滕冉道：“躺着就能感觉到太阳穴在跳，头疼。” 洛清泽抬手轻轻帮他揉着太阳穴，手上带了点滕冉难以觉察到的内力。 他指尖传来的力道温柔又温暖，舒服得让滕冉鼻子发酸。忍住上涌的泪意，滕冉吸了吸鼻子，小声道：“我可不可以问你一件事？” “你说。”洛清泽柔声道。 滕冉迟疑了片刻才道：“当年你爸爸害我爸爸的事，你知道多少，有没有参与？” 洛清泽手下一顿，“你说什么？” 没能第一时间听到他的否认，滕冉觉得心痛得仿佛要裂开，推开他趴回炕上，闷声道：“没事了，睡吧。”自己一定是烧糊涂了，才会问出这句话。 “冉冉，”洛清泽也躺下来，将人抱到自己怀里，“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跟我说，说了我才知道，你问的是什么。” 当初洛清泽让尚祈去查九年前发生在帝豪内部的事，起初除了所有人都知道的那些事外，几乎什么也没查到。事情过得太久，想找到当年的知情人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尚祈也是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在前不久查到了一些可能导致滕士康身败名裂的真正原因。 帝豪还在滕士康手上时谈下的最后一笔房地产生意，滕士康差不多押上了整个帝豪的全部家当，买下的大面积地皮准备建商场用，前景规划一片大好，合同也签下了不少，却没想到在商场建到一半时，有人拿着另一份转让合同跑来跟滕士康争论，说这块地的真正主人是他而不是滕士康。 经权威律师鉴定，那人的合同是真，滕士康手上的是假，他被人骗了。 不过这只是表象，尚祈查到，当初促成这笔生意的还有滕士康一力提拔的副手白嵩宇，与卖家签订合同时，也是他陪在滕士康身边。这人法律专业出身，对合同条款尤其有研究，按理来说绝对不会发现不了问题才对。这也正是滕士康对合同毫无怀疑的原因所在，可却万万想不到最后还是出了差错。经此一事滕士康销声匿迹，而白嵩宇却只是离开了帝豪，沉寂了几年后换了个地方，摇身一变，成了老总。 至于白嵩宇到底和这件事有多大关联，是不是他用手段害了滕士康，这些后续的问题，洛清泽还没有着手去查。但无论真相是什么样的，这件事怎么看也不会与洛天景有关，滕冉一定还知道些什么自己无法查到的事，洛清泽首先要做的，是让滕冉开口。 他查了这么多，其实只不过是想解开滕冉的心结，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第26章 温暖 滕冉不甘不愿地挣扎，可惜头疼得厉害，又没什么力气，挣了几下没挣开，最后也就随他去了。 见他还是不愿说话，洛清泽一下一下轻抚他的发，“如果你一定怀疑我爸有问题，我也不能把话说死他就是无辜的，但至少请你相信我不曾做过半分对你、对你们滕家不利的事。” 滕冉身体微微顿了顿，躺平了怔怔看他，眼底还有些怀疑。 洛清泽被他看得心中苦涩，叹了口气关了灯，“累了就早点睡。” 明明头疼得受不了，脑袋里的东西却越来越清晰，记忆从对父亲和洛家的埋怨一点点往回追溯，最后都汇聚在洛清泽对自己的好上。 他的好仿佛是毒，带着致命的危险，深入骨血，无法剔除。 滕冉摸摸心口，感觉自己痛得快要不能呼吸。苦了这么多年，本以为自己早已学会了如何坚强，为什么在他面前，轻易便能溃不成军？ 一定是生病让自己变得太脆弱了，他自欺欺人地想。 炕一共就那么宽，身边的人稍有什么动静，洛清泽立刻就能感觉得到。 “冉冉。”洛清泽无奈，侧过身来在黑暗中看他。 滕冉有种冲动，想把这些年受过的所有委屈都告诉他，再也不想一个人憋在心里，想起来的时候，就躲在被窝里默默舔伤口。 “你该睡了，不然病不会好。”洛清泽帮他掖掖被角。 滕冉抽抽鼻子，小声道：“我很想妈妈。” 洛清泽尚未来得及收回的手僵在了半路。 “冷……”滕冉一直在颤抖，明明是盛夏，不知道为什么，已经拼命把自己蜷在被子里了，可就是感觉冷，从心口一路到脚底，没有一处是暖的。 洛清泽探手把人捞到自己怀里，暗运内力让身体变暖，“再坚持一下，很快就不冷了。” “清泽。”在他怀里沉默了片刻后，滕冉轻声唤他的名字。 洛清泽在黑暗中浅浅笑开，“我在。” 滕冉忽然就觉得很安心，又往他怀里缩了缩，“当初你爸爸离开之后，其实暗中带走了公司大部分的资金，那时的帝豪只不过剩下一个空壳子而已，要不然我爸爸也不会赔不起生意失利的损失，这件事你知不知道？” 洛清泽皱眉，“这些是谁告诉你的？” “我爸爸在见我和妈妈最后一面时候说的，说这从头到尾都是个圈套，是你爸爸害他。”滕冉声音沉闷，“他在家里吵了这一大通之后，就带着手上最后的那点钱走了，只留下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人整日跟我和妈妈讨要他欠下的巨额违约金。” 洛清泽轻怕他的背，“虽然那个时候我对我爸生意上的事还不是很了解，但我清楚他不是那样的人，这也不是他的行事作风。而且，他没有这样做的理由，如果真地是他所为，他又怎么会在出事之后帮着滕叔叔还债呢？” 滕冉道：“这我怎么知道？也许是看出帝豪迟早要完蛋，又不想坏了他自己的名声，才把这个烂摊子丢给我爸爸。至于帮忙还债的事，如果不是他良心发现，那就是想要借着这件事再为自己攒点好名声。” “按照尚祈查到的事情来看，帝豪当年的确有可能出现了内部资金外流的状况，但却是在我们去了美国之后。”洛清泽想起白嵩宇，“我会慢慢查清楚这件事，也会帮你找到滕叔叔。” 滕冉抓着身下褥子的手紧了紧，“我并不是很想见到他。” “那就不见，总归先找到了再说。” 滕冉还有话要说，可又有些犹豫。 洛清泽揉了揉他的头发，“还有什么话就快点说，再不睡天都要亮了。” 滕冉向后退了退，努力睁大眼睛，想要在黑暗里看清楚洛清泽脸上的表情，“这件事和你爸爸到底有没有关系，你现在也说不准是不是？我愿意信你对此并不知情，但为什么兜兜转转了这一大圈，帝豪又回到了你们洛家手上？” 他嘴上说着愿意信，可这话本身就是在怀疑自己，洛清泽心里不舒服，但还是耐着性子解释道：“帝豪是我用我自己的钱买下来的，跟我爸没有半点关系，事实上因为我太过执着于找你，一次又一次违背了他的意思，我和他的关系已经变得很僵硬了。帝豪也不再是曾经的帝豪，她现在是TR集团分部，TR是我一手创立，与洛家也无关。” 听他说一直执着于寻找自己，滕冉心底里甜丝丝的，他想追问洛清泽，TR真地仅仅是Tomorrow Ranking的意思么，可又不好意思也不敢问出口，害怕听到否定的答案，又好像显得自己自作多情一般。 洛清泽自然不会不懂他的心思，但自己的问题没解决，无法确定自己能一直陪在滕冉身边，他也不敢轻易就把喜欢二字说出口，担心一个不慎，就会误了滕冉一辈子。 TR，滕冉，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最最珍视的人，如果自己注定不能好好陪在他身旁，那就让这两个字母的意义一直在他心里模糊下去好了。 “你为了我埋怨你爸爸？”自己不问他也不说，滕冉只好接着他的话扯下去。 洛清泽淡淡地嗯了一声，“我很久没回过家，也没见过他们了。” 滕冉抿了抿干巴巴的双唇，“他们到底是你的父母，也不必非要闹到这一步，有空还是回去看看吧。” “你还不睡？”洛清泽不想再继续那个话题。 滕冉按了按软趴趴的肚子，“有点饿了。” 洛清泽：“……” 滕冉闭上眼睛，“那我睡了，睡着了就不会觉得饿了。” 洛清泽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开灯起身，“我去给你弄点粥。” “算了，”滕冉拉住他，“你别麻烦林婶……” 洛清泽将他纤细的手臂塞回被子里，“我给你弄，不会吵醒林婶。” 想起林安家是用柴火做饭的，滕冉怀疑道：“你会么？” 洛清泽没回答，只道：“等困了就睡，好了我叫你。” 本以为粥煮好了回来，滕冉一定已经等得睡着了，可洛清泽进门却发现，他还在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发呆。 闻到粥香，滕冉回了神，翻身坐起来。被子从身上滑下去，让他觉得有点冷，忍不住抖了抖。 “盖好被子，”洛清泽坐在炕边，用勺子搅着碗里的粥，“当心再着凉。” 滕冉把被子重新裹回身上，“那就没手吃东西了。” “我喂你。”洛清泽舀了一小勺粥吹了吹，又放在唇边试了试，感觉不烫了，才递到滕冉嘴边。 米粒柔软，口感竟是意外地好，滕冉晕乎乎地吃了一勺又一勺，直到碗都见了底，还有些意犹未尽。他舔了舔嘴唇，懒洋洋地趴回炕上，歪着脑袋看洛清泽，“你还有多少事是我不知道的？” 洛清泽拿着碗出门，“很多。” 一番折腾下来，天都隐隐放了亮。 洛清泽刚躺下，就听到了那屋林叔林婶的说话声，看来是已经起了。也不知道滕冉还能睡多久，希望林安起来后不要来闹他。洛清泽把堵在滕冉口鼻处的被子往下拉了拉，问道：“还冷？” 一碗热粥下肚已经好了许多，可滕冉有点贪恋洛清泽怀里的温度，于是小心翼翼点了点头。 洛清泽再次将人抱到自己怀里，催动内力，“好好睡。” 不管当年的真相到底是怎么样的，这一刻滕冉都选择去相信洛清泽，就算洛天景真地有错，就算真地是洛家害得滕家家破人亡，洛清泽都已经肯为了自己与家里闹僵，那自己又还能苛责他什么呢？ 只是不知道妈妈会不会怪自己，毕竟她过世前，还在怨恨着洛天景的狠辣。 可即使是妈妈在天上看着，滕冉也不想推开抱着自己的这个人。他在心里偷偷跟妈妈道歉，希望她可以原谅自己在这件事上的自私。 毕竟已经太久没有感受到这样的温暖了啊…… 林安趴在窗户上，一直朝滕冉那屋看。也不知道他烧退了没，又不想打扰他睡觉，实在是有点不放心。 “有洛总在，不会有事的。”尚祈把人拉到自己身边，“早上你也没吃多少东西，饿了没？” 林安摇头，“说起没吃多少东西，我问了我妈，她说厨房那锅粥不是她煮的，难道真地是洛总？他看上去也不像是个会煮粥的人啊，不对，应该说他一看上去是个连生火都不会的人啊！” 尚祈想了想道：“或许他本来就是个有天赋的人吧。” 林安：“……” “小安子，”林婶从外头走进来，手上端着一碗褐色的汤水，“药熬好了，你快给冉冉送过去吧。” “好！”林安刚要接，就见尚祈从旁边伸过手把碗接了过去，“尚助理？” 尚祈往外走，“你毛毛躁躁的，可别把婶子辛苦熬的药给打翻了。”再把你烫到可就坏了。 林安蹦跳跟上去，“不会的！” 二人进屋，看到洛清泽抱着滕冉，两个人似乎都没醒。 “还在睡？”尚祈把药放到一边矮柜上，刚要叫人，就见洛清泽猛然睁开了双眼。 第27章 进山 尚祈被吓了一跳，心想还好先把药放下了，不然一定会丢到他脸上。他看洛清泽面色红润，不像是不舒服的样子，不过还是问道：“是又做噩梦了么？” 洛清泽动作极轻地放开滕冉坐起来，“我没事。” 他一直没睡，看滕冉睡得香，担心他会因为冷而醒过来，就始终保持着运功的状态。但万万没想到的是，先前那么多次冲击擎霄诀第八层总是以失败告终，甚至面临着随时都有可能走火入魔的危险，可这一晚上，竟然就成了。 明明只是最寻常不过的运功那么简单，明明一点想要冲击关卡的想法都没有，偏生就成功了，看来擎霄诀的功法，全在“静心”二字上。 “冉冉好点了么？”林安小声问。 洛清泽摸了摸滕冉的额头，“还是有点热，不过比先前好多了，我叫醒他再吃一粒药吧。” “喝这个吧，”尚祈把林婶熬的药端过来，“听小安说特别有效。” 洛清泽点头，把滕冉抱了起来，“冉冉，喝药了，喝完了药吃点东西再继续睡。” 滕冉不太清醒，枕在洛清泽肩头耍赖，“不想。” “不想什么？”洛清泽好笑，帮他翻了个身靠在自己胸前，示意尚祈喂他。 尚祈也笑，“不是吧，这么大爷？” 滕冉总算睁开眼睛，见尚祈一脸调笑地把碗往自己嘴边凑，羞得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他伸手把碗接过来，红着脸道：“谢谢尚助理，我自己来就好了。” 洛清泽瞪了尚祈一眼。 尚祈：“……”我很无辜。 药有点烫，滕冉一小口一小口地喝完，就觉得身上出了一层汗。 林安替他把空碗拿开，抱歉道：“冉冉对不起，你一来就让你赶上暴风雨，还生了病。可是你千万不要因为这个就不喜欢这里，其实这里好玩的地方可多了，风景又好，等你病好了我就带你一样一样玩，还有许多好东西可以吃。” 滕冉笑笑，“这又不是你的错，你为什么道歉？是我自己不听话非要顶着雨往外跑，还给你们添了麻烦，要道歉也该是我。” “谁都别道歉来道歉去的了，人没事就好。”尚祈看向洛清泽，“不过时医生说得真没错，洛总身体真好，在雨里忙了那么半天都什么事没有。” 洛清泽没接话，帮滕冉整了整满是褶皱的睡衣，“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弄点，吃完了你再睡一觉，烧应该就会彻底退了。” “之前你煮的粥还有没有剩？那个就好了。”心结解开了不少，滕冉这一觉睡得很香，清醒了之后一点也不觉得困，“我暂时不想睡，闷得慌，想出去走走。” 洛清泽看了一眼窗外的天，“也好，不过别让自己太累。” 滕冉胃口很好，把半夜里剩下的那小半锅粥喝了个干净，还吃光了一盘林婶腌制的野菜，吃完了就躺在林叔的摇椅上在院子里晒太阳，惬意得不得了。 下午的时候，滕冉的烧彻底退了，听前来串门的陈雾等人说要去鱼塘看看，便也想跟着去。 林安下意识看向洛清泽。 “……”滕冉不干了，“他又不是我监护人，你看他干什么？” 林安摸摸脑袋，呆呆道：“我也不知道，我就是觉得应该征得洛总的同意。” “有什么不知道的，他是老板啊，做什么事之前询问老板的意思本来就是应该的。”尚祈流利无比帮林安找借口。 滕冉道：“老板哪有那么多时间和心思去管我们的私事？” 林安挺胸道：“老板不是半夜里还给你煮粥么！” 滕冉：“……” 洛清泽微笑听完他二人的对话，道：“去吧，看好冉冉，早点带他回来休息。” “好！”林安答应一声，揽着滕冉的肩膀就走。 看人出了院子，尚祈问道：“不跟着去？放心么？” “他又不是小孩子，我有什么不放心的。”洛清泽也往外走，“我们可不单单是来玩的，要开发这里，首先要看看有什么值得开发的东西。” “一起？” “分开，”洛清泽道，“你去挨家挨户问一问，了解一下这里的情况。” 尚祈跟在他身旁，“那你呢？” 洛清泽朝远处看了一眼，“我进山看看。” 尚祈不赞同道：“山里什么样我们不知道，还是不要贸然进去为好，不如等晚上再问问林叔林大哥和小安吧，然后明天我跟你一起进山。” “没事，”洛清泽拍拍他的肩，“我会在日落之前回来。” 好不容易劝了尚祈离开，洛清泽避开村子里主要的几条路，拣没人的地方，朝远处连绵高山飞奔而去。 冲上第八层后，体内真气陡增，并且激荡得厉害，他急需一个地方能把过剩的内力消耗掉，加以安抚梳理，使其折服，从而好好为己所用。 进山之后，洛清泽侧耳听了一阵，确定附近没有人，才纵轻功在山里狂奔。 雨后山中泥土松软，他所到之处，竟是半个脚印也不曾留下。风吹树叶沙沙作响，鸟儿在林中婉转歌唱，美妙的响动声声入耳，一直陪伴他到山巅。 洛清泽站在山顶最高的那棵树上，遥望远方海岛渔船，胸中是前所未有的畅快。 看够了美景，他又在山里过了一遍擎霄决的内功心法，比划了一套外家剑招，才感觉体内躁动的真气都安静了下来。 天色暗沉沉，太阳已经快要落山。 再不回去他们可能要着急了，洛清泽擦了擦脸上的汗，准备下山。 走了没几步，他又停了下来，原地想了想，朝另一个方向去了。 滕冉在林家大门外急得团团转。 “冉冉，你才刚退烧了，早点进去休息吧。”林安劝他。 尚祈有些后悔今天让洛清泽一个人进山，他说日落之前回来，现在连月亮都已经升得老高，却还不见他人影。村子里都没有路灯，更不要说山里了，要是出个什么意外可怎么得了。 滕冉不再继续踱来踱去，朝着远处一团黑的大山呼出口气，下定决心般地道：“我去找他。” “别闹了！”尚祈将人拉住，“现在去能找到什么？不过是多丢一个人在山里。” 滕冉挣着他的手，“不然还能怎么样，难道让他一个人在山里等到天亮么？你们不去算了，我自己去找他！” 林安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冉冉……” “找我？” 熟悉的低沉嗓音在前头不远处响起，滕冉惊喜地扭看过去，就见洛清泽正一派轻松地往这边走，闲适得好像是饭后散步。 众人：“……” “你没事吧？”滕冉迎上去上上下下地检查，“有没有受伤？” 洛清泽摇头，“我很好。” “那你为什么这么晚回来？你不是跟尚助理说了日落前的么？”先前的担心在看到他完好无恙后不由都转变成了怒气，滕冉声音有些大，语气也不太好，“难道你不知道这里没有手机信号，你出事的话我们根本就找不到么！” 洛清泽被他吼得愣住。 林安半张着嘴，心说冉冉好厉害，连老板都敢吼。 尚祈往后退了两步，拉了拉林安，觉得他们该消失了。 本来还病着，几句话吼下来，滕冉的喉咙泛起丝丝疼痛，忍了又忍没忍住，还是咳了出来。 洛清泽忙拉着他往屋里走，“教训我就教训我，怎么这么激动。” 滕冉生气地不想被他拉着，最终却还是没有挣开。 洛清泽给他倒了杯水，试了下水温，不算太烫，把杯子递给他道：“喝点水。” 滕冉接过杯子，坐在炕边默默喝水，不说话了。 “抱歉，”洛清泽在另一边坐下，“在山上发现了好东西，多看了几眼，回来得就晚了，让你们担心了。” 滕冉抱着杯子不看他，好一会儿才道：“下次别再这样了。” “好。”洛清泽毫不犹豫地答应。 滕冉撇撇嘴，又对他说的好东西有点好奇，道：“你看到了什么好东西，带回来了么？” 洛清泽笑道：“太大，带不回来。” “野兽？”滕冉脸色变了变。 “据说这里的山上都没有凶狠的野兽出没。” 滕冉愈发好奇，“那到底是什么？” “再休息一晚，”洛清泽站起来，把他手上的空杯子拿走，“明天你要是状态好的话，我带你上山去看。” 滕冉小声咕哝说我要去不会自己去么，为什么非要你带着。 洛清泽配合地当做没听到，转身往外走。 “又去哪儿？”滕冉也跟着站起来。 “不是还没吃晚饭？”洛清泽道，“我去帮忙弄点。” 滕冉跟上，“你怎么知道我们没吃饭？” 洛清泽微笑，“看你担心的样子就知道了。” 滕冉暗暗握拳，发誓下次一定不再担心他。 嗯，好吧，至少不要表现得这么明显！ 第28章 惊喜 当天的晚饭，洛清泽破天荒地吃了不少，居然还又添了一次饭。 尚祈等人目瞪口呆。 林婶倒是看得挺高兴，还帮洛清泽夹菜，“这就对了，多吃点，又不胖，减什么肥。” 洛清泽：“……”这件事可以忘掉了。 晚上睡前，洛清泽又看着滕冉把林婶熬得止咳药喝进去，才让他钻进被窝。 “明天上山么？”滕冉有点期待。 “看你状态，”洛清泽把灯关好，“如果你因为太兴奋而睡不着觉导致明天没精神的话，那就不去了。” 滕冉踢了下被子，“我是小学生么，会为了春游睡不着觉？” 洛清泽笑笑，“你小时候也不曾为了春游睡不着觉过。” “……”滕冉转身背对他，不说话了。 洛清泽静静地听着他的呼吸声。 本来以为自己真会失眠的滕冉，就在偷偷对洛清泽进行声讨中睡了过去，一觉醒来，天早已大亮。 早饭已经准备得差不多，洛清泽帮着放好了碗筷，就要回屋叫滕冉起床。 滕冉坐在炕上揉肩膀，表情痛苦。 “怎么了？”洛清泽以为他病情反复了，伸手就要摸他额头。 “没事，”滕冉偏过头躲开，“可能是不太习惯睡炕。” 兴许是第一晚一直缩在洛清泽怀里睡，倒也没什么感觉，今天起来的时候就是腰酸背痛，好像全身上下的每一根骨头都不是自己的了一样。 洛清泽颇感同情，“看来你的确需要爬山锻炼一下。” 洗漱完坐到桌边，滕冉开始犹豫到底要不要跟着洛清泽进山了，这种时候就该继续好好躲在屋里睡觉才对。可是又对他说的好东西好奇，滕冉陷入挣扎。 “冉冉，明天开始跟我到海里游泳吧，也能缓解疼痛。”林安啃包子，胃口非常好。 尚祈帮他盛了碗粥，“会不会有危险？” 林安道：“我从小就是这么长大的，怎么可能有危险。” “也好，”尚祈也来了兴致，“明天我也跟你们去玩玩，就当放松一下。” 林安认真道：“尚助理放心玩，我和冉冉就在你身边，你遇到危险的话我们会第一时间救你的。” 尚祈：“……” 最终还是没能敌得过好奇心，滕冉拖着酸痛的双腿跟着大家去爬山。 林安一路蹦蹦跳跳地向滕冉介绍各户人家，进了山后又指给他看自己从前都常去哪里玩，嘴巴一刻也不停。 看他高兴，尚祈也跟着开心，只不过老板交代的事不能不回复，为了不破坏林安的好心情，他特意放慢了几步，对洛清泽道：“洛总，想要开发这里，似乎不太容易。” “怎么？”洛清泽也跟着慢下了些，“昨天与这里的人沟通不顺利？” “也不是，他们还是很热情的，有问必答。”尚祈道，“但是我婉转地表达了想开发这里的意思，村长和一部分村民却都表示虽然希望能富起来过上好日子，却不想祖祖辈辈赖以生存的福地被破坏。” 要开发，特别是做景区，免不了又要大兴土木，现代化措施一旦大量建起来，小岛的环境势必要收到一定程度的破坏，这就是村民们的顾虑。 “的确，这么好的地方被我们糟蹋了就可惜了，”洛清泽双手插在裤袋里慢慢往上走，“那就想一个不用破坏这里的环境，又能让大家赚钱的好办法。” 尚祈笑道：“老板，你可真会给我出难题，有这么好的办法，这地方也轮不到我们来开发了。” 洛清泽道：“我昨天在山顶看到，除了这里之外，左近还有四个小岛，没有这里大，看上去好像都是荒岛。如果我们可以开发的话，就把娱乐和住宿都放在其他四个小岛上，而这里居民，仅提供特色餐食，把这一项打造成亮点。” “连接几个小岛？”尚祈想了想，“光是建桥铺路可就不是个小项目。” “或者可以只把岛上和山里的路铺出来，”洛清泽已经有了初步的设想，“岛与岛之间，开通水上交通未尝就不是一个有趣的娱乐项目。” 尚祈沉默了片刻，道：“洛总，你有没有想过，这可能需要投入相当大的一笔资金。” “想过，”洛清泽完全不在乎，“赚钱不就是为了花么。” “如果项目失败，可能会破产。”尚祈提醒。 洛清泽笑笑，“那我就去跟着P蹭吃蹭喝好了。” “……”尚祈诚恳道，“到时候请务必带上我。” 商量好了过几天回去就去跟政府沟通，争取用最快的时间把这个项目谈下来后，两人稍稍加快了脚步，追上了前头明显已经没有那么兴奋的滕冉和林安。 “怎么了？”尚祈揽住他的肩膀，让他往自己这边靠了靠，帮他承担了一部分重量。 林安呼哧呼哧，“快到山顶了，有点累。” 滕冉比他还惨，几乎直不起腰，“好东西……到底……在哪里？” 洛清泽从尚祈的背包里拿出两瓶水，分别递给林安和滕冉。 滕冉咕嘟嘟喝了半瓶，“你们什么时候带了水？想得还挺周到。” 林安也喝完了水，恢复了元气之后问滕冉道：“这一路不都是好东西么，你怎么这么不走心？” 滕冉：“……”这件事严格来说跟你并没有关系。 “背你？”洛清泽把水收好，看向滕冉。 滕冉摆手，“我还撑得住？” “你们两个为什么看上去就不怎么累？”林安羡慕道，“尤其是洛总，都不喘的。” 尚祈道：“你最近已经不怎么游泳了，而我每天还有两个小时消耗在健身房。” “你呢？”滕冉问洛清泽，没看过他健身啊。 “……”洛清泽掩饰地往旁边看，“天生的吧。” 滕冉：“……” 再往前走一段，地势险峻，路也就断了。 尚祈往上看了一眼，“洛总，你是怎么上到山顶的？” “洛总昨天上到山顶了？”林安惊讶，“我长这么大都没有上去过！” 洛清泽敷衍起来越来越流利，“可能是我运气好。” “现在要怎么办？”滕冉蹲在地上不想再起来。 洛清泽弯腰握住他一只手，“你们互相拉着，跟着我来。” 滕冉看着被他抓住的手，一时有些晃神，直到另一只手被林安抓牢，他才把飞出去老远的思绪拽回来。 林安一脸悲壮，“冉冉，你记得千万不要走到半路就把我放开，知道么？” 滕冉满脸黑线，“我肯放开你，你肯放开我么？” “死也不放！” 尚祈也抓住林安的手，含笑道：“我的命就交到你手上了。” 林安头点得郑重，“我一定不会让你有事！” 洛清泽瞥了眼自己恶趣味的助理，拉着他们三人开辟出了一条没人走过的路。 大雨过后，山上泥土松软，草也变得湿滑，并不好着力；好不容易到了相对好走些的山石路，石头偏偏又生地太过奇特，好几处甚至要踩着差不多成了九十度角的石面往上走。 滕冉和林安只顾着看脚下，完全没留意到是怎么走上去的，等脚下的地面终于平了，他们才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山顶。 尚祈看着洛清泽，眼底暗暗惊奇。 洛清泽假作不知，往南边走去，“这边。” 林安踮着脚往山下看，“真地上来了，好美！”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滕冉晕乎乎。 这一次没走多远就到了目的地，洛清泽指了指前边微微冒着热气的池子，“好东西。” “嗯？”滕冉已经累得半步也迈不动，听到他这么说，无精打采地瞟了一眼，继而惊喜，“温泉？” 林安已经欢快地奔了过去，“居然有温泉，我都不知道！不对，岛上都没有人知道！” 当然，这里太险，普通人根本上不来。而且他们进山无非是为了柴火和野菜，想要那些东西，根本不用爬这么高。 “原住民几辈子都发现不了的东西，你第一次上山就能找到，”尚祈看他的眼神有些探究，“洛总，认识你这么久，我始终觉得自己不够了解你。” 洛清泽并未辩解，“因为你的确不够了解。” 言尽于此，再多他也不会说，尚祈便也聪明地没有继续问。 洛清泽走到滕冉身边，“怎么样？” 滕冉从温泉里退出自己被泡得有些泛红的手，“好像有点热。” “来这边，”洛清泽领他到另外一个稍小些的池子，“这个温度比较低，夏天泡很适合，还能帮你缓解身上的酸痛。” 滕冉又伸手试了试，果然很不错，但是…… “好我也不能泡。”他拍了拍温泉水，有点小失望。 “为什么不能泡？”尚祈走过来，把背包放在石头上，很快从里头翻出泳装和浴巾来，“辛辛苦苦爬这么高，总不能白来是不是？” 第29章 心思 林安抱着他的背包神奇地左看右看，“简直是哆啦A梦的口袋，你什么时候准备这些的？” 尚祈拿了一条泳裤丢给他，“准备游艇的时候就都准备好了的，洛总说今天来山上泡温泉，叫我把东西都带上。” “原来你知道！”林安拎着那条泳裤在他面前甩来甩去，“那怎么不告诉我和冉冉？” “那样惊喜就没了。”尚祈把东西放在洛清泽和滕冉面前，“我先去换衣服了，你们请便。” 等尚祈拉着林安走进不远处的小树林里，滕冉才有些尴尬地半转过身，道：“他让我们请便什么？” 洛清泽拿过一条泳裤递给他，“这个。” 滕冉：“……” “需要帮忙么？”洛清泽问。 滕冉：“……”这种事情你想怎么帮忙？ 看到他的脸一点点变红，洛清泽心里好笑，自己开始若无其事地脱衣服，“这里没人，放心。” 滕冉心说难道你就不是人？ 猜到他在想什么，洛清泽提醒道：“如果你动作再慢一点的话，尚祈和林安就要回来了。” 这句话果然管用，滕冉三下五除二地开始脱衣服，然后飞快地换上泳裤。反正又不是第一次了，有什么好在意的！ 换好了回头看的时候，果然又见洛清泽正盯着自己，滕冉抱臂挡住胸前两点，凶巴巴道：“看什么，换好了你怎么不进温泉？” 洛清泽笑笑，“小时候你倒是没有这么害羞。” 滕冉被他说得一愣。 是啊，小时候部活都要他跟着，游泳前后时常和他勾肩搭背，从来都没觉得有哪里不自在过，现在这是怎么了？ 还不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来，林安已经从林子里飞奔了过来，和他一样抱臂挡着胸前，脸上也有不寻常的绯红。 洛清泽了然地看了眼缓步跟在他后边走出来的尚祈。 尚祈唇角眼底都是笑意。 “冉冉，”林安拽住滕冉一只手臂，把自己半个身子都藏在他身后，“我看了下，这里温泉池子挺多的，要不我们单换一个吧？” 滕冉很想同意他这个提议，但是想起刚才洛清泽的话，又觉得真那么做了倒像是自己刻意逃避一样，于是他很坚决地拒绝了，“为什么要换？泡温泉就要大家一起才热闹，只有我们两个都无聊。” 尚祈从背包最下边又掏出一打啤酒和几包下酒小菜，“要不要来一杯？” 林安咽口水，这个包到底有多大？ “背这么多东西爬这么高，你也不嫌累。”滕冉拉着林安迈进温泉，只一瞬间就感觉腿上的毛孔都开了，不由微微眯起眼睛。 洛清泽和尚祈也跨进来。 看着对面的尚祈对着自己笑，林安一边不好意思地躲着他的视线，一边把身体滑得更低，只留了一颗小脑袋在外边。 池子不深，坐在里头正好没到胸前，滕冉往肩膀上撩着水，舒服得直感叹。 尚祈不再逗林安，开了罐啤酒递给他。 林安从水下伸出手接过，因为这个姿势实在不方便喝酒，他犹豫了好一会儿，才稍稍坐直了些。 滕冉也不客气，自己开了一罐，还拿了一罐递向洛清泽。 “洛总不喜欢喝啤酒。”尚祈好心道。 滕冉伸到一半的手僵住，正要缩回去，却感觉手上一空。 洛清泽拉开拉环，“偶尔一次也可以。” 滕冉表情淡然，心里却不太好受，分开这么多年，他好像依然对自己了如指掌，可自己对他却似乎一无所知了。 洛清泽用手上的啤酒罐碰了下滕冉手里的，而后也不等他回应，就自顾自喝了起来。 滕冉愣愣看着他，最后在林安热情地招呼声中把酒灌进嘴里。 洛清泽两口把啤酒喝干后，就在温泉池里闭目养神。 先前想得没错，擎霄诀的内力冲上第八层后，的确不再有走火入魔的危险，但是噩梦的纠缠却依旧无法摆脱。不过噩梦早已成了习惯，洛清泽并不在意，只要不会对身边的人造成伤害就好。正好温泉对打通经脉也有帮助，洛清泽开始运功养息。 其余三人把啤酒喝了个精光，当然为了防止醉酒的事再次发生，大部分还是都进了尚祈的肚子。 林安尤其来劲，忘了先前的尴尬，咬着尚祈带上来的烤鱼片，玩得不亦乐乎。 尚祈趁机提议，说去其他池子玩一圈。 林安欣然同意，“冉冉要不要一起？” 滕冉瞥了眼闭着眼睛好像睡着了的洛清泽，摇头道：“不了，我累得不想动，你们玩吧。” 林安也没强求，高高兴兴跟着尚祈走了。 没有了吵闹声，周围一下子显得特别安静。 一阵清风吹过，洛清泽额前的湿发微微动了动。 “到底是累成什么样，这么吵都能睡着。”滕冉小声嘀咕着，怕他着凉，从边上取过浴巾抖开，披在洛清泽肩上。 做完这些，他本想退回到另一边去，可不知为何却迟迟没有动，两道目光好像黏在了洛清泽脸上，怎么也挪不开。 绝对没有偷窥，是光明真大地看！滕冉在心里为自己握拳。 洛清泽长得好看，这一点滕冉从小就知道，只不过和他一起长大的过程中，并不曾觉得这有什么特别。现在再看，眼前这人的一眉一眼虽比从前成熟了许多，可也并没有太大不同，为什么看在自己眼中，竟有了许多异样的情愫？ 滕冉伸手向前探去，指尖小心翼翼地触上洛清泽的下巴，一路向上滑去。 嘴巴，鼻子，眼睛，额头…… 等等，眼睛好像是……睁开的？ 滕冉张着嘴，不知道到底该不该把手收回来。 洛清泽手在水底紧紧握成拳，心里已经乱作一团，面上却始终保持着平静，还不忘帮滕冉找个台阶下，“我脸上沾了什么么？” “嗯……”滕冉又在他脸上摸了下，“有小虫子飞过来了。” 洛清泽站起身，“时间差不多了，一次泡太久你会晕，出来喝点水吧。” 滕冉闷闷地答应了一声，又用池水抹了把脸，才慢腾腾走出来。 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对他的感觉变了样的？ 林安玩得有些累，下山的时候差不多都是趴在尚祈肩头，至于滕冉，更是被自己的小心事搅得脑中一团浆糊，完全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从山上下来的。尚祈倒是仔细观察了山路和洛清泽迈出的每一步，可除了匪夷所思外，什么也没看出来。 到家之后，林安免不了去跟小伙伴们分享了一下今天的经历。听说山顶有温泉，陈雾等人也很意外，提到想去时却被尚祈劝住了，说往上去并不好走，还是不要冒险了。 山上的情况陈雾他们自然也清楚，好奇林安等人到底是怎么上去的，可惜林安自己也说不明白。 尚祈清楚洛清泽有心开发温泉区，所以让大家泡上温泉是迟早的事，他劝众人再等上一段时间，一切都以安全为重。 晚饭吃得差不多，洛清泽放下筷子，对尚祈道：“明天早上起床后去通知游艇上的人，说我们大约十点左右出发。” “回家？”滕冉抱着碗，“怎么这么急？” 对于回家两个字，洛清泽很满意，“有点事情。” 心中对滕冉的渴望一日强过一日，洛清泽迫切想找到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的原因，如果可以，他想留下来，放弃寻找归途的想法，为了那个小家伙，确定自己可以一直生活在这个世界。 若他注定了还要在某个时间又突然离开，如果那个时间是几十年以后，他愿意慢慢等，正好可以陪着滕冉走完这辈子；如果不是，如果那个时间很近，那么洛清泽希望，自己可以改变被动的命运。 “怎么这么急……”滕冉有些懊恼，认为洛清泽突然做出这个决定，一定和自己在温泉里的小动作有关。 大概是，被他讨厌了吧…… 林安埋头扒饭。 林平在桌子底下踢了踢他，小声道：“听你老板的。” 洛清泽自然不会听不到，“我回去是有些私事，最近工作不忙，林安不想走的话，可以再留一段时间。” 林安一听刚要高兴，就见尚祈面无表情地把视线从自己脸上移开了。 “……”林安扁扁嘴，“尚助理也留下么？” 洛清泽道：“恐怕不行，他有事情要做。” “那……那我也还是一起走吧。”林安可怜巴巴道。 前后两句话连在一起听，尚祈心情愉悦，“小安，洛总决定跟政府沟通，争取拿下开发项目，到时候回来的机会会很多。” “那这项目你负责么？每次回来都带着我？”林安又来了精神。 尚祈笑，“没错，你是我的小助手啊。” 林安捧着饭碗跳起来，“我要再多吃一碗饭，有没有人还要添的？” 第30章 慌乱 因为只剩下最后大半个上午可以挥霍，所以一吃完早饭林安就激动地拉着尚祈和滕冉去海边游泳。 尚祈先去游艇上通知了工作人员今天要返航的事，等他换好衣服从游艇里走出来要下水的时候，却发现滕冉和林安都不见了。 “……”尚祈认真地想，现在自己一个人到水里去扑腾会不会显得很白痴。 好在林安很快从水里冒出了头，隔着老远的距离朝尚祈招手，大声道：“尚助理，快下水啊！” 尚祈对着他做了个OK的手势，动作优雅地从游艇里跃入水中，很快游到了林安身边。 “你入水的姿势真好看。”林安果然留意到，真心实意地称赞。 尚祈很得意，状若不经意地问道：“冉冉呢？” “他一下水就疯了一样地游，我追不上他，然后就去水底下玩了一圈。”林安四处找了找，“冉冉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昨天下山开始就察觉到那两个人的情绪都不太对，没想到隔了一个晚上还没有沟通明白，尚祈头疼道：“我们最好快点找到他，不然等会儿洛总来了，说不定会把我们两个都辞退。” 林安：“……”有这么严重？ 过了九点半，洛清泽才告别了林家人，一个人往海边走，到达游艇附近时刚好十点。 尚祈和林安已经来来回回游了好几圈，始终没找到滕冉，这会儿正累得够呛地扶着游艇喘气。 洛清泽一眼就看到了他们两个，“冉冉呢？” 林安不敢看洛清泽，求助地在水下踢了踢尚祈。 “那个……”尚祈支吾了一下，还是决定坦白，“冉冉下水后就不见了，我们一直在找他，可是还没找到。” 洛清泽立时皱起了眉，“什么叫下水后就不见了？他去哪儿了？” 尚祈心想要是知道他去哪儿了我也不会找不到了。 林安看他着急，安慰道：“洛总你别担心，这片水域从来就没听说有鲨鱼之类的出现……” 他话还没说完，洛清泽瞳孔一缩，跃入水中。 “洛总！”尚祈被他吓了一跳，还想再劝几句，却见洛清泽直接朝水底潜了下去。 “冉冉不会出事的吧？”看洛清泽急成那样，林安心里也没了底，“我们要不要上去再叫些人来？” 尚祈正要点头，余光却瞥见有人从舱底上来。 滕冉擦着头发上的水走过来，“不是说十点要出发么，你们怎么还泡在水里？” 尚祈、林安：“……” “冉冉，”林安爬上游艇，“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也不告诉我们一声，我们找了你好久。” “大概二十分钟之前吧，”滕冉道，“我上来之后没看见你们，就到里边去冲澡了。” 林安很是脱力，“冉冉，下次真地不要再这样了，我们被你吓一吓倒是没什么关系，但是洛总他……” 尚祈猛然想起了自己忘记了什么事，“糟了，洛总！” 林安愣了一下，随即有些害怕，“洛总潜入水底后一直没上来换气，这么长时间，会不会……” 尚祈有些紧张地攥了攥拳头。 从林安的话里也听得出是怎么回事了，滕冉有些后悔自己因为一时地烦心就选择了这种发泄方式，当下将自己手上的毛巾丢到一边就要再次下水。 林安一把拉住他，“你去哪儿？” “我去找他！”滕冉有些急。 “哪里都不许去！”尚祈也扯住他，“这样你找我我找你什么时候才算完？别因为一时慌乱让情况更糟糕。” 滕冉拼命挣扎，“你们放手，我一定要去！你们不知道，我答应过他的，我答应过他一定会去救他的！” “冉冉你到底在说什么？”林安一边拉他一边又怕伤到他，差点被他带倒，“你冷静一下，洛总他不会有事的！” 滕冉刚想问你怎么知道，就见远处有个人从水底下探出了头。 尚祈长长出了口气，暗暗决定下次再也不要和任性的家伙们一起出来度假。 洛清泽远远看见游艇上的滕冉，悬着的心才总算回了原位，也再一次确定了，自己有多害怕失去他。 见他朝这边游过来，滕冉双腿发软地蹲了下去，拼命把想要夺眶而出的眼泪憋了回去。 尚祈伸手把洛清泽拉了上来，“没事吧？” “洛总，你一口气怎么能游那么远？”林安抚摸着心口，“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吓死我们了，冉冉被你吓得胡言乱语，还说什么答应过你一定会去救你。” 洛清泽看向蹲在地上不肯与自己视线相对，却连耳朵都变红的小家伙，微微笑道：“遇上了暗流，被冲过去的。”闭气功夫这种东西，还是不提为妙。 果然还是差一点出事么？滕冉胸口发闷地站起来道：“进去洗一洗换身衣服吧，湿乎乎地裹在身上多不舒服。” 洛清泽嗯了一声往里走，“可以开船了，午餐想吃什么，你们去跟厨师说一声吧。” 排队等浴室的时候，林安问尚祈有没有开发计划。尚祈说按照洛清泽的意思，并不会对小岛做太多改造，主要就是把通往山上的路修好。温泉区和特色食材都是当地资源，洛清泽也无意据为己有，而是打算让岛上合适管理的年轻人出任项目经理，以这种方式带着大家走上致富的道路。 林安听得高兴，“你的意思是，说不定大雾二蛋和邋遢王他们都有可能成为公司的小领导？” “你怎么不记得你大哥？”尚祈好笑。 “我大哥也可以？”林安摸下巴，“可是我不觉得他会什么管理，大雾他们好像也不行。” 看着他苦恼的样子，尚祈觉得有趣，伸手捏了捏他的脸，“放心吧，公司肯定会派人来教他们的。” “会派你么？”林安眼中闪着崇拜的光芒。 尚祈神气地靠在椅背上，“那样你不觉得是大材小用了么？” 林安朝他吐舌头，“自己夸自己，不要……”后边那个字自动消音。 尚祈眯眼睛，“不要什么？” “没什么！”林安站起来就跑，“我去看看午餐好了没！” “你给我回来！”尚祈追出去。 他们两个有说有笑，滕冉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斜靠在沙发里发呆，还在为先前的事自责。 洛清泽洗完澡出来就看到他有些黯淡的双眼，心疼地过去拍了拍他，“累了？等下吃完了饭睡一会儿吧？” 滕冉回神，摇头道：“对不起。” “冉冉……” 滕冉不想听他安慰，自顾自说下去道：“是我太任性，不该撇下小安一个人游那么远，回来之后也该好好在他们看得见的地方等的，不该直接去冲澡了。害你们担心，还害你差点遇到危险，真地对不起！” 洛清泽叹了口气，倾身把滕冉抱进怀里，“冉冉，别再自责了，尚祈他们没事，我也没事。这件事不光是你一个人的错，我也有错，我当时足够冷静的话，就该先来艇上看看你在不在，而不是直接跳到水里去。”如果不是淋浴声盖住了他的声音，自己又一时慌乱，本该能够听得到他是不是在艇上的，关心则乱，怪不得谁。 滕冉鼻子发酸，想推开他，又舍不得，只得趁他看不见的时候用力咬着嘴唇，以这种方法把眼泪逼回去。 洛清泽却稍稍退开了些，手指压在他的下唇上，“好了，再咬就破了。” 滕冉抓过一个抱枕，把脸埋进去，“我是不是很麻烦？” “一点也不。”洛清泽拉着他站起来，“走吧，到外头看看风景，吹吹海风，会让你心情好一点。” 滕冉乖乖地跟在他身后，看着他坚挺的背脊，张口想要说什么，最终却还是放弃了。 他对自己好只是因为他还顾着过去的情分罢了，并不代表什么，滕冉，你该清醒了。 城郊别墅。 保罗指挥着院子里的人把自己带来的大包小包搬进屋，自己则踩着愤恨的脚步上楼。 去海岛度假居然特别找个自己不在的时候，那两个混蛋真是太过分了！去就去，难道就不能不声不响地去么，为什么临走前还要给自己打电话，一定是在炫耀！都说了叫他们再等自己几天，几天就好了，为什么还是不等！这次妈妈帮自己准备的美味，一口也不会给他们吃！没错，我就是这么小气，就是要报复，怎样！ 越想越生气，愤怒指数直线上升，保罗忍不住对着三楼空荡荡的走道吼了一嗓子。 然后他就看见自己房间对面的那扇门被打开了，有个个子很高身材很好长得很帅的……陌生人把头探了出来。 呆愣了三秒后，保罗更大声地喊了起来，“啊啊啊啊啊啊啊！有贼啊，快报警！”简直称得上癫狂。 莫名其妙的时医生：“……” 第31章 重聚 时文翰用了半个小时的时间，并且还找来了厨师和园丁作证，才证明了自己不是贼，而是这里的家庭医生。 “你真是医生？”保罗抱着腿坐在客厅的大沙发上，仔细盯着对面的时文翰看，“不像，不像。” 时文翰早被他折腾得没了脾气，“医生有什么规定的长相么？” 保罗认真想想，似乎也没有，“就算你是医生，那你的医术也一定很差。” 从小到大都被称为天才的时文翰听到这话觉得很新鲜，“怎么说？” “医术好的医生年纪都大，还要戴着一副高度数的老花镜，”保罗用手在脸上比划，“不……不什么来着……对，不苟言笑！一张嘴就要教训人，说你吃得不对喝得也不对生活简直是一团糟。” 时文翰笑出了声，“你上次看病的时候遇到的就是这样的一位医生？” 保罗哼了一声，“他讨厌极了，如果不是看在他那么大岁数了还要出来赚钱养家的份上，我早就砸了他的私人诊所！” “至少你肯定了他的医术。”时文翰道。 保罗嫌弃，“反正我再也不会让他给我看病了。” 时文翰点点头，“以后有我负责，你不用找别人了。” “你行不行？”保罗眼中的怀疑十分明显，“我还想多活几年。” 时文翰耸肩，“你可以砍自己两刀，然后让我试试能不能救得活你。” 保罗：“……” 距离晚饭时间还早，保罗看了一会儿电视，觉得没意思，很想找个人聊天。可大房子里的众人都有事情可做，而且和他们也没有什么共同话题好聊，保罗想来想去，似乎能说话的只有那位新来的医生了。 转了一大圈，保罗最终在健身房里找到了时文翰。 时文翰刚跑完步，见他进来，只点了下头算是打招呼，便拿起一旁的运动饮料来喝。 午后的阳光照在他好看的肌肉线条上，保罗羡慕地吞了吞口水。 “来锻炼？”时文翰把水瓶放回去，拿过毛巾擦汗。 “没有啊，”保罗眼神四处瞟，“我就是看看。” 时文翰笑了笑，“适当锻炼一下对身体有好处的。” 保罗撇撇嘴，“你还兼职健身教练？” 时文翰认真想了下，“我觉得这是个不错的提议。” 保罗懒得跟他胡扯下去，走到窗边看到后院有几个人正拿着尺子量来量去，问道：“他们在做什么？” “洛总说那片地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建点什么供大家消遣，”时文翰走到他身边，“听尚助理说，可能要先建一见微型酒吧，楼上再弄个KTV。” 保罗大感吃惊，“洛那个老古板，他居然会有这样的想法？天呐，你一定要先给他好好检查一下，看他是不是病……膏……那个成语怎么说来着？” “病入膏肓。”时文翰很容易就猜到了他想说什么。 “没错没错。”保罗侧头看他，“说起来你为什么留在家？我是因为没赶上所以被他们抛弃了，怎么他们连你也不带着？” 时文翰道：“是我自己不想去，要推掉预约手术是一件麻烦事。而且每晚八点到十点是我的网游时间，听说那里上不了网，绝对不是我度假的首选。” 保罗哈哈大笑，“你这人也挺有趣的。” 又聊了一阵，保罗对时文翰从一开始的看不顺眼很快就发展到了把他看作生死之交的地步，省略了中间一系列的过渡过程。 因此当洛清泽等人回来时，看到的就是时文翰把刚榨好的鲜果汁递到保罗手上，保罗笑得简直没节操的诡异画面。 众人：“……” 保罗喝了一大口果汁，才看见门口的四个人，于是高傲地扬了扬下巴，完全无视掉。 时文翰看得好笑，走过去问道：“怎么样，玩得开心么？” “很不错，时医生下次也可以跟我们去玩玩。”尚祈说完又补充道，“那边要建酒店，保证有网络。” 时文翰满意，“到时候我一定安排好时间。” “炮儿！”林安朝着保罗奔去。 保罗：“……”你是想呛死我么！ “这次你不去真是太可惜了，我还想让我爸妈知道我交到了外国朋友呢！”林安热情地拍拍他的手臂，“你呢，陪伯父伯母有没有很开心？我们这么短时间没见我都想你了，更不要说伯父伯母跟你分开那么久。” 想我了？保罗眉毛一挑，有点小感动，“安你真是好人，这么多人里边，就属你最有心有肺了。” 林安：“……” “这是什么用法？”滕冉无语。 “因为史密斯伯母经常说他们父子没心没肺，P这叫……举一反三。”尚祈一边解释一边往楼上走，“小安，上楼换衣服，然后再下来聊。” 林安答应着跟上，“炮儿，你等我啊！” 尚祈敲敲他的小脑袋，怎么从来就不说想自己，和自己聊天的时候不见他这么兴奋的？ 林安抬头看他，一脸迷茫。 为了庆祝几人平安归来，晚餐做得很丰盛，保罗的那点小别扭在酒喝到一半的时候就烟消云散了，还十分大方地拿出了史密斯太太亲手做的肉干来分给大家品尝。 时文翰啧啧称赞，“伯母的手艺真好。” “能带过来的东西毕竟有限，”保罗拍拍他的肩膀，“我妈的手艺，要亲自去尝你才知道。” “希望我能有这个荣幸。”时文翰颔首。 保罗俨然和他成了兄弟，“我妈就是你妈，下次回去我一定带着你！” 众人：“……” “洛总，”时文翰放下筷子，“身体再好，这样喝酒也会伤胃的。” 洛清泽把空掉的第三个白酒瓶子放到地上，“嗯，不喝了。”不得不说的是，这里的酒的确要比先前那个世界的酒好喝得多，不过也烈得多，可洛清泽却喜欢这种浓烈的感觉。这种感觉会让他不那么空虚，尤其是滕冉不在身边的那段日子里。 保罗咬着筷子看洛清泽，“这么多年过去了，每次和你一起喝酒，我还是会觉得很神奇。” 每次？滕冉轻轻皱了一下眉头，不是没留意到他是怎么喝酒的，只是以为他有什么心事，见旁人都不拦着，自己便也没敢拦。可是听保罗的意思，他每次喝起酒来都是这么凶的？ 林安也歪着脑袋瞧，“我觉得洛总喝起酒来很像我认识的一个人。” 尚祈惊讶，“我还没见过第二个能像洛总这样喝酒的人，你说的是你们村里的人么？” “不是，”林安道，“不过你应该也认识的，”他想了想，又顿住，“也不一定，你在国外长大，很可能没听说过他。” 尚祈被他弄得有几分好奇，“谁？” 林安神情认真，“武松。” 尚祈：“……” 洛清泽：“……” 时文翰笑得肩膀都开始抖。 滕冉也有些想笑，不过为了不让林安觉得丢脸，他还是勉强忍住了。想着洛清泽酒喝得那么急，也不知道会不会不舒服，滕冉于是盛了碗热汤放在了洛清泽面前。 洛清泽道了声谢。 见他们没有反应了，林安又解释道：“就是三碗不过岗，最后喝了十八碗还能去打老虎的那个！” 尚祈帮他夹菜，“乖，吃菜。” “你果然没听说过么？”林安很负责任地想给他继续讲解，“就是……” 尚祈制止他，“我知道的，我们都知道的。” “这样啊……”林安捧起碗，继续吃菜。 保罗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所以，这个武松到底是谁？” 安静了一秒后，客厅里爆发出了一串经久不息的大笑声。 那之后的一段时间里，洛清泽整天都很忙，不是上网查询资料，就是频繁出入市内各大图书馆；尚祈一心扑在了五座小岛的开发案上，日日早出晚归；滕冉和林安按时上下班，学习如何当一个好助理，渐渐也开始可以帮助尚祈分担一些东西了；时文翰会在有手术的时候去医院，偶尔也会一忙就是一个通宵。 只有保罗，整天无所事事地在大房子里晃来晃去，看到有人在忙碌，就摆出一副视察工作的样子。保罗觉得，自己在这个家里的重要性，简直还不如那几个没事就只会拿着把大剪子对着院里的花草修修剪剪的园丁！ 于是他开始苦思自己到底能做点什么。 或许可以帮着厨师想出几道中西合璧的新菜色？保罗一拍巴掌，从床上一骨碌坐起，准备去骚扰厨师。 下楼时正好经过滕冉的房间，房门开着，手机铃声从里头传出来。 保罗跟他打了个招呼，本想继续自己走自己的，却在听到滕冉对电话那边的人说出的一句话时果断收住了脚步。 滕冉疑惑道：“你说你想为我提供一份工作？” 保罗眼睛一亮，果然高端大气上档次的特工身份才配得起自己这种神秘的混血美男子啊…… 第32章 邀请 “九星集团？”滕冉回想着最近上班接触到的那些资料，“我有听说过这个集团公司，但是贵公司并不是TR的合作对象，您是怎么会知道我，还要为我提供工作的？” 对面的人嗓音稍显老迈，“我在你先前工作的地方也有认识的人，他看到了你被洛总强迫，偶尔跟我提起这事，我便希望能帮你这个年轻人一个忙。我猜你并不愿意留在TR工作吧？怎么样，要不要考虑一下我的提议，我可以给你提供不错的位置和薪水，最重要的是，在我这里，你是完全自由的。” 逃离洛清泽是滕冉从再次与他重逢的那一刻起就有的想法，可他以林安为威胁暂时留下了自己。本来还有些顾忌，但这些日子以来，林安和他们相处得越来越好，也清楚他们绝对不会真地伤害林安，其实并没有什么放不下的。 可自己为什么还是没走？这次出行，自己对洛清泽的心结的确解开了不少，只是两人之间仿佛又多了一层若有似无的隔阂，有个声音一直在心底提醒自己，再前行一步，可能就是万丈深渊。 当然，滕冉并没有傻到去相信对方这个蹩脚的理由，他开始想，对方接近自己，是不是另有目的？商场如战场，对手之间竞争起来有时比真刀真枪地上阵要更可怕，莫非他们是想对付洛清泽？可为什么找上自己，难道尚祈不是更好的人选？还是说尚祈一看上去就知道很可靠，而自己则比较像会背叛的那一个？ “我不着急要你的答复，”对面的人耐心道，“不过我很希望你可以抽时间到我们公司总部来看一看，说不定你会喜欢新的工作环境。” 九星集团虽然名气不算太大，但是从没有过什么内幕，并不像是那种会耍手段的公司，那么对方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想想最近和洛清泽的关系，眼下又有这样一个机会，滕冉想，或许真地可以暂时和他保持一定距离，理清自己心里感情的同时，也深入九星内部，如果对方真想对TR不利的话，自己也好能帮得上忙。 他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道：“好，我会考虑，去贵公司看过之后，再给您答复。” 嗯？什么情况，居然没拒绝？偷听的保罗踮着脚静悄悄往楼下走，决定下楼转一圈再回房间给洛清泽打电话——这样才显得自然，一点马脚都不会露，真是天生做特工的材料！ 可还没等他再上楼，只到冰箱里拿了瓶冰水的当儿，洛清泽就回来了。 “洛！”保罗迅速冲上去。 洛清泽松了松领带，淡淡嗯了一声，绕过他就要回房。 “洛，我有要紧事要跟你说。”保罗神神秘秘。 洛清泽不耐烦，“我要先冲个澡。”累了一整天还是没有查到有关穿越的一丝一毫有用信息，下午的时候图书馆的空调又坏了，虽然回来的路上在车里一直吹着冷气，可先前出了一身汗的黏腻感觉仍旧散不去，衣服湿了又干，穿着很不舒服。 “这件事绝对比你冲澡要重要！”保罗简直替他着急。 随他在耳边吵，洛清泽不理，径自上楼。 害怕一个不小心会被滕冉听到，保罗也不敢随便说出口，只好跟着他一起回了房间。 洛清泽很想把他关在门外。 尽职的特工先生还是挤了进来，“真地是大事！” “那也等我洗完澡再说。”洛清泽毫不顾忌地开始脱衣服。 保罗恨铁不成钢，“你老婆都要被别人拐跑了你居然还有心情洗澡！” 正在解衬衫扣子的手一顿，洛清泽转头看他，“你说什么？” “我不小心听到了冉的一通电话，”保罗把声音压得很低，“电话里的那个人说什么我听不到，冉也只说了两三句，但是意思已经很明白了，那个人要找冉跳槽到他们公司，冉答应了会考虑，并说会去他们公司看看。” 洛清泽眉头不易察觉地跳了下，“什么公司？” 保罗伸出一根手指敲脑袋，“好像叫什么……九星集团！” 咔的一声，皮带扣被洛清泽捏成了两半。 保罗：“……”刚刚发什么了什么，好惊悚。 洛清泽把皮带抽下来，随便丢在地上。 “你打算怎么做？”保罗继续小小声。 洛清泽往浴室走，“房子隔音很好，你说话不用那么小声。” “现在那是重点么！”保罗跺脚，“真是……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皇帝不急急死……急死……” 洛清泽靠在浴室门口等着他说完，“急死谁？” 保罗气得牙痒痒，转身往外走，“我不管了！” “P！”洛清泽叫住他，“就当你什么也不知道，别让冉冉觉得不自在。” 保罗回头，“可是你……” “我会处理好。”洛清泽说完，走进了浴室。 保罗叹了口气，替他关好了房门。 洛清泽闭着双眼站在花洒下，微凉的水打在身上，驱散了不少心底的烦躁。 冉冉，我也会暂时当做什么也不知道，只是想看看你究竟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不要让我失望。 又过了几天，尚祈总算拿到了政府签字盖章的批文，开发计划被提上日程。 这几天天气暴热，尚祈又整日在政府各个部门跑来跑去，人都被折腾得瘦了一圈，事情一办妥，回到家就瘫在了沙发上，连上楼洗澡都懒得去。 林安看得有点心疼，帮他倒了杯果汁过来，蹲在沙发边上道：“尚助理，你先喝点这个，可以补充一些体力。距离晚饭还有一会儿，你上去洗一洗然后睡一觉吧？” 尚祈坐起来，一口气把凉爽的果汁喝干，“洛总回来了么？” “回来了，”林安接过空杯子，“今天回来得很早，现在在书房。” “我先去跟他汇报一下工作。”他站起来又微微俯下身，贴着林安的耳朵道，“政府看了我们的开发案，觉得洛总是疯了才会有这种想法。” 林安被他逗笑，“但是我很感激洛总，我们那里的人都会感激他。” 尚祈委屈，“那我呢？” “也感激你！”林安抱着杯子站起来，想要把它送回厨房，小巧的耳朵染上了淡淡的粉红色。 尚祈满意笑笑，上楼去了。 转天就是周末，其他人都在赖床的时候，洛清泽和滕冉却都起得很早，并且在要出门的时候碰到了。 “有事出去？”洛清泽侧身让路，“去哪儿，需要我送你么？” 这里的交通的确是很不方便，滕冉道：“那……就麻烦你送我到最近的公交站就好了。” 洛清泽点了点头，也没多问。 滕冉有些心虚地看了眼身旁的洛清泽，没话找话道：“听尚助理说开发案通过了，你是要去忙这件事么？” “不是，那件事已经都交给尚祈负责了，他休息几天就会去忙。”洛清泽道，“我只是有点私事要办，要去个地方。” 滕冉顺口问道：“什么地方？” 洛清泽犹豫了下，道：“寺庙。” 滕冉：“……”不想说就算了你何必这么敷衍我。 看他一脸的不相信，洛清泽也没多做解释，到车库取了车一路无话地将人送到了公交车站。 “谢谢，”滕冉解开安全带，“我晚上可能会回来得晚一点，不用等我吃饭了。” 洛清泽叮嘱道：“注意安全，叫不到车就给我们打电话，会有人去接你。” 滕冉嗯了一声下车，看着越走越远最终混入车流中找不见的车子，心里不太好受。 虽然他问了自己去哪儿自己没说，可他却也没再多问一句，果然，也并不是很关心吧。 九星集团的总部在临市，不远，城际铁路只要一个小时。不过滕冉先是公交车转列车，下了列车又叫计程车，等终于到了九星集团总部大门口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 他站在大楼前看了一会儿，拿出手机找出了先前联络自己那个人的电话，拨了出去。 电话响了三声后被人接起。 “白总，”滕冉有些紧张，“我现在在您公司的楼下，请问您方便么？” 电话那边的人轻笑了一声，“好，你稍等我一下，正好我要出去吃午餐，一起吧。” “时间不凑巧，给您添麻烦了。”滕冉礼貌地道了歉，在听到对方挂机后才挂断电话。 十分钟之后，一个身穿灰白色西装，头发半白看上去有些沧桑的老人从大楼里走出来。他很容易就认出了滕冉，上前微笑道：“抱歉，有一点工作需要安排一下，让你久等了。” “白总？”滕冉摆了摆手，“是我没有提前打招呼就贸然前来，希望您不会介意。” “当然不会。”白总做了个请的姿势，“我有预感，我们这次的谈话一定会非常愉快。” 第33章 寺庙 滕冉跟着他来到一家高档饭店的包间内，看上去还有些局促。 白总把餐单推到他面前，“看看你想吃点什么。” “我吃什么都好。”滕冉坐得很直，目光却有意无意地扫向白总的脸。 白总当做不知道，随手翻着餐单，点了五六道菜，“我点的这几道菜，应该都是合你口味的吧？” 滕冉脸色白了白，“你怎么知道我爱吃什么？” 白总慈爱地笑了笑，“我向你发出邀请后，你一定查过九星集团吧，所以不会不知道我是谁，对么？” 滕冉掌心微微渗出汗来。 “冉冉，我可以像以前一样这么叫你吧？”白总双手交叠放在腿上，从容地看着他，“我们也曾见过几面的，那时候你叫我白伯伯，不记得了么？” 滕冉肩膀不易察觉地抖了抖。 眼前的这个长辈，正是当年在帝豪深受滕士康重用的副手，白嵩宇。 滕冉心绪有些乱。 从白嵩宇开始接触他起，他就不可避免地想到了那个在出事后没有一丝犹豫就抛弃了母亲和自己的毫无责任感的男人。当年的事情真相究竟如何，滕冉无从得知，但眼前的这个人，显然并没有和当初那些帝豪的元老风雨同舟，而是选择了以自己的利益为重。当然，这无可厚非，滕冉愿意接近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他或许能让自己了解到当年到底是什么逼迫滕士康走到了那一步。 他定了定神，道：“我还记得，可是我并不认为那几面曾经谈过我喜欢吃什么，并且还能让您一记就是这么多年。” 白嵩宇没有回答他话语中明显的疑问，道：“你似乎还有很多话想对我说。” 滕冉盯着他的眼睛，缓缓道：“我很好奇，既然您有财力创建起这样一个公司，当初为什么不肯向我父亲伸出援手？” 白嵩宇微笑，“你怎么能够确定我没有向你父亲伸出援手？” “我也是前不久才知道父亲欠下的债都还清了，”滕冉道，“据我所知，是洛天景帮的忙。” “难道你父亲没有告诉你正是因为洛天景他才落得如此田地么？”白嵩宇转着左手小指上的戒指，“我不知道洛天景是出于什么样的心理帮忙还清了债务，但这并不能改变他害人的事实。” 滕冉不甘不愿道：“虽然我不想承认，但就算真地是他抽走了公司内部的大部分资金，不顾后果签下合同的却是我父亲，不能说他就没有责任。” 白嵩宇微微摇头，“你父亲听到你这么说，该有多伤心。” 滕冉冷笑一声，“如果他听得到最好，我也想问问他，有没有想过为他担惊受怕的妈妈该有多伤心。” 白嵩宇用探寻的目光看他，似乎在考虑什么事情。 “还有一件事我也很想问，”滕冉道，“您想帮助我，应该不会只是因为有人看到我是受迫于洛清泽而同情我这么简单吧？” 白嵩宇没有否认，“你是故人之子。” “那么为什么，”滕冉眼眸中染上薄怒，“这份帮助迟到了这么多年呢？” 白嵩宇叹了口气，“这件事我的确该好好道歉，不过当年事出突然，我也慌了。等到事情稍稍平静下来后，我很想去探望你们，想确定你们母子的情况，可却已经找不到你们了。” 滕冉的表情平静了许多，似乎勉强接受了这个解释。 白嵩宇站起身，“我知道你心里必然还是有怨恨的，显然我并不是一个很好的能帮你解除所有疑惑的人，所以你应该见见他。” 滕冉只好也跟着站起来，“谁？” “你猜谁能把你喜欢吃什么菜告诉我呢？”白嵩宇走向包间门，“既然来了就进来吧，一直站在门外干什么？” 门打开，外头站着个神情颓丧身体颤抖的男子，看着滕冉的目光中饱含了太多太多情绪。 滕冉对上他的视线，大脑瞬间一片空白，熟悉又陌生的两个字如水波般在心底荡开。 父亲。 洛清泽把车停在山下，抬头望了望藏在山间的庙宇。 ……还真是跟从前的那个世界不太一样啊。 看着到处都是的喧闹游客，洛清泽有点头疼，可是没有办法，为了找到答案，总得试一试。 网上能搜的都搜了，图书馆也差不多被自己翻了个遍，一个有依据的解释都没能找到，连和自己一样的怪例也没有。就当是病急乱投医也好，都说庙宇道观多神人，不妨便来探访一番好了。 庙宇之内，香雾袅袅。 洛清泽本来不信这些，可既然到了这里又有事要求，只得买了三炷最贵的香做做样子。 有个身形微胖的中年僧人一直在大殿前后走来走去，见洛清泽出手阔绰，看着他上完了香忙迎上来，双手合十行了一礼道：“阿弥陀佛，施主眉间烦忧甚多，可有什么是要向佛祖倾吐么？” “大师有礼。”洛清泽对着他微微倾了倾身子，“大师慧眼如炬，晚辈不敢隐瞒，确是心中烦闷，苦求解决之法而不可得，不知大师可否为晚辈引见方丈大师，以求解脱之道？” 中年僧人：“……” 他那一套说辞本是用来唬人的，寻常游客听到，大多是觉得有趣，笑了几声也就作罢；少有能顺着他攀谈上几句的，也被他再用两三句佛经绕得晕晕乎乎，下次来的时候又不少花钱。似洛清泽这般不但接了话反而直接把他说懵的，倒还是头一个，弄得他一时半刻不知道该回什么。 “大师？”看他发呆，洛清泽在他面前挥了挥手。 “啊！”中年僧人总算回过神，“施主想见方丈大师，怕是多有不便。” 洛清泽眉头蹙起，“为何？” 中年僧人清了清嗓子道：“本寺香火不盛，慢待了佛祖，方丈大师要日夜念经，以求佛祖宽恕。” 洛清泽的嘴角几不可见地抽了抽，香火不盛？在商场里摸爬滚打了这么久，他当然不会不明白对方的意思，当即拿出钱包从里头抽出了一沓百元大钞放进了不远处的功德箱里，心说这里的寺庙也和自己从前生活过的地方不太一样啊。 这一幕被路过的游客看到，有人甚至拿出了手机想要拍照。 洛清泽不想自己因此上新闻，脸上带着三分不耐又看向那中年僧人，“大师？” 那僧人也不确定自己二人的谈话是不是还被别人听到了，不想惹麻烦上身，忙为他带路离开，“施主请跟我来。” 跟着那僧人七拐八拐，拐进了一座看上去很低调但其实明显有刚刚翻修过痕迹的院子里，洛清泽愈发觉得自己是找错地方了。 “施主，这边请！”领路的中年僧人忽然声音响亮地道。 洛清泽嫌他吵，奇怪地看了一眼。 中间的屋里却突然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如果不是洛清泽耳力过人，根本无法听得出来。 中年僧人把洛清泽引进门。 洛清泽淡淡环视了一眼，见屋子西侧放了个矮柜，柜门上方垂下的帘子还在轻轻晃动；矮柜再往里是一张小方桌，方桌虽有才被擦过的痕迹，却还是能够看到细小的食物碎渣；最明显的是，坐在屋子最当中软垫上的那位大师，嘴上还沾着点心沫。 洛清泽：“……” 所以刚才领路的那个之所以会那么大声就是在提醒他该装样子了？ 中年僧人一看就是对这种情况习以为常，走过去在那位打坐的僧人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看上去已有些年纪的方丈大师微垂的眼脸不由颤了颤。 洛清泽将中年僧人的话听得清清楚楚，已有了转身就走的想法。 他说：“第一次见出手这么阔绰的，点了我们最贵的香，又在功德箱里塞了几千，不管他求什么，您可都要把他忽悠稳了，最好能让他多来几次。” 方丈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抬头对着洛清泽施礼，“阿弥陀佛。施主，请坐。” 对于佛门，洛清泽到底有敬畏之心，也没有揭穿他二人，在他面前的坐垫上恭恭敬敬地跪坐了下来。 中年领路僧向方丈与洛清泽各行了一礼，出去了。 方丈打量了洛清泽一番，摆出一个慈祥的微笑，“不知施主所求者何？” 眼前这人显然并不如何可信，洛清泽便也没有直接把事情说出来，只道：“大师是佛门弟子，想必是相信前世今生之说的，那么大师可否告知，晚辈前世是什么人？” 方丈：“……” 洛清泽很是认真地看着他。 方丈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装模作样地念了几句经，而后道：“施主前世是造福一方的父母官，终其一生为民为国，不惑之年劳累亡故，积攒功德无数，所以今生也得福报。” 洛清泽很不给面子的摇头，“大师错了，莫说我前世不是做官的，我甚至不曾活到四十岁，看来我真正要求的事，大师也无法帮我解决了。” 方丈：“……”这人是神经病么？ “不打扰大师清修了。”洛清泽起身要走。 “等一下！”方正踉跄站起来，有些急切地想去拉他。 洛清泽回头。 “我说，”方丈盯着他，“你的香火钱都是正道来的么？” 洛清泽：“……” 第34章 闷气 寺庙里发生的事让洛清泽感觉无力又疲惫，虽然时间还早，够他再多跑两个地方，可他却没那个心情了。想起滕冉到底还是答应了白嵩宇的会面邀请，心里更加烦闷，直接开车回了城郊别墅，甩上房门躺在床上养神。 没一会儿，敲门声响起。 洛清泽睁开眼睛，对着雪白的天花板看了片刻，才起身去开了门。 尚祈站在门外，把手上的冰水递了过去，“先消消火，然后我再来跟你说正事。” 洛清泽接水的手顿了顿，为他让出路，“我看上去像火气很大？” “老实说我还没见过你真正火大的时候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尚祈走进来坐在窗边的椅子上，“只是，我这样感觉。” 洛清泽灌了半杯冰水，笑着坐到床边，“我也想象不了你有一天辞职不干了的话，我要到哪里去找一个人来接替你的位置。” 尚祈也笑，“我觉得短时间内你应该无需为了这件事烦忧，而且你要相信你称职的助理，即使真地要走，也会为你把这些事都安排好。” 洛清泽把水杯放在床头柜上，“说吧，什么事。” “关于白嵩宇，”尚祈将一个文件袋递到他手上，“先前请去调查他的人刚发来了传真，这个人，似乎全身上下都透着诡异。” 洛清泽打开文件袋，倒出几张纸来快速地翻看着。 “三十五岁以前，他在一家没有名气的律师事务所工作，据他从前的同事说，他为人沉默寡言，性格甚至还有些懦弱，所以虽然法学毕业，却只能在事务所里做文职；”尚祈指着洛清泽正在看着的那张纸道，“然后三十五岁那年，他突然生了一场大病，所有人都以为他会挺不过去的情况下，他却奇迹般地活了下来。可那之后，他却像变了一个人一样，起初经常说一些谁也听不懂的话，他的家人和周围邻居都以为他大病中发烧坏掉了脑子。” 洛清泽将纸放回文件袋，“然后又过了几年，他重新开始工作，不再接触法律老本行，而是辗转于各个商贸集团之间，一步步爬上来，最终进了帝豪。” “那之后他性情大变，与从前判若两人，”尚祈眉头拧起，“尤其是在洛伯伯离开帝豪之后，他在很多事情上都表现出了超凡的野心。” 洛清泽沉默。 尚祈仔细地看着他脸上的表情，不想错过任何一个细微的变动，“他绝度不是一个简单的人，你就那样放任冉冉一个人去找他，不怕冉冉有危险么？” “他不会有危险。”洛清泽捏了捏眉心，眼底漫上些许倦意。 很显然，先前洛清泽对白嵩宇也并不了解，也就无法判断那个人会对滕冉做出什么事来，那么他之所以能够这么肯定地说滕冉不会有危险，也就是说他早就安排好了人跟在滕冉身边保护了。 尚祈笑笑，“冉冉知道这件事么？” “他不需要知道，”洛清泽把剩下的半杯冰水也喝了下去。 尚祈点点头站起来，“也是，要是他知道了你在他身边安放了人手，那么也就知道了你偷听了他打电话的事。” “……”洛清泽强调，“不是我偷听，你P偷听后转告我。” “又没区别。” “区别很大！” “最后不都是你知道了却不让冉冉知道你知道了嘛。” 洛清泽：“……”你到底在说什么？ 尚祈拿起文件袋往外走，“给你个建议，最好跟他坦白吧，用一种比较柔和的方式，这样他会更加信任你，说不定就把今天发生的事都告诉你了。” 洛清泽黑着脸道：“你是我的助理，不是我的感情顾问。” 尚祈打开门，回头道：“我也觉得我少赚了一份薪水。” 洛清泽：“……” 晚上十点，滕冉还没有回家，洛清泽开始有些坐不住。 虽然也有人向他汇报说滕冉很安全，可是他还是无法完全放心，甚至有些后悔早上没问几句就让他离开了，回想自己当时的态度，几乎是可以用冷漠来形容的。 他本想等着滕冉主动来向自己坦白，可他知道，自己还是败了。 握着电话在房间里转了无数圈后，洛清泽放下最后那一点坚持，把电话打了过去。 滕冉呆呆看着手机上亮起的名字，柔和的光照在他脸上，映出了眼底一片迷茫之色。 他就那样看着，看着，竟然连要接起来都忘了。 直到电话又黑下去。 滕冉受惊般地将电话重新按亮，正要拨回去，对方却再次打了进来。 这一次他不敢耽搁，立刻接了起来，在开口说第一句话之前，先如释重负般地吁出了一口气。 洛清泽敏感地察觉到了他情绪上的不对劲，沉声问道：“怎么了？” “没……没有……”滕冉吸吸鼻子，“是有什么事么？” “你现在在哪儿？”洛清泽开门快步下了楼。 滕冉支吾道：“我……我有一点事所以回去晚了，你别……别担心，而且小安尚助理和P，还有时医生都有打电话过来，我真地没什么事，很快就回去了。” 洛清泽：“……”你是在埋怨我电话打得晚不够关心你么？ 没听到对方回应，滕冉不由自主将电话捏得更紧，“洛……洛总？” 洛清泽没说什么其他的话，又问了一遍道：“你现在在哪儿？” 滕冉努力把眼泪忍回去，“我在……火车站。” “到出站口找一间餐厅等我。” “不用，我自己叫计程车……”滕冉话说一半停下，因为他听到了电话那边传来的引擎启动声，“那好，我找到餐厅再给你打电话。” 洛清泽嗯了一声，挂断电话开车出了门。 一个小时后，洛清泽在滕冉所说的那个面馆里找到了他。 时间已经很晚，但因为是火车站，进站出站的人很多，面馆里到现在还是座无虚席。 所以洛清泽刚一进来就发现了有服务生在路过时会瞪一眼什么都没点却一直干坐在那里站着位置的滕冉，更有甚者还会故意撞向他已经尽力往里侧缩的手臂。 滕冉只是出神地坐着，仿佛对这一切毫无所觉。 洛清泽在心里叹了口气，走到他对面坐下，“你晚上一定还没吃饭吧，为什么不叫点东西吃？” 滕冉肩膀轻微地颤了下，而后抬头露出个有些难看的微笑，“你来了啊，那我们回去吧。” 洛清泽隔着桌子将他按回到了座位上，“先吃东西。” “我晚上吃过了，”滕冉说谎，“不饿。” “可是我饿。”洛清泽拿起立在边上的餐单，把服务生叫过来，点了看上去不错的两碗面，小菜则是按顺序一道道往下念。 滕冉还以为他念出来是在选到底要吃哪个，却看到服务生手指飞快地下单，忙阻止道：“等一下，我们……” “都记下来了么？”洛清泽道。 见他点了这么多，还都是贵的，服务生一改先前的态度，殷勤道：“已经下好单了，请您稍等，我们很快的。” 等服务生走了，滕冉小声道：“我们吃不完这么多，还是告诉他只留两样吧？” “吃不完就拿回去给P他们当宵夜。”洛清泽声音有些冷。 滕冉靠回椅背上，小心看着他的脸色，“我今天……” “回去再说。”洛清泽打断他。 滕冉低下头，心里闷得发疼。 看上去就让人十分有胃口的面条很快被端上来，小菜也是一碟接着一碟，由于一开始滕冉找的就是一张最小的双人桌，所以桌上很快就摆不开了。 服务生十分热情道：“要不帮你换一张大点的桌子吧？” “不用了，”洛清泽脸色阴沉，“还没上的直接打包就好，等下我拿走。” 服务生连连点头，也不敢再多说其他，“好，这次真是不好意思。” “没关系，下次记得对客人多点尊重就行了。” 服务生脸一白，下意识往领班的方向看了一眼，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指的是什么，忙冲滕冉道了个歉，“我不是有意的，希望您不要放在心上。” 滕冉眨着眼睛看他，“啊？” “吃东西吧。”洛清泽拿起筷子拌了拌碗里的面。 回去的时候，两个人都是左右手各提了一个袋子，不要说夜宵，几个人再吃一顿正餐也够了。 滕冉把东西放在后座上，自己到副驾驶坐好，一句话也没说。他看得出来洛清泽在生气，虽然不知道他到底在气什么，但直觉告诉自己，是自己惹他了。 看着他小心翼翼的模样和眼里不易察觉的委屈，洛清泽非常想找个人来拿着剑对砍。过去几年一直被人欺负的小家伙，这段时间好不容易被自己养得好了许多，为什么不过就是跟个混蛋见了一面，回来就又变成林安曾像自己提及过的那个样子？ 林安那时说，能得到那份救生员的工作，对冉冉来说简直就是比什么都重要的事，所以他为了不把工作丢掉，什么样的委屈都可以忍。 自己放在心尖上呵护的人，凭什么要在别人那里受委屈？ 洛清泽握着方向盘的手越来越用力，想起滕冉刚刚那碗剩下大半的面，心里更气，没处发泄，只好狠命踩油门。 滕冉默默地抓住安全带。 余光瞥见他动作的洛清泽：“……” 第35章 争吵 两人到家时早已过了十二点，客厅里的灯却还大亮着，进门才看到，尚祈等人都围坐在沙发上，竟然没一个去睡觉的。 滕冉以为大家都在为自己担心，正想道歉，就听洛清泽道：“你们在做什么？” “正在商量要叫什么外卖，”保罗扑上来抢走他手上的两大袋餐盒，“不过你们知道主动带回来真是太好了！” 滕冉：“……” 林安也过去把滕冉手上提着的方便袋拿过来，迫不及待地打开，“这么多，都带了什么好吃的啊。” 保罗指使尚祈，“尚，去拿啤酒过来！” 时文翰一边帮着开餐盒一边慢悠悠道：“我必须要提醒你们一下，这个时间吃东西其实对健康无益，喝酒就更有害了。” “那你到底要不要一起？”保罗不满瞪他。 时文翰干脆道：“要。” 滕冉：“……” 林安跑进厨房抱着碗筷过来，“洛总和冉冉，你们在外边吃过了没，要不再和我们一起吃点？” “你们吃吧，我累了，先休息了。”洛清泽说完就往楼上走。 滕冉看了眼他的背影，抿了抿唇，挤出一个微笑道：“我们吃完了，你们慢慢吃，我上去洗个澡。” 林安点点头，“你也累了一天了，早点睡吧。” 看着滕冉无力耷下来的双肩，尚祈摸摸下巴喃喃自语，“洛总这样不行啊，要加把劲啊。” “你在说什么？”林安歪着脑袋看他。 尚祈微笑，为林安夹了一大块口水鸡，“我说你太瘦了，这样不行，要多吃点，不然下次再回家林叔林婶要怪我亏待你了。” 林安脸一红，“不会的。” 保罗用筷子戳了戳碗底，“尚，不公平，我们认识这么多年，怎么不见你为我夹菜？” “我要多为你创造练习用筷子的机会。”尚祈面不改色道，“而且，我们要对新朋友尽量表现出友善才对。” “……”保罗无语地翻了个白眼，想起他说的新朋友，又转头看身边的时文翰。 时文翰心领神会地把他的啤酒拿过来，“喝不了不用勉强，我帮你喝。” 保罗：“……” 洗完了澡后，洛清泽靠在床头看书，书却一页都没有翻过。 自己这一路把火气表现得很明显，也确定滕冉一定是看出来了，那么按理说他应该会来找自己的，自己只需要耐心等待就好了。 可半个小时过去了，一个小时过去了，门外却依旧没有传来任何动静。 洛清泽咬牙。 又过了半个多小时，洛清泽听到外边传来尚祈等人各自回房前的互道晚安声，然后是几间房的开门关门声。 走道里再次恢复寂静。 洛清泽把书往床头柜上一拍，站起来走了没几步，忽然又听到了一声开门声，与先前几个不同，这一声光听就知道开门的人有多小心。 嘴角不着痕迹地勾了下，洛清泽又回到床上靠好，把书拿过来继续做样子。 然后他就听到，脚步声朝相反的方向去了，越来越远…… 洛清泽：“……” 还好这一次并没有让他气很久，那个刻意放轻的脚步声就又折了回来，最终停在他门外，又过了几分钟，才轻轻地敲了敲门。 这几分钟早已让洛清泽失了耐心，可为了不表现得过分急躁，他还是放缓动作，慢慢走过去开了门。 滕冉端着杯温牛奶站在门口，却不敢看洛清泽的眼睛，“我看到你房间灯还亮着，也不知道你是不是又睡不着了，就……”他话说一半才想起，洛清泽不喜欢喝牛奶，刚才在楼下满腹心事地准备，只想找个来敲门的借口，却把这件事忘到了脑后。一时万分尴尬，滕冉抓着杯子的手都在颤，“那个……我还是……回……” “进来吧。”洛清泽接过杯子，让出路来。 滕冉低着头进屋，却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好。 “坐。”洛清泽用下巴指了指床，然后喝了口牛奶，眉头紧跟着皱了起来。 滕冉正犹豫到底要不要坐，抬头看了一眼，正看到他那副难以下咽的表情，“真地那么难喝？” 洛清泽又把牛奶还给他，“你帮我喝完，不然今天什么话也别说了。” 滕冉愣愣地接回杯子，看着杯子边缘留下的那个浅淡唇印，有些晃神道：“那就改天再说好了。” 洛清泽：“……” 最后在他的注视下，滕冉还是妥协地把牛奶喝完了，又伸出小舌头舔了舔唇边的奶白色印记，全然没有意识到这个动作差点让身边的那个人化身为狼。 洛清泽强迫自己移开视线，走到窗边看着只亮着几盏灯火的幽静小院，“找我什么事？” 滕冉跟过来，站在他身后几步远的地方，“你是不是在生气？是因为我么？” 落地窗上映出的那个清瘦的身影又被外边那层格子窗切得七零八落，看得洛清泽一阵心疼，可为了以后不会再发生这种事，他还是狠下心道：“是。” “为什么？”滕冉追问。 洛清泽转过身看他，表情和视线都已经十分严厉，语气也很不好，“去哪儿了，为什么这么晚回家，明知道有人会担心，怎么就不主动打个电话回来？” 滕冉一怔，心中的抱歉竟然去了一半，“那是我自己的私事，我是个成年人了，去哪儿不用跟你报备吧，你又不是我什么人。” 本来是想要唬唬他，听他这么一说，洛清泽倒是真地动了气，“我不是你什么人？” 如果时光回到多年前，两人还没有分别，无论吵得再凶，滕冉也是不会说出这句话的。但阔别已久，其间早已物是人非，再怎么样，也是回不到从前了。长久以来为生存受尽委屈的经历，除了让滕冉学会了小心之外，也让他的情绪变得极其敏感，受不了一丁点的刺激。 当然，洛清泽到底是特别的，如果换做旁人这样质问他，他绝不会是这般的反应，敢于和洛清泽顶嘴，到底还是因为信任并依赖他。 可惜盛怒中的洛清泽显然没有想明白这一点。 滕冉清楚地看见洛清泽眼中一闪而逝的受伤，可却依然没有改口，“难道不是么，撇去上司和下属这层关系，你是我什么人？”连他自己也没有察觉到，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内心深处多希望洛清泽给一个肯定。 洛清泽怒极反笑，“对，我不是你什么人，我们之间只有公事上的关系，你的私事，我半点过问的权利都没有，哪怕我们住在同一个屋檐下，我甚至连关心都多余！” 滕冉嘴唇颤了下，重新低下头去。 对，关心。不管他语气有多不好，也都是因为关心自己，可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垂在腿边的手无意识地捏成拳，“对不起”三个字含在唇齿间，却如何也说不出口。 洛清泽气得快要发疯，也顾不得那许多，口不择言道：“滕冉，你真地变了，我再也没有办法看透你心里的想法。” 滕冉微惊。 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他从没听到过洛清泽连名带姓地叫过自己。 洛清泽眼底都是冷意，“你吃了那么多年苦，我很抱歉，甚至希望受苦的人是我自己，我想尽办法竭尽全力地补偿你，但似乎总是拿不准你真正需要的到底是什么。只要你开口，只要我有能力做到，我都可以给你，你到底还有什么不满意，为什么要瞒着我去见白嵩宇！” 滕冉瞪大眼睛，“你……你怎么知道？” 洛清泽没回答，怒火在他眼底熊熊燃烧，随时都有吞噬理智的可能。 “你是调查我，还是找人跟踪我？”滕冉的声音也冷了下来。 洛清泽撞着他的肩膀走过去，“随便你怎么想。” 他这样说更加肯定了滕冉的猜测，肩头骨头相撞传来的疼痛仿佛切断了最后一丝信任，滕冉怒道：“先前在小安家里说的那些话，你都是在骗我对不对，什么用自己的钱把帝豪买回来，与你父亲无关，一切都是假的对不对？那件事从始至终都是洛天景耍的手段，你起初或许不知道，现在也早已成了他的帮凶！你接近我到底是为了什么，我身上已经没有任何东西是再值得你们洛家好觊觎的了，把我留在你眼皮底下该不是怕我出去乱说话吧！我真后悔今天回来了，我应该留在九星，一步一步报复洛家，报复你，让你们后悔当年对妈妈和我所做出的一切！” 洛清泽有些心灰意冷。 自己把他看得重逾一切，没想到到头来他心里的自己竟是这样卑鄙不堪，实在难让人不觉得心寒。 他冷笑道：“你身上，你父亲身上，从来就没有任何东西是值得我去觊觎的。你想走就走，我绝不……” 第36章 恐惧 洛清泽话说一半，忽然觉得体内真气冲撞得厉害，这才省起自己心绪起伏太大，将最近好不容易梳理顺的内力再次打乱。才从走火入魔的边缘把自己拉回来，这会儿真气错乱可不是闹着玩的，然而滕冉在面前，他不能马上运功调息，只好不动声色地拼尽全力将紊乱的内息压制住。 胸口传来剧痛的同时，血腥之气抵挡不住地一路冲撞着蔓延上来。 滕冉丝毫没瞧出他的不对劲，人仍在气头上，用近乎逼问的口吻道：“绝不怎么样，为什么不继续说下去了？” 洛清泽皱了皱眉。 “不过你说得没错，我的确要走，不论你再……” 洛清泽手按在嘴上，快步朝浴室走去。 滕冉呆住，刚刚那一瞬从他指缝间看到的红色液体……是血？ 他很快回过神，也飞快跑了过去，“你怎么了，怎么会……” 洛清泽连着呕出了三四口血，一边放水一边还不忘腾出一只手来去关浴室的门。 不过这个时候他显然快不过滕冉，在他关门之前，滕冉已经将手卡在了门边，并被眼前所看到的景象惊得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脑中一片混乱，疼痛从心底传至全身上下每一处，恐惧没顶袭来。 “出去！”洛清泽抹了抹嘴，低吼道。吐了这几口血虽然让他觉得胸中郁结之气少了一些，但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情况，他自己也不知道。 滕冉全然乱了方寸，也忘了前一秒自己还在生气，上前就想要扶住他，“你……你怎么了……为什么会这样……” 洛清泽眼前一阵阵发黑，如果不是撑着洗手台恐怕早就站不住了，可在滕冉手伸过来的时候，他还是甩开了，赌气道：“我又不是你什么人，你犯不着这么紧张。” 滕冉手僵了僵，终于知道这句话有多么伤人。 洛清泽用力地呼吸了几下，感觉稍稍好些了，才把嘴凑到水龙头下边漱了漱口，正要洗把脸，刚抬起手却觉得身体好像失去支撑一样坠了下去。 滕冉想也不想地扑过去抱住他。 洛清泽却挣开他的双手，吃力地站起来，踉跄地走到床边，失重地栽了上去。 滕冉咬了下嘴唇，拿了个毛巾沾湿，过去想帮洛清泽擦一擦脸上水渍。 洛清泽没心情理他，可这个时候也没有力气躲开。 滕冉的手一直在颤抖，声音也有些哽咽，“你到底怎么了，求你别吓我……” 好不容易硬起来的心，就在他染上哭声的请求中又软了下去，洛清泽忍着难受道：“我没事，躺一会儿就好了，你回去休息吧。” “我不回去，你需要看医生……”滕冉猛地站起来，“对，医生，我怎么忘了！” 洛清泽半睁着眼睛看着他跌跌撞撞地跑出去，心中很是无奈。 滕冉大力地敲着时文翰的房门，清楚地感觉到恐惧正在心里膨胀，随时都有可能炸开，“时医生！时医生快醒醒，你快点来，他到底怎么了，你救救他……”他急得语无伦次，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刚刚睡着的尚祈听到动静后，先探出头来，“冉冉，什么事啊？” 滕冉回头看了他一眼，眼泪已经落了下来，“清泽他……他吐血……我……” “你说什么？”尚祈吓了一跳，慌忙就往洛清泽的房间跑。 滕冉正要再敲门，门却从里头打开了。 时文翰睡眼朦胧，眼里尚存三分醉意，迷迷糊糊道：“怎么了？” 滕冉拉着他就走，“你去看看清泽，他吐血……很多……” 时文翰一听，人立刻精神了，反手拉住他往前走，脚步要稳得多。 洛清泽抓着被子蜷在床上，神情看上去有些痛苦。 尚祈也跟着着急，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时文翰帮洛清泽翻了个身，让他平躺在床上，想要掀起他的眼皮看一看，可手刚一靠近就被他挥开。 洛清泽哑着嗓子道：“我没事，都回去睡觉，让我安静一下。” 林安这时候也跑进来，见这阵仗吓了一跳，“发生什么事了？” 时文翰对尚祈道：“叫救护车！”他转身又往外走，想回到自己房间把简易的急救设备拿来，以做好准备应付在救护车来之前洛清泽可能会出现的严重情况。 手机没带在身上，这个房间又没有座机，尚祈只好也往外跑。 洛清泽忍无可忍，翻身从床上坐起来，吼道：“我说了我没事，都给我停下！” 时文翰和尚祈果然都停下来了。 保罗揉着眼睛从外头进来，“怎么这么吵啊？” 洛清泽咳了两声，揉了揉胸口，又躺回去，“再说一遍，都回去睡觉，别再吵我。” “可是……”滕冉还在着急。 “他中气很足啊，”时文翰莫名道，“你确定他是吐血，而不是含了一口番茄汁什么的吐了出去？” 洛清泽：“……” 于是满屋子上下只有滕冉一个人急得不知所措，“不是，我真地没有看错！” “冉冉！”洛清泽没办法，只好亲自出声安抚，“过来陪我一下，让他们回去睡吧。” 滕冉乖乖走到床边坐好。 尚祈十分无语地看了洛清泽一眼，“老板，下次不要半夜三更地这么闹了，你看都给冉冉吓哭了，真地很无聊。”用这种办法追人，你怎么追得到？ 洛清泽：“……” 其他人各自回了房间后，滕冉还没有回过神，眼泪一颗接一颗往下掉，他却好像不知道一样。 已经失去了家，失去了妈妈，失去了所有幸福，本以为自己再没什么好怕失去也没什么能够失去的了，却发现事实与自己所以为的远远不同。 不想……连他也失去。 洛清泽闭着眼睛，好半天才把乱掉的真气理顺，心想自己还是大意了，不该在刚刚冲到第八层后就疏于练功，再加上一时急火攻心，才会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 重新睁开眼睛，看到滕冉正坐在床边掉眼泪，洛清泽在心里轻轻叹息，撑着有些疲惫的身体坐起来，抬手为他擦掉泪水。 滕冉呆呆地转头看他，下唇颤了颤，猛地扑到他怀里，“清泽，我错了，我不会惹你生气了，你不要死……” 洛清泽：“……” 滕冉死死攥着他的衣服，“清泽，对不起……” 洛清泽拍拍他的背，“我没事，也不会……”他忽然想到自己某天说不定会突然不见，便道，“会不会死我说不准，但至少不会是现在。” 滕冉身体颤了一下，稍稍退后一点，双眼通红地看着他道：“清泽，你是不是生病了，你不要瞒着大家，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早一点治病的话，好起来的机率也会更大些。” 洛清泽换了个姿势，在背后垫了个枕头靠在床头，“我真地没事，你别担心。” 可这话听在滕冉耳朵里，却只像是他在刻意隐瞒病情，滕冉当下又急了，“清泽，你别……” 听他一口一个清泽地叫着，洛清泽心里很是受用，握过他一只手道：“你想让我好受些的话，就老老实实回答我几个问题。” 滕冉立刻点头，还用另外一只手帮他拉好被子，连先前气他是调查还是跟踪自己的事也不理了。 “为什么答应去见白嵩宇，回来之后又为什么失魂落魄的？”洛清泽问道，并留意看着他脸上的表情。 滕冉拉着长音嗯了一声，似乎是在组织语言，好一会儿才道：“去见他的理由有很多，一是我想问问他当年那件事，看他还知道些什么我所不知道的；二是我想弄清楚他找上我的原因是什么；三是，”说到这里他顿了下，没敢去看洛清泽的表情，“如果那个地方真地不错的话，或许我就可以摆脱你了。” 洛清泽心头空了空，随即泛上深深的无力感。自己努力消除两人之间的隔阂，想尽办法对他好一点再好一点，本以为已经拉近了那些因为时间而疏远的距离，却没想到他心里想的一直是如何摆脱自己。 滕冉没察觉到他情绪上再一次起的变化，继续道：“至于回来后为什么会这样，可能只是……有点累吧。”他想了下，还是没有把与滕士康见面的事告诉洛清泽。 洛清泽平复了一下心情，道：“冉冉，你不要去想那些事了，白嵩宇不是什么好人，你也别再去跟他见面。我所认识的你，永远都是朝气蓬勃的，我不希望再看见你对着谁小心翼翼，更不要你再委屈自己任何，懂我在说什么么？” “我今天状态不好，只是因为想起了一些过去的事，以后不会那样了。”滕冉试探地看着他的脸色，“至于九星集团那边，我……我想……想到那边去工作。” 洛清泽的脸彻底黑了下来。 第37章 伤害 滕冉担心自己惹他生气他又会不舒服，忙道：“你别想太多，我只是想弄清楚一些事情，现在的我……很混乱。我知道你担心我，为我好，我答应你一定会好好照顾自己，也会时常回来看你们，行么？” 真地知道么，真地知道又怎么会说出那样怀疑自己的话？洛清泽放开滕冉的手，捏了捏眉心道：“我是我父亲帮凶的那些话，是白嵩宇对你说的么？” 看着被放开的那只手，滕冉心里无端一阵失落，定了定神才道：“他是说了一点，不过……” “不过无关紧要，因为你心里本来就是这么相信的，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是，对么？”洛清泽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那么冷。 滕冉迟疑了一下，道：“你们双方各执一词，我不知道谁说的才是真的，所以需要自己去寻找答案。” 他这么说，无疑已经把自己摆在了和白嵩宇等同的地位上，洛清泽有些想笑，还以为自己于他而言至少有那么一点是特别的，看来不过是一厢情愿罢了。 “清泽？”滕冉轻轻唤了一声。 洛清泽看他，“该说的我都说了，你不信，我也没有办法。你要去就去吧，我不会再过问了。” 滕冉心里没来由地一阵慌乱，抓住洛清泽的手臂道：“我不是不信你，只是……只是他说……反正起码现在白嵩宇对我并没有恶意。” 如果洛清泽知道这个“他”是滕士康的话，他大概会冷静地把问题重新再考虑一遍。 可惜他不知道，所以只能继续生气，“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么这个过程中我爸到底得到了什么？既然他什么都没有得到，又有什么理由那么做？” 滕冉小声道：“不是得到了一笔巨款么，然后借着那笔巨款的力量，又有了现在的名望地位。” 洛清泽低笑了一声，“他到美国起家的数目并不大，那点钱，他根本不缺。” 滕冉把手缩了回去，低头不语。 洛清泽一想，也是，自己现在说的话，也不过是一面之词，人家凭什么相信？闭了闭眼，他疲惫地道：“如果白嵩宇成功地说服你完全相信了他，接下来会怎么样你想过没有？”见滕冉露出不解的表情，洛清泽继续道，“他会怂恿你报复，会让你转过来对付我，那时候，你会怎么选择？” 滕冉错愕。 洛清泽翻身躺倒，“已经很晚了，回去睡吧。” 滕冉又在他床边坐了一会儿才起身离开，关门之前又微微侧了头，闷声道：“不管真相如何，我都不会让你受到伤害。” 洛清泽心里钝钝地痛着。 傻瓜，在你还没察觉的时候，伤害就已经存在了。 那之后，原本就话少的洛清泽变得更加沉默寡言，常常一天到晚都听不到他说上一句话。 滕冉不放心他的状况，便也没急着走，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又气得他吐血。想劝他去医院好好做个检查，两次下来都没有结果，甚至连敷衍他都嫌多余，滕冉只好不再说了。 家里的气氛一时变得十分压抑。 这天晚饭前，保罗把不准备吃饭的洛清泽硬拉了下来，教训道：“你可以不爱惜自己，但不能不爱惜粮食，不管有多少不开心的事，日子总不能不过，所以饭就不能不吃。” 洛清泽懒得听他说些毫无逻辑的话，一言不发地坐在餐桌的一端，把手机放在桌上划来划去。 林安看了眼洛清泽毫无表情的脸，拉了拉身旁的滕冉，压低声音道：“冉冉，你真地要辞职到别地方去工作么？我觉得这里很好的，我们一大家子像朋友又像家人，彼此关心照料，明明很开心，你为什么要走呢？” 滕冉笑了笑，笑容却显得有些苍白，“我不是觉得这里不好，只是有些事情，必须要自己亲自去做才行。你放心，我会时常回来看你的。” “可是我是因为你才来到这里，”林安越说情绪越低落，“现在你要走了，我……我不如跟你一起走吧！” 尚祈正在倒果汁的手一抖，洒了一大片出来。 “喂！”保罗连忙站起来后退，才没有被波及。 “抱歉。”尚祈放下果汁，抽出几张纸巾来擦，脸上看不出是喜是怒。 滕冉也伸手帮忙，劝林安道：“小安，你不用担心我，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不会再被人欺负。而且，就算最初你是因为我来到这里，但这么长时间下来，大家都真心把你当朋友，你不用感到不自在的。” 等他们擦得差不多了，保罗才坐回来，“是啊，安，你舍得尚么？” 林安偷眼去瞧尚祈，见他没有表情，也不朝自己这边看，莫名就有些心虚，蚊子般小声道：“舍不得……” 尚祈的面色立时缓和了下来。 保罗用鄙视的眼神看他，那点出息。 尚祈挑了挑眉，“说起来，P，为什么你叫老板和我就叫姓，叫小安和冉冉就叫名字？” “因为他们比较可爱啊，你不觉得么？”保罗嫌弃，“你和洛又不可爱，我为什么要喊得那么亲？” 尚祈：“……” 林安被他逗得笑出来，心情总算好了些。 一直忙着打游戏没说话的时文翰从电脑前抬起头，插嘴道：“那你喊我什么？” 保罗挠了挠脸，“Doctor。” “没创意。”时文翰又把头埋回去。 “……”保罗拍桌，“一个称呼为什么要有创意！” 时文翰聚精会神地敲键盘。 保罗：“……” 把果汁递到洛清泽手边的时候，尚祈不经意扫了眼他的手机，发现他正在看一处景区的介绍。 “怎么，洛总对这里有兴趣？”尚祈问道，“是想要收购么？” 洛清泽大致浏览了一番就关掉了，“只是想去看一看。” “放松一下也好。”尚祈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保罗好奇道：“什么地方？我也想去。” “城南的紫霞山，”尚祈道，“传说中是不少修道之人飞升的仙山，风景很美。” “尚助理不是在国外长大的么，怎么知道这么多？”林安有些小崇拜。 尚祈严肃道：“因为我热爱祖国。” 众人：“……” 于是第二天一早当洛清泽准备出门的时候，就看到所有人都站在车库前等着，保罗怀里还抱着个巨大的登山包，正咧嘴对着他笑。 洛清泽：“……” “前两天刚买的那辆商务这回用得上了。”尚祈微笑道。 保罗点头，“嗯，幸好买了那辆车，不然就要分开两辆，那样一点也不热闹。” 洛清泽头疼地道：“谁说我要去紫霞山了？” “我们都没说。”保罗配合道。 洛清泽：“……” 保罗笑得眯起了眼睛，“那么现在可以出发了么？” 洛清泽：“……” 尚祈保罗等人一路上在车里聊得开开心心，因为动作慢了而只好坐在洛清泽身边的滕冉却不能参与——身旁的人闭着眼睛半个字都不说，无形的压力却从他身上传来，有什么话也都被压回肚子里去了。 好不容易到了地方，刚一下车，滕冉就重重呼出一口气来。 “冉冉怎么了？”林安立刻关切地看着他，“是晕车了么？” “没有……”滕冉回头去看洛清泽，对方却没有看过来，径自向前走去。 林安撞了撞他的手臂，“你和洛总到底怎么了啊，是吵架了么？” 滕冉叹气，“算是吧。” “那你就去跟他道个歉啊，他是老板，有点脾气也在所难免，你就别和他争了。”林安顿了顿，又道，“等一下，这该不是你想要离开TR的原因吧？” 因果关系刚好弄反了，滕冉拍拍他的肩膀，回避了这个问题，“没你想得那么复杂，快走吧，不然要跟不上了。” 山既不高也不陡，只是岔路多了些，不过不论从哪条路走，终点都是同一个。山道两旁树木林立，让山路更显清幽，山风偶尔吹来，带来阵阵清爽。 众人跟着其他游客缓步往山上走，说说笑笑地指指这里，又拿出手机相机拍拍那里。当然，出于对宗教信仰的尊重，谁都没有大声说话。 洛清泽有意放慢脚步，很快就落在了后头。 滕冉始终留意着他，见他落了后，本也想停下来等，可一想就算等到他，他也不会和自己说上半句话，一时又有些犹豫。 而在他犹豫的时候，洛清泽已经转了个弯，不声不响地朝另一边的岔路走去了。 滕冉怔了怔，下意识地追了几步，又停下来回头看看完全没发现这边情况的尚祈等人，想了想，还是没有出声告诉他们，一个人追了上去。 不论真相如何，他对自己的关心不假，这一点还是可以确定的。 那么就算要走，至少也不要带着心病走吧。 第38章 绝症 洛清泽双手插在裤袋里信步往山上走，看上去只是在悠闲地赏风景，可默不作声跟在后边的滕冉却感觉到，他迈出的每一步都那么沉重，坚实的背脊看在自己眼里，竟也透着几分孤单和落寞。 想过去和他说上几句话，却不知该从何开口，几次想要上前，可到了距他只有几步远的地方，总是又失了勇气，再次落后。滕冉感到一阵阵难过，也不知道是为他还是为自己，又或是为了曾亲如兄弟的两人间现如今尴尬不已的相处模式。 洛清泽自然知道滕冉一直跟在后边，他只是没有心情也不想去理，理智上明明知道喜欢他是自己一厢情愿的事，无权因此束缚于他，可情感上却不能容忍他把自己看得与别人没有区别，甚至轻于别人。 他内心已经开始产生了动摇，如果有一天，是去是留真地可以自行选择的话，那是不是离开会比较好，至少两个人都可以不再为难了。 上山的路上先后遇到了两三个道人，洛清泽上前试探询问了两句，便知这些人并无能力解开自己的身上的谜题，心中失望一分多过一分。 快到山顶的时候，终于看到景区介绍上所说的道观，洛清泽这一次却没有走进去。 其实已经不必急着寻找解开迷题的方法了，事情已经变成这样，去留又有什么关系，倒不如一切顺其自然，何必再给自己多添烦恼？ 洛清泽抬头朝着远方看了一阵，走到路边的石凳上坐了下来。 滕冉看着他的侧脸，一时有些失神。 少年的洛清泽是微微有些冷淡的，成年后的洛清泽，把那份冷淡发展成了冷冽。当然，这并不是说他的情绪很单一，只是表现喜怒哀乐之时，他也向来是干脆的，还未从在他脸上看到过迷惘的表情。 因此当滕冉看到洛清泽明暗不定的目光时，心里竟隐隐有些抽痛。 他怔怔地看了一会儿，再也顾不上不知道该跟他说些什么话的事，跑到不远处的休息站买了两杯冰饮，又快速地返了回来，坐到了洛清泽身边。 就算什么也不说，只这样挨着他坐着，也是好的。 洛清泽半仰着头看天，仿佛并没有察觉到身边多了一个人。 滕冉把其中一杯冰饮递过去，“是不是走累了，你要不要……”他话说一半，忽然想起洛清泽吐血的事，又把手缩了回来，“不行，很可能是胃里的毛病，我怎么这么笨！”说着他又要站起来，“你再等一下，我再去买一杯热饮过来。” 可他这边刚站起，洛清泽已经拿过他放在石凳上的冰饮，大口喝了起来。 “喂！”滕冉抢下来时，一大杯饮料已经下去了一半，“你……” “你放心，我身体很好，”洛清泽声音淡淡，“别因为这件事绊住你的脚步，想做什么就去做吧。” 滕冉自然不信，“没事怎么会吐血，我眼睛又没有瞎掉。” “你后来不是又让时医生来给我检查了么，我也配合了，他也告诉你我没事，你还有什么不相信的？” 话是这么说，可当时的画面实在太过震撼，滕冉想忽略也难，“我怎么知道你们是不是合起来在骗我。” “我们为什么要合起来骗你？”洛清泽终于转过头来看他。 滕冉张了张嘴，却无法回答出这个问题。 洛清泽又把头转了回去。 半晌后，滕冉喃喃低语道：“那你为什么不高兴呢？” 洛清泽很想说这还用问，可他已经不想再和滕冉争论那件事了，想了想道：“只是在思考一些问题，诸如我为什么会来到这个世上，又会在这里停留多久，我存在于这个世上究竟有什么意义。最近又觉得，其实这些都不重要吧，我总有一天会离开，早些晚些也并没什么差别。” 有人从两人面前路过，稍显惊诧地看了洛清泽一眼。 洛清泽抬眼迎上他的视线，正看见他眼底的惊异一闪而过后，浮上了自己似懂非懂的深意。 那是个头发白得发亮的老人，身材却依然很挺拔，腰板挺得笔直；他脸上只有寥寥几道皱纹，都很浅淡，不细看很难发现；在他脚步停下之前，洛清泽留意到他听到自己说话后惯性走出的那几步，脚步稳健远胜青壮年，就算年轻时保养再好，也不像这个年纪该有的状态。 洛清泽探寻地看着他。 老人笑着走上前来，“小伙子，是不是有什么事让你困扰啊？” 洛清泽站起来，礼貌地倾身行了个礼，“老伯这样问我，想必有解决之道？” “老头子我喜欢给自己留条后路，凡事不轻易下定论，能不能帮上忙，那要看你具体是什么问题了。”老人指了指他鼓鼓的裤袋，“手机借我用用。” 洛清泽掏出手机解了锁后递过去。 老人找出记事本，手指飞快在手机上点来点去，不一会儿就还给了他，“需要帮忙的话，可以到那里来找我。” “多谢。”洛清泽看了眼上头的地址和电话，又把手机收了起来。 老人点点头，正要走，却看到一旁的滕冉正满脸警惕地看着自己，不由笑道：“小朋友，你是不是以为我是骗子？” 滕冉默默把洛清泽挡在身后，“现在像您这样的人有很多。” “骗不骗人那是我的事，上不上当却是他的事，你说对不对？”老人揉了揉滕冉的头发，“小朋友挺有意思，要不是怕吓坏了你，我倒想把你带回去给我当个帮手。” 滕冉本想躲开他的触碰，可还没看清他的动作就已经觉得头发乱成了一团，忙去拍他的手，“我可不是什么小朋友，不会随随便便就跟着陌生人走的。” 在被他拍到之前，老人已经把手收了回来，健步如飞地往山下去了，边走边哈哈大笑道：“有趣，真有趣！” 他的声音引得周遭众人纷纷侧目，他却丝毫也不在意。 “清泽？”见洛清泽还望着老人的背影出神，滕冉低低唤了他一声。 洛清泽回忆老人揉滕冉头发时手臂的去路和回路，滕冉看不出来，他却看得清清楚楚，滕冉之所以躲不开也拍不掉，分明是因为那看似简单的动作里实则隐含了高深莫测的武学修为。 也许这个人真地能帮到自己也说不定，洛清泽这般想着，把口袋里的手机捏得更紧。 滕冉正要再叫他，自己的手机却响了起来，拿出一看是林安，连忙接了起来，“小安，我……” “冉冉你跑到哪里去了！”林安不等他说完就抢话道，“我们上到山顶才发现你和洛总都不见了，你们在一起么？” 滕冉道：“我们在一起，马上也要上到山顶了，你们等我们一下吧。” “那好吧，你们快一点啊。”林安简短说了两句就挂了电话。 “走吧。”洛清泽朝山顶的方向走去。 滕冉在后边跟了两步，最后还是追上去和他并肩而行，“清泽，你真地要去找他么，我觉得那个人并不可信，我们连他是做什么的都不知道。” 洛清泽态度依然不冷不热，“还没决定。” “不要去了，”滕冉语调略显着急，“就算真要去哪里寻求帮助，那也该是医院！” “这些事情我自己有分寸，既然要走，你就不用再操心了。” 滕冉顿住脚步，胸口好像被人捶了一拳，闷闷地透不过气。 一直到回到家，别人还是欢天喜地，只有洛清泽和滕冉之间的气氛依旧有些沉重。 尚祈等人一进门就赖在了沙发上，跟厨师说晚上想吃火锅。 洛清泽留下一句“晚饭不用叫我”的话后，就上了楼，刻意忽略掉了滕冉追在背后的忧虑目光。 “还没和好？”保罗抱着沙发背问道。 滕冉转过身，摇了摇头，“估计现在就算我说要留下来，他也不会愿意再理我了吧。” “那可不一定，你不试怎么知道不行？”尚祈诱导。 滕冉没再纠结那个问题，对时文翰道：“时医生，我觉得他的状态很不好，你再想想办法，让他去医院做一个详细的检查吧。” “他的状态不好？”时文翰笑道，“我觉得他比我这个做医生的身体要好出百倍。” “可他明明就是生病了啊！”滕冉皱眉，“而且今天我们单独在一起时他说的那些话也很奇怪，简直好像……好像……” 林安跪在沙发上眨着眼睛看他，“好像什么？” 滕冉抿了下嘴唇，脸竟白了几分，“好像生无可恋了一样。” 保罗半张着嘴看尚祈，你老板用情真深。 尚祈：“……” “你怎么确定他生病了？”时文翰问道。 “我是亲眼看到他吐血的，你们怎么就不相信！”滕冉也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都说他没事，或许是他瞒着我们所有人，又或许是他让你们瞒着我，绝症就绝症，只要不放弃说不定还有希望呢，为什么就不肯好好配合治疗！” 绝症…… 尚祈嘴角抽了抽，“他吓唬你的。” 时文翰爬起来拍拍他的肩，“他逗你玩的。” 保罗伸手让时文翰把自己也拉了起来，“他这人确实挺难懂的。” 林安不知道该跟着说点什么才能安慰到滕冉，想了半天道：“他可能就是闲的。” 站在三楼楼梯口还没回房又耳力极好的洛清泽：“……” 第39章 父子 那之后又过了一个多星期，洛清泽也没表现出一丝一毫要去找那位陌生老人的意思，并且看他脸色一点也不像生病的样子，滕冉慢慢也开始相信了大家的话。 不过一想到在那种情况下洛清泽居然还有心情开那样的玩笑来吓唬自己，滕冉就忍不住翻白眼。只是临别在即，他不想再与洛清泽闹什么不愉快，也就没有去同他谈论这件事。 洛清泽为他决定离开的事这样生气，滕冉也不敢做太绝，只好想了个折中的办法，又打电话给白嵩宇说TR扣着自己的档案不放，没有办法彻底与这边断绝联系，只好自己先到那边去，其他的事情以后再说。 白嵩宇和滕士康自然没有异议，虽然目前还猜不透白嵩宇是不是有目的、有的话是什么目的才要滕冉到九星去就职，比起他复杂的想法，滕士康的就简单多了——他现在只想和儿子团聚。 林安跟着尚祈去海岛上推进开发项目的那一天，滕冉也离开了TR，到临市的九星集团总部去了。 洛清泽没有去送他，可自己即便再冷漠，也改变不了滕冉的坚持，对此说心里不痛不在乎，那是骗人的。站在窗前看着载着滕冉的车出了院子越走越远，洛清泽无奈地叹了口气，打了个电话出去。 “是我，”电话很快被接通，洛清泽直奔主题，“冉冉今天会到那边去，像上次那样盯着，有什么事马上通知我。” 电话那端的人应了一声，静静等着，似乎猜到了洛清泽还有话要说。 果然，洛清泽沉默了片刻又再开口，“去挖白嵩宇这个人，挖得越深越好，必要的时候，可以使用非常手段。” 挂断电话，洛清泽又在窗边站了一阵，才下楼想要喝点冰水来压一压胸口窜来窜去的那簇火苗。 “洛！”保罗热情奔来，“我以为冉离开了你一定会茶饭不思，看见你还肯出来见人，我真是太开心了！” 洛清泽：“……”本以为家里少了三个人会冷清不少，怎么忘了吵的本来就只有这一个。 像个尾巴一样跟着洛清泽进了厨房，保罗哀怨道：“冉走了我都很舍不得，你怎么好像个没事人一样？” “我今天本来也没什么事。”洛清泽打开冰箱，手指在冰水那格转了一圈，看到了上边一排放着的一大罐冰镇酸梅汤，犹豫了一下，拿出来倒了一大杯，“你最近成语水平有所提高啊，怎么，知道学习了？” 保罗也对自己的进步十分满意，“Doc帮我很多，他上学的时候一定是个好学生。” “那你为什么还不去找你亲爱的doc？”洛清泽轻轻晃着手上冰凉的深褐色液体，很想把他快点打发走。 保罗托着下巴想了一下，“听说他明天有个挺重要的手术，我今天应该请他吃顿好的帮他放松一下。洛，顺便带着你，你带着卡！” 洛清泽：“……” 保罗开心地跑上楼去问时文翰想吃什么了，厨房里终于又回归宁静。 洛清泽把盛满酸梅汤的杯子缓缓递到唇边，喝了一小口，冰凉清爽的酸甜味立刻在口中蔓延开来，本不是他平常喜欢的味道，这时候却意外觉得很不错。 他把手中那杯几口喝完，还觉得不够，又连喝了两大杯，才把已经快要见了底的酸梅汤罐子放回冰箱里。 冰冰凉凉的感觉浸透五脏六腑，说不出地畅快，总算让他觉得好受了些。 舔了舔嘴唇，是那个小家伙喜欢的味道。 等他回来了发现最喜欢的酸梅汤被人偷喝了，会是什么表情？ 洛清泽不曾察觉，自己此时的眼神有多温柔。 天阴沉沉，好像随时都会下雨。 滕冉站在九星集团的门前，心情有些压抑。 从现在开始，所有的事都要靠自己了，不会有人再为自己撑腰，为自己遮风挡雨了。不过没关系，与那个人重逢之前，本来就已经习惯了一个人面对所有困难的。答应了妈妈要好好照顾自己，好好活下去，说什么也会做到。 年轻漂亮的女秘书从楼上下来，笑得一脸温和，直接把滕冉带去了白嵩宇的办公室。 白嵩宇正负手站在落地窗前，单单一个背影，也显得高傲不可一世。 秘书一句话也没说就退了出去。 “白总。”比起上一次见面，这次滕冉的心态明显稳定了许多。 白嵩宇转过身来，映在落地窗上的冷硬面孔在那一瞬已经挂上了慈爱的微笑，“冉冉，怎么还叫得这样生疏，你可以像从前那样喊我白伯伯的。” 滕冉摇了摇头，“我要在这里工作，那样叫会让很多人戳脊梁的，还是叫白总比较好。” “你考虑得倒是周到，好吧，依你。”白嵩宇示意他坐到沙发上，自己则从办公室里侧的酒柜里拿出了一瓶白兰地，倒了两杯后走过来坐到滕冉身边，把其中一杯放到了他面前的茶几上，“你爸爸已经知道你过来了，他非常开心。但你也清楚，他现在是个应该消失的人，所以并不方便现身见你。” 滕冉看了眼茶几上的酒杯，并没有去拿，“没关系。” 白嵩宇拍拍他的手背，“别急，我把你们的住处安排到了一起，你晚上回去就能看到他了。” 滕冉不想再和他说这些，转开话题道：“我来这边做什么工作？” 白嵩宇道：“这个先不用急，你可以在公司上下到处看看，喜欢进哪个部门就进哪个部门，喜欢做什么工作就做什么工作。” “那现在就去吧？”滕冉站起身。 白嵩宇笑了两声，“你这么努力我当然欣慰，可你爸爸大概就不会这么想了，说不定还要埋怨我拼命压榨他儿子的劳力。” 滕冉却没跟着笑，“那我今天没事情可做么？” 白嵩宇也站了起来，“我可以让秘书带着你先在公司里转一转，然后再叫人早点送你回家。你爸爸特意叮嘱今天要我早点放你回去，他说他已经很久没有和你好好吃过一顿饭了。” 下午四点半，滕冉被白嵩宇的司机送到了位于城市边缘的名叫碧海蓝湾的高档小区里。 为了保证业主满意度，小区的住户并不密集，而且这里住着的不少都是有些身份地位的人，平时都是早出晚归，因此大多数时间，小区里都是十分安静的。 这也就方便了滕士康的躲藏与出入，保安门卫早已被白嵩宇买通，只要他小心一点，就不会被人发现。 按照白嵩宇给的住址，滕冉很快找到了自己暂时要居住的地方。他站在门外深吸了两口气，才抬手敲了敲门。 过了将近三分钟，在滕冉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门的时候，门终于开了。 滕士康穿着围裙站在玄关处，一只手还在上头擦着，眼里是掩饰不住的喜悦，“我洗了手才来开门，让你多等了一会儿，快进来，东西我都准备得差不多了，很快就能吃到你最喜欢的烤肉了。” 滕冉点了下头换鞋进去，神情有些疏离，“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么？” 滕士康怔了下，才省起滕冉已经不可能再像许多年前一样听到这句话时一脸兴奋地欢呼了，他已经长大了，在自己缺席的时间里。 尴尬地转身进了厨房，滕士康道：“不用，马上就好，你去洗洗手坐一会儿吧。” 新鲜的牛肉在烤锅上发出诱人的滋滋声，香气很快在屋子里飘散开来。 滕士康拿着夹子翻牛肉，不想气氛太沉闷，故作轻松地开口道：“上次见你的时候只想着将你重新拉回我的身边来，都没有好好跟你说说话，现在时间充裕了，我们父子两个可以好好聊一聊。” 滕冉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心里却觉得没什么好聊，自己能平静地坐在这里单独和他吃饭，应该已经算得上是奇迹了。 滕士康将烤好的牛肉剪成段装到盘子里放在滕冉面前，用颇有些遗憾的声音道：“看到你平安无事地成长到今天这么健康的模样，我真地很高兴，可惜我没能在你身边一直陪着你，一定错过了太多。你妈妈把你照顾得很好，她……” “她已经不在了。”滕冉冷冷道。 “我知道，我……”滕士康目光闪了闪，悔意浮现在眼底，“我对不起她，不仅对不起她，也对不起你，是我连累了你们。” 本来还想勉强自己吃几口的滕冉顿时胃口全失。 他瞪视着自己的父亲，恨意在胸中澎湃，仿佛要化作一柄利剑穿透这个将母亲和自己残忍抛弃的懦夫的胸膛。 不经意间的视线接触竟让滕士康有些慌乱，迟疑地唤道：“……冉冉？” 滕冉死死攥着拳头，一字一顿道：“不要在我面前提起妈妈，你不配。” 第40章 会面 滕士康脸色发白地看了滕冉片刻，最终关掉了烤锅的电源，颓然地陷进了椅子里。 烤锅上残余的热量渐减，上头的肉也终于没了声音，屋子里沉静得有些可怕。 半晌后，滕士康长长呼出一口气来，双眼有些泛红，“冉冉，当年是爸爸不对，可是我并不想那样的，你要相信爸爸，这一切都是我迫不得已。” 滕冉面色依旧很冷，“你只说看到我成长到这样健康的模样很高兴，却没问问我这些年来过得好不好，那是因为你心里其实很清楚，我不可能会过得好，更清楚的是这都因你而起，所以你半句也不问！” “不！这不是因为我！”滕士康低吼起来，“这都是因为洛天景，都是因为他！” 滕冉抱着手臂靠在椅背上，“你上次也这么说，可我后来又想了想，还是有一些不合理的地方。” “我知道你认为我的决策失误也有很大关系，”滕士康道，“不过我已经说了，当时签订的那份合同真地没问题，你白伯伯是这方面的专家，有他看着，谁能骗得了我们？所以一定是事后又有人在合同上做了手脚恶意陷害我，除了洛天景外，我想不到别人。” 滕冉眉头微微皱着，“为什么想不到，难道就不能是白嵩宇么？” “不可能！”滕士康连连摇头，“那时候我被债主逼得走投无路，想跑又已经跑不掉，躲了半个月后没有办法，只好找上他。我保持着十足的警惕，心想如果他露出一丝要把我出卖给债主或是警方的意思，我就立刻跑掉。可是他没有，他收留了我，还为我找了藏身的地方，那时我根本没法出屋，每天的食物都是他给我送过来。后来有人帮忙还了债，事情也渐渐平息，我对他也更信任了一些，托他去打听你们母子的消息，可你们却已经没有消息了。” 滕冉消化了一下他的话，道：“不要谈妈妈和我，说你的事就好了。你知不知道债是谁帮忙还上的？” 滕士康脸色阴沉沉，“听说了，是洛天景。我起初不知道他在玩什么把戏，不过看他现在春风得意而我却只能过这样暗无天日的日子也明白了。我已经无法再在商场上立足下去，只能做个隐形人，还好你白伯伯在最后关头察觉出不对劲，悄悄留了一手，抽出了一部分资金，我们一明一暗慢慢努力，这才有了今日的九星。” “你没有没想过，”滕冉缓缓道，“你在法律上是个已死亡的人，大概这辈子都没有机会站到明亮的那一边去了，你努力所做的一切，只不过就是白白给白嵩宇卖命而已，他其实一直都是在利用你。” 滕士康先是威严地竖了竖眉，后来可能是意识到了自己没有教训儿子的资格，表情才又柔和下来，“白伯伯是爸爸的救命恩人，你不可以这样说他，再说，我已经身败名裂一无所有，又有什么好让他利用的呢？不能重新站在阳光下也没有关系，我只想报仇，洛天景为了成就自己而牺牲了我，害得我们一家人分离，你母亲也早早离世，这些都是我绝对无法原谅的。” 滕冉心里愈发凉了下来，报仇，自己也恨面前的这个男人让最亲爱的妈妈在担惊受怕提心吊胆中早早离开了这个世界，难道也该向他报仇么？ “他远在大洋彼岸，你又出不了国，怎么报仇？”滕冉心不在焉地问。 滕士康哼笑道：“他不在，却让我等来了他的儿子，报复在他儿子身上，不正好可以让他更痛苦么？” 滕冉心蓦然揪痛了一下，“清泽是无辜的。” “帝豪已经落到他手中，他怎么可能是无辜的？”滕士康气愤道，“听你白伯伯说TR最近在暗中打压我们，如果他心里没鬼，为什么要这样做？” 滕冉不能理解曾经温和风趣的父亲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如果无法劝说他，那么至少要知道他有什么计划，他要如何报复洛天景自己都不会阻止，但是洛清泽，不行。 “打算怎么做？”他听见自己故作漫不经心地问。 “想办法搞垮他，让他像我一样变得一无所有，如果他跑回去跟他老子哭再不回来就算了，如果洛天景想支持他也回国的话，那就顺便把他们父子一起收拾了。”滕士康说完，又用父亲慈爱的目光看着滕冉，“冉冉，我知道是他先找到你，你不免要感激他，但你要相信我的话，他一定没安什么好心，更不会像爸爸这样永远真心疼你爱你，明白么？你一直都是个善良的孩子，但只这一次，你不能心软，就算不为了我，也当是为了你妈妈，好么？” 不会像爸爸这样永远真心疼爱自己？滕冉感到这简直是莫大的讽刺。一个在危急关头抛弃了自己的亲人，和总是给自己温暖绝不舍得让自己受半分委屈的朋友，孰亲孰疏，根本不用深思。虽然不同的人说着不同的真相，但与洛清泽重逢之后，滕冉已经相信，在任何情况下，那个人都不会做出伤害自己的事。所以自己也不要他受到伤害，说到做到，这一次，自己一定会保护洛清泽。 想到这里，他冲滕士康浅浅一笑，“你们想要对付他，却又特别把我找过来，应该是有事情让我做吧？” 洛清泽按照手机上记录的地址找到了老人所在的地方。 那是位于繁华市中心的唯一一片住宅区，被人誉为黄金家园的小型别墅群。老人的家在别墅群的东南角，门前阶梯两侧和楼上阳台都摆满了花花草草，看上去很有生气。 洛清泽收起手机，按响了门铃。 门很快被打开，一个身材妖娆浓妆艳抹的二十多岁女人站在门边，上下打量了洛清泽一眼，“昨天打电话来预约的洛先生？” 洛清泽点头。 “请进吧，马老师在等你。”女人将他让了进去，关门后一边带路一边道，“我叫悠悠，是马老师的秘书，你有女朋友么？” 他说的马老师就是那位老人，昨天的那通电话已经让洛清泽知道，他的名字叫马迁，职业比较复杂，专职用奇怪的手法给人治一些疑难杂症，兼职算命。按照他的收费标准来看，如果不是他真地很靠谱，那就是超级大骗子了。 马迁就是个奇怪的人，不过能给这种人当秘书的，显然也正常不到哪里去。就像现在，洛清泽完全想不明白，她的名字与职业，和自己有没有女朋友到底有什么关系。 “我在问你话。”上了二楼，马上就要到马迁办公的那间房间了，见洛清泽还不回答，悠悠催促道。 洛清泽正眼都不给一个，“我对你没兴趣。” “……”悠悠高傲的扬起下巴，声音冷了好几度，“就是这间了，进去吧。” 洛清泽也没理她，敲了敲门，在得到回应后就推门走了进去。 悠悠甩了甩她那头大波浪，把15厘米的高跟鞋踩得震天响，重重关上了门。 “来了？”马迁正在翻书，抬头看了一眼，“坐。” 洛清泽在靠窗的椅子上坐下。 马迁又对悠悠道：“倒杯水给客人。” “不去！”悠悠老大不愿意。 马迁放下手里的书，看了看悠悠再看洛清泽，最后又看向悠悠，“看上了？人家又没看上你？” 悠悠：“……”为什么一定要加个又字？ “我们谈正事吧。”洛清泽道。 马迁拍拍悠悠的手臂，“今天没事了，回去吧，时间还早，你可以约几个朋友去逛街。” “不想让我听？”悠悠瞥了眼洛清泽，“原来是得了难言之隐。” 洛清泽脸沉了下来。 “胡说什么，是我的能耐还不能让你完全见识到！”马迁推了她一把，“去吧，三万以内，我给你报销。” 悠悠这才满意了，扭着腰走了出去。 “让你见笑了，”马迁解释道，“他是我在这个世界的小侄女。” 洛清泽身体猛震了一下，这个世界？ 马迁看到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微微一笑，道：“那天在山上偶然听到你说话，不明白真相的人听着自然只当你是一时迷惑，可听在我耳朵里就大不一样了；而且我走近后感觉得出你内息充盈，显是练过的，据我推断，你是从另一个时空来到这里的吧，而且少说也有二十年了。” 洛清泽内心一点一点平静下来，犹豫片刻还是决定说出来，“从这具身体出生开始，我的灵魂就将它占据了。” 马迁眼中现出惊异，“借死胎穿越，这是万年难得一见的例子，除非和你的灵魂高度契合，否则是不会有这种情况发生的，你小子还真是幸运。” 洛清泽并不是很懂他说的话，还在思考。 马迁又道：“你应该过得不错，可却似乎不是很开心，你会来找我，就说明你的不开心是和原来的世界有关吧。怎么，想回去？” 第41章 想家 洛清泽没有立刻回答他这个问题，反问道：“你刚才说这具身体和我的灵魂高度契合，那也就是还有不契合的情况了？” “大多数都是如此，”没能指使动悠悠，马迁只好自己起身去倒水，“穿越时空而来的人，或者活个十年八年，或者活个二三十年，就会死亡了。” 洛清泽从他手中接过水杯，道了声谢，“我的情况要好一点？” 马迁又回到桌子后头坐好，“你这种情况，活到四十多岁是没问题的，而且你又练了内功，说不定可以到五十岁左右。” 五十岁，就算能陪那个小家伙到那个时候，他还是要为自己的离开而伤心的吧。当然，前提是他给自己陪伴他的机会。 洛清泽有些解惑地看了马迁一眼，“那你呢，来这里多少年了？” “我嘛，很久了，”马迁靠在椅背上，似是在回想，“我来到时，这个身体只有十岁，小孩子不懂事从堤坝上摔了下去，本是死了的，但是因为我的到来又活了。你一定要问我为什么可以活这么久，因为我是研究这个的，自然有办法让自己的身体每次出状况时都得到控制。” 洛清泽抬了抬眉，“那……” 不等他把话说出口，马迁就抬手制止了他，“这个忙我真帮不了，不出现那种情况，是没有办法解决的，可等到你五十岁前后，我就算没归天，也没有那份力气了。” 洛清泽眸光黯了黯。 “你一定想不到，我在曾经生活过的那个世界里，遇上过从这里过去的人。”马迁摩挲着杯子的边缘，“他的命没那么好，穿越到了一个士兵身上，没几年就在战场上死了。从那以后，我就开始研究这种奇怪的现象，研究了整整二十年后，我来到了这里。” 洛清泽震惊，“你是说你的到来是你刻意所为？” “没错！”马迁显得很自豪，“我在那个世界里活到了四十多岁，在这里又活了六十多年，加起来一百多岁，研究这种怪异的现象，也有八十多年了！” 洛清泽很诧异，“你为什么要来这边，怎么会有这样的念头？” 马迁叹了口气，神情凝重了些，片刻后才道：“因为我就是那个穿越而去却在战场上丢了性命的年轻人的战友。你没有经历过，无法想象战争有多么可怕，战士们可以为了保家卫国拼命厮杀，可没有一个人的内心里，是渴望战争的。我生活的那个地方，战乱连绵，民不聊生，看不到一丁点的希望。而我心里的所有美好，都来自那个年轻人所讲述的他曾生活过的那个世界，所以，我来了。” 洛清泽了然地点点头，“抱歉。” 马迁又不以为意地笑笑，“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是要回去么？” “我还没最终决定，”洛清泽将自己的犹豫坦诚在他面前，“我来只是想知道，是不是真地有能够回去的可能。” 马迁道：“的确可以，不过不是件容易的事，还要看你是想怎么个回去法，简单一点难一点的都有。不过既然你还没做出决定，那我也就不浪费唇舌和你说那么多了。” 洛清泽虽然仍有些好奇，但他到底不是喜欢缠着别人问的那种人，于是便起身告辞。 “等一下，”马迁站起来伸手，“我这里可不是义务奉献的，看在我和你还算投缘的份上，给你个五折优惠，一千块就好了。” 洛清泽：“……”不过是说了几句话又喝你一杯水而已，一千还五折？ 见他也不讨价还价就给了钱，马迁十分满意，并且殷勤地将人送出了门，“有事随时欢迎咨询啊！” 来这里已经几天，九星的运营情况也大致掌握了，滕冉便向白嵩宇开口，进了财务部工作。 说起来这大概是他唯一感谢滕士康的地方了，当年因为受了父亲的影响，滕冉在上大学时才选择了财会专业，没想到这个时候居然用到了。他知道一个小部员能做的事实在微乎其微，但他仍想试一试，看看能不能成功找到九星的资金来源并监控钱款走向，说不定就有能帮到洛清泽的地方了。 没错，帮洛清泽。 在来到这里之前，他对父亲的话有信有疑，也因此和洛清泽闹了不愉快；可到这边后，他听到父亲说要把对洛天景的怨恨报复在洛清泽身上时，所有疑虑就都显得不重要了。对洛清泽，也疑过，也气过，但在亲眼看到他吐血的那一刻，才知道不管曾经发生过什么事，那个人对自己来讲都是万分重要的，就算事后得知那次吐血也不是真的，可心里的感觉骗不了人。 信不信他不重要，反正当年的他不曾直接参与伤害，那么他就不该是被报复的那一个。 半路辍学后，滕冉再没接触过财务相关的工作，初到这个位置上，不免要生疏。再加上他是空降而来，部里同事都对他感到不满，即便滕冉够勤快想要多学一些东西，也没人愿意教他。 这个新开始，意料中的不顺利。 当晚吃饭的时候，滕冉委婉地向滕士康说了这件事，滕士康知道后自然很生气，给白嵩宇打了电话，让他将事情处理好。 第二天中午在员工食堂，白嵩宇暗中指派了一名助理去给滕冉打饭，而后自己又“恰巧”光顾员工食堂，碰上了老员工关照新同事的一幕，给了好一番嘉奖，并告诉他下班前去秘书那里领奖金。 那之后，滕冉在财务部的工作简直是一帆风顺。 可每个晚上躺在床上想到这些的时候，他内心深处都会泛起浓浓的悲凉感。 如果妈妈知道自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会不会又伤心又失望？洛清泽呢，他又会怎么想？ 忽然有些想他。 说起来到了这边后已经和保罗通过好几次电话了，连时文翰也借着保罗打来电话的时候和自己说上几句，林安和尚祈因为去了没有信号的岛上暂时联络不到，但洛清泽…… 自己不曾打电话过去，他也没有打电话过来。 滕冉有些不开心，在床上滚了两圈后，还是决定先把电话打过去。 电话响了好几声，那边终于有人接起，却没说话。 滕冉紧张地抓着手机，小声道：“清泽，那个……我是打扰你睡觉了么？” “没有，我还没睡。”电话那边的人说。 听着熟悉到令人怀念的低沉嗓音，滕冉不安的内心一下子就平静了下来，他翻了个身平躺在床上，道：“为什么这么晚还不睡，你又开始熬夜了么？” 洛清泽道：“你不是也没睡么，怎么，在那边不好么？” “没……没有，”滕冉不想让他知道这边的事，“我就是晚饭没吃几口，现在饿得睡不着。” 洛清泽的声音陡然冷了下来，“为什么没吃几口，白嵩宇不让你好好吃饭么？” 滕冉的心却有点暖，“不是的，是菜不太合胃口，我在这边挺好的，你别担心。” 电话那边静了十几秒，而后是洛清泽无奈的声音，“可你还是想家了。” 滕冉怔住，鼻子有些发酸。 自己并没说，他却敏感地察觉到了，而且，他称那里为家。从前那么多年一直以为和亲人一起居住的房子就是家，现在终于知道，心在哪里，哪里才是家。 “接你回家好不好？”洛清泽在那边问道。 滕冉很想说好，可是理智告诉他不能，不能在刚开始的时候，就因为自己的软弱而失败。他咬了咬嘴唇，勉强让情绪稳定下来，闷闷地道：“还不行，过段时间稳定一些我会回去的。” “好，”洛清泽没强求，“那你早点睡。” “嗯，”滕冉恋恋不舍道，“晚安。” 手机刚挂断没多久，滕冉还沉浸在对洛清泽的思念里，敲门声突然响起。这间公寓里没有别人，只有他们父子俩，所以滕冉直接应了声请进。 滕士康推开门，站在门边道：“还没睡？” “睡了你怎么找我？”滕冉坐起来道。 滕士康被他噎得有些尴尬，抿了抿唇道：“你白伯伯刚给我打了电话，确定了我们明晚没什么安排后，说要到家里来吃饭，应该是……是有事情要你做，你有些心理准备。” “为什么要有心理准备，上司交代下属工作，不是天经地义的事么？”滕冉耸耸肩，“难不成他还会让我去杀人放火不成，这种事就算他开口，我也做不到。” 滕士康被他冷嘲热讽得无言以对，他清楚儿子对自己的怨恨有多深，这一点从他回到自己身边后连一句爸爸都没再叫过就看得出来了。不过日子还长，不可操之过急，否则起了反效果就更不好了。 “那……晚安。”滕士康用极其缓慢的动作关上了门，可惜一直到门完全闭合，也没等到滕冉回一句晚安。 第42章 送饭 再回到分别已久的父亲身旁，自己竟已沦为他复仇的工具，滕冉觉得这应该是比听到洛清泽问自己是不是想家时更值得哭一场的事，可眼泪反而落不下来了。 辗转反侧到凌晨快两点半，依旧睡意全无，拿过手机正想玩几局游戏，手机却突然震了起来，来电显示，洛清泽。 接起电话，滕冉关切地问道：“怎么还没睡？” 洛清泽没回答他的问题，反问道：“你住哪里？”其实暗中保护着滕冉的人每天都会向他汇报，他在滕冉离开的当天就知道对方住在哪儿了，不过这时候自然是要假装不知道的。 “嗯？”滕冉愣愣地道，“我住碧海蓝湾。” “十五分钟之后下楼。”洛清泽说完，没给滕冉询问的机会就挂断了电话。 滕冉握着手机呆呆地看了片刻，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他来了？他来了！他一骨碌从床上翻身坐起，兴奋地几乎喊出声。不过为了不吵醒滕士康再制造出额外的麻烦，滕冉还是轻手轻脚地换了衣服带上手机出了门，顺便不忘翻出零钱塞进口袋，这样就算回来时被发现，也可以说自己是半夜饿得睡不着到外边快餐店吃东西去了。 从小区里跑出来，滕冉又把电话给洛清泽打了过去，“你到哪里了？” “就快了，”洛清泽道，“附近哪里有方便见面的地方？” 滕冉干咳了一声，“你车里。” “……”洛清泽轻声笑了笑，“那你恐怕要再多等我一会儿了。” 听到他的笑声，滕冉心里更舒服了一点，“为什么？” “等会儿你就知道了。”洛清泽少见地卖了个关子。 又等了近半个小时，洛清泽的车终于出现在了视线内，滕冉向前走了两步，朝他挥了挥手。 洛清泽将车停到他面前，为他开了车门。 滕冉钻进车里，催促道：“不要停在这，到前边转角去，便利店门前可以停车。” 洛清泽按照他的指示做了，“等很久了吧，冷么？” “不冷，这种天气应该叫凉快。”滕冉道，“之前不是说十五分钟就到么，怎么又耽搁了？” “你不是说晚上没吃好么，我找了家店帮你做了几道菜，还好这个时间没什么客人了，不然可能要让你等更久。”看到他只穿了一件衬衫就出来了，洛清泽又道，“天气已经开始转凉了，下次不要穿这么少就跑出来。” 滕冉没意识到他说的下次是什么意思，一门心思都放在了美食上，“在哪里？你买了什么？你来就是为了请我吃饭么？” 洛清泽没提是因为在电话里听出了他的鼻音才来的事，只道：“嗯，听说你吃不饱就来了。餐盒在后座，口水鸡，拌蚬尖，蒜茸油麦菜，清炒西兰花。本来还想帮你叫一道汤，可又怕让你等太久，只好换成了一杯温的蜂蜜柚子茶。” 自己喜欢吃什么，他总是记得很清楚，滕冉心里感动，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好。 洛清泽停好车，见他不动，就把后座上的餐盒拿过来，一样一样打开，“趁热吃吧。” 香气一下子溢出来，滕冉用力吸吸鼻子，从他手上接过筷子，“把车窗都打开吧，不然弄得你车里都是味道。” 洛清泽按下车窗，看着他大口大口吃东西，默默把水递了过去，“自己懒得做就不做，叫外卖也好，以后不许饿肚子了。” 滕冉就着他的手喝了口甘甜解渴的蜂蜜柚子茶，“饿一两顿又不会怎么样，哪有人就因为这个跨越一座城市来送饭的？”不是自己不做，是那个人做的自己不想吃，不过家里除了自己还有另外一个住的事，他还不能让洛清泽知道。 洛清泽将杯子放下，道：“也不是谁吃不饱我都给送的。” 滕冉筷子一顿，舔了舔嘴唇道：“都这个时间了，等你回去天早大亮了，一整夜都没睡一定会累，不然明天就在家里休息一天吧？” 没得到他的正面回应，洛清泽有些失望，暗想如果直接问他喜不喜欢自己会不会把人给吓坏了。 “清泽？”见他发呆，滕冉伸过手去晃了晃。 洛清泽侧过头来看他，“要跟我回去么？” 滕冉躲开他的视线，“现在……还不行。”想要帮他的事暂且不能让他知道，不然依照他的脾气，说什么也不会允许自己这么做的。 洛清泽没再多说，只点了点头，“好，记得好好照顾自己，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什么时候你不想继续留在这里了，也告诉我，我会马上来接你。” 先不说是不是真有需要请他帮忙的地方，单有他这句话，心里已经感觉无比温暖。滕冉继续扒饭，笑着道：“我记住了。” 先前的那次激烈的争吵仿佛未曾发生在两人之间一般，距离就在这简短的见面中又不知不觉拉近了许多。 滕冉回到住处时，客厅里的灯亮着，滕士康正坐在沙发上抽烟。对于烟味向来敏感的他皱了皱眉，走到窗边把窗户打开了。 没听到他主动开口解释，滕士康有些不悦，“去哪儿了？” 冷冰冰的语气和洛清泽给的温暖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滕冉面无表情道：“晚上的菜太难吃，我没吃饱，饿得睡不着觉，到便利店买东西吃了。”他说着，又走到门边把刚刚放在那里的一大袋零食拿起来，饮料和酸奶放进冰箱，其他的东西则准备拿回房间里去吃。 没错，这些都是洛清泽临走前拉着自己去买的，每一样都是他选的，却都是自己喜欢的。 面对他的直白，滕士康嘴角抽了抽，“冉冉，那你喜欢吃什么，可以告诉爸爸，爸爸会帮你准备。” “我喜欢吃外卖。”滕冉不客气地道。 滕士康：“……” 滕冉看着自己父亲的双眼里一点温度也没有，“你担心我会跑掉是么？放心吧，我既然来了就不会轻易离开，我还有什么价值，都会让你好好利用的。” 滕士康嘴唇霎时变白，颤巍巍站起来，有些慌张地道：“冉冉，并不是你想的……你就当帮帮爸爸，等我们成功了，爸爸就带着你到最美丽的地方去定居，我们父子俩一起过无忧无虑的日子，爸爸会用余生来补偿你的，好不好？” 滕冉没有回答，转身进了房间。 可怜满脑子都是复仇的滕士康根本没去想，滕冉要的，从来都不是补偿。 因为天快亮了才睡着，滕冉很没责任心地翘班了，下午睡醒后就抱着洛清泽买的薯片，一边吃一边窝在床上看电影。 晚上，白嵩宇如约到来。 滕士康听从了滕冉的建议，并没有亲自下厨，而是叫了一桌子好菜。 去洗手的时候，滕冉顺便看了一眼，觉得今晚应该能吃饱。 白嵩宇把带来的红酒递给滕士康，看着头发乱糟糟的滕冉道：“冉冉，听你爸爸说你今天不舒服，怎么样，好点了么？” 滕冉瞥了滕士康一眼，知道这是他为自己没去上班而找的借口，也没戳穿，道：“我很好，不会影响你们今晚的计划。” 白嵩宇一边眉毛挑了一下，“那就好。” 三人各自落座，餐桌上的气氛有些沉闷。 最后还是滕士康先沉不住气，伸手拍拍滕冉的手背，“冉冉，我知道你认为爸爸和白伯伯是想要利用你，但事实并不是这样的，我们只是不想你在这个过程中受到伤害，更不想在洛清泽被逼急了的时候，拿你来威胁我们，所以你回到爸爸身边才是最安全的。” “那我什么都不用做了？”滕冉问。 滕士康语塞，“这个……” 白嵩宇温和一笑，“你爸爸说的也并不是全对，必要的时候，你还得去接近洛清泽，不过我保证你不会有任何危险。” 滕士康有些着恼，“什么，你还想让冉冉回去？要他帮忙的时候你可没说这个。” “并不是让他回去，”白嵩宇道，“只是希望他能代表九星去和洛清泽谈一笔生意。” 他说完，就静静坐在那里等着滕冉的回答。 如果只是生意上的往来，滕士康还是可以接受的，也想听听滕冉怎么说。 滕冉眨了眨眼睛，道：“能边吃边谈么？” 白嵩宇、滕士康：“……” 今天的菜色滕冉比较满意，最重要的是这不是滕士康做的，他吃起来一点负担都没有。 滕冉回到自己身边这么久，还没有哪一天是像今天这样饭吃得这么香的，可滕士康却不觉得开心，因为只有今天这顿饭不是他做的，滕冉想要表达的意思，简直无法更明显。 看他吃起来就完全没有要谈话的意思，白嵩宇和滕士康只好也先吃东西。 可还不等他们吃上几口，滕冉却已经吃得差不多了，他放下筷子喝了一口果汁，又擦了擦嘴才道：“你凭什么认为，我出面就能把生意谈成？” 第43章 威胁 白嵩宇只好暂时放弃享用美食，微笑道：“凭他喜欢你，所以你去跟他谈生意，他不管吃多大的亏，生意都能成。” “什么？”滕冉有一瞬间的失神，为了应对白嵩宇而绷紧的全身神经在那一刻仿佛都停止运作了一般，让他只能呆呆地说出这两个字。 滕士康若有所思地看着滕冉。 白嵩宇表情玩味，“怎么，他从没跟你提起过？你竟然不知道么？” 滕冉冷静下来，“这很正常，我们两个从小一起长大，彼此自然是喜欢的，我对他也……” “冉冉还真是长不大的孩子，”滕士康哈哈笑道，“我说的可不是小孩子过家家的那种喜欢，而是一种特殊的感情，是爱。” 滕冉有些动了怒，严肃道：“你不要胡说！” “我是不是胡说，相信只要给你时间，你自己就会冷静地判断。”白嵩宇目光变得深邃，“我了解他，他不是个会轻易对别人好的人，好成这样就更加解释不通，除非他认真了。” 滕冉轻轻哼了一声，“你了解他？你们两个有什么交集？” 白嵩宇笑笑，“我们都是商人，商人脑子里都在转着什么东西，大家都清楚。他用你名字的首字母来为自己一手创立起来的集团公司命名，这还不足以说明一切么？” TR的意义，自己不敢确定的事，就这样轻易地从他口中说出来了。 后边白嵩宇和滕士康又说了许多具体要谈的生意内容，滕冉点头应着，对于他们说过什么，却根本没听到，钻进耳朵的，只有自己胸腔里发出的那大得惊人的心跳声。 也不知在桌边坐了多久，感觉到有人推了推自己，滕冉才回过神，“怎么了？” 滕士康站在他身边，“白伯伯要走了，别傻坐在这里。” 滕冉站起来。 “明天到公司来取资料吧，过了这个周末，你就去与TR方面接洽。”嘱咐完了公事，白嵩宇脸上又是一派轻松，“冉冉，送送我吧？” “啊？”滕冉不耐烦，这又是什么要求。 滕士康在后边推了推他，“快去！” 滕冉只好不情不愿地换了鞋，跟在白嵩宇身后走了出去。 一句话没有地乘电梯下了楼，将人送到停车场，滕冉就准备转身上楼，“白总慢走。” “等一下，”白嵩宇叫住他，“有些话我不能当着你爸爸的面跟你说，但却不能不说。” “什么话？” 停车场里的灯光有些昏暗，白嵩宇的脸隐在暗处看不真切，声音却透着寒意，“让你去接近洛清泽，除了要逼他谈一笔亏本买卖外，我还要你故意接近他，引导他将对你的感情说出口，但你却不能给他任何回应。” 滕冉不由将眼睛瞪大了些，这人，是个神经病么？ “要我说得直白一点么？”白嵩宇阴森森地笑了起来，“我要你在感情上折磨他，逼得他发疯、发狂，一步步走向自我毁灭的深渊！” 滕冉打了个寒颤，不自觉地退了几步，有些被他吓到。 白嵩宇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控，整了整西装外套，又恢复了温和的模样，可说出口的话依旧冷冰冰，“然后在他完全处于你的掌控下时，把他公司里最核心的机密全都给我盗过来。” “为……为什么要这么做？”滕冉听见自己的声音在打颤。 “因为我恨他。”白嵩宇说得十分平静，仿佛与说刚刚那顿饭上都有什么菜没两样。 滕冉攥了攥拳头，“你恨他那是你的事，凭什么要我做那么恶心的事情，玩弄别人感情的事，我做不来！” “你不肯？”白嵩宇提醒道，“别忘了，你爸爸还在我手中，你不听话的话，我可说不准他会有个什么下场。” 滕冉被气得胸膛剧烈起伏，“你不怕我上楼就把事情告诉他么？” 白嵩宇无所谓道：“你爸爸不会相信你所说的话，他现在只相信我一个人。” 滕冉闭了闭眼，心烦不已，“你要弄垮洛清泽，我可以帮你，让他做亏本生意也好，盗取他公司的核心机密也罢，我都可以帮你，为什么非要叫我去欺骗他的感情呢，你这样做有意义么？” 白嵩宇眼底黑云翻涌，“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让他生不如死。” 滕冉感觉自己快要站不住，向后倚靠在电梯门上，金属的冰冷透过背脊直传到心里，让他愈发觉得眼前这人有多可怕，“他到底……做了什么，让你这么恨他？” “你问得太多了，”白嵩宇逼近两步，“如果你不想这么麻烦的话也好，我会亲自找人，让洛清泽神不知鬼不觉地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你说好不好？这也算如了你的意，不去折磨他，不让他痛苦，只给他一个痛快。” “不要！”滕冉忽然扑过去抓住他的手臂，他用父亲威胁自己时并未感到如何害怕，可是一听他说要杀了洛清泽，滕冉就怕得连指尖都在颤抖。在停车场的谈话发生之前，如果他说要杀了洛清泽，滕冉是一定不会相信的；可这么短的时间里，滕冉已经意识到眼前这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他根本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该如何让所有人都知道这个疯子的真面目，他还需要一点时间来想一想。 “这么说你是答应了？”白嵩宇伸出两根手指捏起他的下巴，颇有些怜惜地看着他眼底的惊恐，“冉冉，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对他也是有感情的是么？记得我说过的，不许答应他，别让我失望，否则你会后悔的。” 滕冉努力使自己不那么害怕，“好，我会按照你说的去做，但等他失去了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后，你能不能……能不能……” “你想求我放过他一条命？”白嵩宇放开他，扶着他的肩膀让他站好，“只要你表现得好，我可以考虑答应你。” 滕冉低下头，“我会好好做。” 白嵩宇满意地点点头，正要走，又想起了什么，转过身道：“对了，忘了告诉你，不要妄想把这一切都告诉他，和他联合起来对付我，否则我们之间的协议也就无效了，到时你就不要怪我食言了。” 滕冉咬着止不住颤抖的嘴唇，低低嗯了一声。 白嵩宇体贴地帮他按下电梯，“他身边有我的人，你的一举一动都在监视中，别做傻事。” 除了点头，滕冉已经什么都不会了。 “好孩子，”白嵩宇抚了抚他柔顺的黑发，“上去吧，别让你爸爸看出不对劲。好好睡一觉，我很期待你明天之后的表现。” 调整情绪上楼，滕冉草草和正在厨房里刷碗的滕士康打了声招呼，就说自己有点累了，早早回了房间。 躺在床上，脑中浑浑噩噩的一片，怎么理也理不清楚。很想给洛清泽打个电话，听听他的声音，可手机握在手中，却不敢把电话拨出去。 那个会将自己一切喜好都记得清清楚楚的人，一定十分细心，自己情绪的不对劲是不是也会被他轻易就察觉到，他会不会又开着车穿越城市来到自己身边？ 等等，白嵩宇说他喜欢自己…… 想想也是，如果他只当自己是儿时的伙伴，为什么会将自己的喜好记得那么牢？为什么在自己失踪后疯了一样地寻找，又在找到的那一刻开心到忘记危险从那么高的瞭望台上跳下来？为什么自己生病了他那么着急？为什么他会因为自己一个电话，就在大半夜开那么远的车跑过来，只为了让自己吃上一顿饱饭？ …… 还有太多太多的为什么，曾经不及细想的问题，如今都有了答案。 洛清泽喜欢滕冉。 一个为自己付出这么多真挚感情的人，让自己如何去欺骗他，就算是为了保护他不受伤害，这样的欺骗也是无法被原谅的吧？ 还有白嵩宇说的监视着自己的人，会是谁，有多少个，这些都不清楚。自己的每一个动作都关系到洛清泽的安危，必须要小心再小心才行。 可是能监视到这样面面俱到地步的人，一定是身边的人。回去接触洛清泽的话，自己就一定会重新住进城郊别墅，难道是那里边的人？ 是谁？是厨师，园丁，还是保洁？又或者是在后院施工的某个工人？再或者是…… 保罗、尚祈和时文翰的名字在脑中一闪而过，滕冉受惊般地从床上弹起。 该死！自己是怎么了，为什么竟然开始怀疑起朋友来！ 滕冉将头塞到枕头下边去，偷偷在心里对他们道歉，愧疚感却不能减少分毫。 明天开始有一场硬仗要打，必须要养好精神才行，心里告诉自己该睡了，精神却疲惫到快透支也睡不着。 “清泽，”滕冉在被窝里蜷缩起身体低喃，“我到底该怎么办……” 第44章 做戏 快亮天才迷迷糊糊地睡了两个小时的滕冉一点精神也没有，早饭也没胃口吃，草草收拾了一下，就准备去公司里取材料。 “冉冉。”送人到门口，滕士康叫住自己的儿子。 滕冉回头。 “我知道你并不喜欢这个方法，但这是对付洛清泽唯一的手段了，”滕士康满眼心疼地看着儿子，“我不得不承认，他比他的父亲还要无懈可击，你，将会是他唯一的软肋，所以……” 滕冉哼笑一声，“我并不这样觉得，我连你的软肋都成为不了，怎么会是别人的软肋？” 滕士康表情变得尴尬。 “而且，”滕冉扬了扬下巴，“我不会成为任何人的软肋。” 滕士康点头，“是的，我的冉冉是最棒的。冉冉，如果他对你是真心的，那这一点的确可以利用，不过你还是要和他保持适当的距离，不要把自己也陷进去，知道么？” 滕冉心里冷笑。 听听，这就是一个父亲对自己的孩子说出的话，虽然昨晚在停车场里与白嵩宇所说的话他并没有听到，可又有多大差别？ 可惜他一定猜不到，自己已经陷进去了，而这还要多亏了白嵩宇的提点，在他说出洛清泽对自己感情的那一刹那，心头好像被重重敲了一下一样，某种朦胧的感情顷刻间苏醒。 滕冉皮笑肉不笑道：“如果信不过我，你大可以再去找别人。” 滕士康急道：“我并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担心你……” “我走了。”滕冉一句也不想再听。 来到公司并没有见到白嵩宇，秘书说他有事，今天大概不会回来了。不过需要的材料已经让助理都整理好了，秘书直接交给了他，并把白嵩宇的话转告给他，说他这个星期可以不用再上班，下周直接去与TR接触就好了。 滕冉拿着资料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大致翻看了一下，不禁觉得白嵩宇的野心简直大得可笑，他居然想取得TR商品的全球代理权。傻瓜都明白，凭现在的九星，根本吞不下这么大一块肉，他这狮子大开口得简直毫无道理。可是，如果真地按照白嵩宇的计划，洛清泽在感情上一步步被自己逼得发疯，也许真地会将这件事情答应下来也说不定，到时候他的名声大概也就完了。 滕冉将气愤藏在眼底，有些痛恨自己的无能，这个时候，根本不知道怎样做才能帮到那个人。 本来没什么事他就该回去的，可一想回去还要面对那个只能让自己感到陌生的父亲，滕冉就本能地有些抵触。把厚厚的材料翻开了两遍，又掏出手机玩了一阵尚祈介绍给自己的TR开发的那款游戏，不知不觉就拖到了中午。收起手机拿好资料，滕冉决定在员工食堂吃完饭再回去，省得又要吃滕士康做的那些完全不合口味的菜。 他在这里没什么朋友，虽然因为上次白嵩宇的当众嘉奖也有不少人会主动凑过来跟他一起吃饭，可面对那些人，他一句话也说不出口，饭吃得无比没劲，让他忍不住怀念起在别墅里和大家一起大快朵颐的愉快时光。 听着旁边的人东扯西扯，偶尔问到自己身上就随口应两句，滕冉把餐盘里的饭都吃光后，直接抬屁股走人。 快出食堂时却在不经意间瞥见最不起眼的角落里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正在低头扒饭，滕冉驻足，一边继续看一边回想那人是谁，自己在哪里见过。 那人吃下最后一口饭，稍稍抬起头想喝掉碗里剩下的汤。 滕冉大惊，王建军！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眼见着对方已经收拾了餐具站起来，滕冉忙快步离开，心中越想越气。 原来不是什么朋友看到洛清泽强迫自己而想施以援手，白嵩宇根本就是从王建军的口中得知了自己的下落！真是难为他事后他还要费力找出这样一个借口来接近自己，想来也不会是为了帮着王建军躲过洛清泽的“封杀”，而是怕自己知道这消息是从他口中传出的就不会来了吧。 白嵩宇倒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他自然不会知道，滕冉还曾因为王建军的事向洛清泽求过情。 想到这件事，滕冉又冷静了下来。 没错，还为他求过情，本来就希望他能有一条活路，而这条活路，除了洛清泽的对头外无人能给，自己又何必再为难他呢？很想当做没看到他，当自己依旧不知道这中间的弯弯绕绕，可滕冉却止不住觉得浑身发冷。 父亲一定知道。 这个声音在滕冉脑中盘旋，让他失望、难过。 以为自己不在乎他，可情绪却还是能够被他牵动，可是那是自己的亲生父亲，为什么可以狠心算计自己的儿子，将他拉入复仇的漩涡？ 滕冉在计程车里闭上眼睛，眼前浮现的是妈妈温柔美丽的容颜，他在心里轻轻问，妈妈还会不会原谅这样的爸爸。 开门进屋，却发现滕士康正在紧张地藏着什么东西，可惜没藏好，一张照片从他背后飘飘悠悠落下，最后落在了沙发旁边，没有遮挡，滕冉看得清楚。 照片上，一家三口看上去开心幸福，还在上幼儿园的小滕冉搂着爸爸的脖子，扭着身体跟妈妈要亲亲。 鼻子忽然就酸了。 滕士康弯腰捡起照片，抹了把眼角的泪，过去帮滕冉拿拖鞋，“怎么回来这么早？” “这星期不用去上班了，白总让我好好研究一下资料，下个星期一就去TR谈生意。”滕冉换好拖鞋，把资料放在茶几上，给自己倒了杯水。 “那就剩几天在家了啊……”滕士康有些遗憾地道。 滕冉挑眉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他去TR也算是自己在后头推了一把，滕士康自觉理亏，道：“晚上想吃什么，爸爸做……”话说一半又想起无论是他多爱吃的菜，只要自己做他就不会多吃，只好转而道，“爸爸帮你叫？” 心里再怎么责怪，眼前这个人是自己的父亲也是不争的事实，面对他的小心翼翼，滕冉难以真地狠下心。就算在进门前还可以，看到母亲的照片后却也做不到了，滕士康的表现是真情流露也好，有计划的做戏也罢，他都成功了。 而且，要真正帮上洛清泽，首先要获得白嵩宇和父亲的绝对信任才行不是么？那么，就先演好这个角色吧。 滕冉不着痕迹地换了口气，道：“还是在家里做吧，我也弄几个菜你尝尝。” 滕士康立刻高兴得连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好好好！没想到你还会做菜，从前的你连一碗方便面都煮不好。” “没办法，过苦日子什么都要学。”滕冉轻描淡写道。 滕士康身体僵了僵。 滕冉装作没看见，起身往厨房走，“家里都有什么食材？” “没什么了，”滕士康跟上去，“我以为你最近都不想吃家里烧的菜，就什么也没买。” “那一起去……”滕冉张了张嘴，隔了片刻才道，“你会不方便么？” 滕士康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不会不会！事情过了这么久，早就没有人盯着我了，只不过我是个不该出现的人，平时低调一点就是了，不用刻意隐藏。” 滕冉应了声好，道：“那就一起去超市逛逛吧。” 滕士康很高兴地取了钱包和手机，跟着滕冉出了门。 购物的过程对于滕士康来讲简直是享受，他已经想不起上一次和儿子一起逛超市是什么时候的事了，本以为这样简单的幸福再也不会拥有，可幸福就是来得让人措手不及。 只是少了一个人的幸福，毕竟不完整，滕士康一面欣慰于儿子的宽容，一面又在心里对过世的妻子感到愧疚。 滕冉的手艺与出色两个字完全不沾边，不过倒也过得去，要是光看颜色样式，足以唬人了。 生平第一次吃到儿子亲手做的菜，滕士康显得有些激动，一样一样吃下去，赞不绝口，足足吃了三碗米饭还停不下来。 看着吃得一脸满足的父亲，滕冉心中无奈。 自己能给他的，大概就只有这么多了，那一声爸爸，恐怕这辈子都叫不出来了吧。 原谅，其实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这边至少还有一副父子和睦的表象，而在城郊别墅里，洛清泽正盯着手机上的照片，脸上阴云密布。 派去的人只负责滕冉的安全，滕冉出门后自然也跟上去了，因此竟没人发现每次都在滕冉走后外出又在他下班前回来的滕士康，直到这一次父子二人一起去超市购物。 滕士康。 小家伙在没有自己的帮助下找到了父亲，却没向自己提及，难怪他上次从临时回来会和自己那样激烈地争吵，原来原因在这里。 洛清泽将手机丢开，说不出此时心里到底是什么感受。 滕冉不信任自己，从来都不曾。 喜欢还是不喜欢，有些问题，看来已经无需再问。 第45章 预约 星期一一早，滕冉在父亲微含不舍的目光中出了门，竟有了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明明一场硬仗才刚刚准备开打，这个样子怎么行？滕冉摇摇头，看来自己这辈子也不能和父亲平静地生活在一起了。 回到那座熟悉的城市，滕冉却没有直接回去城郊别墅，而是往原来的帝豪大厦，现在的TR集团分部去了。身边不知道有什么人、多少人在监视，从现在开始，每一步都不可以走错。 因为在这里工作了一段时间，档案也至今还留在这里，因此滕冉一路长驱直入到顶层，一个拦他的人都没有，倒是好多跟他问好的。 洛清泽办公室门外的小隔间里，秘书小姐正在开心地上网八卦，全然没察觉有人已经走到近前。 “小乐。”站了好半天也没人理，滕冉只好叫了欢乐的小秘书一声。 秘书小乐一哆嗦，条件反射地关了对话框，腾地站起来，当看清楚来人是谁的时候，又长出了一口气，抚了抚胸口坐了回去，“滕助理，你真是吓死我了。” 滕冉抱歉地笑笑，“对不起，但是我等了好一会儿你也没理我。” “好一会儿？你走路怎么没声音的？”小乐喝了口水，恢复了生气。 滕冉无辜地看着她，道：“小乐，我觉得上次你被抓上班聊天不是你倒霉，而是你太投入了。” 小乐：“……” 滕冉见她不满地瞪着自己，只好赶忙把话题扯回到正事上，“洛总在么？” 小乐摇摇头，“没在啊，他在我哪里敢聊天。对了，这段日子你到哪里去了，人事那边说你有事请了长假，你是回来销假的么？” “不……不是，”一时半刻解释不清，也不好让太多人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滕冉便也不想多说，“这样吧，我想和洛总见面谈一些事，你帮我预约一下好么？” 小乐呆呆地看着他，“你见洛总还用预约？” 滕冉莫名觉得脸上有些发烧，抿了下嘴唇才道：“不是以我的名义，是以九星集团的名义。” “你代表九星集团？”小乐更晕了。 “目前就是这样了，你就按我说的做就好。”滕冉逼着他把事情记下来，又问道，“知道洛总为什么没来上班么？” 小乐耸耸肩，“不清楚，从上个星期开始他的心情就不太好了，一来整个大楼就都处在低气压中心，他好像也有所察觉，然后从上周四开始就没过来上班了。” “多谢你了。”滕冉没有理会小乐想抓住他继续闲聊的愿望，匆匆离开了。 叫了计程车往城郊别墅去，滕冉绞尽脑汁地想着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让那个人的心情又糟糕了。 与此同时，洛清泽正在自己的房间里临窗远眺。 滕冉回来的消息他已经收到，却不知道他为什么没回来这里，而是跑去了公司。另外，上次他叫人挖白嵩宇，那边也送来了回信，可是内容与先前尚祈所查到的大同小异，只有一点让他介怀。前几天白嵩宇登门找滕冉，晚上离开滕冉送他到停车场，两人曾进行了一次密谈。负责保护滕冉的人担心身份暴露，不好靠得太近，也就没能听到二人到底在说什么，不过依照当时的情形来看，滕冉似乎很怕白嵩宇。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洛清泽叹了口气，再给彼此一个机会吧，希望这一次，小家伙能对自己坦白。 站在这个被洛清泽称之为家的大院门前，滕冉却不敢有丝毫放松，丝丝凉气从背脊窜过，他有一种被无数双眼睛盯着的感觉，毛骨悚然。 该面对的逃避不了，至少还能和他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也不算是孤军奋战吧。 滕冉鼓起勇气，走了进去。 下午快三点，时间不早不晚，不是忙碌的时候，所以宽敞的客厅里一个人也没有。滕冉将背来的双肩包放在沙发上，准备喝杯水就上楼。 刚从厨房里出来，就看见洛清泽从楼上走下来，单从脸上来看，倒看不出他心情是好是坏。 “那个……”滕冉抓了抓头发，“我回来了。” 洛清泽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不走了？” 滕冉有些尴尬地道：“还是要走的。” 洛清泽好看的面容冷了几分。 滕冉有些想念那个大半夜跑老远来给自己送饭的洛清泽，那晚的洛清泽明明很温柔，不过几天没见，他这又是怎么了？ 气氛本该算得上微冷的，不过被滕冉十分突兀的肚子叫给打破了。 洛清泽到底心疼他，那张冷峻的面庞也有些绷不住了，“中午没吃饭？” 早上走得不算早，中午的时候正好在路上，一直想着白嵩宇的那些话，倒把吃饭的事给忘了，滕冉诚实地摇了摇头，“忘记了。” 洛清泽：“……”这都能忘？ 滕冉拿过自己的双肩包，“我的房间还给我留着吧？我上去放一下东西。” 洛清泽点头，“想吃什么，我叫厨师做给你。” 滕冉抓着包带的手颤了下，忙道：“别！我是说……不要打扰厨师休息了，我想吃深海居的海鲜了，行么？”不知道谁在监视自己，只好人人都防。 洛清泽眯着眼睛盯着他看了片刻，道：“那可能需要一点时间，你不会饿得难受么？” “没关系，我正好有点累，想休息一会儿，晚饭一起吃也可以的。”滕冉道。 “那你先上去吧。”洛清泽看着滕冉的背影消失在楼梯转角处，拿出手机给保罗打电话，“现在就回家，买个鸡腿堡回来，如果拿回来时候是凉的，我会让你重新去买。” 本来坐在车上兜风心情极好的保罗：“……” “冉！”随着一声惊天动地的呼喊，保罗冲进了滕冉的房间。 刚洗完澡只来得及穿上内裤的滕冉：“……” 洛清泽从后边跟进来，揪着保罗的衣领帮他转了个身，在他屁股上踹了一脚，又将人赶了出去，同时快步走到床上直接用被子把滕冉裹了起来。 滕冉：“……” 洛清泽瞪他，“洗澡为什么不关门！” 滕冉艰难地在裹得紧紧的被子里翻转身子，“我也没想到会有人不敲门就冲进来啊。” 洛清泽也觉得自己脾气发得有些过，又连着被子把人抱起来，找出吹风来帮滕冉吹头发，吹得差不多了才道：“保罗帮你买了个汉堡回来，等会儿你下去先垫垫肚子，我叫了深海居的外卖，叫他们七点送过来。” 滕冉抓着被边，犹豫道：“我能在房里吃么？” “保罗很想和你聊天。” “可以到我房里来聊。” 洛清泽愈发觉得滕冉有些不对劲，想起上午的那通电话，调查的人说滕冉惧怕白嵩宇，他现在的表现应该和那个诡异的男人脱不了干系。不过洛清泽不会直接开口去问，因为直觉告诉他，那样他将更难得到想要的答案。于是他把衣服丢给滕冉，看着他换完，又开门把保罗叫了进来。 保罗进来先给了滕冉一个大大的拥抱，又把还温温的汉堡塞进他手里，“听说你饿坏了，快吃吧。” “谢谢。”滕冉接过来，打开，咬了一大口。 有人敲了敲门，滕冉立刻紧张地停下。 洛清泽瞥了他一眼，没做声。 保罗去开了门。 时文翰拿着杯果汁进来，“光吃汉堡会噎。” 滕冉小小地呼出一口气，又道了声谢。 “冉，你脸为什么这么红？”保罗问道。 滕冉：“……”被人盯着换衣服，脸不红才怪！虽然以前也不是没发生过类似的事，但这次不一样，感情被白嵩宇点破，就不能当他只是一个朋友那么简单。 “大概是洗澡水太热吧。”滕冉随便找了个借口，又随口问保罗，“刚刚跑去哪里玩了？” 保罗不客气地坐在他的床上，“Doc的车坏在了医院，我去接他了。我跟你们说，我碰到了他的一个坏同事，因为嫉妒他的才华就诋毁中伤他，可恶极了！” 时文翰不在意地道：“也不能全怪他，毕竟我顶了他的手术是事实。” “那也是他能力有限，难道拿病人的生命开玩笑？”保罗捶床。 时文翰笑，“你倒是比我还生气。” 保罗背脊直了直，不说话了。 滕冉吃下最后一口汉堡，抱着杯子喝果汁，“尚助理和小安还没什么消息么？” “预期也就这两天，快回来了。”洛清泽道。 “你想他们了？”保罗殷勤接过他的空杯子，“有没有想我？” 不等滕冉回答，洛清泽就把保罗拉开了，“你话太多。” 保罗抗议被无视。 滕冉看向洛清泽，“小乐有给你打过电话么，就是我预约要见你的事……” “……”洛清泽无语道，“你见我为什么要预约？” 洛清泽办公室外，八卦得正欢的小乐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哎呀，忘记告诉滕助理了，预约要见洛总的人已经排到下个季度去了。算了，几天见不到他还会再来的嘛，我就不去打扰洛总了。” 第46章 监视 周围的人都在莫名其妙地看着自己，让滕冉也开始觉得自己的话有些奇怪，不好意思地道：“因为是公事，而且我这次是代表九星集团过来跟你谈生意，所以……” “你代表别的公司来跟洛谈生意？”保罗接受不可。 洛清泽脸色也有些不好看，不过还是道：“你可以在任何地点跟我说任何事，不用预约。” “哟！”保罗给了他一个赞许的眼神。 洛清泽给了他一巴掌。 保罗：“……” 滕冉脸有点红，“那我希望在你的办公室说。” 洛清泽想了想，道：“好，那明天去我办公室说。” 晚上吃饭的时候，满桌子明明都是滕冉喜欢的菜，他却吃得心不在焉，眼睛总要时不时看看这里瞟瞟那里，如果屋里屋外有人走动，他就会显得尤其紧张。 洛清泽的眉头一点点蹙起，却还是什么也没说。 直到一个人回到房间准备休息了，滕冉才算真真正正松一口气，疲惫感从全身上下每一个角落涌出，几乎让他站都站不住。 他趴在床上长叹一口气，恼恨自己没有做商业间谍的潜质，才不过第一天，事情还一点进展都没有，自己怎么就已经累成这样了，真是没出息。 躺了一个多小时，脑中一直转着乱七八糟的事，明明很累，却睡不着。滕冉翻了个身看窗外，天幕黑漆漆一片，半点星光也无，就好像他此时的心情。 极轻微的敲门声传进来。 滕冉吓得一抖，一下子坐了起来，却没敢出声。 这么晚了，会是谁，是白嵩宇安排进来的人么？怎么办，不如装睡当做没听到吧？ 敲门声并没有再响起，反倒是床头柜上的手机亮了一下。滕冉拿过来一看，是洛清泽发过来的短信，只有三个字：睡了么。 滕冉回了句还没有，对方很快又发来一条：那为什么不给我开门？ 这下放了心，滕冉开了床头灯，奔下床去开门。 洛清泽走进来，看着他绝对算不上健康的脸色，有些心疼道：“最近是不是事情太多，你没有好好注意休息？” 滕冉关上房门，靠在上头，“事情不多，只是让我觉得力不从心。” “你可以选择依靠……别人，”洛清泽顿了下，还是没有直接把“我”字说出来，“不用一个人承担那么多事。” 滕冉直直看着他，眼里涌现太多想要倾吐一切的欲望。 洛清泽将人拥进怀里，半拖半抱地带到床上，帮他盖上被子轻拍着，“有什么话就说，我听着，说累了你就睡。” 现在只有他们两个人在，没有人监视，是不是可以把一切都告诉他？可是万一还是被白嵩宇知道了怎么办，他会不会做出对洛清泽不利的事？而且父亲还在他的掌控中，不管心中多怨多恨，也改变不了自己身体里和他流着相同血液的事实，怎么能弃而不顾？ 滕冉脑中迅速飞转过许多问题，每多一个问题，就多一分顾虑，冲动也就跟着减少一分。他抓着被子苦想，甚至忘了身边还躺着一个人。 “冉冉，”洛清泽无奈地抚了抚他的头，“你在那边是不是遇上了什么不好的事？”小家伙不说，他只好哄着来。 滕冉侧头看着他，微弱的光线下，他目光温柔得好像要将自己融化掉。忍不住就想再靠近一点，滕冉往洛清泽的方向蹭了蹭，“嗯，有点事。” 洛清泽抱住往自己怀里钻的小家伙，“我不希望你有事情瞒着我。” 滕冉背脊僵了下，嗫嚅道：“我也不想啊……” “什么？”洛清泽单手捧起他的脸。 滕冉觉得自己迟早会在他那对十分有杀伤力的目光中无所遁形，又担心真地害他受伤，只好道：“清泽，能不能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会向你说明一切的。” 洛清泽又审视了他片刻，才放了手，“好，我给你时间，这段时间我先帮你把父亲找到，然后你再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滕冉心头一跳，“那个……其实也不用麻烦……” “为什么？” 滕冉不敢看他，又把头埋进他怀里，“你就没想过他说不定早已不在这个世上的可能么？” “能往好处想的时候，我并不愿往坏处想。”洛清泽的声音已不如初时那般温柔。 滕冉心里没来由害怕起来，手臂紧紧环着洛清泽的腰，“我在那边的时候，他……我是说我父亲，他有……联络过我，说他很好。我一时忘记……忘记告诉你了，对不起。” “你见过他了么？”洛清泽又问。 滕冉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咬了咬唇，“还没有，他似乎不太愿意提起当年的事，我也没多问。” 洛清泽没再说话。 滕冉心里升起阵阵不安，强鼓起勇气抬头看他，“清泽……” 洛清泽垂下眉眼，正要开口，滕冉的手机忽然震了起来。 看到来电显示的那一瞬间，滕冉差点把手机扔了出去。 “他只是你算不上老板的老板。”洛清泽咬牙道。 滕冉这才勉强镇定地接起电话，“白总。” “你跟他单独相处的时间太长了，不要超过十五分钟，现在立刻让他离开，否则协议无效。”白嵩宇阴冷的声音从那话那端传来。 滕冉死死攥着手机，从床上跳下来跑到窗边去张望，自然除了满院花草外什么也没看到，“我……我知道了。” 洛清泽已经站起。 滕冉指了指门外，眼中满是焦急。 洛清泽面色不太好看地扫了眼他的手机，走了出去。 滕冉脱力般地跪倒在窗前。 “你和他说了什么？”电话那边又有声音传出来。 “什么也没说！”滕冉急急解释，“你不许我说的话我一句也没说，你不可以伤害他！” 那边轻轻地嗯了一声，又道：“不要妄图给他打电话或者发信息来向他说明真相寻求帮助，你的手机也在我的监控之下，明白么？” “明白。”滕冉低声回答。 “我等下会发给你一个电话号码，是我助手的电话，和洛清泽谈公事的时候，让他跟着你。”白嵩宇道。 本以为谈公事时至少可以向洛清泽传递一些信息，看来这条路也走不通了。滕冉压着嗓子答应，“好的。” 白嵩宇满意地笑笑，“乖孩子，早点休息。” 滕冉放下手机，眼泪在眼眶里转了几转，终于还是落下来。 门外，洛清泽看了眼走道上方的监控摄像头，举步离开，脸上一片冰霜。 次日，滕冉自然是坐洛清泽的车去公司，上车没多久就有个陌生号码打电话进来，告诉他在下车之前，让电话都保持接听状态。 滕冉一路上都将电话握在手中，半句话也不敢说。 洛清泽耳力过人，自然听到了电话那边的要求，不过还是配合地什么也没说。从昨晚到现在，他已经能够确定，白嵩宇交代了滕冉做一些并不容易完成的事，并且以自己的安全来威胁他，且在他周围布满了眼线。想起昨晚白嵩宇在电话里叫滕冉赶自己出房间的事，洛清泽表情更显阴郁，很明显，家里也有白嵩宇的人了。 尚祈回来之前，他暂时不想有什么动作，打草惊蛇就不好了，不如就看看他到底能耍出什么花样来。如果单纯只是冲着自己来，随他们折腾也未尝不可，只是敢让小家伙这样担惊受怕，那就不可原谅了。 洛清泽食指轻击着方向盘，前方红灯映在眼底，折射出嗜血的光芒。 下了车进公司前，滕冉说自己要打个电话，请洛清泽先上去等着。 洛清泽什么也没问，按了电梯就上楼了。 滕冉找出昨晚白嵩宇发来的电话号码，拨了出去，在响了三声后有人接起时道：“耿莉菲小姐么，我是滕冉，等下要和TR的洛总谈生意，白总让我事先跟您联系，您现在方便过来么？” 洛清泽目不斜视地经过正在对自己弯腰行礼的年轻秘书，推开了办公室的门。 一只脚跨进门内，他却停了下来，回头看看秘书，又折回到她面前。 清纯美丽的秘书小姐绽开活泼又不失端庄的笑颜，“洛总，有什么吩咐么？” “小乐，”洛清泽单手插在裤袋里看着她，“你没有什么事要跟我汇报么？” 被高大帅气的老板这样盯着，小秘书微微红了脸，“没……没有啊。” “不用再仔细想想么？” 小乐终于从陶醉中回过神，拼命想着自己有没有什么工作忘了处理的，额头上很快就冒了汗，“真地……没有啊……” 洛清泽点点头，又往办公室那边走去，边走边道：“下次记得，如果滕助理要你预约和我见面的事，要在第一时间打电话给我。” 小乐：“……” 呆愣了三秒后，小乐哭丧着脸坐回座位，“滕助理太坏了，居然去告状！” 第47章 经理 等耿莉菲来到TR的时候，已经是将近一个小时以后了。 通过电话找到滕冉，耿莉菲摘下罩着半张脸的大墨镜，点了下头算是打招呼，道：“滕经理，与TR正式合作之前，我都将是您的助理，有什么事需要我处理的，您可以尽管吩咐。” “你叫我什么，滕经理？”滕冉看着面前施着淡妆容貌出众盛气凌人的成熟女性，觉得自己在气场上输了对方一大截。 “没错，”耿莉菲整了一下勾画出她窈窕身形的职业装，“白总说了，这期间你任职特别项目经理。” 滕冉没再继续问，转身带着她上楼。 久等滕冉不来，洛清泽已经开始心烦，所以当小乐打电话进来说滕助理来找的时候，他几乎要亲自过去开门。 不过这种念头很快被打消，因为他听到小乐说，还有滕助理的助理。 如果问号能够实体化，那么它现在就挂在洛清泽的头上，不过他还是很快反应过来，这个人应该是白嵩宇派来监视滕冉的。 “叫他们到小会议室等我。”洛清泽对小乐说了一句，故意稳坐不动拖延时间。 又打了一通电话回了两封邮件签了三份文件后，洛清泽喝下杯子里的最后一口咖啡，起身出门，不急不忙地朝小会议室走去。 站在门外听了一会儿，除了翻动纸张的声音外什么都没有，看来白嵩宇的这个助手对滕冉也尚处在观望中。 推门走了进去，洛清泽毫无歉意地道：“抱歉，我有点事，没耽搁二位的时间吧？” 坐在侧首的两个人都站了起来，滕冉摇头道：“是我们占用洛总的宝贵时间了。” 耿莉菲将半边卷发往耳后别了别，才向洛清泽伸出手去，“洛总你好，我是这次九星集团对TR集团特别项目的负责人，我叫耿莉菲。” 洛清泽并没有和她握手，只是在首位上坐了下来，“你是负责人？我听说你只是他的助理，怎么，现在助理才是负责人了么？” 耿莉菲先握起了手才慢慢收回，脸上半分尬尴也没有，“不好意思，我忘记了，滕经理才是负责人，我刚从那个位置上退下来，还没有习惯。” 滕冉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滕经理三个字让洛清泽不很高兴，他看着滕冉，问道：“九星集团是么，你觉得你来跟我谈生意，这生意能成？” “洛总连要谈什么生意都没看，怎么就知道不能成呢？”耿莉菲重新坐下来道。 滕冉左右看了眼，也坐了下来，觉得自己表现得糟糕极了。 洛清泽不满地看了耿莉菲一眼，“既然你不是负责人，就请不要随便插嘴，我没有那么多时间好浪费。” 即便是耿莉菲这种身经百战自问脸皮已练得比一般女人要厚得多的人，被洛清泽这样一次又一次地讽刺，脸上也有些挂不住了。可这种时候，再多的不满也只能吞到肚子里去，她瞪了滕冉一眼，从包里找了本子出来做出要记录的模样，低下头不说话了。 滕冉想吐一口气，又怕被她察觉，只好忍了。他把资料朝洛清泽面前推了推，道：“洛总，这个是初期合作企划案，您先过过目，有哪里写得不清楚的地方，我可以给您一一解释。” 洛清泽却看也不看一眼，“从我这里离开的人，帮助别人来和我谈合作，你在跟我开玩笑么？我不需要看什么企划案，我完全没有意向和九星……不对，应该是和你所在的任何一家公司合作。” 滕冉不知道他的态度为什么忽然变得这样强硬冷淡，难道是因为自己昨晚赶他出去而生气？不过听他这么说，心里却在偷偷地高兴，如果耿莉菲能把他说的话转述给白嵩宇，让白嵩宇认为自己毫无利用价值，说不定就不用自己再做这些事了。 洛清泽已经又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看着他们二人，“我的话已经说得够明白了吧？如果两位还想继续坐一会儿就请便，恕我不奉陪了。” “我不相信洛总是这么不念旧情的人，”耿莉菲抱臂靠在椅背上，一脸的志在必得，“听说洛总昨天还同意了滕经理去您家里过夜。” “我当然不是个不念旧情的人，不过很可惜，除了是个念旧情的人外，我还是个公私分明的人。”洛清泽走到门口又回头，“再纠正你一点，那里不单单是我的家，也是冉冉的家，他回不回家里住，并不需要我的同意。”说完径自出门去了。 耿莉菲用力合上面前的本子，看样子是真地有些动了气。 滕冉半背过身子抿嘴想笑，居然说自己公私分明，怎么好意思！如果真地公私分明，又怎么会把自己和林安直接带回TR，完全没经过考核就指派了助理的任务？ 出师不利，可这对滕冉来说，却是意想不到的好结果。 耿莉菲又坐了几分钟，心情似乎很快被调整了回来，拨了拨自己华丽的卷发，问滕冉道：“洛清泽喜欢什么？” 滕冉心想，我。 “……”见他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看，耿莉菲有些不悦，“发什么呆？” 滕冉干咳了一声，“你指哪一方面？” “哪一方面都好，我们要投其所好，”耿莉菲优雅地站起来，“你回家后能和他说得上话，要争取下一次机会，下次还不行的话就下下次，直到行为止。” 滕冉一脸认真地点头。 耿莉菲拍拍他的肩，“今天表现不错。”说着就要走。 滕冉撇撇嘴，自己根本什么都没表现，“耿小姐。” 耿莉菲转过身，“还有什么事么？” “请耿小姐记住，你是我的助理。”滕冉慢吞吞地说。 耿莉菲骄傲地仰了仰下巴，“原来滕经理记得这件事，看来白总和我，都可以不用太操心了。” 耿莉菲走后，滕冉不知道该去哪儿，就在小会议室里干坐着。他把刚才三个人的对话反复又想了好几遍，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最后想困了，就趴在桌上睡着了。 直到小会议室的门再次被推开，小乐叫着他的名字进来，滕冉才打着呵欠坐起来，半边手臂几乎麻得失去知觉。 小乐把一个豪华大餐盒和一瓶饮料放到他面前，“这是洛总叫我送过来的，快吃吧，我也去吃饭了，就不陪你了，拜拜！” “谢谢！”滕冉稍稍清醒一点喊出这句话时，小乐早已经跑到外边去了。 打开餐盒看了一眼，滕冉就知道这一定是洛清泽亲自打电话定的。他咬着筷子想，这样被人记挂的感觉，真好。 下午三点，洛清泽喊他回家，两人依然一路无话。 洛清泽虽然不知道他与白嵩宇之间具体达成了什么协议，但对方显然密切关注着自己与他之间的谈话，害得小家伙连话都不敢说了。 好在家里有个保罗，和除自己以外的人交谈，滕冉会显得很放松，因此洛清泽难得没有觉得保罗吵得很烦人。 这样过了一个星期，尚祈和林安回来了。 “冉冉！”林安一见到滕冉，就飞扑过去紧紧抱住他，“我好想你啊，你没走真是太好了！” 滕冉被他撞得后退了好几步，搂着他的腰站住，没有解释目前复杂的情况，只道：“我也想你。” “我呢，想我没有？”保罗过来凑热闹。 林安一直手臂挂在滕冉脖子上，重重点头，“也想炮儿！” 保罗：“……” 洛清泽从头到脚打量了尚祈一眼，道：“黑了。” 尚祈：“……” “你看上去好像特别开心的样子，”滕冉点了点林安的额头，“不像仅仅是因为见到我啊，到底有什么好事？” “被你看出来啦？”林安嘿嘿一笑，“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我哥和玲子姐快结婚了！” 滕冉也跟着高兴起来，“真的啊？那我要去喝喜酒！” “这回说什么也要带上我和doc！”保罗喊道。 “那个日出村村长同意了？”洛清泽还记得这一茬。 尚祈窝进沙发里，“他自然要同意啊，开发的时候，我们‘顺便’帮小安家做了扩建，小安又拿出自己的积蓄，购置了好些气派的家具，看得别人眼睛都花了，纷纷来问他怎么赚到这么多钱的。” 林安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花得有点冒，就跟祈哥……那个……我是说尚助理，跟他借了一些。反正就是我大哥婚礼需要的东西都准备得差不多了，等房子都建好，他们俩的喜事也就不远了。” 洛清泽挑眉看尚祈，祈哥？ 尚祈掩饰地转开脸，“小安也帮了我们很大忙，他一说跟着我才赚了大钱，村里的人都表示想加入我们公司。所以一期工程大多数用的都是当地人，我们只留了一些设计师工程师和管理人员在那边，一切进行得非常顺利。” 洛清泽默不作声地看了他一阵，道：“我一直忘了问，林安成年了吧？” 尚祈：“……” 第48章 散心 吃完晚饭又闹了一阵，留下滕冉等人继续在客厅里聊天，洛清泽将尚祈单独叫进了书房。 “我才刚回来就要有新工作叫我做？”尚祈在墙边的椅子上坐下来，抱怨道，“老板真是万恶的资本家。” 洛清泽白了他一眼，“不是什么公事，也不着急去解决，不过你需要知道。” “什么事？”洛清泽会这么说，就说明这件事还是比较重要，尚祈也跟着认真起来。 洛清泽捏了两下眉心，“白嵩宇利用冉冉对付我，最终到底想到哪一步我还不清楚，所以我想暂时按兵不动，看看他到底有什么打算。” “他利用冉冉对付你？”尚祈觉得这个消息不太容易消化，“他是怎么说服冉冉的？” “他似乎用我的安全来威胁冉冉，冉冉并不清楚我已经知道了这一点，你暂时也不用告诉他。”洛清泽道，“他瞒了我找到滕士康的事，他会这么做，估计也是滕士康怂恿的吧。” 尚祈有些吃惊，“他找到滕士康了？那怎么不让我们知道？” 洛清泽手指在桌面轻击，“应该是滕士康对我的抵触情绪很严重，冉冉担心我们碰面会有不好的事发生吧。” 尚祈叹息，“冉冉夹在中间，确实不太好做。” 洛清泽将那天晚上被赶出滕冉房间和滕冉上下班手机一定保持通话的事大致和尚祈说了一遍，“家里现在已经渗入了白嵩宇的人，冉冉的所有行动都受监视，我们也要小心应对。” “既然不知道都有谁是白嵩宇的人，也不好一下子都辞退打草惊蛇，”尚祈想了想道，“那不如把个空房子留给他们，我们去外头散散心。” 洛清泽也觉得是个好办法，刚想让他安排一下，又想起一件事来，“我的人传来消息，说看到王建军出入九星。” 尚祈露出恍然的表情，“也就是说，冉冉在TR的消息，极有可能是王建军透露给滕士康和白嵩宇的？” 洛清泽点头。 “如果这个假设成立，”尚祈摸了摸下巴，“那么也就是说，在王建军到九星之前，家里和公司都没有白嵩宇安插进来的人手，这样查起来就方便多了。” 洛清泽随意翻了两下面前的书，“曾经的滕叔叔，现在的滕士康，和这个全身上下处处透着诡异的白嵩宇，他们想要对付我应该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可在得知冉冉在我这里之前，竟然没敢有一丝一毫的动作，这说明什么？” 尚祈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说明他们一点把握都没有，而冉冉，就是他们所拥有的全部筹码了。” 洛清泽眼里一片幽暗，“敢这样利用威胁冉冉，想必他已经有了承担后果的觉悟了，那就不用客气，一点一点围堵，最后要让他永无翻身的可能。” 尚祈笑道：“我们洛总的逆鳞也敢拂，他会有什么样的下场我大概都不会觉得意外了。” 周末之前，滕冉接到耿莉菲的电话，按照她的意思，以九星集团的名义第二次约见洛清泽。可这一次洛清泽却拒绝了，理由是最近工作太忙太累，他要出去散心。 滕冉听说自己在陪同之列时喜忧掺半，喜的是外出说不定就可以暂时脱离白嵩宇的控制，忧的也是这个，到底能不能脱离，他没有办法确定。 第二天一大早，六个人坐到宽敞的商务车里，向另一个城市进发。 时文翰看着放在自己和保罗中间的大背包，问道：“这里边装着什么，为什么不放到后备箱里？” “这是我们路途中要吃的东西，”保罗打开背包，“种类很齐全，你要什么？” 时文翰惊讶地看着快跟自己上半身差不多大的背包，“我们要去哪儿？是要在路上走两天么？” 保罗：“……” 正在开车的尚祈道：“去最近的那个影视基地玩玩，大约四个小时左右就到了。” 时文翰刚想问那为什么要吃这么多东西，就听副驾驶上的林安道：“炮儿，拿一包芒果干两罐薯片三杯黄桃果粒的酸奶给我！” “好的！”保罗应声，在背包里翻翻找找。 “……”时文翰不说话了。 洛清泽看了眼身旁握着手机一脸紧张的滕冉，知道他正担心白嵩宇的人会打电话进来监听，不过想来应该不会了，除了与自己单独相处外，白嵩宇似乎笃定了滕冉不会在有别人在的情况下把事情说出来。 “海鲜或者烤肉味道的薯片有么？”洛清泽回头问保罗。 时文翰再次吃惊，连洛总也对这些零食有兴趣了？ “有啊，很多。”保罗一样找出了一罐，递给洛清泽，“试试，味道真地不错。” 洛清泽接过来，自然而然地拿走滕冉的手机放进自己的口袋，把薯片塞进去，“路还很长，别一直发呆，吃点东西和大家聊聊天。” “是啊，我们可是出来玩的，”尚祈也接过话，“保持好心情很重要。” 林安塞得嘴巴鼓鼓，一边点头一边把一片薯片送到尚祈嘴边。 尚祈张口吃掉，舌尖有意无意在林安手指上舐过，“味道真不错。” 洛清泽眸光闪了闪，第一次觉得有点想吃这些自己向来不碰的东西，当然，最好是有人喂。 可惜滕冉完全没有留意到身边那人的心思，只怔怔地看着薯片发呆。 “冉冉，不尝尝么，很好吃的。”林安拧着半边身子回头看滕冉，被安全带勒得直吐舌头。 尚祈好笑地在他腿上拍了一把，“坐好。” 他们二人的动作看得洛清泽愈发眼热，又不能怎么样，只好自己把脸转了个方向，去看窗外急速飞掠的景色。 滕冉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又情绪不高了，想来想去没想到该怎么办，只好也学着林安的样子打开薯片罐子，拿出一片递过去给洛清泽，“我一个人吃不完一罐，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分着吃？” 洛清泽闻言笑了，又转回头来张嘴接过他手上的薯片，细细品味，居然意外地好吃，“你小时候从来不会主动分东西给我吃，反而要抢我的。” 滕冉被他说得脸一红，“什么我小时候，我小时候难道不是你小时候么！而且我什么时候抢过你的东西，我怎么不记得？” “可能是我记性好一点吧。”洛清泽道。 保罗插嘴道：“洛有时候说话真像个老人家一样，搞不清楚他。” 好好的回忆童年气氛就被他这句话打断了，滕冉埋头自己吃薯片，一片也没再喂过来。 洛清泽极度不满地瞪了保罗一眼。 万分无辜的保罗：“……” 影视基地规模不小，又有时下话题度与关注度最高的一部古装武侠大戏正在拍摄中，因此整个城市都显得非常热闹。 几人到达预约好的酒店时正是午餐时间，林安拉着滕冉一起问尚祈这家酒店都有什么特色，眼睛闪啊闪的。 时文翰帮保罗背着已经没什么重量的大背包，笑道：“都吃了一路了，还能吃得下午饭？” “当然能！”林安很认真，“正餐是一顿也不能少的！” 尚祈揉揉他的脑袋，“听说这家酒店的法国菜做得特别好，等下我们可以尝尝。” “好！”林安高兴地跟着他往酒店里走去。 洛清泽与滕冉跟在他们后头也进去了，保罗却还站在门口张望。 走了两步的时文翰没见人跟上来，回头看过去，“走了，看什么呢？” 保罗又看了两眼才走过来，“我好像看到了你们医院那个坏脾气的同事，不过也有可能是我看错了人。” “应该不会吧，”时文翰也顺着他的视线看了看，一个熟人也没看到，“虽然这几天都没排我的手术，不过我昨天还是打电话跟院长说了一声，叫他有紧急手术不要联系我，院长说会打给魏医生，那么魏医生应该不会乱跑才对。” 保罗撇撇嘴，“也是，那小子对手术看得多重，听说有他主刀的机会，他怎么肯丢下不要？” 前边林安又再出声叫了，两人加快步子走了进去。 这里的法国菜果真是名不虚传，就连亲赴法国吃过许多次正统法国料理的保罗也赞不绝口，更不要说天生胃口极佳的林安和从小就是个吃货的滕冉了。 不过吃相就和面前的餐食不很搭配了…… 洛清泽和尚祈交换了个眼神，眼底都有些笑意。 饭吃得差不多，外边忽然热闹了起来，林安抻着脖子向外看，“怎么了？” 尚祈叫来侍者询问。 侍者也不清楚，不过还是去帮他们问了，很快回来道：“对面来了一伙街头卖艺的，大家正在看热闹。” “……”恍惚间，洛清泽以为自己已经回到了曾经生活的那个年代。 第49章 意外 草草把最后一点东西吃完，林安又急急拉着滕冉出门看热闹，毕竟卖艺对于他来说，也只是在电视里才看到过的有趣玩意儿。 对面就是拍摄地，那伙卖艺的人就在距离大门不远处的围墙边，吆五喝六很是有一番气势。路过的人都驻足观看，周围已经围了好几圈人，还挺受欢迎。 有林安开路，一行人还是很顺利地就从最外围挤到了前边，中途担心滕冉会受伤，洛清泽不动声色地牵过他的手，将他拉到自己身前保护。 滕冉还没来得及低头看看被他握住的手，就感觉当面一团火焰飞来，炙热感逼得他不由向后躲了躲，紧紧靠上了洛清泽的胸膛。 洛清泽放开他的手，一手圈住他的腰，一手将他的头又往怀里护了护，同时脸色阴沉地瞪了那个表演喷火戏法的人一眼。 那人全然没在意，打个哈哈道：“吓着您了么？放心，咱们都是有准头的，保证不会伤人！” 周围有人起哄鼓掌，大叫继续。 “我没事。”滕冉半回过头，对洛清泽笑笑。 洛清泽嘴角也浮起一个浅浅的微笑，“没事就好，继续看吧。” 喷火那个青年见这一下引了大家足够的注意力，又拍了两下巴掌，扬声道：“今天周末，天气又好，大家伙儿都出来玩，我们哥几个就也想着怎么能给大家助助兴，一商量就都把会的看家本事拿出来，表演给大家看看。要是看得满意，还请大家慷慨解囊赏个买水吃饭的钱；不满意的话，大家别骂也就是了，您说成不成？” 众人高声叫好，都催着他们快些。 喷火青年大叫一声，他身后支起的旗帜后头立刻跑出五六个年轻的小伙子，身上都穿着轻便的衣裳，忙忙摆道具。 一些杂七杂八的戏法过后，他们又表演了胸口碎大石，脚踩钢钉等绝技，看得周围观众既紧张又过瘾，掌声吆喝声不断。 林安和滕冉看得很激动，保罗和尚祈因为从小在外国长大，也没直接接触过这些东西，倒是也非常感兴趣，只有洛清泽上辈子就看够了，不过还是守在滕冉身边没走，左右找了找时文翰，却发现他人根本不在附近。 空气中刷刷响起两声破气之音，洛清泽向场中看去，就见其中一个个子不高长得挺机灵的少年抄起一把长剑舞了起来。 那青年帮着吆喝道：“看看我家小兄弟的剑法，是不是比电视里那些大侠耍得都要好看啊？” 少年应声跃起半人来高，挽了个漂亮的剑花落地，继续把剑舞得让人眼花缭乱。 围观群众又爆发出一片掌声。 一套剑招使下来，少年仰着红扑扑的小脸负手而立，等待着别人的赞赏。 观众当然没有让他失望，只除了一个人。 洛清泽单手还扶在滕冉腰间，看着那少年的眼神中颇有些不以为然。 少年似乎被他目光所激，先前的得意全都不见了，只换上了一脸的气恼，要不是顾及着这会儿的场面，看样子很想过来跟洛清泽理论一番。 可能是吵闹声太过巨大，影响了对面酒店的人休息，很快有人过来维持秩序，并叫那些卖艺的人快些离开。 先前的青年一边应着一边急忙向围观群众递过来一个空盒子。 许多人当即就散了，只有少数几个掏出钱包，象征性地丢了点钱进去。 林安和滕冉既然看得开心，自然也就欢欢喜喜地拿钱，一人丢了一张百元钞票到盒子里。 青年眼睛亮了亮，连声道谢。 保罗更是大方，打开钱包捏出里边差不多三分之一的现金丢了进去，还夹着两张美元。 青年眼睛睁得更大，完全没想到这次卖艺居然会有这么好的运气。 洛清泽示意尚祈也拿点钱，揽着滕冉往人少的地方走。 尚祈一边给钱一边笑，“老板，这个算公费吧，记得报销啊。” “没想到现在还有靠卖艺为生的人，”滕冉感慨道，“他们几个大男人，靠这个能吃饱饭么？” 尚祈收好钱包走过来，“他们可没打算一直靠这个吃饭，不过是等一个机会罢了。” “什么机会？”林安好奇地问。 尚祈弹了下他微微渗出了汗的鼻尖，“这里可是影视城。” 滕冉明白了他的意思，“他们想被星探发现，做武打明星？” 洛清泽下巴朝刚看过表演的那个方向指了指，“刚刚那群观众里头的确有星探，现在已经有人找他们谈了。” “这要是在美国，我一定投资给他们拍一部大片！”保罗激动道。 洛清泽泼冷水，“史密斯叔叔不会出资的。” 保罗：“……” 跟大家闹了半天，保罗才发现时文翰不知道走到哪里去了，这才打电话去找。 时文翰那边倒显得很安静，道：“你们往东走一走，那边有个电影文化博物馆，我就在拍摄器材展示这边，你们过来看看吧，还挺有意思的。” “好的！”保罗欢快答应。 “等一下！”时文翰抢在他挂断电话前道，“帮我带一杯黑咖。” 结果因为保罗进了一次咖啡厅，所有人都得到了一杯自己想喝的咖啡，并且谁也没有掏钱。保罗忿忿地付了账，说晚饭一定要洛清泽请吃这个地方最贵的，激愤之下差点被热咖啡烫了嘴。 不同于外边的喧嚣，博物馆里果然很安静。几人转了一小圈，在拍摄器材展示区找到了正在看人家体验吊威亚的时文翰。 保罗把咖啡递过去，“记得给钱！” “……”时文翰接过咖啡，“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气了？” 居然还要被说小气！保罗气得伸手就想把咖啡抢回来。 “喂你小心烫到！”时文翰没想到他会为了一个玩笑认真，躲闪之下，咖啡从里边溅出来，滴在他手上。 保罗一看，傻了。 滕冉忙从背包里翻出湿巾，“快擦一下，还能降温！” 林安也帮忙，帮着时文翰擦掉手上的咖啡，并把微凉的湿巾覆在他有些发红的手上。 “没事了。”时文翰舔了舔杯子边缘的咖啡，轻轻撞了下保罗的肩膀，“怎么了？” 保罗有些尴尬地瞟他，“对不起啊。” “不要紧，又不是什么大事。”时文翰微笑，“怎么不高兴了，晚上请你吃大餐？” 保罗摇头，迅速和他恢复成革命战友关系，“不行，必须要让洛请，你只负责一件事，往死里吃！” 时文翰：“……” 看别人体验吊威亚好像很有趣的样子，林安跃跃欲试。 博物馆里人本来也不算多，排队玩这个的就更少，不过洛清泽不是个喜欢等人的人，所以尚祈十分聪明地把滕冉往林安那边一推，“冉冉也去跟他玩吧。” 林安立刻抓住他的手，“一起玩一起玩。” 保罗听到他们说话，拉着时文翰也凑过去，“我们也玩，既然来了，就一样也不能落下。” 时文翰抱着咖啡苦笑，“我其实看看就好了……” 说话间来到排队的墙边，灯光昏暗的角落里忽然有影子闪过，紧接着是什么东西滚落的声音，时文翰回头去看，眼神顿时一变。 “那个人真地好像……”保罗一句话还没说完，已经被时文翰一把拉过来压在了身下。 不知道什么东西噼里啪啦掉落一地，游客发出阵阵惊呼声。 时文翰紧紧抱着保罗，想要承受疼痛，可等了半天却什么感觉也没有。他半回过头来看，就见洛清泽一只手举着倒下来的重型摇臂，另一只手将差点也遭殃的滕冉和林安护在臂下。 “快起来！”尚祈急忙把滕冉和林安拉到边上，又去帮时文翰和保罗，最后才想和洛清泽合力将那个摇臂放下，可洛清泽已经一个人都处理好了。 “没人受伤吧？”洛清泽看了看他们几个。 滕冉、林安和时文翰都说没事，只有保罗抹了把胸前那一大片咖啡渍，憋屈道：“还是有点烫……” 几人很不给面子地笑了。 尚祈看了眼地上的重型摇臂，“洛总，这东西可不轻，你的手臂要不要紧？” “我没事。”洛清泽知道这件事不好解释，正在想找什么理由，博物馆的负责人已经过来了。 “怎么会这样呢！”其中一位负责人急得头上都冒了汗，“这些以前的展览器材明明都收好放在角落里，又用绳索仔细捆好又有隔板，怎么会倒下来呢！” 另一个拍拍他，“还说那么多干什么，没伤到人就是万幸了，下次这些东西收起来就放到仓库去，可别再放展厅里了。” 洛清泽皱了皱眉。 尚祈立刻去他们说的收放展览器材的地方看了一眼，很快回来，在洛清泽耳边低声道：“隔板松动，绳子断了，不过两处都明显有人为的痕迹，尤其绳子的断口，很整齐很新。” 洛清泽的视线在闻声凑过来的人群中扫了一圈，心中猜测着这件事到底是冲着谁来的。 第50章 跟踪 “报警吧。”从博物馆里出来，保罗说道。 时文翰在后边推着他走，“不过是场意外，负责人也都向大家道过歉了，又没有人受伤，就算了吧。先回酒店把这身湿衣服换掉，不然容易生病。” “意外？你说这是意外？”保罗转身抓住他的手，“我真地看到魏敬华，一定是他想要害你！” 洛清泽是真地有些意外。 尚祈看过来，表情稍稍放松了些。要是这样，那事情就简单多了。 时文翰安抚地拍拍保罗，“你别想太多，魏医生最近对我客气多了，我们的关系也不像先前那样僵硬了。再说就算他看我再不顺眼，也不会就因为这点小事就想要我的命的，否则岂不是一不小心连他自己的前程也都赔进去了么？” “可是……”保罗还是不放心。 时文翰笑笑，“我保证我会小心，这样可以了吧？” 保罗轻轻哼了一声，“那好吧。” 让他们两个回酒店去换衣服，其余四个人还想到别处再走走，约好了晚餐地点后，就分开行动了。 弄清这件事其实一点都不复杂后，对洛清泽来说唯一的影响就是，尚祈看向自己的眼神迷茫中还带着点深奥，让他感觉颇不自在。分手前时文翰也回头看了一眼，探究的意味十分明显，大概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就会问自己了吧。 不愿和满脸写着“很疑惑，求解答”的尚祈同行，在附近绕了一圈确定没被人监视后，洛清泽拉了滕冉和尚祈打了声招呼就换了个方向走了。 “有没有轻松一点？”往远走一走，有一处电影常取景的林荫路，人不如那些热门的拍摄地那么多，显得很清静。 滕冉非但没轻松，反倒有些紧张不安，四下里看来看去，似乎没有人在监视自己。他突然又想起自己的手机，似乎好一会儿没拿在手里了，被自己放到哪里去了？ 洛清泽看着他摸过身上的所有口袋，越来越着急，无奈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递过去。 “怎么跑到你那里去了？”滕冉如释重负地接过，按了一下发现手机没亮，忙重新开机，刚启动后就有一大堆未接电话未读短信跳进来，语音信箱也有好几条留言，惊得他差点拿不住手机。 洛清泽心疼地看着他惶急的表情，心想如果不是害怕自己受到伤害，他也不用每天都生活在恐惧中了，自己是不是也该变一变计划，最起码让他知道，自己不会有危险。 滕冉翻看了几条短信，有耿莉菲发来的，有白嵩宇发来的，也有滕士康发来的，都在问自己去哪里了，为什么不开机，有没有和洛清泽说些不该说的话。最后一条是来自白嵩宇的威胁，说自己如果不在十分钟内回电话的话，协议无效。滕冉看了眼时间，八分钟之前。 洛清泽握住他颤抖的手，帮他找出白嵩宇的电话号码，“打给他，说你出来玩的前一个晚上忘了给手机充电，刚到了酒店换上电池就给他打电话了，不该说的话什么都没说，你会遵照和他之间的约定完成他交代的事，叫他动作不要太多，小心被我察觉。” 低沉稳定的嗓音让滕冉躁动不安的心冷静下来，沉着地将电话拨了出去。 电话只响了两声那边就接了起来，白嵩宇阴冷的声音传过来，“电话为什么关机？” 滕冉按照洛清泽教的说了。 白嵩宇沉吟片刻，道：“你父亲说你离开前与他相处得非常好，我相信你们父子连心，你还是真心在乎他的，看在你父亲的面子上这次就不与你计较了。” 看来提出和滕士康一起逛超市一起做饭真是正确的一步，滕冉不敢太放松，白嵩宇说什么他就应什么。 “什么时候回来？”白嵩宇问道。 滕冉下意识看向洛清泽，迟了一步才想起他根本不知道两人在说什么，正想说明天，就见洛清泽用口型说了“后天”两个字。 “明……后天，”滕冉随机应变，“就这两天，他们还没确定。” “你住哪里，一个人住还是两人一间？” 滕冉报了酒店名，同时又看洛清泽。 洛清泽继续无声道：“林安。”这并不是谎言，入住的时候，确实把他们两个安排到一个房间去了。估计事后白嵩宇会查，现在让他知道实情也省去后边麻烦。 “是，洛总是和尚助理一个房间。嗯，白总放心，我会遵守约定。既然合作，白总至少要多相信我一点，否则被他们看出我有问题就不好了。”滕冉渐渐应对自如。 白嵩宇沉默了片刻，似乎有不满，不过最后还是答应了。 滕冉道：“我现在在洗手间，他们都在外头等我，我不能耽搁太久，那就先这样吧。” 挂断电话后，手机被洛清泽拿走，滕冉才察觉出掌心都是汗。他迟疑地抬头看洛清泽，刚才的镇定都不见了，眼里又升起不知所措的慌乱，“你……你都知道？” “不全知道，”洛清泽将手机放进滕冉的裤袋里，“所以希望你能告诉我。” 滕冉眉头紧锁，内心挣扎得很是激烈。 洛清泽用缓慢而说服力十足的语调道：“不管遇到多大的事，我不想你自己一个人去扛，而是希望你能在第一时间想起我，和我一起面对所有困难。我知道你担心这个过程中我可能会受到伤害，那我在这里向你保证，我绝对有能力应对任何危险。和你担心我一样，我也担心你，这件事中我并不是最危险的那一个，夹在中间不能完全脱离白嵩宇掌控的你才是。冉冉，我很后悔那时候放任你到九星去了，你必须让我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才能更好地保护自己，保护你。” 滕冉从没听洛清泽说过这么长的一段话，虽然嘴上仍没给他什么回应，但心里知道，自己已经被他说动了。 洛清泽拍拍他的肩，“不用太着急，你还有从现在到晚上的考虑时间。” “晚上？”滕冉怔愣。 “嗯，”洛清泽继续往前走，“睡前。” 滕冉跟上，“我不是和小安……”话说一半，他又闭了嘴。 洛清泽弯起嘴角，没有说话。 又走了一段路，洛清泽忽然站住，转身。 “怎么了，要回去么？”滕冉不明所以跟着转过身，却看见不远处有个人正慌慌张张左顾右盼，走来走去地像是在寻找一个藏身的地方。 可惜林荫道笔直笔直，唯一的遮挡就是两边的树木，而洛清泽转身太快，根本没给他躲避的机会。 滕冉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了一下，伸手抓住洛清泽的衣袖，“他……他……” “别怕，不是白嵩宇的人。”洛清泽抚了抚他的手背，“你再仔细看看，认得他么？” 滕冉定神又看了看，讶异道：“这不是刚才卖艺那几个人里边的，舞剑的那一个么！” 洛清泽点了下头，伸出两根手指冲那少年勾了勾。 少年踢了踢脚下的空气，撅着嘴走了过来。 “为什么跟着我们？”洛清泽非常直白地问道。 少年换了身清爽的休闲装，显得整个人干净可爱，滕冉看了觉得挺喜欢，对洛清泽道：“他就是个孩子，你别对他这么凶。” 洛清泽不高兴了。 可惜另外两个人都没看出来，谁叫他平时表情就乏味得可怜。 少年有一双黑亮黑亮的大眼睛，灵气十足，一般人被这样一双眼睛盯着，不会害羞也会觉得不自在，可谓是杀伤力十足。 然而洛清泽毕竟不是一般人，所以他丝毫不为所动。 倒是滕冉心软得一塌糊涂，上前问那少年道：“不是有星探找你们么，你不去做你的大明星，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少年撇嘴道：“他们说我剑耍得挺好看的，可以去做替身。但是我不想给别人做替身，我想自己演，可他们说我的脸跟剑法不搭，注定当不了大明星。” 滕冉噗嗤一声笑出来，这孩子的脸确实是可爱多些，少了那些大侠应有的凌厉。 少年不满瞪他。 洛清泽上前半步挡住他的视线，“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为什么跟着我们。” 少年哼哼唧唧，半晌才道：“我舞剑的时候别人都喊好，只有你冷眼看着，似乎觉得不怎么样，然后那个星探也觉得我不行，我就想你们会不会是一样的想法。我问他有什么办法能让我的脸和我的剑法搭，我又说忙没时间理我，我……”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似乎有些不甘心。 “所以你来向我请教？”洛清泽帮他说完。 少年不想承认，不应声。 洛清泽冷着声音道：“别人觉得你不行，那是因为你的剑法不够好，剑客的好坏，不是靠脸来区分的。” 第51章 代言 看着被洛清泽气得想扑上来咬人的少年，滕冉从他背后走出来，摸摸少年的头，“看你年纪也不大，这些事不如先把书念好了再说？” 洛清泽眯着眼睛看着少年的小脑袋和滕冉白皙纤长的手指。 少年向路旁走了几步，靠在路边树上，“后爸没钱给我念书。” 滕冉张了张嘴，求助般地回头看洛清泽。 洛清泽知道滕冉动了恻隐之心，对上他这眼神，自己也只有投降的份。沿着林荫路往回走，洛清泽道：“想当大明星也不是不可以，先让我看看你是不是可造之材吧。” “你有办法？”滕冉忙拉着少年跟上去。 “TR下一季的产品主要面向他这么大的孩子推广。” 滕冉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说可以用这孩子做代言人？” 洛清泽声音清冷，“我还没决定。” “太好了！”滕冉对着少年做了个加油的手势。 洛清泽：“……” 少年晕乎乎，“什么玩意乱七八糟的？” 洛清泽一口闷气堵在胸口，加快脚步。 滕冉笑眯眯道：“TR集团你听说过么？前头那位就是TR的最高负责人，他说启用你做下一季产品的代言人，那你就没有不红的理由！” “……我没说。”洛清泽无语道。 少年呆了呆，突然跳起来大声道：“你说真的？他真的就是传说中那个T……” 滕冉忙捂住他的嘴，“你小声点，洛总不喜欢被人吵到。” 少年兴奋得难以自抑，“他就是洛清泽洛总？常听别人提起他，可他不上电视也不上杂志，我都不知道原来他这么年轻帅气啊。” 听到别人夸洛清泽，滕冉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少年攀住他的手臂，“那你呢？你就是那个万能助理？” “我不是，”滕冉一下子倒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与洛清泽之间的关系，“我以前是他的助理，但不是万能那个，现在……合作伙伴……还算不上……总之，我叫滕冉。” 听滕冉语无伦次说了这么多，洛清泽心底无奈，回头道：“他是和我最亲近的人。”同时把缠在滕冉手臂上的两只手拿掉。 滕冉听见自己响亮的心跳声。 少年对着洛清泽皱了下鼻子，很快又摆出笑脸，“洛总，我该怎么做，只要您说，我一定做到！” 洛清泽好笑地摇了摇头，“我说你可真好骗，他说我是洛清泽，你就相信？” 少年呆了呆，然后眼睛越睁越大，看看洛清泽又看看滕冉，脸一点点涨红。 “他逗你的。”滕冉拍拍他的背，“你叫什么，多大了？” “我叫乔熙，康熙的熙，十八了。”少年顺着他的话说完，才觉得有点不对劲，扭头看滕冉道，“你这样更像骗子了！哎呀，我怎么就说了！” 滕冉被他逗得哈哈大笑，越来越喜欢这孩子了。 许久没看到过滕冉开怀大笑的模样了，不是因为自己，洛清泽虽然微微有些吃味，不过还是想把乔熙留在身边，只要滕冉开心就好。 可怜的乔熙直到跟着洛清泽和滕冉这转转那转转最后天黑来到饭店，还没有弄清楚这两个家伙到底是真的还是冒牌货。 服务员带着三人进了预订好的包间，其余人已经都等在那里了。 看到进来了一个陌生人，尚祈等人都有些奇怪，询问地看向洛清泽。 洛清泽半句也没解释地坐了。 保罗眼尖地第一个瞧了出来，指着乔熙道：“剑！” “……”乔熙扬着下巴哄回去，“骂谁呢！” 保罗：“……”并没有骂人，冤枉。 滕冉拉着乔熙坐在自己身边，笑着解释了一下事情的经过，并为他们做了介绍，末了道：“以后大家要在一起工作的，好好相处啊。” 尚祈见新来的小朋友一直盯着自己看，温和地道：“有什么问题么？” 林安鼓着腮帮子往尚祈这边凑了凑，用筷子戳碗底。 尚祈心里好笑，面上却当做没察觉到。 “万能助理，我记得好像在哪本杂志里见过你。”乔熙眼里闪着崇拜的光，“原来他们真地没骗我啊。” 尚祈道：“洛总可不是无聊到喜欢骗人玩的人。” “那尚助理，你真地能帮我么？”乔熙双手抱着面前水杯，模样单纯可爱。 尚祈看了眼洛清泽，“洛总就在这里，你直接跟他说不是更好？” “可是比起他来我更信任你啊！” 洛清泽：“……” 尚祈还要说什么，林安忽然重重咳嗽了一声。 “小安怎么了？”滕冉第一个问道。 “没事吧？”保罗看到他杯子里有茶水，“喝口水。” 时文翰从包里找出一盒喉糖递过去，“是不是嗓子不舒服，吃这个能好一点。” 坐在他身旁的尚祈这才抚了下他的背，帮他把水杯拿起来递到嘴边，“换季的时候容易生病，有不舒服的话一定要告诉我。” 林安躲开，又挪得离他远了些，小声道：“不要你管。” 尚祈：“……” 洛清泽看笑话的意思很明显。 尚祈笑笑，挨过去握住林安的手，“小安，我……” 外间有人敲了敲门，包间的门被拉开，餐食一样样被送了进来，很快铺满了整张桌子。 这是间远近闻名的日式料理店，做出的每一样料理都精致好看，香气扑鼻，让人一见就想流口水。 保罗看得眼睛都花了，抓起一个寿司就往嘴里塞，三两下就咽了下去，“好吃好吃！” “你的餐桌礼仪呢？”洛清泽道。 保罗舔舔嘴唇，“又不是社交场合，讲什么礼仪？” “但是是我请客。”洛清泽慢条斯理为滕冉夹菜，“尝尝这个。” 保罗：“……” 用餐过程中，滕冉一直很照顾乔熙，乔熙也不是个认生的孩子，很快就和大家打成了一片。 只除了林安。 而且因为他时常朝尚祈那边看，所以尚祈怎么也哄不好闹别扭的林安，这才开始后悔初时故意逗弄惹得他吃醋的行为。 “尚助理，”偏偏乔熙毫无所觉，就认准了他一个人，“你说我到底能不能做大明星啊？” 尚祈眼睛朝洛清泽那边瞟了下，给了乔熙明确的暗示，“这个可真不是我说了算的。” 林安埋头吃吃吃，生气也不能饿肚子！ 洛清泽放下筷子，对乔熙道：“你为什么学武术，为什么练剑？” 乔熙低下头，似乎有些为难。 “洛总，”到底还是个孩子，滕冉舍不得看他这样，“这个和他做代言也没什么太大关系，要不就……” “哥哥我不要紧。”乔熙对他笑笑，笑容干净明亮，“我很小的时候我爸我妈就离婚了，我跟着我妈，她很快又给我找了个后爸。后爸没什么钱，脾气也不好，可能看到我嫌烦，勉强等我念完了小学就给我送进了住宿的破烂武术学校，所以我学武术，本来也不是我能选择的事。” 滕冉不知道怎么样能安慰到他，只好又摸了摸他的头。 乔熙喝了口水，继续道：“至于练剑，就是听同学说学这个才最容易被哪个星探看中去拍电影，然后就能赚大钱了，那样我就不用一直被关在学校里，想看妈妈一眼也那么难。再后来，我倒是喜欢上了这些，想着学好了武术，就可以在那个粗鲁的家伙欺负妈妈的时候保护妈妈了，还有保护我在乎的人，不用再被别人欺负。当然，要是能用这个赚到钱，那就最好不过了。” 洛清泽点点头，又道：“那如果以后你的工作跟你的武术，你的剑法再也没有关系了呢，你再也没有机会练武练剑了呢，你还愿意要这份工作么？” “啊？”乔熙从没想过这个问题，因为除了这个，他可以说是身无所长，一时想不到自己还能做什么。 洛清泽晃了晃杯子里的水，“你要是代言TR的产品出道，以后大概不会有人找你演打戏，更不要提耍剑了，不会后悔么？” 乔熙还是傻傻地没什么反应。 滕冉却一把揽住他的肩膀，“洛总同意了！他让你为TR的产品代言了！” 洛清泽皱眉看着滕冉的手，想着现在反悔还来不来得及。 “我可以当明星了？”乔熙不敢相信地指着自己，再次向滕冉求一个肯定的答案。 滕冉点头，“恭喜你！” 乔熙嘿嘿嘿地傻笑，抓着头道：“真地谢谢你们，虽然不能出演打戏有点可惜，不过我不会放弃练武的，能保护妈妈也是好的。” 滕冉似乎也想到了什么，嘴角的笑容僵了僵，叹息般道：“知道怎么保护一个人就好，不知道的才是真糟糕。” 洛清泽目光沉了沉。 一直在哄林安的尚祈闻言看过来，道：“不知道怎么保护一个人的时候，那就换个方向去想，消除掉对那个人构成威胁的一切因素不就好了么。” 第52章 摊牌 一直到被洛清泽带回了房间，滕冉脑中还在想着尚祈的那句话，他渐渐觉得，自己找到了如何保护洛清泽的方法了。 洛清泽当然知道尚祈那句话不是无心之言，他是有意说给滕冉听，并引导着滕冉去对付白嵩宇的。尚祈是为自己着想，自己没法怪他，但私心却不希望滕冉来面对这场纷争，不想他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冉冉，”洛清泽把从尚祈房间取来的滕冉白天时放在那里的行李丢在沙发上，“去洗澡，早点休息，明天还要出去玩。” 滕冉回过神，听他说早点休息有些意外，“你不是要我说……”他咬了下自己的舌头，洛清泽忘了最好，自己为什么还要提醒他？ 洛清泽笑笑，“原来你还记得，先去洗澡吧，洗完了我们再说。” “哦。”滕冉答应了一声，又想起乔熙来，“哎呀，我把小熙给忘了，那孩子呢？” “放心吧，我又为他安排了房间，他已经回去睡觉了。”洛清泽打开他的背包找出睡衣丢给他，“快去！” 滕冉扑过去抱住自己的包，“不许随便翻！” 洛清泽在他滑嫩的脸上拧了下，“有什么是不能让我知道的？” 滕冉正色道：“这是隐私！” 洛清泽笑，“知道了，隐私，不动。那你可以快点去么，否则一会儿我等不及，可就要跟你去和你抢了。” 滕冉把包拿开些，抱着睡衣匆匆跑进浴室，开了淋浴开始冲洗，才反应过来如果他那么着急，为什么不让他先洗？ 洛清泽并没有再去逗滕冉，趁着他洗澡的间隙拿出手提处理了几份文件，等他出来后就收起了工作时的严肃，用很温和的表情和语调叫他去吹头发。 滕冉听话地按照他说的做了，等头发吹好了，浴室里还有水声在响。想到等下洛清泽就要质问自己，他本能地想要逃避，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决定进房装睡。 套房里有两个房间，滕冉随便选了一个，推门进去钻到被窝里开始数羊。 洛清泽洗完了澡后没见到人，草草吹了几下头发就到房间里去找，看到那个背对着自己蜷在被子里的人，听着他一点也不稳定的呼吸，有些好笑地道：“真不想我进来的话，为什么不锁门？” 滕冉：“……”忘了。 见人还是不动，洛清泽索性走过去，开了暖灯，靠坐在床头揉着他刚吹干的柔软发丝，“装睡没有用，就算你真地睡着了，我也会把你叫起来。” 滕冉：“……” 听着他在被窝里小小叹了口气，洛清泽神情愈发温柔。 翻了个身面对他，滕冉抱怨道：“有必要这么残忍？” 洛清泽捏了捏他的鼻子，“还可以更残忍。” 滕冉拍开他的手，挫败道：“我还觉得自己隐藏得挺好的，你怎么察觉的？” “事实证明你没有做演员的天赋，”洛清泽道，“你再次回来的当天我就察觉了，你紧张得几乎什么都做不好。” 滕冉表情开始变得凝重，“那……你能装作不知道么？” 洛清泽把身子滑低了些，将滕冉向上拉了拉，让他靠在自己胸口，诱哄般道：“告诉我，把你在那边发生的所有事都告诉我，别怕，白嵩宇伤害不到我。” “连这个你也知道了……”滕冉在他胸前蹭出个舒服的位置，手不安地攥着被角，“他要我跟你谈成现在这笔生意，取得TR所有产品的代理权，要是真成了，你以后可能一直要赔钱下去。这样他还不死心，让我……让我……” 洛清泽将他抓着被角的手握住，一点点将手指探进他的指缝，最终与他十指纠缠，“让你怎么样？” 滕冉手上不觉用力，“让我盗取TR的核心资料，他想把你彻底弄垮，他想吞并你努力创造的一切，他……”让自己欺骗洛清泽感情的事，滕冉没有办法说出口，“就算是因为当年的事，那也应该是滕家和洛家的纠葛，他没有吃亏没有受罪，以什么名义在报复，又凭什么报复得这样狠？清泽，你到底和他有什么过节，他为什么要置你于死地？” 洛清泽温暖宽厚的手掌在他背上轻拍，希望能平抚一些他紧绷的情绪，“也许他做这些并不是出于报复，那不过只是一个随便找来的借口。” “那还会有什么促使他这样做？”想起那晚在停车场和自己谈话时白嵩宇那张狰狞的脸，分明写满了恨意。 洛清泽道：“贪欲和野心吧。” 滕冉总觉得白嵩宇的想法似乎不会这样单纯，“家里和公司里都有监视我的人，他不让我和你单独相处超过十五分钟，不然他就要伤害你，所以你平常也要小心，还是避免和我单独见面吧。” “你要相信他伤害不到我，”洛清泽单手捧着他的脸，“我有自保的能力，你不需要再受委屈做这些事。白嵩宇那边别理了，想对付我，让他自己放马过来。” 滕冉抬头看了他一阵，摇了摇头，“再没与你重逢之前，我心里的确怨你恨你，尤其是你的父亲，一直以为是你们让我失去妈妈，失去家，只能孤苦无依到处求人讨生活。可是过了这么久，和你一起生活，那些想法已经渐渐淡了，特别是在遇到白嵩宇之后，我才明白，先前那种生活并不可怕，我那时没有遇上真正可怕的人。清泽，我必须要守护我好不容易才重新拥有的温暖，正好白嵩宇提供给我这样的身份，我可以好好利用。尚助理说得对，换个方向去想，如果不知道该如何保护你，那就除掉白嵩宇好了。” 洛清泽眉头皱起，他不喜欢滕冉说出这样的话，那个单纯善良的孩子怎么知道这样简单的一句话可以卷起多少血腥？ 滕冉的声音依旧平静无波，可却已经用手臂紧紧抱住洛清泽，似乎在汲取他身上的每一丝温暖一样，“清泽，我已经看开了，过去的事已然过去，我再怎么努力也回不来了，我能做的，是珍惜现在。我很喜欢大家，喜欢这个家，我不能放任白嵩宇对我在乎的任何人造成伤害，所以必须要努力才行。” 洛清泽把下巴抵在他头顶，“这些事你不要再想了，都交给我，你也不用再和白嵩宇联络，不必理会他的威胁，让一切恢复到你去见他之前的模样。” “不行，我的身份这么方便，怎么可以不好好利用？”滕冉晃了晃他，“你同意吧好么，让我做点事。” “太危险了，你……” “求你了！”滕冉半抬起头，双眼微微有些湿润。 那一瞬间，洛清泽脑袋里闪过一个疯狂的念头，想对着那对看上去就分外甜美的唇吻下去，不顾一切要了他。不过还好理智尚存，洛清泽克制自己不去看他，把脸转开，“你让我再考虑考虑。” 滕冉很知道满足，“那好，不过你考虑好之前，不许让白嵩宇觉察出有任何不对劲。” 洛清泽只好暂时答应了下来。 “谢谢。”滕冉躺回枕头上，觉得压在自己心头的大石总算落了地，让他得以喘息片刻。 “冉冉，”洛清泽却没有打算就这样放过他，“我不希望你对我还有隐瞒，你再想想，是不是有什么事忘记告诉我了？” 滕冉心头一跳，难道连白嵩宇让自己玩弄他感情的事他也知道了？他不敢去看洛清泽的眼睛，支吾道：“没……没有了啊……” 洛清泽脸色微沉，“没有就算了。”说着起身就要走。 “清泽！”滕冉忙跳起来拉住他，一个不小心差点直接从床上摔下来。 洛清泽扶住他，脸上却仍旧没什么表情。 滕冉一阵心慌，可那些话却羞于说出口，也许是害怕洛清泽由此猜到自己的心思，一想到这个，就让他感到莫名地难堪。 “睡吧。”洛清泽放开他。 滕冉却抓着他不放，“清泽，我不是有意瞒你，既然你知道了，那……” “我把滕叔叔接过来好不好？这样你就不会有任何顾虑了。”洛清泽道。 嗯？嗯嗯嗯？原来他说的是这件事！可这件事他是怎么知道的？果然敌中有我我中有敌？可现在又不能问，不然一定让他看出自己还有别的事瞒他。滕冉张着嘴眨了几下眼睛，吐出一口气道：“还是不要了，他现在对你……恨意挺浓的，再过一段时间再说吧，让我先把事情和他解释清楚。”最重要的是，现在父亲是站在白嵩宇那一边，根本不会理洛清泽，搞不好连自己已经和洛清泽摊牌的事也会因为他让白嵩宇知道。 洛清泽的脸色重新缓和了下来，眉宇间有犹豫闪过，很快又恢复如常，摸了摸滕冉看上去有些疲惫的面颊，柔声道：“睡吧，明天带你去吃美味。” 滕冉对他笑了笑，爬进被窝，“晚安。” “晚安。”洛清泽帮他关了灯，离开房间前又忍不住回头多看一眼。 今天这些事已经让他够累了，现在说喜欢的话，大概会扰得小家伙整夜睡不着吧，所以，再等等吧。 第53章 师父 在门外站了不知多久，直到听到滕冉的呼吸绵长起来，洛清泽才准备回房休息了。 这段时间内息调理得不错，很是稳定，虽然还是时常会做噩梦，不过对自己基本不会有太大影响了。倒是今天看到乔熙舞剑，想起自己已经有好一段时间没碰过剑了，以前在家里一直偷偷藏着一把剑，夜里趁别人都睡了就拿出来练一练；到美国去后没多久就独立了，练剑更加方便；再回来之后却一直忙着滕冉的事，剑被搁置在柜子深处，许久没有拿出来过了。 脑袋里过着剑法，洛清泽手痒地比划来比划去，不知不觉走到窗边，目光扫到窗外，竟看到乔熙站在酒店的后花园里连蹦带跳地练武。 内力这种东西，是现代人练也练不出来的，不过抛除这个不说，乔熙的动作倒真算得上不错。他年纪小，身子灵活，要柔韧性有柔韧性，要速度有速度，只是力道稍显不足些，也不够取巧。 “这里可以把身体放得更低一点，利用关节旋转的惯性力。” 身后忽然有声音响起，乔熙吓了一跳，急忙回身，看到洛清泽正抱臂站在不远处。 洛清泽向前走了几步，“你的功夫足以自保，不过要是碰上许多人围攻你一个，可能就要吃亏。你可以试着记一些穴位，提高自己的力量，攻打别人的弱点，这样既可以省力气，又能让你在一对多的时候立于不败之地。” 乔熙狐疑地看着他，“你懂？” 洛清泽伸出一只手曲起四指朝他勾了勾，道：“你来打我。” “我要打疼了你你可不许生气啊！”乔熙到底少年心性，有人陪自己练最好，也没管那么多，出拳就打了过去。 洛清泽不躲不闪，只抬起一只手极快地在他臂弯上一拂，同时屈膝朝他膝盖上轻压了一下。 乔熙没看清楚他是怎么出手的，已经感觉自己手臂一麻，膝盖一软，险些跪了下去。勉强站稳后，他呆站了一会儿，惊喜道：“你是高手！” 洛清泽倒觉得自己不过是在欺负小孩子，不欲继续这个话题，问道：“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有点兴奋，”乔熙憨笑着道，“一想到我就快可以挣大钱了，就睡不着。” 洛清泽看着眼前纯真的少年，有些可惜道：“那个圈子的路并不好走，但愿以后你能一直记得你今晚此刻的心情，别忘了初衷。” “你放心，我会的！”乔熙还没忘了前头的事，“洛总，你的功夫这么好，能教教我么？” 洛清泽想了片刻，道：“也不是不可以，但我有两个条件。” “你说！”乔熙眼里的期待简直比听说自己能当大明星时还要浓烈。 “第一，我会功夫的事，你不可以告诉任何人。” 乔熙眼珠子转了转，“滕冉哥哥也不行？” 洛清泽一脸严厉，“我说，任何人。” “知道啦！”乔熙吐了吐舌头，“第二个呢？” 洛清泽叹了口气，“冉冉接下来要做一件很危险他却不得不做的事，我劝不住他，但至少要想办法确保他的安全。我会制造机会让你能合理留在他身边，你要帮我保护他。” 说到这里，乔熙也跟着紧张起来，“是什么人要伤害他？” 洛清泽没有说太多，“我会慢慢让你知道，目前你只要答应这个就好了。” 乔熙握起拳头，“你放心，滕冉哥哥可以说是我的恩人，我拼了命也会保护好他的！” “那就好。”洛清泽转身，“既然你睡不着，我就教给你点东西，不过这里可能还有人看着，我们到你房间里去。” 乔熙兴冲冲跟在他身后，乐得合不上嘴，“是，师父！” 洛清泽：“……” 见他停住不走了，乔熙忐忑道：“师父，你该不会是反悔了吧？” “不要这样叫我，”洛清泽咬牙，“这样不是不等你告诉别人，别人就都知道了么？” “对哦，”乔熙抓抓头，“那叫你什么？” 洛清泽不耐烦道：“先前怎么叫就还怎么叫。” 乔熙低着头乖乖应声，声音里有小小的遗憾，“好的，洛总。” 练了半宿功夫的两个人第二天一早起来倒都挺精神，乔熙因为拜了师又快要挣大钱，双喜临门之下，走路都带着愉快的风。 大家吃早餐的时候，他跑去和先前的伙伴们见了面，并没有说洛清泽的事，只说自己找到了工作。几个人本也是临时凑到了一起，面上看着和气，实际竞争起来谁也不让谁，便也没人挽留他。昨日卖艺得的那些钱还都攥在青年手里没有分，青年见他背着行李看着自己，不甘不愿从口袋里摸出三百块钱递给了他，还惹得其余人翻白眼。 以昨天赚到的钱来看，只分到这么一点肯定是不公平的，不过跟这些人也没得理论，乔熙接过钱就走，坏心眼地道：“祝你们也早日美梦成真啦！” 青年和其他人反应了半天才意识到他话里的“也”字可能表达的意思，急忙冲出去找人时，乔熙早已不见了踪影。 “给你打电话怎么打不通？”酒店乔熙的房间门口，尚祈正在那里等他。 “那个破电话被我扔了，我要过崭新的生活了！”乔熙打开门放下行李，“是不是让你们久等了，你们玩还要带上我，真是不好意思。” 尚祈和他一道下楼去找洛清泽等人，“没关系，以后大家就是一家人了，不用这么见外。” 楼下，林安看上去依旧有些不高兴。 尚祈过去想要揽他肩膀，“这差事是洛总吩咐的，你不能怪我。” 林安躲开，咕哝道：“我又没有说什么。” 几人上车，往城南开放参观的影视城去了。 “小熙还没吃早饭吧？”尚祈一边开车一边道，“P那个背包里装了许多好吃的，想吃什么问他要。” 林安扭着脖子看窗外，轻飘飘地哼了一声。 “一晚上都没有解决好，不像你平常的效率啊。”洛清泽道。 尚祈：“……” 保罗热情地把背包里适合当早餐的点心、酸奶等零食拿了一大堆出来，放在前排乔熙的手中，“看看你喜欢吃什么，或者想要别的，不要客气告诉我啊！” “谢谢。”乔熙低头看着怀里的一大堆东西，又看了看副驾上的林安，很小声地问身旁的滕冉，“那个，滕冉哥哥，林安哥哥是不是不喜欢我？” 滕冉被他说得一愣，“怎么会？小安人很好的。”他又向前倾了倾身体拍了下林安肩头，“小安，快告诉小熙，你没有不喜欢他。” 林安：“……” 洛清泽手指翻飞地发邮件，头也不抬道：“不要在意，他只是在和尚祈闹别扭，不是不喜欢你。” 尚祈：“……” 林安：“……” “安，是尚欺负你了么？”保罗在后边喊道。 林安一张小脸已经通红，“没……没有……” 时文翰若有所思道：“原来如此。” “怎么了？”保罗问。 “他们……” 时文翰才说了两个字，就被林安大声打断，“我们什么也没有，才没和他闹别扭！” “……”滕冉默默坐回去，“我好像也懂了。” 林安：“……” 看他的反应，保罗大致也猜到了，一个人笑个不停。见乔熙还有些懵懂，自己给他的东西也没动，就帮着他打开了一包点心放在手上，“时间久了你就会习惯我们的相处模式了，现在要快点先吃饱，不然一会儿玩起来饿得发晕就不好了。” 乔熙拿了一个点心咬了一口，带着微甜果味的奶香瞬间盈满口腔，好吃得不得了。他把剩下大半个点心都塞进嘴里，边嚼边拧着身子道：“你不是叫保罗么，为什么尚助理叫你屁啊？” 保罗：“……” 时文翰抖着肩膀笑。 “都是你开得好头！”保罗伸手要拍洛清泽的头。 洛清泽看也不用看地轻易躲开。 乔熙崇拜道：“好厉害！” “……”保罗痛心疾首状，“这个事事与我为敌的万恶世界！” 这一天过得相当紧凑，特色小吃和豪华大餐都吃到了，又玩得很疯，回到酒店时一个个都累得快要走不动。林安因为喝了点酒，在车里就睡着了，连自己是被尚祈抱上楼的都不知道。 洛清泽洗完澡出来的时候，看到滕冉房间的门大开，灯也没关，床上的人明明已经困得受不了，就是拼命睁着眼睛不肯睡。 见洛清泽进来为自己关灯，滕冉打了个呵欠道：“明天就要回去了，没机会跟你单独相处了，所以你今天就得把考虑结果告诉我。” 洛清泽在他床边坐了下来，将他按倒塞进被窝里，道：“如果我说我还是不同意的话，你就愿意改变主意么？” 第54章 吃了 “不行！”滕冉挣扎着要坐起来。 洛清泽又将他按了回去，“冉冉，我真地不想你去面对危险。” 滕冉倔强地看着他。 良久，洛清泽幽幽叹了一口气，“你看，你说让我考虑，但其实我考虑与否结果都不会有所改变，我并不能左右你的决定。” 滕冉心头一动，目光软了下来，找到洛清泽的手握住，“清泽，我都跟你坦白了，因为我相信你，那你也相信我一次好不好？” “我不是不相信你，我只是……” “我知道你怕我遇到危险，”滕冉道，“我答应你我会加倍小心，一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立刻会告诉你，也会及时抽身，这样行么？” 只怕危险来临的时候，你根本措手不及。不过早知道他不会答应了，不然又怎么想到让乔熙去保护他呢，小家伙的脾气，自己向来清楚啊。洛清泽无奈地点了点头，道：“好，就按你的想法做吧，不过千万要小心。” “嗯！”滕冉眯着眼睛笑。 “一定是电影看多了才想学人家做商业间谍，”洛清泽弹了下他的鼻尖，“小心几条命都不够你丢。” 滕冉丢开他的手，赶人，“快走，我要困死了，麻烦关灯关门，谢谢。” 洛清泽：“……” 第二天一早，尚祈和林安没和大家一起吃早餐，而是叫了客房服务。 办理退房的时候，滕冉才见到了脸色微微有些苍白的林安，忙关切道：“小安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林安苍白秀气的小脸上竟泛起一层可疑的红晕，也不敢直视滕冉的眼睛，“我没事的，就是昨晚可能吹空调着凉了，有点发烧。” “那快让doc给你瞧一瞧啊！”保罗把时文翰拉过来，“你是医生，退烧药应该有带着吧？” “真没事的，”林安却往尚祈身后躲了躲，“我已经吃过药了。” 尚祈握住林安的手，“好了好了，小安跟我去开车，你们到门口等着。” 看着林安用十分不自然的姿势乖乖跟在尚祈后边走远，时文翰微显惊讶道：“吃了？” 洛清泽毫不意外道：“吃了。” 保罗稍稍反应了一下，诧异道：“没人性啊。” 乔熙不明所以，“他说吃药那应该就是吃了啊，吃了就吃了，为什么说他没人性？” 三人用看纯真少年的眼神看着这个货真价实的纯真少年。 滕冉忽然后知后觉地懂了，脸竟然也跟着烧了起来，“快走吧，不是说下午还要上班么！” 洛清泽看着他粉嘟嘟好像要透明的耳朵，心想尚祈这个预防针打得还算不错。 回去的路上，林安一直披着尚祈的衣服在睡觉，可似乎怎么坐着都不舒服，他睡得也不好。时文翰实在看不下去，主动提出自己开车，让尚祈抱着烧得晕乎乎的林安到后边去睡。 尚祈道了声谢，看着昏睡中的林安紧皱的眉头，有些心疼地用拇指蹭蹭他的额头。 回头看了看枕着尚祈的腿蜷在座椅上睡着的林安，又看看身旁也昏昏欲睡的乔熙，滕冉往洛清泽身边靠了靠，低声道：“以九星的名义第二次约见你的事，回去就答应下来吧，好不好？” “要演戏给耿莉菲看了？”洛清泽又为他让出一些地方，示意他朝自己这边来。 滕冉问保罗要了两瓶果汁，塞了一瓶给洛清泽，“先顺着他安排好的戏码演，从中寻找机会。” 洛清泽接过果汁拧开盖子，又把自己手上的和他手上的换过来，“要我演戏可以，不过我很喜欢随意发挥，戏很可能转瞬就会偏离轨道，剧本随时会改写。” 滕冉想了想，道：“那你能不能不要改动太大，至少让我跟得上剧本。” 洛清泽浅笑。 笑得倒是挺好看的，虽然不笑也好看，滕冉喝了口果汁，缓解一下莫名的干渴，暗骂洛清泽犯规。 片刻之后，他才意识到一个问题，扭头看洛清泽，“所以你答应了？” 洛清泽道：“那么危险的事我都能答应你去做，别的还有什么不能答应的？” 滕冉心里暖暖的，“我答应你的事也会尽力做到，别再担心了。” 保罗从前边回过头，“你们两个那么小声嘀嘀咕咕说什么呢？开车的开车，睡觉的睡觉，就你们两个没事，说话还不带我。” 滕冉正想找个话题把这件事岔过去，一旁的乔熙忽然动了。 “活用腕关节！”睡得迷迷糊糊的少年一声喝，左拳不偏不倚吻上了保罗转过来的半张脸。 “啊！” 林安抖了抖，更紧地抓住了尚祈披在自己身上的衣服。 车稳稳地驶回了城郊别墅。 乔熙看着眼前漂亮的庭院和气派的大房子，由内而外地发出感叹，再低头看看脚上破旧的运动鞋，不太好意思跟着他们进去，只踌躇地走在最后。 “怎么了？”滕冉看他站在门外不进屋，问道。 乔熙低着头，“我还是……我去租个房子吧，我身上还有点钱的。” “这里有空房间，为什么要浪费钱租房子？”洛清泽脱下外套，“而且你人生地不熟，走丢了还要给我添麻烦。” 滕冉拉着乔熙进屋，“别听他乱说，他这个人啊，明明在关心别人，说话却很不中听。他不是把训练你出道的事交给尚助理去安排了么，你就安心住在这里，一切听尚助理的就是了。” 尚祈扶着睡醒了却仍不太有精神的林安上楼，“嗯，我今晚会联系好经纪公司，不过现在就先不说了，小安需要休息。” 林安捏他的手臂，恨不得咬他一口。 “抱你上去吧？”尚祈忍痛问。 “不许说！”林安低吼。 保罗坐在沙发上一边笑一边嘶嘶抽气。 乔熙过去向他鞠了个九十度的躬，“对不起！” 保罗：“……” “从他打了你到现在，已经道过九次歉了。”路过的时文翰提醒。 保罗哭笑不得道：“小娃娃，我真地不生你的气了，反正你也不是故意的。不过你们练过的就是不一样啊，这手劲，嘶……” “明天可以到我们医院去查查牙齿是不是松动了。”正要上楼的时文翰道。 “……”保罗怒，“你快点消失！我不要再听到你说话！” 时文翰很配合。 乔熙还耷拉着小脑袋，“我不是小娃娃，我能打倒你的。” 保罗：“……”这个世界真地一点也不友爱。 把乔熙带回房间后，滕冉简单地跟他说了几句在这里不要拘谨的话，而后就回了自己房间，打电话给耿莉菲。 那边的声音依旧是充满精英气息，“滕经理？” 滕冉故作镇静道：“我们回来了，明天我会再用九星的名义约他，耿小姐有个准备吧。” 电话那边的人顿了下，笑道：“想不到滕经理竟然会这样主动积极。” “躲又躲不掉，早晚都是我来做，拖着对我有什么好处呢？” “白总要是知道你的想法，一定会很欣慰的。”耿莉菲道。 滕冉轻笑，“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呢，你说是不是，耿小姐？” 耿莉菲那边又沉默了片刻，道：“滕经理，如果想抱怨，请你直接对着白总去抱怨吧，我并不负责照顾你的情绪。” 她的口吻让滕冉多少有些生气，“不要说得好像我把你当成保姆一样，要真地是，只怕你还不够格。” 耿莉菲也不跟他客气，“滕经理上学的时候没有好好学过礼仪么，对待女士应有的礼……” 滕冉直接挂断了电话，并且对着手机做了个鬼脸。 就是幼稚，你管我！ 预约之后，洛清泽还是拖到了一周后才肯再次谈与九星合作的事。 这期间，他让尚祈安排了乔熙进了国内最好的一家娱乐公司进行秘密培训，初步是要将他培养成TR的专属艺人，后续发展短期内暂不考虑。 白嵩宇对滕冉的监控不再似最初那般严密，滕冉也终于可以松一口气，只是顾忌到家里还有眼线，也不敢和洛清泽有过多的交流，甚至连眼神接触也是能躲就躲。 所以洛总很不爽。 这直接导致了TR与九星双方第二次谈判的时候，洛清泽自带黑暗气场。 耿莉菲本来带着点期盼的目光在看到他的脸色后，很识相地只打了个招呼就不多说话了。可在看到跟在洛清泽身后走进来的尚祈时，眼里的神彩又迅速恢复了。 洛清泽和尚祈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心照不宣。 原来这女人除了在为白嵩宇卖命外，自己也是另有打算的啊。 林安从秘书手里接过咖啡进来的时候，正看到耿莉菲拨弄着自己的卷发眼含深意地看着尚祈，唇角绽出迷人的微笑。 “……”林安重重将咖啡杯放在尚祈身边，咖啡溅出来了也不理。 尚祈无辜抬头看他，小情人倒是爱吃醋。 林安扭头，防狼到底什么时候才是个尽头，烦！ 第55章 剧本 等了半天没见最后进来的小个子分咖啡给自己，耿莉菲不满地瞪了他一眼，自己走了过去。 林安见她居然敢过来，立刻像要护住小鸡的母鸡一样，全身每一根汗毛都警惕起来，“我们就要谈正事了，请耿小姐不要再走来走去。” 耿莉菲当做没听见，挤开他贴到尚祈身边，微微弯下腰，让美好的胸线更加清晰地暴露在众人的视线中，缓慢而又风情万种地端起了咖啡杯。 林安气得简直要目露凶光。 “久仰尚助理大名，今天能够见到，真是我的荣幸。”耿莉菲转了个身，翘臀坐上了小会议室的长桌。 看了眼林安气鼓鼓的小脸，尚祈不敢继续闹，怕又是好几天哄不回来，便只淡淡道：“是么，好多人见到我都这么说。” 耿莉菲：“……” 洛清泽喝了口咖啡，随意翻看着面前的文件，“有很多人这样对你说么，怎么没什么人这样对我说呢？” 尚祈故作惊讶地看着耿莉菲，“听说上次谈生意时耿小姐也来了我们TR见了我们洛总，难道在久仰我大名之前没先久仰一下我们洛总的大名么？” 耿莉菲：“……” 林安开始有点小高兴。 滕冉适时地开口道：“耿小姐，坐好吧，我们是来谈公事的，不是为了那些虚伪的客套。” 耿莉菲似乎不满意他的插嘴，不过这好歹算是给了自己一个台阶下，所以她没再继续自找无趣，回到滕冉身边坐好。 “取得我TR所有产品的全球代理权，还是永久性的，”洛清泽将文件合起来向前一推，“白总的胃口还真是不小啊。” 滕冉按照事先白嵩宇教他的说辞道：“TR毕竟是从国外过来的企业，对于国内市场的形式还不完全了解，九星正好可以弥补TR在这一点上的不足，双方合作必然会带来巨大的利益，这笔双赢的买卖，洛总不应该拒绝。” “既然我们只是不了解国内市场，为什么九星要取得TR产品的全球代理权？”尚祈道，“难道一个小小的九星，会比我们更熟悉全球的流行趋势么？” 林安愉快地做记录，觉得这个男人真是帅啊。 洛清泽靠回椅背上，“而且我不觉得这笔买卖能为双方都带来利益，至少我看不到TR的利益在哪里。” “东西卖出去了，TR自然会获利，”耿莉菲单手支着下巴，努力让对面的人看到自己优美的颈部线条，“洛总不要说得好像九星要将TR的所有利润都劫走一样。” 洛清泽道：“耿小姐的意思是，TR现在卖不出东西，没钱可赚么？” 耿莉菲脸上的表情僵了僵，“我自然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这个意思的话就是明白我们现在也有钱可赚了？”尚祈一只手在桌子下边轻拍林安大腿，以表示自己绝对没有被勾引，“那我们为什么要和九星合作？” 耿莉菲被对面的两大帅哥堵得不知道说什么好，连最重要的搔首弄姿也忘了。 滕冉双手捧着咖啡杯，道：“我们当然知道没好处的话洛总是不会同意的，所以白总吩咐过我一定要告诉洛总，我们很有合作的诚意，愿意签下合同，五年内将TR产品的全球销量提高三十个百分点；而作为我们努力的报酬，TR方面只要在正常代理金外再拿出所得利润的百分之十给员工作奖励就好了。” “除了代理金外还要钱？”尚祈嗤笑道，“难为你们白总真好意思开口啊。” 明知道自己只是在演戏，并不是真地代表九星集团代表白嵩宇，滕冉还是觉得脸好像被人打了一巴掌一样，有些抬不起头。 “你们应该知道，想要和TR合作的人不计其数，开出的条件只可能比你们百倍千倍地好，没可能更差了，”洛清泽道，“你们凭什么认为要求这么高的利润我还会同意？还有，在你们白总眼里，这是个无关紧要的小项目么？” 前一个问题滕冉当然知道，可却没法回答，只好回避过去单回答了他的第二个问题，“白总很重视这笔生意的，这当然不可能是个小项目，这是今年九星最重视的项目了。”大概也是白嵩宇这辈子最重视的项目了。 尚祈已经明白了洛清泽的意思，“哦？那为什么九星只派你们二位来了？其中还有一位是刚从我们TR离开没多久的，我们洛总的前任助理。” 林安终于找到机会插嘴，“就是啊，我们这边可是洛总亲自坐镇呢。” 耿莉菲见滕冉抿着嘴唇不说话，道：“白总会亲自和洛总谈的，我们两个只是来探路，等白总忙完了这一阵……” “只有你们白总忙，我们洛总就比他闲么？”尚祈不客气地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耿莉菲皱眉，这两个人怎么这么难缠。 洛清泽站起身，“你们九星根本不是带着诚意来和我谈生意，所以我也没有办法信任你们，在你们白总亲自联系我之前，不要再浪费我宝贵的时间了。” 滕冉总算意识到洛清泽那晚所说的他喜欢随意发挥是什么意思，自己真地不大能跟得上他的剧本，正在思考这出戏接下来该怎么演，听到他这句话，立刻明白了。 “洛总！”看着洛清泽与尚祈都往外走，耿莉菲有些着急。 滕冉拉住她，“好了，耿小姐不必急于这一时，洛总不是给我们留了余地了么？” 耿莉菲眼带疑问地看着他，又回想了一遍洛清泽的话，“他的意思是说如果白总亲自出面，这笔生意也不是不可以谈？可那样到底也是我们没能耐，免不了要被白总责罚了。” “那也没办法，洛总这么大的人物都亲自来了，白总却只把事情交给我们这样的小人物，也难怪人家不肯答应。”滕冉道，“如果白总因为这件事责罚我们，只能说明他自己太不讲道理了。” 耿莉菲还要说什么，却看见林安一直站在门口没有走，不由奇怪道：“你还有什么事么？” 林安对滕冉摆了摆手，冲着耿莉菲哼了一声，走了。 耿莉菲：“……” “你别在意。”滕冉拼命忍笑。 耿莉菲踩着高跟鞋高傲地向外走去，“这件事你自己跟白总汇报！还有，说你自己是小人物的时候，不要带上我！” 滕冉耸耸肩，好心地任她去逞口舌之快。 很快有人收走了还没有喝完却已经冷掉了的咖啡，小会议室里又恢复了安静。 滕冉懒懒地在桌子上趴了一会儿，给白嵩宇打了个电话过去。 听滕冉说完了第二次双方沟通的结果，白嵩宇沉默了一会儿，道：“这样不就和派任何一个人去没有什么不同了么，冉冉，你的作用在哪里，你自己还没有意识到么？” 滕冉的脸色霎时白了下来。 好在白嵩宇似乎并没有要为难他的样子，继续说道：“不过洛清泽会有这样的要求也很合理，他要真地因为是你就一口答应下来的话，我大概会认为他没长脑子，根本不配做我的对手。” 滕冉静静听着，没有应声。 “冉冉，”白嵩宇的声音听上去很慈祥，说出口的话却阴寒无比，“你是不是忘了，我交给你的任务，除了谈成这笔生意外，还有别的，你为什么不好好听话呢？” 滕冉心头一凛，已经明白他说的是什么事了。 “我不让你和洛清泽有过久地单独接触，却不是不让你和他亲密，”白嵩宇道，“折磨他，是比谈成这笔生意更重要的事，你的进展让我很不开心。” 感觉到握着手机的手在颤抖，滕冉伸出另一只手去抓住自己的手腕，颤声道：“我……知道了。” 白嵩宇笑了笑，“好孩子，知道就好。你爸爸想你了，却不敢打电话给你，担心被洛清泽发现，所以你记得抽空给他打个电话，让他放心。” 这些话表面贴心，实际却暗藏威胁，滕冉闭了闭眼，道：“好的。” “乖。”白嵩宇很满意，“告诉洛清泽，我很快会去见他的。” 挂掉电话，滕冉依旧能够感受到心脏强烈的跳动声，他实在不明白，为什么有人可以只通过电话就给自己带来几乎令人透不过气的沉重压力，自己对他的害怕，已经到了这个程度了么？ 小会议室的门又被打开，林安把头探了进来，“洛总让我过来问你晚上想吃什么，还有，他说如果心情十分糟糕的话，回家后要不要开个小型游泳派对。” 慌乱的心跳一点点平复，滕冉微微笑了笑，“他怎么知道我心情很糟糕？” 林安瞟了眼角落的监控摄像头，小声道：“从你代表九星第一次回来的那天开始，洛总就把全公司上下所有的监控录影都接到他电脑里去了。” 滕冉：“……” 第56章 派对 月光下清澈荡漾着的池水重新映入眼帘时，滕冉才恍然想起自己好像许久都没游过泳了。 林安从他后边跑过来，迫不及待地噗通跃入水中，欢呼道：“冉冉快来啊！” 没拉住人的尚祈站在泳池边上无奈道：“还没吃东西呢。” 头上忽然亮起了昏暗的灯光，随即不太高昂却很能调动气氛的音乐声响起。 滕冉和林安朝着声音来源看去，就见保罗正在角落里充当DJ，热情地招呼他们嗨起来，头顶上的LED彩灯闪啊闪。幸好光线被调得很弱，不然一定晃瞎了他们两个的眼。 “真地是派对啊！”滕冉惊喜道。 林安撩起水往滕冉身上扬，“快下来下来，太有趣了！” 滕冉下水，对保罗道：“P，又没有人跳舞，你弄那个有什么用，还不如随便放首歌就过来和我们一起玩啊！” “对啊对啊！”林安朝他那边游去。 “这是气氛啊气氛，你们这些没有生活的家伙！”保罗这般说着，还是放了首欢快的歌，一路小跑到泳池边，愉快地跳进了水里。 尚祈对里边玩得不亦乐乎的三个人道：“我和时医生在那边准备食物，大概半个小时就差不多了，你们看着时间过去吃东西。” “好的好的！”林安不走心地敷衍，对滕冉和保罗招手，“我们要不要像上次一样再比一次？” 另外两个人还没回答，尚祈已经严肃道：“不许！没做热身还饿着肚子，活动量不要那么大，随便玩玩就好了。” 林安对他扮鬼脸，“以前就没见你管这么多！” 尚祈笑，“以前我跟你又不是……” “好了我不比赛就是了！”林安喊完了这一句，红着脸闭气钻进了水底。 尚祈温柔地笑笑，去帮忙准备食物了。 这边玩得正开心，洛清泽穿着浴袍走了进来，后边还跟着只穿了一条泳裤害羞得不敢抬头的乔熙。 “熙！”保罗热情打招呼，“你居然有肌肉！” 滕冉看了眼乔熙双手遮挡下隐约露出的六块腹肌，心想那有什么，洛清泽有八块呢，非常好看！然后又为自己的想法而脸红，忙用水拍了几下脸。 “培训怎么样了？”这几天一起生活下来，林安已不像最初那样对乔熙还有那么点敌意，也开始和滕冉一样把他当个弟弟看，“做明星是不是很累啊？” 乔熙舔了下嘴唇道：“我以前以为就是对着摄像头拍来拍去，现在才知道我其实什么都不懂，要学的东西好多的。不过我不怕累，更不会给洛总丢脸的，一定不让你们失望！” “那看来真地是很累啊。”滕冉道。 乔熙：“……”洛总也在，我已经回避了这个问题了，为什么一定要点破呢…… 滕冉和林安保罗合力把害羞的乔熙拉下水后，才看到洛清泽走到尚祈那边去了，坐在椅子上一个人开了瓶酒喝。 毕竟是在水里玩，尚祈没准备烈酒，都是些低度数的果味鸡尾酒，以防谁喝多了在泳池里会出事故。 洛清泽对这种偏甜的口感很不满意，只喝了一口就皱起了眉头。 “既然都换好了衣服，不下水玩玩么？”滕冉走过来问道。 洛清泽放下酒，抬头看他，“你怎么知道我换好了衣服？” “不然怎么穿着浴袍？”滕冉视线有意无意地在他腹部扫过，绝对不承认有那么一点点想看他的腹肌。 洛清泽这次没否认，道：“先吃点东西再说吧。” 食物的香气已经传开，滕冉用力嗅了嗅，“嗯，先吃一点，等下我教你游泳吧？” 洛清泽刚想说其实自己会游泳，突然听到泳池那边传来保罗的喊声。 “你不会游泳为什么不说啊！”保罗把蔫兮兮的乔熙托到泳池边上坐着，急得自己都直喘。 林安也担心地看着他，“没事吧，要不要紧？” 乔熙咳得眼泪都出来了，“没……没事，我……我想学……” 滕冉又跑回来帮他拍背，“怎么样啊，我扶你回房间休息一下吧？” “不用不用！”乔熙擦了擦嘴，“只不过呛了两口水，没事了，你们别不带我玩。” 滕冉揉了揉他的头发，“真拿你没办法，先去吃点东西吧。” “那吃完了你们能教我游泳么？”乔熙晃悠悠站起来。 滕冉回头看洛清泽，“好，等下开游泳训练班！” 看他的确蛮有兴致，洛清泽想了想，没说出扫兴的话。 今天的晚餐是西式的，新鲜香嫩的牛排，淋着肉酱的意大利面，色泽诱人的烤鸡翅，以及……卖相不怎么样的披萨。还有各种各样的小食，加冰的果汁和新煮的咖啡，看上去还真叫人胃口大开。 “我要每样都吃到，除了披萨。”保罗拿着夹子拣拣拣，盘子很快就满了。 时文翰手一抖，刚拿起来的一串蔬菜串又掉回了烤炉上。 尚祈笑道：“时医生第一次弄披萨，虽然样子是有些不理想，不过我有尝，味道真地很不错。” “也没差到哪里去啊，”时文翰重新把蔬菜串拿起来，“就是撒在上面的芝士化开了，看上去有点……那个什么而已。” 林安已经切了一角开吃，竖起大拇指道：“味道好棒！” 尚祈插了一小块牛排递到他嘴边，“尝尝这个。” 林安张口咬下，满足道：“好吃！” 见滕冉把披萨又分给乔熙一块，两人都吃得很开心，保罗终于也决定给时文翰一个面子，“我就随便说说，也不知道是你做的，你别往心里去啊。剩下的我要都吃光，他们抢我也不给！” 时文翰摇头笑，“这么多好吃的，你也别就吃那一样。” 保罗嘿嘿笑，咬了一口披萨，肉香蔬菜香和芝士的香味很好地融合在了一起，交织成崭新的美妙味道，“这个居然……意外地好吃！” “那当然了，”时文翰很有自信，“其实我是故意把它做得难看些，这样你们不吃，我就能多吃点了。” 保罗：“……”谁来灭了这虚伪的人类！ 滕冉跟乔熙吃吃笑笑，看到两个人的盘子里都没剩下什么食物了，正要站起来去拿，就见又有两个盘子被递过来，上头放的都是刚煎好的牛排。 只不过有些不同，自己面前的这一盘被细心地切成合适入口的小块，而乔熙面前的还是一整块。 “……”滕冉看了眼又若无其事走开的洛清泽，尴尬地对乔熙道，“我们换一下吧。” 洛清泽闻言站住，回过头来面无表情地看着滕冉的脸。 滕冉：“……” “不用，”乔熙拿起刀叉，“我有上礼仪课，而且学得很好的！” “那好。”滕冉忙吃了口牛排，还对着洛清泽笑笑。 洛清泽又去拿自己的食物。 滕冉无语，幼稚！ 吃饱喝足，林安又吵着要去游泳，却被尚祈拽住。 “干什么？”林安扒他的手，“我要教小熙游泳啊！” 尚祈惩罚般地在他小巧的锁骨上啃了一口，“刚吃完饭不许去，你以前是救生员又不是不懂得这些道理，一个小时后再去。” “哎呀！”林安揉着锁骨，发现大家都看了过来，不由有些脸红，低下头道，“这不是有你在这里么，又不会出什么事。” 他这么依赖信任自己，尚祈自然是开心的，可还是不敢放松，“别让我担心。” 听他这样说，林安立刻不再坚持，“我知道了，我先给小熙讲理论知识，就听你的一个小时后再去。” “乖。”尚祈指了指他空空的盘子，“吃饱了么？” “非常饱！”林安摸摸凸起来的胃部，“原来你手艺这么好的，我以前都不知道。” 尚祈可惜道：“仅限于西餐。” 林安做起老师来还蛮有样子，讲得仔细认真，尤其是安全方面的问题；乔熙也的确是个好学生，听得聚精会神，稍有不明白的地方就主动提出问题。两个人一本正经的样子让旁边的尚祈和保罗都觉得新鲜，看得直笑。 滕冉轻轻碰了下洛清泽的手肘，“你有在听么，别忘了你也要学的。” 洛清泽头也不抬地翻看手机，“不是说你教我么？” “正好现在小安也在讲啊，他讲得都很好，”滕冉道，“等下直接下水了，我再讲一遍多麻烦。” 洛清泽手指顿住，放下手机，“还没教就嫌我麻烦了？” 滕冉：“……” 看着他气恼中带着点委屈的表情，洛清泽莫名觉得心情很好，“放心，我都有听。” 滕冉恶狠狠地道：“我管你听不听，反正到时候有人被水淹了，那个人肯定不是我。” 洛清泽目光柔和，“不怕，反正你说过，我遇到危险，你一定会救我。” “那时我年少无知。”滕冉一字一顿地强调。 洛清泽：“……” 第57章 告白 熬到了一个小时的时限，林安一分钟都不愿多等地拉着乔熙去实践，另一边已经连续换了好几首歌的保罗也高兴地参与进来。 尚祈和时文翰也去换了衣服过来，做了一晚上厨师的两个人在水中彻底放松了下来。 “一起过去吧？”滕冉对洛清泽道。 洛清泽站起身，脱掉浴袍，“就不去他们那边了吧，你在这边单独教我。” 滕冉的视线一下子就被巧克力腹肌吸引住了，呆呆点头道：“好。” 洛清泽控制着自己的表情，努力不让奸计得逞的得意暴露得太明显。 滕冉带着他简单地做了热身，又先他一步下水，朝他伸出手去，“小心一点。” 洛清泽握住他的手，从上边一跃而下。 滕冉被他吓了一跳，想也没想地就伸出双手抱住了他。 紧密贴在一起的肌肤仿佛带着某种魔法一样生出陌生又美好的触感，让两个人谁都舍不得先放开。 “你没……没事吧？”滕冉摸摸自己的耳朵，想确认它有没有烧起来。 洛清泽恋恋不舍地退开了些，“还好。” 滕冉干咳了两声，尽量让自己看上去很自然，“会不会有胸闷透不过气的感觉？” 洛清泽站直，水差不多没到他胸口，“没有。” “没有？”滕冉点头，“那很好。” “……”洛清泽靠在泳池边上，“然后呢？” 滕冉背对着他做了两次深呼吸才转过身来，道：“你手扶在边上，放松身体，试试看能不能浮起来。” 洛清泽依言面对着泳池边，双手扶了上去，双脚也不再接触泳池底部，修长的身体在水里形成一道好看的线，要浮不浮地随着水波荡。 “头再低下去一点，脚就会浮起来了，”滕冉一手轻拍他背脊，一手托在他腹部上，“放松，有我在，别怕。”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洛清泽轻轻勾起了唇角。 “嗯，就这样，好很多了。”手掌触到的肌肉有些硬，意料中地好摸，滕冉的手只动了两下就不敢再动，生怕让洛清泽察觉到什么异样。 可自己的精神却越来越没办法集中了，低头瞧一瞧，腹部隐约可见肌肉的形状，可因为太长时间不曾锻炼，从前还算好看的肌肉早就不见了。愈发贪恋手上的触感，滕冉只觉得泡在水里的手掌热得烫人，连带心神也跟着水波开始荡漾起来。 咕嘟。 他听见自己吞口水的声音。 “冉冉？”洛清泽重新站直身体，在神游天外的小家伙面前挥了挥手。小家伙的手还在自己腰腹上摸来摸去，再这样下去，只怕自己定力再好也会控制不住的。 “嗯……嗯？”滕冉受惊般地回过神，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之后，羞得简直想躲进水里憋死自己。 这也许是个不错的时机。 洛清泽没给他躲避的机会，手臂在水下将滕冉拦腰抱住，“冉冉，有件事情我一直想问问你，对我来说很重要。” 滕冉一慌，下意识先去看周围人的反应。 可大家都在忙着教导乔熙，谁都没留意到这边的情况。 心里稍稍放松，滕冉大致猜到了洛清泽想说的是什么，同时涌上心头的，还有白嵩宇的警告。脸色突然又变得不好看，他有些害怕从面前这人口中听到喜欢的话，怕拒绝之后自己痛他也痛，更怕自己一个不忍心就答应了下来，却要为洛清泽带来不可估量的危险。 看到他眼底的挣扎，洛清泽皱起了眉，手臂也不由松了，自嘲道：“看来一直以来都是我的错觉，你并没有……” “我们这样，会有白嵩宇的人看到么？”滕冉忽然抓住洛清泽的手臂低声问道。 洛清泽这才明白过来他在担心什么，握住他的手道：“看到也不要紧，我并不怕白嵩宇知道。” 滕冉却摇头推开他，“不行……不行……” “冉冉，”洛清泽看着滕冉的眼睛，那对深邃幽暗的眸子仿佛能够长驱直入一直窥探到对方内心深处最隐秘的所在，“你明白是么，明白我对你的感情是怎么样的。” 滕冉身体猛然一震，他，还是说出口了。 “你的回答呢？”洛清泽不想再给他逃避的机会，自己也不愿再等下去了。 滕冉心里乱成了一团。 如果在白嵩宇找到自己之前听到洛清泽这么说的话，那自己一定毫不犹豫地就会答应下来。他渴望温暖，渴望洛清泽的怀抱，渴望能得到他全部的关爱，并以同样的感情回报他，让他们成为彼此的依靠，彼此最重要的人。这段时间看着尚祈对林安的好，不是不羡慕，多想也能和洛清泽以那样的方式相处，可现实就是不允许。尽管洛清泽再三说他不会被白嵩宇伤害到，可真心在乎他的滕冉又怎么能够拿他的性命去冒这个险？ 然而让他直接说出拒绝的话却也一样那么难，因为那不是他心里的声音，想自欺欺人，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而且他无法估量自己的拒绝又会给洛清泽带来多大的伤害，心上的伤，往往是比想象更难以恢复的。 接受告白，明明是那样美好的事，心底里一直以来都是期待的，可当真正要面临这一刻时，想不到竟是这样地煎熬。 “清泽，我……”滕冉听到自己的声音，沙哑粗糙，难听得不像话。 面前的小家伙好像随时都要哭出来，洛清泽开始后悔，这么重要的时刻没有好好选一个合适的时间，一个合适的场合。可是，也不至于那么糟吧？ “洛！冉！”保罗从另一边游过来，“你们做什么呢，快去看熙啊，他好聪明，已经差不多学会了！” 突然出现的两人之外的声音好像一道惊雷撕裂了原本寂静的夜，滕冉一时站立不稳，摇晃着在水里退了两步。 洛清泽伸手扶住他，不满地瞪了保罗一眼。 保罗嘴角抽了抽，“我打扰到你们了？” “没有，我只是在教他游泳而已。”滕冉连忙解释。 保罗拍了拍他的肩膀，“别紧张，我不会说出去的，你可以不用找这么离谱的借口。” “什么？”滕冉摆手摆得水花乱飞，“我们真地没什么啊！” 保罗道：“可洛他会游泳啊，游得还很好，根本不用人教啊。” 滕冉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可以消失了。”洛清泽看着保罗，眼里声音里的威胁意味都十足。 保罗知道自己破坏了洛清泽的好事，干笑着道：“这个……真不能怪我，我……怎么想得到你居然也会这么无聊呢……” “走不走？”洛清泽沉着声音问。 保罗打了个哆嗦，“走走走！” 看着他逃也似地游了回去，洛清泽头疼地按了按太阳穴，“冉冉……” 滕冉不等他把想说的话说出口，也跟着保罗朝那边游去。自己固执地一直把他当作分别之前的洛清泽，无视中间错过的那么多年，甚至连上次在小岛上他跳进海里找寻自己的事都忽略了，简直丢脸！ “冉冉！”洛清泽一把把他拉回自己怀里，“等一下，我并不是有意要逗你……” “那你骗我难道不是故意的？”滕冉在水下踢他，“就想看我笑话是不是？” 洛清泽把他纤细的腰固定在自己的手臂下，“抱歉，我只是想让你开心一点。” “……”火气消了大半，滕冉心里还有些堵，忍不住又在他腰上拧了一把，“下次不许这样了！”腰上没有赘肉，掐都掐不起来，手指一下子就滑开了，不爽。 “好，下次不这样了。”洛清泽拿起他的手凑到自己脸上让他捏了一下，“不生气了？” 滕冉退开些，转过头，“本来也没什么好生气的。”只是因为在你的生命里空缺了那么久的时间，发现自己对你有太多的不了解，心里不甘罢了。 他自顾自认为洛清泽是在去了美国后才学会游泳的，也幸好他没问，否则洛清泽倒真不知该怎么答。 “那……”洛清泽还想再问一次。 “我去看看小熙。”滕冉说完，没敢看他脸上的表情，一个人游走了。 说不失落是骗人的，洛清泽靠在泳池边上，看着滕冉离自己越来越远，却找不到一个能把他抓回来的理由。 凉意贴着背部传来，刺激着让他脑里的每一根神经都变得更加清醒。 很多事他可以根据现实和理论用自己的思维去推断去猜测，但感情不行。这本就是无法用常理去推测的东西，尤其那个人是滕冉，让他失去一切自信的人，就算平日里再有他也一样喜欢自己的感觉，在听到他亲口承认之前，始终是不敢确定的。 患得，患失。 从水里出来，洛清泽走到放置食物的地方，本要再开一瓶酒，想到那个口感后，还是放弃了。 甜，实在不符合自己此刻的心境。 “洛总要回去了么？”林安看他要走，扬声问道。 洛清泽没回头，只摆了下手，“我有些累了，你们继续玩吧。” 滕冉心头莫名一痛，对着洛清泽的背影大声道：“清泽，那个……你说的事，我会好好考虑的！” 洛清泽停下脚步，片刻后才微微侧过头，“不要让我等太久。” 我的去留，全都交在你手里了。 第58章 迟到 那一晚，两个人谁也没睡着。 滕冉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让洛清泽从感情到性命都不受到伤害，将这件事暂缓处理是他能够想到的唯一办法，然后就是自己的努力，早一日击垮白嵩宇，早一日回应洛清泽的感情，就可以早一日享受和他在一起每分每秒的美好。私心不知道有多想像他抱着自己那样，也紧紧抱着他不放手，不过最终还是理智更胜一筹，他不想让自己一时的冲动，断送了洛清泽的性命，也断送了和他长长久久幸福的可能。 好在他愿意等，虽然他说不要太久，但滕冉知道，那个人对自己总是宽容的。亏欠他的，从他那里得到的，所有关心与爱护，温暖与疼宠，往后都会加倍地还回去，再不会让他在不安中等待了。 滕冉不知道在床上翻了第多少次身，脸在枕头上蹭蹭，轻声对心里的那个人说了句对不起。 洛清泽擦拭着在月光下银光惑人的宝剑，一对黑眸幽深似水，藏着无人能懂的深沉。 他开始觉得，连自己也越来越搞不懂自己了。 将自己的一腔真情摊开来放在滕冉面前，本应该是希望他能点头答应的，可心里又有一个微弱的声音在说，拒绝，拒绝，拒绝…… 他答应的话，自己可以和他享受二十年的快乐时光，陪他走遍世上每一处他想去的地方，尝尽所有他想吃的美食。而后，在五十岁左右的时候离他而去，让他独自承受失去自己的痛，面对长久以来的极致快乐后又猝然摆在面前的极致悲伤，他会怎么样？ 舍不得，放不下。 所以即便是对自己残忍，也有个声音能够压下他心底最强烈的渴望出现，希望滕冉拒绝。这样他就有勇气离开他珍爱的小家伙，回到自己原本属于的那个世界，各自过各自的生活。滕冉会在时间的流逝中慢慢将自己忘记，也许还会遇上另一个爱他的人，那个人可以陪他走完漫长的一生，直至终老。 不管滕冉的选择如何，都免不了有人会痛，此时冷静下来，洛清泽倒是有些庆幸他没给出回答，只说要考虑了。 连考虑的时间，也变得值得珍惜起来。 一个月内，滕冉没再从白嵩宇那里接收到任何指令，他努力和洛清泽保持着不太亲密又不太疏离的关系，希望白嵩宇埋在家里的眼线能把情况如实反映上去，好让白嵩宇认为自己有很听话地按照他所说的去做，在感情上折磨洛清泽。当然这个度并不很好掌握，短短二十几天下来，滕冉已经快要心力交瘁。 一个月后，白嵩宇亲自来到TR分部。 虽然这次见面是一早就预约好的，时间也是秘书问过洛清泽，洛清泽点头同意后才定下来的，可当白嵩宇带着耿莉菲和他的团队来到TR门前时，出来迎接的却只有滕冉和林安。 别说耿莉菲脸上挂不住，就连白嵩宇的眼底也有些阴郁，只是阴郁里还有极难让人察觉的火光在跳动。 “洛总呢？”耿莉菲不满问道。 林安本来就看她不顺眼，都不正眼瞧她，“忙啊。” “……”耿莉菲哼了一声，“那再不济也该是尚助理出来迎接我们吧？” “也忙啊，”林安笑得很敷衍，“所以派我这个更不济的来了。” 耿莉菲：“……” 滕冉有些想笑，又觉得不好，只好低着头拼命忍着。 林安不耐烦道：“几位到底要不要上去啊，不去的话我先进去了。” “还不带路！”耿莉菲凶巴巴道。 林安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撇了撇嘴，“请吧。” “莉菲，”白嵩宇边跟着林安往里走边道，“我们是客，要尊重主人家，气焰太高，终究是不好的。” 他这么说，分明还是允许耿莉菲有气焰，林安在心里骂他不是东西。 耿莉菲表情服帖，“是，白总。” 白嵩宇语调平和，“还有，冉冉，我觉得你不该也是带路的那一个吧？” 滕冉脚步一顿，退到白嵩宇身后，“抱歉，白总。” 白嵩宇笑笑，没再多说。 “时刻记住你自己的身份。”耿莉菲阴森森地提醒。 滕冉没与她做无谓的口舌之争，看到前边回过头来的林安一脸想要为自己出头的气愤，轻轻摇了摇头。 林安只好作罢，却还是狠狠瞪了耿莉菲一眼。 这一次白嵩宇带来的人不算少，差不多有二十个，都安排进小会议室里，不免稍显拥挤了一些。 “这么大个TR集团，招待客人永远是这一间寒酸的会议室么？”半个多小时过去了，还不见洛清泽的人影，耿莉菲又开始对着林安发难。 林安从游戏中抬头抽空看了她一眼，“还有个能容纳上千员工的讲堂，你要不要到台上开了麦讲话？” 耿莉菲：“……”这小子太烦人了！ “洛总什么时候来？”白嵩宇不急不缓道，“如果他今天时间不方便，我们改天再约也可以。” 林安关掉游戏，“我刚刚接到尚助理电话，说十分钟之内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七八分钟。” “我怎么没看到你接电话？”耿莉菲是彻底跟他杠上了，说什么都要赢一次。 林安翻了翻眼睛，“你又没跟着我上厕所。” “你！”耿莉菲气得手抖，看到白嵩宇没什么表情的脸后又强迫自己冷静，“咖啡都喝光了，还不快点加？” “秘书正叫人煮着呢。”林安以对方刚好能听得到的声音咕哝道，“谁知道客人也没个客人的自觉，喝起来没完没了，煮多少能喂得饱啊，就应该自备牛饮装才对。” 耿莉菲：“……” 战事升级之前，洛清泽总算出现在了小会议室里。 坐在椅子上的人都纷纷站了起来，只有白嵩宇未曾挪动身体。他靠在椅背上半抬着头看着走进来的挺拔青年，眼里不断转换着的情绪让所有人都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暗潮汹涌。 洛清泽却似毫无所觉，径自坐了下来，“白总，终于见面了。” 白嵩宇静静看了他一会儿，才露出一个算不上微笑的微笑来，“洛总，久仰大名了。” “这才是正确的打开方式嘛。”林安把从时文翰那里学来的话说出来，还不忘扫了耿莉菲一眼。 耿莉菲气得暗暗咬牙，不就是说了句久仰尚祈大名么，到底哪里惹了这个小混蛋了！ 在洛清泽的示意下，众人又都坐了下来。 “原来喜欢迟到是洛总惯有的作风，不知道洛总到底在忙什么，比约定时间晚了这么久才来？”耿莉菲憋了一肚子火，想找个话少的堵一两句，全然忘了那个话少的一张嘴比谁都狠。 不过这次洛清泽倒是没太过针对她，只道：“睡觉。” 连着许多个夜晚都在凌晨时候教乔熙练武，乔熙是到时间爬起来，而他则是一直等到那个时候都不睡。身体再好，这样熬下来到底也有些透支，正好趁着白嵩宇来的这一天痛快地补了个好觉。更加令人欣慰的是，乔熙是个绝顶聪明的孩子，短时间内进步奇速，已经差不多可以往白嵩宇身边安插去执行保护滕冉的任务了。 这个答案太过简单，简单得让九星集团的所有人都觉得被人下了面子。 “洛总是不是太不把我们……”耿莉菲瞄着白嵩宇的脸色道。 “白总晚了那么久才来见我，而我只晚了一个小时，也不算过分吧？”洛清泽把属于自己的那杯冷掉的咖啡推到林安面前，“换一杯。” 林安站起来道：“没有了，都被喝光了，新的还没煮好，速溶的行么？” 耿莉菲：“……”骂人都不带脏字，真狠！ “换成茶。”和咖啡比起来，洛清泽本也更喜欢喝茶，平时都喝咖啡，是因为那是滕冉的喜好。 白嵩宇将自己面前的咖啡杯也拿开了些，“正好，我也更喜欢喝茶。” 林安收了洛清泽和尚祈的冷咖啡，正要出门叫秘书小姐，却被尚祈叫住了。 “怎么了？”林安回头看他，“你也要喝点别的？” 尚祈摇摇头，“小安，如果不是你说我都不知道，我们公司居然还有速溶咖啡。既然有这么好的东西，那就不要让小乐他们煮咖啡了，用那个招待客人挺好的。” 耿莉菲本来还对尚祈抱有幻想，听了这句话简直想拍桌子走人。她有些后悔叫林安加咖啡的举动了，要不然也不会扯出这么多事来，自讨没趣。 “你当然不知道，因为那是上次我买回来的。”林安见他没有转回身去坐好，问道，“还有别的事么？” 尚祈笑，“还有就是记得下次不要问洛总喝不喝速溶咖啡，他会记仇的。” 洛清泽：“……”要记也是该记这一句吧？ 第59章 交锋 茶香袅袅。 终于喝到茶的洛清泽总算有心情开始谈公事，不过却没有翻看那一堆第三次放在自己面前的合作企划案，很是直截了当地问道：“白总，我想知道是什么给了你信心，让你觉得九星有资格和TR合作？” 白嵩宇似乎对此早有所料，有些轻蔑地笑了笑道：“你要看我九星够不够格，我也要看你TR够不够格，我只是突然想做代理这一块，而最近让我看得上眼的，也只有洛总的TR集团了。” 尚祈也想笑，笑他的不自量力。 “白总有胆识，敢作为，的确令人佩服，”洛清泽手指轻轻转着茶杯，“可在我眼里，九星依旧是上不得台面的小角色。” 白嵩宇也不生气，道：“洛总是个聪明人，一定能看到九星前边还有无限大的发展空间，比大多规模做大却只一味守成的大企业要有朝气有希望得多吧。” 洛清泽道：“可我却不希望九星的发展是我一手扶植起来的。” 会议室里陡然安静下来，许多人被紧张的气氛感染，连呼吸也不由放轻了。 白嵩宇喝了口茶，目光射向窗外，一直飞到遥不可及的远方，“我都不知道原来洛总是个这样能言善辩的人呢。” 洛清泽没接茬，继续道：“第一次见你们九星的人，我已经明确表示了我不会和九星合作，白总应该已经听说了，为什么不死心，一次又一次地找我呢？” “好事多磨不是么，如果我是那么轻易就言败的人，也不会找TR这么大的集团合作了。”白嵩宇笑得胸有成竹，“而且上次会面时，洛总明确表示出了想要见我的意思，这不正说明了我的坚持是有用的么？这是个巨大的进步，所以按照洛总的意思，我来了。” 洛清泽靠在椅背上，“那我想白总也一定明白，我为什么会一次又一次给九星的面子。” 白嵩宇眉头轻挑了一下，看向坐在旁边默不作声的滕冉，“这我自然是清楚的，如果没有这个筹码，我怎么会开这场赌局。” “可我不喜欢这样，”洛清泽眼里的厌恶很明显，“不喜欢别人变相的威胁，不喜欢被别人利用。白总，你从一开始就选错了方式。” 滕冉将头埋得更低。 白嵩宇道：“可事实证明了这个方式多少还是奏效了，你说是么，洛总？” “怎么我不知道？”洛清泽双手交叠放在腿上，“我现在更好奇的是，你用什么要挟了冉冉，让他这么听一个并不熟悉的人的话。” “现在应该是谈公事的时间吧？”白嵩宇回避了他的问题。 “好，公事，”洛清泽站起身，“我的回答还是一样，TR不会和九星合作。” 见白嵩宇听到这个答案后依然坐在椅子上不说话，耿莉菲急道：“理由呢？” 尚祈也站起来，“我们洛总的心情就是最大的理由。” 耿莉菲：“……” “另外，”尚祈道，“我相信你们应该清楚TR的规模到底有多大，想要拿到TR所有产品的永久性全球代理权，你们估算过大概需要多么庞大的资金储备么？抱歉，白总，在这一方面上，TR对九星非常不信任。” 说白了就是嫌弃你们没钱，林安配合给了耿莉菲这样一个眼神。 耿莉菲觉得自己一定是和TR八字不合，每次来到这里都要受气。她凑到白嵩宇耳边，小声道：“白总，要不我们今天先……” 白嵩宇抬手打断了她，微笑对洛清泽道：“洛总，不如今晚我请洛总和尚助理吃饭吧，地点洛总来定。” 洛清泽本不想给他这个面子，但想到滕冉坚持要回到九星去，他也不好让白嵩宇太下不来台，日后再把这些算到滕冉身上就不好了，于是点头应下，“好，时间还早，白总应该订好了酒店了吧，不如先去休息休息，晚些时候我会叫人把时间地点通知给你的助理。” 耿莉菲老大不高兴，按理来说难道不应该是他们一尽地主之谊么？不主动提出请客也就算了，为什么自己这边提出来，他们竟然也毫不推辞？ “白总应该也不介意我们再叫上几个朋友吧？”尚祈道。 耿莉菲：“……” 白嵩宇自然不能说介意，“那是自然，我也很高兴能认识二位的朋友。” 出门前，洛清泽指向滕冉，“白总，这个人，我跟你暂借。” 白嵩宇转头看滕冉，眼中的意思很明显，“冉冉，洛总在叫你，还不快去。” 滕冉收拾好东西，对白嵩宇微微行了个礼，“那白总，我先过去了。” “最好能快点带来好消息，”白嵩宇拍拍他的手臂，“好孩子，你知道该怎么做。” 滕冉的心不受控制地乱跳，“我……明白。” 一路跟着洛清泽到了他办公室，滕冉过于紧张的情绪都没能平复下来，连小乐偷偷跟他打招呼都没看到。 直到手里被塞进了一杯水，滕冉才回过神，左右看看，“尚助理呢？” 洛清泽拉着他到沙发上坐下，“他中途就回办公室去了，说好不容易有机会宰白嵩宇一顿，要把P和时医生还有小熙都叫过来。” 滕冉抱着杯子喝了一口，是喜欢的蜂蜜柚子的味道，苦中带甜的感觉很好地安抚了他紧绷的神经，让他长长呼出一口气来，“清泽，白嵩宇是个危险的人物，你下次不要和他这样直接地针锋相对。” “他危险，我也不见得就安全到哪里去。”洛清泽笑着叹了口气，“你这样还要去做间谍，叫我怎么放心？” 滕冉放下杯子抓抓脸，“我……会努力做好的！” “知道了！”洛清泽无奈，“晚上想吃什么？去深海居？好像有点便宜白嵩宇了。” “那个你定，但有件事你能帮我么？”滕冉不自觉握住洛清泽的手。 洛清泽低头看看，“什么事？” “晚上在饭桌上，你对合作的事稍稍松口，让白嵩宇认为还有希望，”滕冉道，“这样我就可以回去做间谍了，不然路都被你堵死了，那后边就没有我发挥的地方了。” 洛清泽想了想，“好吧，我还会让他认为，我会松口，都是你的功劳。” 滕冉笑了，不好意思地跟他道谢。 洛清泽再次有了想亲上去的冲动。 地方最终是尚祈定下来的，一家餐饮娱乐为一体的高级度假酒店，消费在全国都算得上数一数二，洛清泽对这位能干的助理表示非常满意。 另外将带来的人安排好，白嵩宇只带了耿莉菲一个人进了订好的包间，看到大圆桌子边上围坐了六七个人，一直很淡定的脸上终于禁不住出现了一瞬的空白。 “白总，”保罗热络地打招呼，“多谢请客！” 时文翰和乔熙也跟着道谢。 耿莉菲被这一屋子的帅哥晃得眼睛都快花了，下意识就摆出了性感的站姿。 听尚祈做介绍的时候，白嵩宇和耿莉菲眼睛都亮了亮，前者为的是史密斯家族的地位和四通八达的人脉，后者则单纯看上了他显赫的家世和帅气不羁的相貌。 那位号称第一把刀的外科医生也很不错，耿莉菲想，就不信这些人里没有一个对自己动心的。只要找到一个好靠山，自己就能脱离那个时不时总散发出阴森气息的老家伙了。 只不过，那些小鱼小虾算是怎么回事？ 看到耿莉菲看向林安的眼神中流露出明显的嫌弃和不屑，尚祈问道：“怎么，耿小姐很讨厌我的助理么？” “那倒没有，”耿莉菲面带十分得体的微笑，“只是觉得，这种场合，那些没什么身份的人不该出现。” 林安的小拳头在桌子底下攥起来，却被尚祈握住，并且轻轻地抚摸着。 “那可不好办，”尚祈侧头对着林安笑，“没有他在，我吃不下去饭。” 耿莉菲：“……” 这算是表白？虽然不是第一次听到他表达喜欢自己的意思，但这是第一次他当着别人的面说，林安开心不已。 洛清泽帮滕冉倒水，漫不经心道：“都是助理，如果他不该出现，那同样也有人显得多余。而且，林安的薪水也没比尚祈低很多，耿小姐觉得自己比他有身份有地位么？” 耿莉菲不满他当着保罗和时文翰的面这么直白地针对自己，冷哼道：“洛总别忘了，这话可把您身边的那位也装进去了。” “不是你说的么，”洛清泽道，“他现在是滕经理。” 耿莉菲：“……” “那个美女一直在偷看你。”都已经点完了菜，还被保罗强迫研究菜单的时文翰低声对保罗道。 保罗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面前的菜单上，“看我干什么，我又不好吃。” 时文翰肩膀轻轻动了一下，头也往保罗那边又靠了靠，弯起双唇道：“好不好吃，那得要吃过才知道啊。” 第60章 前世 饭桌上气氛不算太冷也不算太热，多半是保罗在说些趣事，乔熙和林安跟着笑。 吃得差不多了，洛清泽也没再提合作的事，滕冉不由有些着急，悄悄拿手肘撞洛清泽，连着几次，却也没见洛清泽有任何反应。 “听说TR昨天开了新品发布会，”白嵩宇留意到了滕冉的动作，先把话题转了上来，“洛总，这正是我们合作的好时候啊。” 洛清泽等的就是他先开口，微微一笑，道：“白总倒是关注我们，北美的发布会你也这么留意。” “因为我本来就想和TR达成全球性合作。” “新产品要半个月后才进入国内市场，不急。”洛清泽帮滕冉夹菜。 滕冉又给了他一手肘。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洛清泽露出拿他没办法的表情，道，“白总，合作的事我可以稍作让步，仅把国内的代理权暂时交给你。不过我也有条件，半年内九星不能让TR在国内的销售额翻倍的话，后续的事情就免谈了。” 白嵩宇赞赏地看了滕冉一眼，“只是国内是不是有点吝啬了，我也稍稍退一步，不如就亚洲区吧？” 洛清泽嘲讽地笑了笑，“白总就不要得寸进尺了吧？” 尚祈放下筷子，“白总忘记了么，我们对九星的财力可是非常不信任的啊，国内的这一片，权当是洛总在做实验了，赔了就赔了，但更多可就不好了。” “你这是认定了我们会赔？”耿莉菲不悦道。 “产品是我们的，难道我会希望你们赔么？”尚祈摇头，明显对她很失望。 耿莉菲抿紧双唇，脸色难看。 “我会让我的人对九星进行考察，看看符不符合我对合作方的要求。”洛清泽说完，也不问白嵩宇是否同意，就对仍埋头吃得香的乔熙道，“小熙，过几天你替我走一趟，看他们集团的形象是否符合我们的产品定位。” 乔熙自然不懂什么形象和产品定位之间的关系，不过来之前洛清泽已经和他说过，他要以这个身份到九星去保护滕冉，所以他也没多问，点头道：“好的，洛总。” 耿莉菲怀疑地看着对面似乎还未成年的男孩，“他又是干什么的？” “介绍的时候你在想什么啊，这样很不尊重人的。”林安随时不忘抓住机会和她作对，“这是我们专属产品代言人，未来的大明星！” 乔熙不好意思地笑笑。 先前注意力都放在保罗和时文翰身上了，谁有空听他的介绍啊，虽说这孩子长得是挺好看的，可自己更偏爱成熟男性，不是他这类容易激发母爱的型。耿莉菲翻了个白眼，道：“只不过是个还没出道的小明星，也配去我们九星考察？” “我说他有，他就有。”洛清泽冷冷道。 耿莉菲被堵了回去，心里气得要发疯，可却不敢再多说什么。 尚祈道：“小熙的几个广告片再过一周左右就会出来，然后陆续发布，等他到九星的时候，应该已经是个红人了。我劝耿小姐还是给小熙留下点好印象吧，到时候他的意见，洛总可是会着重参考的。” “莉菲，”白嵩宇转头看她，“出去走走吧，我和洛总要单独说几句话。” 耿莉菲知道他对自己今天的表现很不满意，本想辩解几句，又怕会弄巧成拙，只好恭敬地应了下来。她很仔细地回想着究竟是哪里不对劲，自己平常并不是这样轻易就被人气得失去理智的人，怎么遇上这几个男人，就被他们弄得这样狼狈了？ “冉冉，”洛清泽道，“去和他们出去玩一会儿。” 滕冉不放心地看着洛清泽，并不是很想离开。 洛清泽安慰道：“不会有事的，去吧。” 尚祈冲滕冉点点头，拍拍林安和保罗，“走，是要打保龄球还是打台球，我们比比谁更厉害。” “可是我还没有吃饱。”保罗充满怨念到。 时文翰拉着他站起来，“换个地方照样可以吃。” “别丢脸了，”尚祈很不给面子地道，“你这个样子哪里像是史密斯家族的继承人，难怪伯父伯母要丢下你不管了。” 时文翰赞同，“确实不像正牌货。” 保罗：“……” 众人陆续出去后，包间里出现了一阵沉闷的安静。 许久，还是白嵩宇先开了口，“洛总，你相信前世么？” 洛清泽的手指在桌子下边轻轻弹了一下，抬头直直看着白嵩宇的眼睛，“信，为什么不信？” “真巧，我也信。”白嵩宇脸上在笑，眼底却冷如冰霜，“洛总有没有想过，自己前世是做什么的？” 洛清泽道：“我为什么要想那么无聊的事呢？” “不妨想一想，其实这是件很有趣的事情。” “也是，”洛清泽耸肩，“我都能浪费时间和你谈论这么无聊的问题，还有什么不能想的。” 白嵩宇看向洛清泽身后的窗，窗外，夜色缤纷，“人老了之后，总会有一些乱七八糟的奇妙想法冒出来，洛总别嫌我啰嗦。” “就当是我受教了。” “我猜想我的前世一定是个侠客，”白嵩宇的声音有几分压抑，“仗剑江湖，恣意人生。” 洛清泽忍不住低笑出声。 白嵩宇挑眉，“洛总觉得好笑？” 洛清泽道：“白总，依我看你只怕离‘侠客’二字有些远。” “怎么说？” “单凭这辈子你的所作所为，就看得出你不是当大侠的料子，不然怎么会打劫一样来算计我的TR？”洛清泽斜斜靠进椅子里，“要我说，白总前世就算是江湖上哪个名门正派的弟子，也一定不是个侠义之士，只怕想得最多的，还是怎么样才是对自己最有利的事吧？” 白嵩宇倏然变色，拍桌而起，而后目光又立即闪烁了下，抬手揉了揉鼻子，笑道：“洛总，我好歹算是你的长辈，说话不要这么不客气吧？” 洛清泽依旧坐在那里，没承认所谓长辈的说辞。 白嵩宇又细细看来他一会儿，似乎是在观察什么，“洛总觉得自己前世是怎么死的？” “大概是太过天真，掉以轻心被自己人害死的吧。”洛清泽如实道。 白嵩宇微微抬了抬下巴，重新坐了下来，“难怪洛总这辈子活得如此小心谨慎。” 洛清泽摇摇头，“可惜我还不够谨慎啊，不然也不会被白总你咬住不放了。” “我啊，总是觉得上天待我太不公平，”白嵩宇给自己倒了杯茶，“为什么我不能像洛总一样那么年轻帅气，要什么有什么呢？忙忙碌碌了这么多年，连个孩子都没留下，其实也是有些寂寞的。” 洛清泽眼中已有些不耐烦，“白总怎么这么说，难道白总就没有年轻过？我说句无礼的话，白总这么大年纪连这些都看不透，那岂不是白活了这一辈子了？想比不是不可以，只是人都要找对比较的对象，你不该和我比，应该去和滕士康比。他破产流离，你却功成名就，上天到底是待谁不公啊？” 白嵩宇盯着他看了看，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够了才道：“说得好，说得好！不过这也怨不得别人，滕士康的失败，只能怪他自己没能耐。好了，知道洛总不愿意听我说这些，那我们就来说说，合同要什么时候签吧？” “考察期过了再说吧，”洛清泽站起来整了整衣服，“我不能单凭冉冉几句话就给予九星和白总足够的信任，我必须要亲自看到业绩。当然，新品会交给你们去做，为了给九星机会证明你们的资金周转不存在问题，TR方面不会给出任何帮助，一个季度后，我再决定合同签还是不签。” 白嵩宇叹气，“还真是有些苛刻啊，不过这件事本是我提出来的，那么这个挑战，我也只好接下了。” 保龄球厅里，保罗、尚祈、时文翰三人正在一较高下，乔熙被强迫拖过来给他们加油，时不时用非常羡慕的眼光看向远远坐在一边吃着美味小吃的林安。 从离开包间那一刻起，滕冉就一直显得心不在焉。 林安拿了一串虾球递到他嘴边，“别担心，洛总都搞得定的。” 滕冉伸手接过来，却没有吃，“嗯，不知道他们谈完了没有。” “要担心也该是担心白总吧？”耿莉菲端着咖啡杯道，“搞清楚你自己的身份。” 林安烦道：“你为什么还在啊！” “……”耿莉菲哼了一声，“幸好我在，不然怎么知道你们吃什么玩什么都让工作人员记在我们白总账上！” “本来就是你们白总请客啊，怎么，半路又发现请不起啊？” 耿莉菲把咖啡杯往桌上一放，气道：“也不知道是谁请不起，来者是客，居然让客人请主人吃饭，真是不懂礼貌。” 林安懒洋洋地啃着鸡翅，嘴唇油乎乎，“这话你怎么不当着我们洛总的面说啊？也不想想现在是谁求谁啊。” 耿莉菲：“……”这家伙果然是最令人讨厌的！ 第61章 夜谈 来找滕冉等人的时候，只有洛清泽一个人。 耿莉菲朝他身后看了看，没有看到白嵩宇，问道：“白总呢？” “还没吃完吧。”洛清泽敷衍道。 耿莉菲：“……” 洛清泽扶着滕冉的腰把他拉起来，对林安道：“叫上他们，我们回去了。” “我……”滕冉不自在地看了眼耿莉菲。 耿莉菲高傲地将脸撇向一边，与他视线接触时，眼里的警告很明显。 洛清泽微恼，却只能当没看见。 “耿小姐，”滕冉将洛清泽的手拿开，“麻烦你帮我跟白总说一声吧，我就先回去了。” 耿莉菲拿起皮包先走了，“你可以自己打电话跟他说。” 等她走远，洛清泽道：“也许我应该再开一个条件，让白嵩宇把这个女人开除。” “算了，我们也不用长久和这些人打交道，别在意了。”滕冉捶了捶肩膀，“走吧，有点累，想睡了。” 林安拽着尚祈跑过来，“快点快点，叫人帮我把这些打包，白嵩宇请客，留下可惜。” 尚祈好笑道：“自己花钱留下才可惜，他花钱丢了就丢了，你要是想让他多出点血，应该趁机再点几样东西打包才对。” “这个主意真是太好了，”保罗凑过来，“安，双人份。” “……”尚祈道，“我就是随便说说。” 时文翰也笑道：“简直就是强盗啊。” “那个，”乔熙舔了下嘴唇，“三人份行么？” 尚祈、时文翰：“……” 保罗和林安开心不已拉着乔熙一起点餐，这种找到同伴的感觉简直好！ 可能是因为今天过得太紧张，坐到了洛清泽车里，周围都只剩下熟悉的人，滕冉一放松神经，困意就铺天盖地袭来。 洛清泽脱下外套盖在他身上，把他的头按在了自己肩膀上，“睡一会儿吧。” 实在敌不过困意，滕冉便也没拒绝，枕在洛清泽肩头，不到三分钟就睡着了。 洛清泽一只手从他腰后伸了过去，将人又往自己这边揽了揽。 “洛总，”尚祈压低声音道，“接下来我们需要做出什么对策？” 洛清泽低头温柔凝视着滕冉的睡颜，“静观其变，见招拆招。” 滕冉翻了个身，朦胧中觉得有哪里不对，一下子睁开了眼睛。 房间里漆黑一片，只有床头的手机一边震动一边发出微弱的光亮。 滕冉拿过手机看了一眼，白嵩宇…… 门被轻轻敲了两下，洛清泽走了进来，“我路过看到有亮光，怎么醒了？” “我在车上睡着了你怎么也不叫醒我？”滕冉丢开手机，从床上下来，“我怎么上来的？” 洛清泽的视线状似无意扫过他的手机，“我抱你上来的。” “……”也不用说得这么直接，滕冉微低着头，主动坦白，“白嵩宇打电话给我。” 洛清泽在他床边坐了下来，“他说什么了？” “表扬我今天做得很不错，为他争取到了合作的机会，”滕冉有些疲惫地道，“不过还不满足，让我再接再厉，争取拿下全部代理权。” 跟洛清泽预料得差不多，“除此之外，他没为难你吧？” “没……没有。”总是不断提醒自己在感情方面折磨洛清泽的事，滕冉还是不想说。 洛清泽目光严厉，“冉冉。” 担心他一个不高兴就又不同意让自己继续留在九星找机会了，滕冉只好编了个借口道：“他和我说了一些……我父亲的事。” 洛清泽脸色稍稍缓和，“真地不用我派人把滕叔叔接到别处去么？” “不用。”滕冉在柜子里翻了翻，“我去洗个澡。” 进到浴室里开始脱衣服，滕冉才留意到自己身上穿的是睡衣，不用想也知道一定是洛清泽帮自己换上的了。于是这个澡他洗得一点都不轻松，出了浴室也没觉得凉爽，反而总是感觉脸颊在烧。 洛清泽靠着床头坐在他床上，睡衣只扣了两颗扣子，结实的胸肌若隐若现；两条修长的腿一直一曲，整个人都充满了性感的气息。 滕冉听见自己吞口水的声音。 正在翻书的洛清泽抬头看了他一眼，“饿了？晚上P他们带回来的东西还有不少，我去帮你热一热？” “没有，不饿。”滕冉连忙摆手，默默地调整了几下呼吸，才慢吞吞地爬到床上，坐在洛清泽身边，抱过枕头把半张脸埋进去。 “不睡？”洛清泽把书放到一边，问道。 滕冉小声道：“你还没走啊。” “因为我觉得你有话要问我。”洛清泽笃定道。 滕冉意外，扭头看他，“你怎么知道？” “从小到大每次你有话要对我说时眼神都是一样的。”洛清泽突然伸出手轻轻摸着他的脸，“怎么这么红，是不是生病了？” 滕冉躲开，“没有，就是……刚洗完澡还有点热。” 洛清泽将信将疑，不过还是没有继续追问，道：“想说什么？” 滕冉稳定了一下心神，重新看向他道：“我们走后，你和白嵩宇都谈了些什么？” 洛清泽想起那些没营养的前世今生的话题，都不知道该如何开口，道：“没什么，他在感叹他没有孩子陪，一生孤苦。” 滕冉：“……” “然后又跟我确认了一下签合同的事，”洛清泽不想把话题引到那么奇怪的方向上去，“不过我已近告诉了他，产品可以交给他做，但短期内不会和他签约。” 滕冉点点头，“这样也好，尽量拖着他，不要真地把TR搭进去。我也会尽快找机会回去，早点处理好这件事。” 洛清泽把他怀里的枕头拿过来放好，示意他躺下，“看白嵩宇带那么多人来的架势，就知道他大概不会太快回去，你暂时放宽心吧。” “对了，”滕冉面对着洛清泽躺好，“他刚刚还说这几天要到有TR产品进驻的商场走走看看，让我陪着。” “不能推掉么？”洛清泽为他盖上被子。 滕冉为难道：“也不是不能，但我不能做会使他产生怀疑的事。怎么了，你这边是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事么？” 洛清泽微叹一口气，“没什么，只是不放心你跟着他，他毕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与他之间的直接接触越少越好。” 滕冉拿过手机看了眼时间，“我会小心的，你别担心。一点了，你该去睡觉了。” “我不能留在这里么？”洛清泽盯着他看。 滕冉好不容易退热的脸差点因为这句直白的问话再次烧起来，果断道：“不行，虽然白嵩宇听了我的话放松了对我的看管，但是不代表他的眼线就不运作了，如果你在我房间过夜，我明天说不定就有麻烦了。” “好吧，”洛清泽又在他头上揉了两下，才起身关灯，准备离开，“晚安。” “晚安。”滕冉的声音里微微带了点歉意。 这种不能给他感情回应却贪恋他对自己温柔的行为，真是怎么想怎么自私啊。 出了滕冉的房间，洛清泽脸上的柔和全都不见了，恢复了平日的冷酷，朝书房走去。 不多时候，尚祈敲了两下敞开的书房门，走了进来。 “林安睡了？”洛清泽问道。 尚祈笑笑，回手关门，“还没，不过我也没到会重色轻老板的地步。” 洛清泽站在床边向外看，片刻后问道：“你说我到底应该只把白嵩宇送进监狱，还是该让他从这个世界上永远消失？” 尚祈眉头一跳，“洛总，你说的永远消失……该不会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吧？” “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洛清泽转过身来，漆黑的眸子坦然地对上尚祈的双眼，“你可能不够了解我，我比你所想要狠辣得多。” 再不够了解他，跟了他这么久，也知道他是个有手段的人，而且从不轻易开玩笑。尚祈并没有因此被吓到，反而因为他对自己的信任而心热，“如果你能保证在任何情况下自己都不受波及，我对你的决定不会有任何意见，但我想，冉冉大概不会希望你手上沾到鲜血。”第一次听说他要做违法乱纪的事，没想到就是想要一个人的命，足见白嵩宇已经有多让他厌恶，也足见滕冉对他的重要性。 洛清泽又看了他一阵，而后笑了，“说得对，犯不着为了这样一个人走到那一步。”这里到底不是从前生活的地方，就算杀人不难，善后也很麻烦。 尚祈猜了猜他的心思，“洛总是不是想让我查九星的资金？” 到底是自己最得力的助理，不需要自己说太多，“没错，他敢对我狮子大开口，就说明他有办法处理，凭九星现在的规模，不可能筹到那么多的资金。” “所以必然有不干不净的东西在他手底下出入。”尚祈接着他的话道，“洛总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尚祈回去后，洛清泽又想到了跟着白嵩宇来的那些人，从他们的身形和习惯就可以看出，里边不都是商场上的人，还有一部分…… 他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出去。 “是我，明天到我这边来，有事情需要你做。” 第62章 讨好 接连半个多月，滕冉跟着白嵩宇将附近几个城市里有TR产品进驻的大型商场都走了个遍，连周末都没休息，心里又要保持高度警惕，累得他几乎连走路都能睡着。 他这边累，洛清泽也跟着吃不好睡不好，因为最近滕冉都在外市住，已经好几天没回城郊别墅来了。 幸好小家伙的行踪还在掌握中，洛清泽道了声辛苦，把手机从耳边拿开，重新拨了个号出去。 “清泽，怎么了？”滕冉的声音很快从电话那边传来。 洛清泽神情温柔，“没什么大事，只是想问问你忙得怎么样了。” “他对TR产品的销售状况已经有了大概的了解，这几天实地观望也觉得很满意，今晚就要回去了。”滕冉声音不大，周围也显得很安静。 洛清泽道：“你该不会是躲在洗手间里了吧？” 滕冉吐了吐舌头，“被你猜中了。” 洛清泽低笑了一声，“他回他的九星，你今天是不是也该回家了？林安和小熙都很想你，特别是小熙，他的广告片已经出了，迫不及待想要跟你当面确认感想。” “我有看到，真地很棒，听说网上点击率已经快要爆掉了。”滕冉声音里有小开心，“我今晚是要回家了，不过他说要请大家吃晚饭，我要那之后才能走。” 洛清泽想了想，道：“我去接你。” 三个多小时后，洛清泽的车总算出现在了白嵩宇请客吃饭的那间饭店门口。 滕冉接到电话，从里头匆忙出来，“我还有一会儿才能结束，要不你先找个方便停车的地方，等等我好么？” 洛清泽微微皱眉，“你喝酒了？” “只有一点点。”滕冉伸出两根手指比了比，中间只留了一条极细的缝隙。 看着他讨好的小模样，洛清泽很想凑过去亲一亲，不过想到这是人来人往的饭店门口，而且又不能将人吓到，还是忍住了，捏了捏他的脸道：“知道了，去吧，对面有个咖啡厅，我在里边等你。” “嗯，”滕冉重重点头，“如果他们还要拖下去的话，我会跟白嵩宇说，然后提前离开。” “好。”洛清泽又叮嘱道，“不许再喝酒了。” “知道啦！”滕冉挥挥手，又进去了。 洛清泽停好车进了咖啡厅，叫了两杯咖啡，一杯放在自己右手边，另一杯却放在了对面。 没过多久，有人在他对面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那是个面容如雕刻般棱角分明的英俊男人，身形高大，西装下包裹的肌肉充满了力量，周身冷冽的气息更胜洛清泽。 “洛哥。”男子端起咖啡杯，浅浅抿了一口。 洛清泽笑了笑，“东晗，这点小事还让你亲自出马，是不是大材小用了？” 江东晗拿出手机放在桌上，“洛哥和我说这些，可就见外了。” 洛清泽点了下头，“事关冉冉安危，我没有办法不做最周全的准备。” “这几天白嵩宇并没有为难他，到处都有兄弟跟着，你不用那么担心。”江东晗道，“还有滕士康那边，你什么时候需要让他脱离白嵩宇的掌控范围，我的人也可以随时动手。” “辛苦你了。” 江东晗唇角出现了一个极浅的微笑，“不过我还以为我隐藏得挺好的，到底逃不过洛哥你的眼睛。” 洛清泽摇头，“很多时候，我并不是靠眼睛。” 江东晗眼里有敬佩闪过，正要说什么，手机亮了一下，他拿起来看了看，“好了，你的小家伙已经和白嵩宇告别，要提前出来了，我先走了。” “你也可以见见他的。”洛清泽道。 “我其实更希望他没机会知道我的存在。”说完最后一个字的时候，江东晗人已经到了门外。 看着那个很快与黑暗融为一体的男人，洛清泽心想，他大概真地天生适合活在黑暗中。他说希望滕冉没机会知道他的存在，这简直是一种祝福，祝福滕冉永远活在美好明亮之中，接触不到黑暗恐怖的那一面，这一点，洛清泽在心里由衷感谢他。 滕冉的身影出现了街道对面的饭店门口。 洛清泽在桌子上留了点小费，起身出了门。 滕冉已经一路小跑着从马路对面过来了，“你看到我了？怎么不在里边等，是不是急着回去？” “也不好好看着车就横穿马路，下次不许这样了。”洛清泽关心地责备着，看他嘟着嘴，语气又软下来，“不急着回家，不过时间毕竟不算早了，怎么，你要喝咖啡？” 滕冉咂咂嘴，“都是酒味，想借着咖啡去一去。” 店员毕竟都见过江东晗，洛清泽不想滕冉再进去，以免哪个店员不小心问了什么话出来再徒惹麻烦，便道：“这么晚喝咖啡你小心睡不着觉，我带你去买蜂蜜柚子茶。” 滕冉趴在他肩膀上，很好说话地让了步，“那我要加冰。” “好。”洛清泽牵着他的手，往停车的地方走去。 “啊！”滕冉半闭着眼睛走路，完全没看脚下。 洛清泽扶住差点摔倒的小家伙，哭笑不得道：“到底还是喝醉了是不是？” “没有！”滕冉像做错事的孩子一样低着头用手绞着衣服，“又进去之后，我只喝了半杯。” 洛清泽眼皮一跳，“白的？” 滕冉笑，“嘿嘿。” 洛清泽：“……” “清泽你笑一笑，别这么严肃，我会害怕。”滕冉伸手摸洛清泽的脸。 虽然有些不满于他的喝醉，但是这样会跟自己撒娇的小家伙毕竟已经很久没见到了，洛清泽看得还挺喜欢，抓住他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一下，“好了，你听话，我不凶你，不用怕。” 滕冉盯着被他亲过的手猛瞧。 洛清泽伸手抱住他的腰，戏谑道：“怎么，现在要给我回答了么？” “什么回答？”被酒精麻痹的大脑不太好用，滕冉抬头看着洛清泽，眼里晶亮晶亮的。 洛清泽的心被他撩拨得发痒，实在禁不住诱惑，低头在他颊边轻轻印下一吻，“我这样，你喜不喜欢？” 滕冉半张着嘴，呆了。 洛清泽：“……”这是什么反应？ “冉冉，你说句……”洛清泽还要再行哄骗，眼角忽然瞥到街对面的人影，是白嵩宇一行人从饭店里出来了。 滕冉摸着被他吻过的地方，似乎还没回过神，“说什么？” “没什么，我们回家。”不想被白嵩宇看见再节外生枝，洛清泽将人半拖半抱着向停车的地方走。 滕冉有些跟不上他的脚步，怕自己又会摔倒，索性挂在了洛清泽身上，“那蜂蜜柚子茶呢？” “有，加冰的。”洛清泽安抚。 滕冉高兴了，乖乖被他塞进了车里。 终于喝到加冰的蜂蜜柚子茶时，已经是第二天中午的事。滕冉抱着超大的杯子窝在客厅的沙发里，半张脸都被杯口遮住，只留一对大眼睛小心翼翼地看着从楼上缓步走下来的洛清泽。 “冉冉哥！”终于拍完了一连串广告片，得以在周末放假两天的乔熙不开心他在自己问他帅不帅的时候走神，一边挥手在他眼前晃一边喊。 “嗯？帅！”滕冉拿开杯子，对他竖大拇指，“小熙你不火简直是天理难容。” 乔熙羞赧地笑着，翻看面前的写真，“我也这样觉得。” 路过的尚祈：“……” “要吃饭了，少喝点。”洛清泽将杯子从滕冉面前挪走，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滕冉偷瞄了他一眼，见他不像生气的样子，这才小声道：“我昨天不是故意喝醉的，只有非喝不可的时候才喝了几口。” “我知道。” “那我有没有给你添麻烦？” “没有。” 滕冉还想再确定一下，“那你没生气吧？” 洛清泽无奈，“我为什么要生气？在你心里，我就是一个那么容易生气的人？” 坐在一旁看热闹等吃饭的保罗道：“我觉得冉大概把你当成了爸爸。” 洛清泽：“……” 尚祈忍不住笑出了声，“确实挺像儿子犯了错误在向爸爸讨饶的样子。” 滕冉：“……” “吃饭。”洛清泽声音里充满了毫不遮掩的威胁。 保罗飘向餐厅，“时医生说今天有个重要的手术可能要回来很晚我要不要给他送点好吃的过去呢……” 尚祈也迅速闪避，“小安不太舒服我还是把东西拿到楼上去和他一起吃吧。” 洛清泽：“……” “小安哥为什么不舒服啊？”乔熙追上去道，“我想去看看他。” 尚祈严肃道：“不用，他只需要我看就够了，小孩子不要问那么多。” “禽兽。”洛清泽平静道。 尚祈：“……” 保罗和尚祈打包好了刚做好的美味饭菜后就消失了，餐桌上只留了洛清泽、滕冉和乔熙三个人。 洛清泽向来话不多，滕冉想着自己昨天不佳的表现也没怎么说话，乔熙吃着吃着，就有点坐不住了。 “那个……”乔熙找借口，“我忽然想起老师昨天让我看的一部电影我还没看完，晚些时候还要交观后感呢，我先上楼了！” 餐厅里寂静了片刻后，滕冉忽然放下筷子，问洛清泽道：“昨天我没有酒后乱性？” 洛清泽：“……” 第63章 事故 滕冉从注视到不敢直视又到瞟视，最终红着脸低下了头。 “为什么会这么问？”洛清泽奇怪道。 滕冉怎么好意思说自己迷迷糊糊中一直感觉在云里雾里翱翔，和自己赤身纠缠的就是面前的这个人，而且早上醒来时床上的确有一点……狼藉。重要的是自己那里并没有不舒服，从林安那边的经验来看，如果是真的，那不舒服的一定是洛清泽了。 “冉冉？”看着他红透的耳根，洛清泽更加莫名其妙。 “我吃饱了先上楼了！”滕冉丢下筷子跑了。 洛清泽：“……” 回到房间，滕冉直接进了浴室，卷起裤腿跨坐在浴缸边上，开始洗下楼前就泡在浴缸里的床单。 还好今天起得晚，已经过了早上阿姨来收拾换洗衣物的时间，不然被发现可丢死人了。滕冉呼了一口气出来，一边搓洗床单，一边努力回想着昨晚发生的事。 “为什么要自己洗床单？”洛清泽忽然出现在了浴室门口。 “哇啊！”滕冉一紧张，想站起来，浴缸里的那只脚却打了滑，让他整个人都跌进了浴缸里。 洛清泽忙过去将他提了起来，“没呛到吧？” 滕冉坐在浴缸里，一条腿还挂在浴缸边上，头上脸上都是洗衣泡泡，满脸怨念地看着洛清泽，“你进来怎么不敲门啊？” 他这样子着实滑稽，洛清泽很不厚道地笑了，“我有敲门啊，不过你没应，怎么洗个床单还这样聚精会神的？” 听他提到床单，滕冉更紧张了，反正全身上下早已湿透，索性把挂在外边的那条腿也挪进了浴缸里，抱着床单不放手，“我……我今天起来晚了嘛，就不麻烦阿姨了，自己洗也是一样的。” “等明早不就好了？”洛清泽微微眯起眼睛，“你这么紧张，是不是因为这床单有什么问题是你想隐瞒的？” “没没……没……才没！”真相被击中，滕冉结结巴巴。 洛清泽脸上现出玩味的笑容，“你该不是尿床了吧？” 滕冉：“……”好像比承认那个什么还要丢人。 忽然想起他在餐厅说的那句酒后乱性的话，洛清泽略显惊讶地稍稍睁大了眼睛，“冉冉你……这有什么好害羞的，大家都是成年人啊。” 滕冉嘴角一抽，“你不要乱想！” “所以，”洛清泽指了指床单，“你这是在毁灭春梦之后留下的证据？” 滕冉：“……” 洛清泽蹲下身，手指轻轻抹去他鼻子上边的泡沫，“梦里的另一个人，是我？” “梦……梦？”滕冉怔怔地回忆着脑中残存的景象，疯狂的画面和感觉都让他太过沉溺，分不清是真实还是梦境。自己真是着了魔了，居然会梦到和洛清泽一起做那种事情，而且还在梦里就……就…… 郁闷地看着手里的床单，滕冉羞得简直想闷死自己。 洛清泽抬起他的下巴，不给他躲闪的机会，“告诉我，是不是我？” 这种话哪里是那么容易说得出口的，不过证据摆在面前，否认做过春梦的话又未免显得太过矫情，滕冉只好支吾道：“就是……我自己……我喝醉了哪记得清楚还有没有人？我就随口问问嘛，因为昨天是你把我接回来的……” “连是梦还是真地有事发生你都分不清楚了，可见这个梦异常清晰，”洛清泽却还不肯放过他，“你不可能记不住有没有人，告诉我，是我对不对？” 滕冉窘迫得脸都快要出血，实在受不了他的逼问，目光左右闪了闪，丢开床单道：“你能不能先让开，不要让我在这里坐着了，很冷啊。” 洛清泽有些失望地站直身体退开，“把湿衣服换下来，一并叫阿姨洗了吧。我知道你还不想回答我那个问题，抱歉，逼得你太急了。” 滕冉抹了把脸，“应该道歉的人是我，清泽，你别不开心，求你再给我一点时间。” 洛清泽把他从水里拉起来，“傻瓜，你要我等我就会等，别用‘求’这样的字眼，我听着不舒服。” 滕冉鼻子有些泛酸，不想让洛清泽察觉出自己的异样，推了推他道：“你快出去吧，我要洗澡换衣服了。” “我去书房工作了，”洛清泽道，“你刚刚没吃多少东西，一会儿洗完了再下去吃点，记得了么？” “好的。”滕冉关门转身，抓着把手的指节根根泛白。 因为这件事先是尴尬后来又闹得两个人都想起了自己的重重心事，所以一个把自己关在书房，另一个躲在房间里，整整一下午，谁都没有出门。 直到保罗一个电话打进来。 “冉冉，”洛清泽没敲门，直接将门打开，“叫上小熙，我们去趟医院。” 滕冉被吓了一跳，“什么时候？” “现在，立刻。”洛清泽匆忙道，“我去开车，你们直接到门口去。” 来不及问什么事，滕冉抓过外套就去叫乔熙。 两个人跑到门口时，尚祈和林安已经等在了那里。 “是谁病了，怎么这么急？”滕冉问尚祈。 “具体是什么状况我也不太清楚，”尚祈道，“好像是时医生在医院里出了事。” 洛清泽开车出来，把车停在几人面前，“走吧，P已经急得连话都说不明白了。” 找到保罗的时候，他正在手术室门外无头苍蝇一样乱晃。 “发生什么事了？”尚祈过去抓住他。 保罗像抓到救命稻草一样一把抱住尚祈，“我也不知道，本来是doc给别人做手术，做着做着，我忽然听到有个护士说他出事了。明明他在救人，为什么现在却是他躺在手术台上了？” “你冷静一点，”洛清泽拉开保罗，将他按在了一旁的长椅上，“你中午就到医院了，有没有见过他？” 保罗点头，颤抖着声音道：“有，我从家里出发前给他打了电话叫他先不要吃午饭，我到了医院之后，我们两个一起吃的。” “那时候他很好？”尚祈问道。 “他很好，和我有说有笑，非常健康。”保罗眼圈发红，“下午两点的时候他进了手术室，我在他的办公室等他，说晚上和他一起回家。后来无聊，我就出去到处走，再后来，我转到了楼上手术室门口，没一会儿就看见许多人进进出出的。我本来以为是患者出了什么问题，可是无意中听到他们说，doc出事了。” 滕冉也跟着着急起来，“那你有没有问问别人，时医生怎么了？” “我有问，可是他们又忙患者又忙doc，没有人理我。”保罗嘴唇颤了颤，“Doc从楼上手术室转到这里的时候我有看见他，他脸色很白，不知道是不是清醒的。我看见有人抓着他的手，但是上边盖着东西看不清楚，只是……好像流了很多血。我有叫他，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到，他并没有睁开眼睛。” 洛清泽和尚祈对视了一眼，都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保罗。 “怎么会这样呢？”林安小声说着，拉了拉尚祈的衣袖，“时医生不会有事的吧？” 乔熙赶忙道：“不会的不会的，时医生那么好的人，上天会护佑他的！” 尚祈反手握住林安的手，让他坐在保罗旁边，“别急，我们等等看。”他又看向洛清泽，见对方点了头，才放开林安的手离开了。 以尚祈的能耐，想知道一些别人刻意要压下的事并不难，没多久，他就又回来了，还为保罗带了瓶水。 “怎么样？”洛清泽问道。 尚祈靠在墙上，“下午进行的是开胸的手术，患者的情况比较糟糕，为了严谨，这场手术动用了两名主刀医生。可是手术过程中出现了严重的意外事故，其中一名医生用手术刀把另一名医生的手腕给划伤了，伤口很深，那名医生没办法继续进行手术。” “受伤的是……时医生？”滕冉有些不敢问出口。 尚祈点了下头，“院方目前能给出的说法是时医生和那名医生之间的配合不够默契，不小心造成的事故。那名医生现在还在楼上坚持给患者做手术，要等手术完成后才能知道到底是什么一回事。” “那doc伤得重不重，有没有危险？”这才是保罗最关心的事。 尚祈道：“这个还不知道，要等时医生从手术室里出来才能问情况。” 保罗又颓丧地坐了一会儿，突然想到了什么，一下从椅子上弹了起来，“不是什么不小心，一定是他一开始就计划好了的，他是故意的！” 滕冉、林安和乔熙还没明白他在说什么，洛清泽和尚祈却猜到了。 保罗伸手拉住尚祈，手劲大得让尚祈微微皱起了眉，“你有没有打听到，那个划伤了doc手的人，他的名字是不是叫魏敬华？” 第64章 隐忧 因为时文翰这边突然出了事，洛清泽便把考察九星的工作暂时搁置了下来，把重心放到了私事上。 尚祈和林安照例每天去公司处理公事；乔熙的广告片非常成功，TR产品因此又受到了青少年更加猛烈的追捧，所属公司经过了TR同意，也开始为乔熙安排其他工作；滕冉闲了下来，每天帮着保罗一起照看时文翰；洛清泽也几乎不出门，亲自看着保罗，因为自从时文翰出事后，他发现保罗的情绪变得很不对劲。 只在医院住了三天，时文翰便申请了出院，正好保罗也不想他继续在那个地方住下去，就把他接回了家。 虽然没什么生命危险，但他的情况绝对算不上乐观。 “院长说你下个星期最好再接受一次手术。”保罗好说歹说才拉着一心只想闷在房间里的时文翰到楼下走走，正坐在沙发上喂他吃水果。 时文翰目光扫过被纱布缠得密密实实的手腕，苦笑道：“我自己的情况我很清楚，再接受多少次手术，我的手也不可能像从前那样灵活了，我再也拿不了手术刀了。” “不会的，一定有办法的！”保罗放下水果盘，“要不……要不你跟我去美国，在那边我认识很多了不起的医生，我让他们……” 时文翰闭了闭眼，苦涩道：“我也是医生。” 保罗说不下去了，他知道，眼前这个才是不逊色于任何人的医生，连他都说没办法的话，那大概就是真地没办法了。可他是那样出色耀眼的一个人，他还那么年轻，前程真地就这样毁了么？每次想到这里，心都会忍不住痛起来，只恨自己没能耐帮到他。 洛清泽站在二楼楼梯口看着失落的时文翰和不知所措的保罗，没有迈步走下去。 “梦想粉碎的打击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得了的，”滕冉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他身旁，低声道，“不过还好，时医生很坚强，并没做什么傻事。” 洛清泽摇摇头，“他只是在硬撑，他的骄傲不允许他在关心他的人面前崩溃罢了，不过大概撑不了多久了。” “那他会怎么样？”滕冉有些担心地问道。 “我也猜不到，”洛清泽道，“我所在意的，是他撑不下去的时候，P会怎么样。” 无聊地拿着遥控器换台，在看到电视屏幕上的人时，时文翰的手顿住了。 魏敬华穿着纯白色的医生服，沉静地面对媒体的追缴。 “魏医生，医院里有不少传言说你是因为嫉妒时医生的才华才在手术过程中蓄意割伤他的，你怎么解释这个问题？”有记者问道。 保罗一脸气愤，伸手就要去抢时文翰手里的遥控器，“不要看这种东西！” “别动！”时文翰死死攥着遥控器不放手，“让开！” “可是……”保罗犹豫着坐回去，他不想惹时文翰不高兴。 另一名记者道：“听说时医生醒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辞去了省院的职务，知情人透露他可能永远也恢复不到从前的状态了，‘第一把刀’不复存在，没有人能够代替你在省院的地位了，这是不是就是你的目的？” “听说警方已经介入调查，进行得怎么样了？” 负面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魏敬华却依旧很沉着，等他们问得差不多了，才满脸的痛心疾首道：“时医生的事情我真地非常抱歉，也会做出赔偿，但我并非有意伤害他，当时的手术非常紧张，我没有多余的精力去策划你们所说的阴谋。当然，就算给我足够的时间我也不会那么做，我很尊敬时医生，羡慕他所拥有的才华，他是我的良师益友，这一点，无论他以后是否能拿起手术刀都不会改变。我知道就算我说一千次一万次对不起也弥补不了我对他犯下的错，但是我会一直不停地寻找能够让他重返手术室的方法，以此来表达我的歉意。最后再说一句，医者仁心，当医生的只会救人，绝对不会去害人的。” 记者们还在追问，时文翰却已经听不下去了，他对着电视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眼泪就那样流了下来。 保罗趁机夺过遥控器，把电视关上了。 时文翰单手捂着脸，呼吸由轻变重，又由重变轻，似乎在极力压抑着什么。 保罗又坐过去了一些，迟疑了片刻后，还是伸手抱住了他，轻轻道：“Doc，只要你一句话，我会有办法送他下地狱。” 时文翰的身体猛地震了一下。 同样震撼的还有洛清泽。 “怎么了？”滕冉没有洛清泽那样的耳力，自然没听到保罗说了什么，也就对于洛清泽忽然绷紧的身体感到奇怪。 “没什么。”洛清泽猜到保罗也许会动这个念头，在时文翰尚未出院，他对装模作样来看望时文翰的魏敬华大打出手时，洛清泽就猜到了。保罗的父亲史密斯先生不是个简单的人物，这话他说得出口，就做得到，可是…… 那是他最好的朋友，心底里有着最单纯善良的一面，如非不得已，洛清泽并不希望他会走到那一步。 “看样子那个魏敬华是真对时医生感到抱歉了，”滕冉叹息道，“也许他真不是故意的吧。” 洛清泽冷笑，“他是装出来的。” “什么？”滕冉意外，“你怎么知道？” “如果真是被冤枉的，正常人就算再觉得对不起受害者，也一定会感到委屈无助；并且因为心里的愧疚，在出事之后必然会吃不好睡不好。”洛清泽道，“可你看看他，不但把自己打理得一丝不苟，而且超乎常人的冷静，这说明，会有这些非议，早就是他意料之中的了。” 滕冉恍然，“卑鄙小人。” 从影视城到手术室，这一切都不是偶然，难怪保罗会这样生气了。洛清泽叹了口气，想着自己要不要帮保罗解决这件事。 许久，时文翰重新坐直身体，双眼虽然有些泛红，情绪却已经稳定了许多。他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拉住保罗的手，微笑道：“多谢你这样为我着想，但是这样的傻话，下次不要再说了知道么，我不想听到这些话从你口中说出来。” “但是你恨他。”保罗注视着他的眼睛。 时文翰疲惫地靠进沙发里，“我是恨他，可我不想因为我的恨再毁了另一个人的人生，有些痛苦，一个人承受就够了。” 保罗气恼地道：“到这个时候你还在意他的人生？” 时文翰看着他，轻轻笑了。 保罗不知道他在笑什么，不自在地抓了抓脸，“那个……你出事后你家人一直很担心你，你为什么不让他们过来看看你？而且你最近好像连电话也不接了。” “我还没有做好面对他们的准备。”时文翰放开保罗，“我有点累了，先上去睡一会儿。” “我陪你！”保罗追上去。 洛清泽若无其事地从楼梯上往下走，制造了一次“巧遇。” “洛总。”时文翰看到他，张了张嘴，似乎有什么话要说，瞥了身后保罗一眼，终是欲言又止。 洛清泽嗯了一声，与他擦肩而过，却撞了保罗一下。在保罗想要推开他的时候拍了拍保罗的肩，在他耳边道：“时医生说的不想毁了另一个人的人生，指的是你。” 保罗一怔，随即明白了时文翰是不想自己为了他去触碰那些阴暗肮脏，心里顿时一阵高兴。刚往楼梯上冲了两步，脚步又停下，回头冲着洛清泽吼道：“为什么你会听到！” 洛清泽没理会，径自下了楼。 单凭时文翰这句话就可以相信，他是个值得托付的人，让保罗知道他这份心意，至少会压下他那些不该有的冲动吧。 当晚睡前，洛清泽敲响了滕冉的房门。 滕冉正在刷牙，在浴室里含糊不清地喊了一声请进。 洛清泽走进来，倚在浴室门边，“冉冉，明天和我到公司去一趟吧，我跟你交代一些到九星去需要注意的事，把材料也拿给你，顺便带你去吃点好吃的。” “不用在家里陪着时医生和P了？”滕冉漱了漱口，边擦嘴边问。 “他们应该不会有什么事了。”洛清泽道，“倒是九星那边的事，我希望你能早点完成你间谍的工作回到我身边来，不想继续拖下去了。” 滕冉拍拍胸膛，“我很有信心的，你放心，一定尽快完成任务回来！” “这次名义上是小熙去，我已经替他安排好了档期，你们两个互相照应着点，有事随时联系我。” 滕冉道：“远水解不了近渴，联系你也没用，我会看着办的。” 洛清泽笑着勾了下他的鼻子，“你这样说，是希望我亲自去么？” “才没有！”滕冉说完了又疑惑地看着他，“不过你为什么不亲自去呢？” “我去或是尚祈去，都会让白嵩宇提高警惕，”洛清泽道，“小熙一看就知道是个单纯的孩子，你又是他自己找回去的，他不会防备你们，万事都好办。只一点你要记得，打垮白嵩宇不是最重要的，你们的安全才是，懂么？” 滕冉摆摆手，“知道了，你都说了好多遍，耳朵要长茧了。” 洛清泽揉了把他还没干透的头发，笑容里掺杂着几分担忧。 第65章 惊魂 天刚蒙蒙亮，洛清泽的房门就被人敲响了。 才刚教完乔熙功夫的洛清泽睡下没多久，正被噩梦困扰着，狰狞的梦境就被这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打断了。 洛清泽抹了把头上的冷汗，坐起来缓了缓，才下床去开了门。 时文翰站在门外出神，看到洛清泽的时候，脸上的犹豫尚未褪干净。 “怎么了？”洛清泽向旁让了让，示意他进来。 时文翰走进来，关上房门，“抱歉洛总，这么早打扰你休息了。” “我没什么，”洛清泽看着他还有些苍白的脸色，“倒是你，这个时间应该好好休息才对。” 时文翰苦笑，“我挑这个时间来，是因为只有这个时间我才能跟洛总单独说得上话，你也知道，其他时间P把我看得很紧。” 洛清泽点头，“有什么话坐下说吧。” 时文翰在窗边的椅子上坐下来，低头思考着什么。 洛清泽也不催促，草草整理了两下床铺，就靠坐在床头等着他开口。 “洛总，”时文翰下决心一般抬起头，“我已经想好了，现在的我，无法胜任家庭医生这一职，我来是想跟你说，我决定辞职了。” 洛清泽首先想到的是保罗，眉头不自觉就微微皱了起来。他想了想，道：“我并不觉得你无法胜任这一职务，你的手即便不能再做手术，痊愈后对普通病痛还是能够应对自如。重要的是你脑里那些知识，那是宝贵的财富，不会随着你的伤痛而逝去。” 时文翰摸着手上的纱布，“或许我只是累了，想到一个没有人认识我的地方好好休息一下，洛总就不能成全么？” “相信你也知道，逃避并不是解决问题的有效方法。”洛清泽道，“我可以同意，但你也要负起你的责任，在找到接替你的人之前，你还要继续做下去。” 时文翰无奈，“我知道了。” 视线追着他一直到门口，洛清泽又道：“P不知道你要走吧？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他？” 时文翰开门的手颤了一下，低声道：“我会尽快跟他说的。” 他离开后，洛清泽头疼地按了按太阳穴。 帮，还是不帮？ 宽敞的办公室里，洛清泽与滕冉隔着一张办公桌相对而坐。 把资料放到滕冉手上，洛清泽道：“九星哪些符合标准，哪些不符合，还要你去看，这些资料记得差不多了再交给小熙，说辞什么的也要你教他怎么说。” “小熙只是个走场面的摆设嘛，知道了。”滕冉好笑地又翻了翻手上的资料。 洛清泽还是有些不放心，“记住我对你说的话了吧，能不能击垮白嵩宇并不重要……” “安全才是最重要的！”滕冉接着他的话说下去，嫌弃道，“你都快成老婆婆了。” 洛清泽：“……” 滕冉见他一脸面瘫地看着自己，眯着眼睛笑了笑，“我知道你是担心我，为我好，不过请你相信我，这件事我一定会做好的。” “不相信你的话我一开始就不会答应你去，直接把你锁起来不就好了？”洛清泽打开办公桌的抽屉，从里边拿出了一部崭新的手机，推到滕冉面前，“这部手机里存着家里几个人的电话，如果有任何问题，你可以随时打给我们。藏好了，别让白嵩宇的人发现。” 滕冉答应一声，翻看了一下通讯录，手指停在了一个陌生的名字上，“江东晗，这个名字有一点耳熟，是谁？” “我在美国认识的一个朋友，”洛清泽没有明确说，“很擅长应对突发问题，遇险的话可以联系他。” “好。”滕冉把手机仔细收好，“都已经中午了，我饿了，你不是说有好吃的么？” 没有开车，洛清泽和滕冉步行离开公司。 等红灯的间隙，洛清泽指着对面那条街道：“前边拐过去不远，新开了一家意大利餐厅，听说很不错。” “不叫上小安他们么？”滕冉舔了舔嘴唇，“这种吃独食的行为，会让我有负罪感啊。” 洛清泽好笑道：“可我为什么觉得你明明在兴奋呢？” “不许戳穿！”滕冉撞了下洛清泽的肩膀，开心道，“回去可以跟小安炫耀了！” 绿灯亮起，洛清泽与滕冉随着人流一起向街对面走去。 走到路中间时，本来还和滕冉有说有笑的洛清泽突然警惕起来，侧头朝着距自己最近的一辆等在路口的车里看去。 车里的人帽子墨镜口罩全副武装，显是早有打算。 人对于危险的感知，有时只是出于本能。 同样，想保护对自己来说至关重要的那个人，也是一种本能。 在那辆车罔顾路中间那么多人的性命突然像脱缰野马一样冲过来时，洛清泽所能做出的第一个反应是把滕冉大力推向自己与他刚刚走过来的方向。 两旁已有行人开始尖叫，洛清泽不敢迟疑，内力自体内送出，生生将行人逼得尽数退开。 于他而言，想躲过这辆车并不是什么难事，他才让出两三步，却发现另一个方向也有一辆车朝着自己驶来。 “清泽！”滕冉失声呼喊，焦急让他几乎破了音。 有感知危险的本能，有保护心爱之人的本能，同样也有躲避危险的本能，可这一刻，洛清泽却镇定地将那种本能压制了下去。他的一身功夫的确能让他安然无恙地逃过这一劫，可这众目睽睽之下，他要怎么解释自己可以飞檐走壁这件事？ 不可以让别人知道自己异于常人，洛清泽咬了咬牙，只催动内力护住全身要害，站在马路中央一动不动地等待飞速驶来的车撞在自己身上。 滕冉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却忍不住发出疯了一样的喊声。 用了点障眼法，洛清泽在车撞上来的时候翻身躺在了引擎盖上，又跟着惯性一路滚到车顶。 只是没想到车子半路猛然转了弯，将他从侧面摔了下去。 洛清泽正好落在两辆交错行驶的车中间，稍不注意就可能会丢了性命。还好他平衡力够出色，落地时身子只微微偏了一下，并没有倒下去。 饶是他反应敏捷，另一辆车也是贴着他的背驶过，擦得他背后火辣辣地疼。 两辆车分两个方向开走了，转瞬就消失在了人们的视线中。 行人们这才惊魂未定地一边拍着胸脯喘气一边议论纷纷，还有人张罗着叫救护车和报警，竟是没人反应过来在车驶来的那一刹那自己被无形的气流推了出去捡回一条命的事。 滕冉踉跄地跑过来，跪在还蹲坐在原地的洛清泽面前，脸上满是惊惶，“清泽，你……你怎么样，伤到……伤到哪里了么？” 右手小臂上有一条血痕，右肩也在隐隐作痛，洛清泽试着站起身，在不用内力帮助的情况下，一时倒有些吃力。 滕冉忙扶住他的手，“你别乱动，伤在哪里了？可不要一动又加重伤势了，我们还是等救护车来吧。” “没什么大事，我们到一边去等。”洛清泽借助滕冉的力量站起来，“放心，只不过是些擦伤，不会有性命危险，不要哭了。” 滕冉抹了把脸，这才意识到眼泪竟然已经落了下来，“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面前不远处的地方站着个人，眼含歉意地看着洛清泽。 洛清泽留意到了，轻轻对他摇了摇头。 江东晗握了握拳，即使洛清泽不怪他的保护不周，他却没办法原谅自己任这种事发生，转身离开时，背影都透着狠戾。 尚祈等人赶到医院时，洛清泽的伤处已经都处理好，正侧躺在病房里输液。 “洛！”保罗风风火火地跑进来，“这是怎么回事，早上不还好好的么？” 时文翰在后边拍拍他，“别那么大声，病人需要静养。” “意外？”尚祈问得很直接。 洛清泽没回答，转而看向滕冉，“冉冉，我想喝咖啡，你帮我去买一杯回来好么？” “你都这个样子了还喝咖啡？”滕冉满眼都是心疼，“没有咖啡，只有你不喜欢的牛奶，你喝不喝？” 洛清泽微笑点头，“我喝。” 滕冉又看了他一眼，才不太愿意地出了门。 “小安，去陪冉冉，他情绪不大好。”尚祈推了推林安。 林安连忙去追滕冉了。 等门关上了，洛清泽才道：“不是意外。” “白嵩宇？”尚祈又问。 洛清泽默认，除了白嵩宇，他想不到还有其他想置自己于死地的敌人。 保罗与时文翰对于白嵩宇的事知道得并不多，此时听得一头雾水，不过默契得谁都没有细问。 与此同时，滕冉刚从自动贩售机里取出牛奶，手机就响了。 来电的是白嵩宇，他接起电话后，对方只说了一句：“这只是对你不听话的警告，下次可就没这么简单了。” 第66章 余悸 “冉冉，你怎么了？”看到滕冉握着手机的手不住颤抖，人好像都站不稳了，林安不由有些担心。 电话里已经只剩下嘟嘟声，滕冉觉得寒意从脚底开始攀升，全身的血液似乎都要冻起来了。 “冉冉……”林安去抓他的手臂。 刚买的牛奶掉落在了地上。 林安不禁着急了，“冉冉你别怕啊，洛总不是还好好的么，他没事了。” 滕冉长长呼出一口气，弯腰把牛奶捡起来塞到林安手里，“我没事，想一个人静一静，你先回去吧。” “可是……”林安明显不放心。 “给我五分钟就好了，”滕冉勉强扯出个微笑，“我想去洗把脸。” “那好吧，你要快点啊。”林安迟疑道，走了几步才想起，洗脸为什么不回到病房里去，那里明明就有洗手间啊。可是回头再找滕冉的时候，却只看到他的背影消失在了楼梯转角处。 滕冉靠着楼梯间的墙壁努力使自己冷静。 早该想到的，哪会这么巧碰上这种意外，以当时的情形来看，那两辆车分明就是故意撞上去的。受伤的是自己也就罢了，为什么是洛清泽？白嵩宇说这是个警告，也就是说他从一开始就是奔着洛清泽去的。 暗咒了一句该死，滕冉把电话回拨了回去。 白嵩宇玩味的笑声传出来，“怎么，知错了？” 滕冉颤声道：“不知道我是哪里做得不好，让白总不满意了？” 那边的人沉默了片刻，用阴冷的声音道：“你是不是忘了我叫你怎么做？我让你诱使洛清泽对你着迷，但却不允许你一样沉溺，可你一点也不听话，毫不顾忌地任他搂抱，同他说笑，你是不是已经答应和他交往了？” “我没有！”滕冉激动道，“我一直按照你的吩咐在做，他的的确确向我表白了，可我并没有答应他！” “你的表现让我无法相信你说的话，”白嵩宇道，“我说了要让洛清泽受尽折磨，可我看到的却是他幸福的笑脸，你说这个警告应不应该？” 滕冉双眼泛红，“我会听话，求你，不要再继续这种疯狂的行为了。” 白嵩宇笑起来，“我说了，这只是警告，更疯狂的，我都留在了后头。” “我会一直按照你的吩咐去做，别……别再伤害他。” “我们之间的秘密，你该不会是告诉他了吧？”白嵩宇声音放低。 滕冉强迫自己镇静，“没有，他什么都不知道。” “暂时再相信你一次好了。”白嵩宇哼了一声，挂断了电话。 滕冉靠着墙壁一点点蹲下身，直到坐在地上，才抱着膝盖将头埋进手臂里，低声哽咽起来。 等他洗去脸上泪痕回到病房时，已经是十五分钟之后的事。 病房里只有满脸委屈的林安，和刚刚推掉工作赶过来的乔熙。 “你可算回来了。”林安表示被老板责怪的自己很受伤。 滕冉左右看了看，“清泽呢？” “洗手间。”乔熙话音刚落，洛清泽就从里边走了出来，居然是穿戴整齐的。 滕冉吃了一惊，“你这是做什么？” “我不想住在医院里，”洛清泽托着受伤的右手，“尚祈他们已经去给我办出院手续了。” 滕冉不同意，“不行，你伤得不算轻，医生不是说晚上很可能会发烧么，你得住在医院里。” 洛清泽在沙发上坐下来，“有时医生在，不会有事。” 病房里的气氛一时不太好。 林安拽拽乔熙的衣袖，“我们去看看他们出院手续办得怎么样了吧？” “好，好。”乔熙识趣地跟着林安跑了。 滕冉在洛清泽身边坐下，“清泽，受伤不是小事，别……” “林安说你接了个电话后就显得很不对劲，”洛清泽问道，“是白嵩宇打来的电话吧？” 滕冉肩头动了一下，低下头去，“是。” 洛清泽轻蔑道：“他是不是说，这件事是他做的？” 滕冉有些惊讶地看着他，随即点了点头，“他说我和你太亲密了，”说到这里他又想起白嵩宇威胁自己要折磨洛清泽感情的事自己并没有坦白，忙补充道，“以为我把他的计划都告诉了你，说这是个警告。” “他可真是不要命了。”洛清泽目光冰冷。 “不过你怎么知道是他？”滕冉疑惑道。 洛清泽向椅背上靠去，背后擦伤传来的疼痛让他皱了皱眉，“想也知道，没有别人了。” “是我连累了你。”滕冉消沉道，“可是他是怎么看到的呢……” 见他满脸都是自责，洛清泽将脸上的表情放得柔和了些，“大概是那晚你们吃完饭我去接你的时候，被他看到了吧。这不是你的错，你别放在心上，那种疯子，你永远预料不到他会做出怎么样的举动。” 滕冉叹了口气，“去九星考察的事，暂时也别太急了，至少让我等你的伤都好了，行么？” 洛清泽点头，抓着他的手要站起，“好，我们先回去吧。” 滕冉心头一跳，将洛清泽的手推开。 才要站起的洛清泽又跌回沙发上，背后的伤口刺激得他差点闷哼出声。 “对不起！”滕冉忙伸手去扶，“你没事吧？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到……想到……” “不要紧。”洛清泽又坐了一会儿，自己站起来，“我都这样了，你还怕白嵩宇有什么后招？” 就是不知道他还有什么后招才怕。滕冉退开半步，“还是……别太亲密了吧，毕竟我们也还不是那种关系。” 洛清泽挑眉，“就算没有确立那层关系，我以为我们至少也还算朋友，换作P或是尚祈，他们一定不会做出这样的反应。” 滕冉还是没有任何表示。 洛清泽没心思再为难他，一个人开了病房门走了出去。 “清泽！”滕冉跟出来，“我还是建议你住院，哪怕只有一晚……” 尚祈从对面走过来，“洛总，出院手续办好了，可以走了。” 滕冉：“……” 仿佛是要印证洛清泽刚才的那一句话一样，保罗过来扶住他没受伤的那边手臂，“小心一点啊。” 滕冉心里一颤一颤地痛，他已经不知道，到底怎么样才是对的了。 “没事吧？”时文翰走到滕冉身旁，低声问道。 这个问题今天自己已经被人问了好几遍，滕冉感激地对时文翰笑笑，“我能有什么事。” “目睹事故发生，并且有自己在意的人受伤，这种心情十分糟糕，我可以理解。”时文翰安慰道，“我建议你找个人把事情的经过和你的感受都说出来，那样对你会比较好。” 滕冉强撑的笑脸垮了垮，而后呼出口气道：“听你这样说，我已经觉得好了很多了。倒是你们，他一个人任性也就算了，怎么你们所有人都由着他胡闹？” “你说他不肯住院的事？”时文翰摊手道，“你该知道，他的决定是有几个人可以改变的？不过我会密切关注他的情况，也不用太担心。” 腾冉无奈，“那，就拜托你了。” 快走到医院门口的时候，洛清泽的手机响了起来。 因为手机一直在右手边的口袋里，洛清泽要拿出来看免不了有些吃力。 尚祈走过去，帮他把手机从口袋里摸出，交到他手上之前瞥了眼上边的来电显示，表情在瞬间的错愕后，明显有些惊异。 “怎么了？”林安在后边问道。 尚祈一边看洛清泽一边摇头，“没什么，我们先去开车。” 洛清泽很满意。 尚祈拉了保罗一把，“一起一起。” 这明显是不想有旁人在的意思，但滕冉还是没办法把洛清泽一个人丢下，特别是在出了今天那样的事，洛清泽又有伤在身的情况下。 于是他只稍稍站开了几步，“你接电话吧，我听不到的。” 洛清泽默许，按下了接听键。 “洛哥，”江东晗低凛的声音在那边响起，“那两个人现在在我手上，要怎么处置？” 果然有效率，洛清泽道：“问出什么了么？” “什么都没说，根据经验来看，应该是两个人都有把柄落在主使人的手里。”江东晗道，“不过他们不开口，我们也都猜得到是谁，要我斩草除根么？” 洛清泽声音沉了下来，“你不要做不该做的事，我请你帮忙的只是保护冉冉，其余的不许参与。那两个家伙你也不要出手教训，秘密移交警方就好了。” “洛哥其实不必为我这么紧张，白嵩宇虽然不好动，但也不是绝对动不了，我……” “东晗，”洛清泽语气愈发肃然，“别忘了你应该走的是怎样一条路，别为了我的事情让你的手在多沾鲜血。” 江东晗沉默半晌，才叹息般道，“我知道了，一切都按照你的意思去做。” 第67章 追问 时文翰跟着尚祈等人去取车，没走出多远，就碰到了外出办事回来的魏敬华。 他倒还没怎样，保罗先像个受惊的猫一样把警惕开到最高，好像随时可能扑上去。 “时医生，”魏敬华面带微笑热络地打招呼，“是来换药的么？抱歉，我刚刚出去了，不然这件事应该由我亲自来做才对。” 保罗将时文翰挡在身后，“让你来做？给你机会再切一刀么？” 时文翰轻轻拍了拍保罗的手臂，示意他放松，“换药这点小事，我自己在家里就可以搞定，今天是因为朋友受了伤，我只是过来探望的。” 林安站在一旁，扁着嘴小声道：“时医生真是好脾气，对着那个恶意伤害他的坏蛋还能这样客气。” “可他心里也一定不会平静。”尚祈道。 乔熙探头过来，“其实我可以揍他一顿给时医生出气的。” 尚祈好气又好笑，“你现在是公众人物了，而且还代表着TR的形象，不许随便惹事啊。” 乔熙乖乖哦了一声。 魏敬华看着时文翰手上的纱布，惋惜道：“真可惜时医生不能和我分担一下这几天忙碌的工作，你不知道，连着几天的大手术，我累得都快爬不起来了。” 保罗已经有了动手的冲动。 时文翰也皱起了眉，再到这里来让他感到十分不自在，他已经尽量避免和熟人碰面说话了，没想到竟碰上了最不想见的那一个。 尚祈过来将保罗拉扯到一旁，对魏敬华客气道：“魏医生是吧？趁着现在还能忙，魏医生好好享受这忙碌的感觉吧。” “你什么意思？”魏敬华不满地打量尚祈，“你是谁？” 林安道：“你问他是谁，那你一定不看财经杂志和财经频道。” “我是谁不重要，”尚祈笑得得体，“重要的是，等时医生的伤情鉴定报告下来，你就会收到法院的传票了。” 魏敬华又镇定下来，“要告我也随你们，不过这只是意外，再怎么告都改变不了事实。当然，我说了，我愿意赔偿，时医生完全可以开个价，私了的话对我们来说都比较节省时间不是么？” 保罗冷冷道：“他这只手，你倾家荡产也不够赔。” “怎么，这是想讹诈？”魏敬华哼了一声，“那我还是等传票好了，可不要让我等太久啊。” “到时候你不要哭着来求时医生就好了！”林安冲他扮鬼脸。 等魏敬华走远，保罗才歉疚地看向时文翰，“对不起，我只惦记着洛受伤的事，忘了这里是你不想来的地方，不然我……” “没关系，别放在心上。”时文翰笑笑，又对尚祈道，“尚助理，告他的事……” 尚祈道：“这件事你就不用操心了，一切我会交给公司法律部去办，业界最好的律师都在我们这里，一定为你讨回个公道。” “时医生，你可不能心软啊，”乔熙也跟着道，“这种人渣如果还让他继续当医生的话，以后说不定还会害了多少人。” 时文翰点点头，“谢谢你们。” 家里有两个伤患，饮食上需要注意的地方就多了起来。送了洛清泽到楼上休息后，滕冉叫上林安和乔熙去看今晚厨师都准备了什么食材，打算亲自下厨——至于为什么不是他一个人去看，因为至今为止他还不能确定厨师是不是白嵩宇的人，还在避免独自面对他。 尚祈敲了两下门，端着水和药进了洛清泽的房间，“到时间吃药了。” 洛清泽正侧躺在床上看书，见他进来，才一点点坐起。 “那个姿势看书，也不嫌眼睛累。”尚祈把药片放在他手上，看他丢进嘴里，又把水递过去。 洛清泽吃了药，把杯子还给他，“背上有伤，不能靠坐太久。” “不是不能靠坐太久，是你本来也不该压到伤口，”尚祈把杯子放在床头柜上，“我的意思是说你应该好好休息，而不是考虑该用什么姿势看书。” 洛清泽看了眼被放下的杯子，“你想说的不是这个吧？” 尚祈尴尬咳了一声，在他床边坐了下来，“今天那通电话，来电显示的‘东晗’，该不会是……那个东晗吧？” “我只认识这一个东晗。”洛清泽面无表情道。 尚祈试探问道：“姓江？” 洛清泽点头。 “……”尚祈道，“在你手底下工作了好几年，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认识了东亚最强的一支地下势力的太子爷？” 洛清泽摸了摸肩上的纱布，“大概是七八年前的事了，他去美国办事，不太顺利，差点被地头蛇暗中处理掉，我碰巧遇上，帮了他一把。” “这人可信？”和那样的人打交道，尚祈并不能完全放心。 “他很讲义气，早把我当成了兄弟。”洛清泽挑眉看着尚祈，“倒是你，我很意外你竟然知道他。” 尚祈笑笑，“来这边扎根，方方面面的情报我总得收集全了。” “不愧是我的助理。”洛清泽夸了他一句，而后用下巴指了指门，“你可以出去了。” 尚祈：“……” 本来没什么胃口的洛清泽在从保罗那里听说自己的晚饭是滕冉亲手准备的后，决定下楼和大家一起用餐。 不过他刚开了房门，滕冉已经端着东西朝这边走过来了，身后跟着乔熙，帮他拿了一张小桌子。 “我可以下楼吃。”洛清泽站在一边看他们放桌子摆碗筷。 “洛总，您就在这里吃吧，”乔熙一边帮忙一边道，“我们的晚饭是厨师单独准备的，口味比较重，冉冉哥担心你看了要嘴馋，影响吃饭的心情。” 洛清泽：“……” “我先下去了。”几样小菜都摆好，乔熙对他二人摆了摆手，出门去了。 洛清泽盘膝坐在床上，“你和他一起去吃饭吧，我一个人能行。” “我带了自己的份。”滕冉指指自己面前的一碗粥。 洛清泽有些感动，“你不用陪我吃这些的。” “不要说得好像这些多不好吃一样，”滕冉帮他夹了一片青笋，“尝尝，以前我做菜不太好吃，今天是特别向厨师请教的了，费了我一番力气，你不许浪费。” 洛清泽带着点期待用勺子连粥带菜地舀了起来，送入口中细细品味，“还真不错，辛苦你了。” 滕冉小脸却垮了下来，“说什么辛苦我，要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这样了。” “这事我们不提了，”洛清泽搅了搅碗里有些烫的粥，“好好吃饭。” 滕冉吃了几口，又抬头看他，“伤口疼得厉不厉害？” 洛清泽的胃口看上去不错，“没事，这点小伤算不得什么。” 见他一直用左手似乎有点吃力的样子，滕冉想了想，道：“我喂你吧？” 意外过后，洛清泽欣然接受。 到了晚上，洛清泽果然如医生所说，开始发烧。 “明明事先吃了药，怎么还会这样？”滕冉用毛巾帮他擦脸，问刚给洛清泽量完体温的时文翰。 时文翰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洛总身体好，是不容易生病的体质，但身体再好的人体内也会积攒一定病毒，这次借着他受外伤的机会，病毒争先恐后涌了上来，不是药物一时半刻能压制得住的。不过别担心，按时吃药，多喝点水，我保证他会在两天之内重新好起来。” 滕冉听懂了，可担心却不能减少一丝一毫。 洛清泽背上有伤，这会儿正趴着，很是不舒服。他想翻身，没受伤的那边肩膀立刻便被人按住了。 滕冉帮他将被子向上拉了拉，“你别乱动，要什么告诉我。” 洛清泽稍稍活动了下微微有些僵硬的脖子，“我没什么事，睡着了就好了，你们都回去休息吧。” 滕冉对站了一屋子的人道：“听他的吧，你们都回去吧，我在这里就好了。” “我说的‘你们’里，也包括你。”洛清泽道。 “我等你睡着了就会走，你要想让我早点回去，那就快些睡觉。”滕冉这般说着，心里想的却是要彻夜守着洛清泽，不然他烧得晕晕乎乎，出了什么事可就糟了。而且他身上那么多伤，他睡着了乱动，又碰到哪里也是麻烦。 洛清泽没再和他争，“随你吧。” 将保罗等人送出了门，滕冉又坐回到洛清泽床边，“我听你声音哑得厉害，要喝点水么？” 洛清泽拧着脖子吃力地看着滕冉，回想着他与自己的相处中越来越温顺的模样，还有自己出事时他的惊惶，以及此时此刻眼里的忧心。洛清泽开始觉得，滕冉不答应自己，恰恰正是因为他也一样喜欢着自己，只不过尚有其他事要顾虑，比如白嵩宇，比如滕士康。 可能是受高烧与药物的双重影响，洛清泽将害怕两情相悦后自己又不能长久陪伴滕冉的事完完全全地抛到了脑后，伸手握住滕冉放在自己身侧的手，认真道：“冉冉，先前那个你没回答的问题，我要你现在给我答案。” 第68章 决心 滕冉的手蓦地颤了两下，好一会儿才轻轻笑了笑，弯起的唇角却有着不易察觉的抽动，“怎么突然扯到那里去了，已经很晚了，不要想些乱七八糟的事，快点睡。” 话已经说出口，洛清泽自然不肯再轻易放过他，“你给我答案，我就会睡，不然我们就这样耗着。” “这些话等你病好了再说。”滕冉渐渐不自在了起来。 高热让整颗脑袋都昏昏沉沉的，洛清泽的思绪却清晰得可怕，那颗面对滕冉的时候特别容易软下来的心此时竟也坚硬了起来，“冉冉，你还想逃避到什么时候？” 滕冉站起身，“我没有逃避，我只是需要时间。” 洛清泽忍着伤口的疼痛慢慢坐起来，“如果你对我也如同我对你，那么就点头，不管有什么问题，我们一起面对；又或者你对我一点那样的感情都没有，也请你明明白白痛痛快快地告诉我，长痛不如短痛，快刀斩乱麻才是最好的选择。” 痛感在滕冉心里升起，从起初轻微的刺痛很快变成几乎快要令人窒息的剧痛，他忽然意识到，眼前这个状况，和白嵩宇几次三番要求自己对洛清泽所做的事巧妙地重合了。 洛清泽对自己表白，自己无法给出他确切的答案，这对他来说不是折磨又是什么？ 可是明明就好好的，他也答应了给自己时间，为什么又突然提起这件事？ 看他就那样站在自己面前，对于自己提出的问题既不点头也不摇头，洛清泽的心一点点凉了下去。太阳穴突突跳个不停，把他本就没有多少的耐心挥霍一空，洛清泽单手托着头，不满道：“还要想多久？” “你看上去精神挺不错的，应该不用我在这里照顾了，”滕冉向后退了两步，“我还是先回去了，你好好休息。” 他刚一转身，手腕就被人抓住了，随即身体被不可抗拒的力量拖拽，让他感觉自己几乎已经离开地面飞了起来。 下一刻，他就跌在了洛清泽柔软的大床上。 再下一刻，洛清泽的脸就出现在了他的上方。 滕冉心跳有些乱，抬手推着压在身上的洛清泽，“清泽……” 洛清泽用没受伤的那只手将滕冉的一只手按在床上，让他动弹不得，“再动可能会碰到我的伤口。” 滕冉不敢动了，紧紧抿着嘴唇，却不敢看洛清泽的眼睛。 看到他眼底极力想要掩饰的恐惧，洛清泽微微皱起眉头，“你害怕我么？我哪里让你觉得害怕？” “没有，”滕冉声音很小，“你可不可以先让我起来？” 洛清泽不再顾虑手臂上的伤，伸出右手捏起滕冉的下巴，强迫他直视自己，“想起来就回答我。” 滕冉的头拼命向一旁扭去，可却敌不过洛清泽的手劲，在他不由分说的逼迫下，眼里渐渐漫上水雾。 如果今天不是出了这样一件事，如果不是后来接到白嵩宇那通宣告这只是警告的电话，被洛清泽这样逼问，滕冉觉得自己大概会在无处可躲的情况下点头答应。 但是他知道了，这些危险是他带给洛清泽的，他是真地怕了，怕往后还有更加可怕的手段在等着洛清泽。那些只存在于言语中的威胁一旦被现实化，滕冉所能维持的坚强便悉数被碾碎。 一步行差踏错，很可能会带来万劫不复的后果。 迟迟等不到他的回答，洛清泽觉得自己的头更痛了，他放开钳制着滕冉的手，撑着自己重得几乎要抬不起来的头。 “你压得我快要透不过气了。”滕冉一边轻推他一边软声争取自由。 “我也不想一直这样下去。”洛清泽听到自己的说话声，嗡嗡嗡在脑中回响，好像自带循环立体音效一样。 挣扎了半天好像没什么效果，滕冉累得几乎气喘，“那就……” “你的答案。”今晚的洛清泽超乎寻常地执着。 滕冉闭上眼睛，努力让泪水回流。 “冉冉，”洛清泽已经全然不顾及身上的伤，左手稍稍撑起身体，右手轻抚着滕冉的侧脸，“告诉我，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滕冉双眼却闭得更紧，“不要用这种方法逼我。” 洛清泽却似看不到他的痛苦一般，已经沙哑的声音里竟透着淡淡的哀求，“你是我在这个世上唯一的牵挂了，是我存在于这个世界的所有意义，我真地……不能没有你……” 这毫无疑问是他两辈子加起来最软弱的一次了，他没有求过谁，也没有在谁面前这样明显地示弱过，说出这些话，已经耗尽了他全部力气。 可惜，天不遂人愿。 “你不要牵挂我不就好了！”滕冉觉得自己那颗拼命保持理智的心就快要被洛清泽攻陷，他不想自己终会受不住洛清泽的威逼和诱惑，从而做出会让自己后悔一辈子的决定，只得这样歇斯底里地喊出来，以提醒自己千万不要沦陷，“为什么又说这样莫名其妙的话，你到底是哪里不对劲了！我承受不起你这样沉重的感情，什么牵挂什么意义，那都是你自己的事，不要随便加诸在我身上，给我平添负担！” 洛清泽怔怔地看着他，手还停留在他颊边。半晌，他才自嘲地笑了，“这就是你的答案，我知道了。” 滕冉假作没看到他眼里的失望和受伤，再次别开脸去。 “对不起，让你困扰了。”洛清泽想要撑起身体从他身上离开，已经有些麻木的右臂却使不上力，害得他又跌了回去，于是他再次开口道，“对不起。” 两声对不起，敲在滕冉心头，让他感觉心脏痛得都要收缩了，反而是洛清泽重新压在身上时带来的痛不算什么了。 洛清泽翻了个身躺在床上，喃喃道：“这样也好。”这样自己离开了，也就不怕他伤心了。 犹豫了那么久的去留问题，也终于在这一刻有了答案。 和决心。 前一晚滕冉是慌慌张张逃离了洛清泽的卧室，满脑子都是事情解决后要怎么向洛清泽解释并求他原谅的事。辗转到后半夜，又想到了事情还有可能不向自己预想的方向发展，说不定自己没能耐打垮白嵩宇，反而还要折在他的手上。 那么，拒绝洛清泽也许就是对的。 这些想法在他脑中转了整夜，倒让他忽略了与洛清泽两人拉扯之间，对方被包扎好的伤口早就没了模样的事。 一直到第二天早上时文翰来给洛清泽送药，才发现了他的不对劲。彼时洛清泽已几近昏迷，时文翰给他灌了药后又量了体温，竟然高达三十九度八。 不过关于他说洛清泽这病两天就能好起来的事还是应验了，都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这句话在洛清泽身上只印证了前半句，他的病来得快去得也快，只是人却变得和出事前不大一样了。 他又变回了那个冷漠的洛清泽，不苟言笑。 滕冉一直为没能顾及到洛清泽病情的事自责，想向洛清泽道歉，可对方根本不给他这样的机会，连着半个多月的时间，都在刻意回避相互间的碰面。无奈之下，滕冉只有豁出去一般在尚祈开车载着洛清泽去公司经过大门时，突然从一旁冲了出来拦在了路中间。 尚祈被他吓得猛踩刹车。 洛清泽到底舍不得他受伤，下了车叫尚祈和林安先离开。 “清泽，”愧疚里还夹着点火气，滕冉几步走到洛清泽面前，语气生硬道，“你生我的气可以直说，为什么要这样疏远我？那天的事我是有错，可是你错在先吧，现在这样算什么？” 洛清泽冷冰冰道：“既然不喜欢我，最好不要再问我这些。” 滕冉被噎了一下，先前的气焰也没了，闷闷道：“我是想向你道歉，那天……” “我的伤已经好了，你不必再放在心上。”他语气平淡，带着明显不想让人接近的暗示。 滕冉吸气吐气反复了好几次，觉得自己冷静了，才再次开口道：“就算没那层关系，至少我们还算朋友，这是你自己说过的话，不记得了么？” “你真把我当过朋友么？”洛清泽终于肯看他，“你为什么不问我是怎么得知你已经找到了你父亲的事情的？” 滕冉有些跟不上他的思维，“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你难道不觉得我会知道这件事显得很奇怪么？还是说，除了这件事，你还有别的事情瞒着我，”洛清泽步步紧逼，“因为不想我知道你刻意隐瞒的事，所以退而求其次，不计较我对你和你父亲的追查了？” 滕冉被他说得不知该如何反应，那时候只顾着不让他察觉白嵩宇让自己在感情上折磨他的事，倒实实在在忽略了这一点。 洛清泽疲惫地叹了口气，“也许我们真地还做不到对彼此坦诚，我对你也很抱歉，不过从此以后，我不会再这样要求你，今天的话，你也别放在心上了。” 第69章 决定 等到洛清泽伤口上结的痂开始脱落时，时文翰觉得自己是时候把要离开的事告诉保罗了。 听到这个消息时，保罗有一瞬间的失神，双眼下意识扫向时文翰那已经拆了纱布的手腕，原来的伤口被处理得很好，伤疤并不显得十分狰狞，却让保罗说不出挽留的话。 他的伤口不只在手上，还在心里，那是谁也无法抚平的伤口。他想离开这个让他折翼的地方，去别的地方散心，自己凭什么拦着？ 满心郁闷的保罗找不到能够宣泄的出口，所想到的只是到酒吧去买醉。 睡得正香的尚祈接到酒吧老板打来的电话，又出门把保罗接回来时，已经是凌晨三点半了。 保罗精神依旧处在亢奋状态，也不肯让尚祈送自己回房去睡觉，就抱着他的手臂不让他走，拧来拧去地讨好，“你陪我喝酒吧，好不好？就一……嗝……一瓶！” 尚祈拿他没办法，哄道：“行行行，我们先上楼，到你房间去喝。” “不要，就在这里！”保罗猛地窜起来，给了尚祈一个超级熊抱，“你最好了！最喜欢你了！” 尚祈：“……” 迟迟等不到尚祈回来，林安睡得也不好，就想下楼看看，没想到看到的就是这十分具有刺激性的一幕。 尚祈正想就着这个姿势把保罗拖上去，晃动间瞥见了大张着嘴站在楼梯口的林安，在他反应过来之前，就把死缠在他身上的保罗一脚给踹倒在了地上。 “啊呀！”保罗迷茫地坐在地上，抬头对尚祈嘿嘿笑。 尚祈：“……” 林安：“……” “小安，你可不要想歪了。”尚祈朝他那边走去。 保罗却又扑过去一把抱住尚祈的腿，“酒……” “什么歪不歪的，他怎么醉成了这个样子？”林安过来帮忙。 尚祈伸手去拉重死人的保罗，“心里不好受吧。” “你们上去睡吧，放着他不用管。”洛清泽的声音忽然从楼梯那边传来。 “洛总，”尚祈终于把保罗丢进了沙发，“是不是动静太大吵醒你了？” 洛清泽过来坐在保罗身边，“我已经醒了，你们去休息吧，我看着他。” 尚祈和林安离开后，保罗也没了那样的劲头，只一脸呆滞地窝在沙发里，却一直不肯闭上眼睛，间或哼唧两声，大概是酒精让他觉得不舒服。 洛清泽把一条腿架到另一条腿上，从保罗的外套口袋里摸出烟和打火机，“你到底是醉还是醒？” 保罗的目光闪了下，没说话。 洛清泽点了一根烟，慢慢抽起来。 他以前并没有抽烟的习惯，也极少触碰，对烟味也就谈不上熟悉。呛鼻的味道从口腔开始蔓延，让他觉得不舒服，可却没拒绝这种刺激的方式，反而更加用力地吸了两口。 “他说要走了，”保罗带着几许不明显哭腔的声音在不甚明亮的客厅里响起，充满了寂寞的味道，“我既不能留住他，也说不出不管他去哪里我都陪他一起的话。” 洛清泽吐出个烟圈，“为什么说不出？” 保罗动了动，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大概是心里觉得，只要他还能看见我，就永远也忘不掉自己受过伤的事吧。” “这件事和你半点关系都没有，你为什么这么想？” 保罗扯过一个抱枕把脸半埋进去，“因为我感觉，他想走，就是想有全新的开始，和过去说永别。我，是他想要告别的那些过去之一。” 沉默了片刻，洛清泽低头看着快要燃尽的烟，问道：“如果没有他，你会怎么样？” “我不知道。”保罗的鼻音越来越重，“我和他不一样，从来没有所谓梦想那种东西，也就没办法理解梦想被粉碎后的痛。我只知道我没法看到他脸上时不时出现的迷茫又痛苦的表情，每次不小心看见，就有一种心被挖空了一角的感觉，很痛。洛，你说我这种痛，和他的痛一样么，谁更痛？” 洛清泽没有回答他，“你一整夜没睡了，上去洗个澡睡一觉吧，不然等下天亮了时医生下楼看到你这个样子，也要不好受。” 保罗又呆呆躺了一阵才从沙发上爬起，站起来的时候身体有轻微的晃动，他抹了把脸，朝楼梯口走去，边走边低喃道：“有什么能换回他一只完好的手，我拼了命也会去争取的……” 洛清泽眉头跳动了一下。 也不知道又坐了多久，洛清泽才慢吞吞又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 帮吧，就当是为了保罗。 也许自己留在这里的时间也不会长久了，暴露了自己的秘密也无所谓，可以帮到他们一些事，也算自己没有白来这个世界一回。 洛清泽出事以后，滕冉也比平时起得早了，就算明知道他的伤口已经一点点都好了起来，还是忍不住想要每天确认一遍。 虽然有意疏远他，洛清泽对他每天查看自己伤口的行为倒是一直默许了。滕冉尽量往好的那一方面猜测，当洛清泽这是怕自己心里有太多负担才会这样。 可他一早去了洛清泽的房间，却没看到人，一路从书房找到客厅，还是没能找到，最后在后院里盖了一半的新楼前，终于看到了洛清泽的背影。 滕冉忽然想起，上次在家里找他的时候，也是在这个地方。三层小楼已经有了整体的框架，那些先前被热烈讨论的里边到底该添加哪些娱乐设施的设想还一样样清晰地刻在脑中，如今想来，却只能徒增伤感。 洛清泽知道他就站在自己身后不远的地方，可这一次，却不想回头。 滕冉默默站了片刻，才迈步朝他走过去，“一早天凉，你怎么不多穿件衣服就出来了？” “我就是出来看看进展，这就要回去了。”洛清泽这样说着，脚步却没动。 滕冉靠近他，敏感地嗅到了他身上浓重的烟味，想起经过客厅时候闻到的还没散尽的呛人味道，忍不住皱起了眉，“清泽，我怎么不知道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 洛清泽转身，嘴角含着若有似无地嘲讽，“怎么我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都要得到你的允许么？” 滕冉嘴唇颤了一下，觉得眼前这个人越来越让自己感到陌生了。 早饭过后，洛清泽把时文翰叫进了书房。 “坐。”洛清泽在书桌后落座，把面前的手提电脑向旁边推了推。 时文翰笑了笑，“这好像还是第一次和洛总有了正式谈话的感觉，我快要走了，才发现洛总你也是有点老板的样子的。” “你可以不用走。”洛清泽一边手肘支在椅子扶手上，撑着下巴道。 时文翰有些没明白他的意思，他并不是被谁逼着要走，而是自己想走。眨了两下眼睛，时文翰缓缓道，“洛总，我觉得这件事……” “我的意思是，”洛清泽最后迟疑了那么一下，还是把话说了出来，“我可以医治好你的手，这样你是不是就不会再有离开的念头了？” 时文翰眼睛瞪得有些大，而后又苦笑着摇头，“洛总，别开玩笑了，我是医生，而且自认为能力还算过得去，我这只手，一辈子也就这样了。我知道你们都很担心我，这段时间我一直有些消沉，我很抱歉，不过我总有再次振作的时候。我心里很清楚，不能再拿手术刀，我也还可以做别的，毕竟我的医学知识并不只局限于外科。真地很感谢这个家里的每一个人，但请再给我一点时间。” 洛清泽直视他，眼中写满肯定，“你做不到的事，我未必做不到；现代医学做不到的事，古代武学未必做不到。” 时文翰有些傻了，“洛总，你到底在说什么？” 于是话题又绕了回来，“我说我能医治好你的手。” 时文翰被他绕得有点晕，平时非常好用的脑子这会儿好像要死机一样，“我还是不太懂。” “试试对你来说并没有什么坏处吧？”洛清泽问道。 这倒也是，时文翰点头，“那我应该怎么做？” 洛清泽漫不经心道：“今晚十二点到我房里来就好了。” 时文翰：“……”是我听错了么？ 洛清泽又想了一会儿，再次开口道：“你和保罗，你们进行到哪一步？” 老板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八卦了？时文翰内心吐槽着洛清泽，脸上的微笑却再也挂不住，“我本来想选个有意义的日子跟他挑明的，可现在，”他用左手指在右手腕的伤疤上摩挲了两下，“我连自己的心情都处理不好，又能给他什么保障？” “听说你也修过心理学。”洛清泽提醒。 时文翰道：“面对患者和面对自己的差别是很大的，而且我并不是一个专业的心理医生。” 洛清泽无所谓道：“反正能让你的手重新变得灵活起来，你的心理问题和保罗的感情问题就都解决了，这样就可以了。” 时文翰无奈，“洛总，可不要随便给我希望啊。” 第70章 暴露 午夜十二点，时文翰准时敲响了洛清泽的房门，身后跟着找了无数个借口也没能甩脱的保罗。 洛清泽打开房门，瞥了保罗一眼，倒也没显得十分在意，反正一个人知道是知道，再多一个人也无妨。 “洛，你玩什么神秘兮兮的？”保罗大咧咧地坐下来，“我告诉你，是我硬要跟着doc来的，你可别怪他。” 洛清泽没理他，锁了房门，对时文翰道：“上床。” 时文翰：“……” 保罗的表情也有些微妙，“你不是来真的吧？还要在我面前？” “又不是我请你来的。”洛清泽嫌弃道。 保罗：“……”这是问题的关键么！ 洛清泽只好又说了一遍，“到床上去，盘膝坐好。” 时文翰一边扯着嘴角干笑两声脱了鞋上了床，一边想这句话是怎么简略成那两个字的。 “洛，”保罗侧着身体，两只胳膊抱着软椅靠背，“Doc说你有办法能让他的手恢复，是真的么？如果是真的，为什么你先前一直不说？” 洛清泽也到床上坐好，片刻后才道：“两个小时之后，你们大概会明白我不说的原因。” 保罗一脸迷茫。 时文翰心里多少有了那么点轮廓，不过这种事他还是不敢相信，他觉得听话来赴约的自己有那么一点点蠢，不过还是抱了一丁点的好奇，和希望。 “想留在这里等，我只要求你做到一点，”洛清泽最后对保罗道，“保持安静，绝对不可以打扰我们。” 保罗怔怔点头，“好的。” 洛清泽满意了，挪到时文翰背后坐着，过了一会儿，双手抵在他背上，闭起了双眼。 保罗：“……”这是啥？ 时文翰立刻感觉有两股热流从他贴在自己背上的双掌中过渡到自己的体内，而后沿着一定路线在自己身体里游走，让缓慢流动的血液也活跃了起来，整个身体都透着说不出的舒爽感。 他睁了一下眼睛，眼里有新奇，有高兴，有喜悦，有兴奋。如果不是考虑到这关系到自己的手往后还能不能拿手术刀，他简直想立刻就转过身扑倒洛清泽，好好研究一下这个神奇的人类。 保罗一直盯着他看，被他的眼神给吓了一跳，当下就要开口问话。 闭着眼睛的洛清泽却先他一步开口道：“不论你的身体还是思想，都放松，把心静下来。” 他沉稳的声音似乎带着某种魔力，让时文翰的心一点一点平静了下来，重又闭上了眼睛。这一次，他有些相信，自己做不到的事，洛清泽真地可以做到。 保罗依旧觉得眼前的画面很诡异，他很想问问题，简直憋得浑身都觉得痒，不过想起洛清泽叮嘱自己时的郑重，他还是听话地选择了闭嘴。反正只有两个小时嘛，打一会儿游戏时间也就过去了。 然而他还是高估了自己，不到半个小时，他就在寂静无声的房间里睡了过去。身子整个窝在软椅里，脖子歪出了一个快要断掉的弧度，手机从手里滑落到地毯上，他也毫无所觉。 两个小时后，洛清泽又用内力在时文翰的身体里试探了一番，最后确认无事，才缓缓收功，撤回了双手。 时文翰觉得自己全身上下都被能量填满了，集中力也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他转过身来看洛清泽，语气中透着掩藏不住的兴奋，“洛总，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听到动静，保罗一个激灵从软椅上弹起，差点闪了本就僵掉的脖子，龇牙咧嘴道：“怎么了怎么了？” 洛清泽没回答时文翰的问题，面向保罗，指了指嘴角。 保罗吸溜了一下，顺便用手抹了一把，“Doc，你好了么？” 时文翰摊开手掌，握起拳头，再摊开，反复试了几次，觉得真地比先前好了一些，不由打从心底里高兴了起来。 洛清泽道：“坚持每天练一练，不过暂时不要提重物，大概半个月之后，就会恢复到你受伤前的状态了。至于伤疤我就没有能力帮你去掉了，这个你用你的医术去想办法。” “洛总，真是太感激你了，我……”时文翰说着，爬下床对洛清泽鞠起躬来。 “真好了？”保罗后知后觉扑上来，抓着时文翰的右手猛看，“洛，你是天使么？” 消耗了大量内力让洛清泽有些疲倦，他拍拍枕头躺下去，拉过被子盖住自己，“你们可以回自己的房间里去庆祝。” “那走吧，我们不要打扰他，我们下楼去喝两杯！”保罗开心得简直像得救的人是他一样。 时文翰却没动，迟疑了一下，又问道：“洛总，这个真是你说的，古代武学？它可以治好我的手，是什么原理？” 洛清泽知道这个医痴是不会放弃探究的，只好随便说几句打算将人打发走，“我用内力帮你打通了任督二脉，梳理了你受伤阻塞的经脉，也是先前你接受的手术很不错，受伤的筋脉都接好了，才省去我很大力气。” 保罗听得目瞪口呆。 时文翰也是一脸的不可思议，“可这些……世上竟然真有内力这种东西么？” “就是……武侠剧的那些高手，大侠那样的？”保罗呆呆问道。 “可能吧……”时文翰随口应声。 洛清泽拿被子捂住头，“出门的时候麻烦关灯，谢谢。” 时文翰回过神，继续问道：“洛总怎么练出内力来的，是不是有什么世外高人指点？” “……”洛清泽想了下，“我师父。” “你师父是哪位？”时文翰越来越激动，“练成你这样，大概需要多少时间？” 这家伙该不是自己也想练，然后把功夫应用到现代医学当中去吧？洛清泽烦得一个头两个大，脱口道：“资质好的二十几年，资质不好的三五十年也没用！” “所以你是资质好的？”保罗说完又觉得不对，一拍巴掌道，“你少骗人，你的前半辈子冉冉很清楚，后半辈子我很清楚，你根本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师父，都只是学校里的老师而已！” 洛清泽忍无可忍，翻身坐起吼道：“但是我的上辈子你们都不清楚！” …… 保罗晕乎乎，他自认为中文非常不错，洛清泽说的每个字他都懂，但就是无法理解这些字组成的这句话的意思。 时文翰很认真地想了又想，大概五分钟过后，他忽然倒抽了一口凉气，“不会……是真的吧？” “什么？”保罗问。 时文翰喉结滚动了一下，艰难地吐出了两个字：“穿越。” “哈？”保罗更晕了。 “不，不对，这……这种事一点科学依据都没有啊，怎么可能……”信息量有点大，时文翰觉得接受无能。 洛清泽扶着额头，半闭着双眼，“你猜得不错，我是从另外的地方到这里来的，这件事听起来可能有点惊悚，但它实实在在地发生了。我知道你们一定想知道更多，但是其他的话可不可以等我睡醒了再说，我现在真地有点累。” “好，好。”时文翰推着保罗向外走，关灯之前还一直回头盯着洛清泽看，好像床上的人随时可能消失不见，又或者产生什么奇怪的变异一样。 关门声响起，洛清泽重新躺回去，只想好好睡一觉。 坠入梦乡的前一刻，他想起自己忘记告诉时文翰和保罗，这件事不要对别人讲。这个念头在半梦半醒的洛清泽脑中转了一圈便被放弃了，他想，反正时文翰的手很快就会恢复，从说要帮他的那一刻起，这件事就注定了要瞒不住，不过是时间早晚的区别罢了。所以，睡吧。 时文翰和保罗又是庆祝又是讨论，闹到快亮天才累得睡着了，睡前还惦记着醒来后一定要去找洛清泽问个究竟。 可等他们两个一觉睡到快中午才起来时，洛清泽早已不知去向了。 满肚子疑问没人能给解决的滋味实在让人不好受，勉强忍到了吃午饭的时间，保罗神秘兮兮对滕冉道：“冉，你知不知道，现在的这个洛，很有可能不是你认识的那个洛？” “你是说他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滕冉喝了口果汁，“他最近脾气的确不太好。” “我不是说那个，”保罗压低声音，“我是说，他的灵魂，可能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滕冉：“……”外边日头那么大，怎么也不能算是讲鬼故事的好时间吧？ 见他不信，保罗急了，掏出手机就拨洛清泽的号码，“我打电话帮你问他什么时候回来，这种事一定要他亲自解释给你听才行。”顺便也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 洛清泽站在小别墅前，面无表情地挂断电话后，关上了手机。 别墅门从里面被人打开，染着五颜六色头发的烟熏妆美女笑呵呵地看着他，“老师说你一定还会再来，真准。” 第71章 商议 洛清泽对着她点了下头，用眼神询问她自己是否能够进去。 悠悠嘴里嚼着口香糖，不满地嘀咕道：“多说两句话又不会掉块肉，也不怕把自己憋出病来。” 马迁从里边走出来，拍了拍悠悠的肩膀，“你可以下班了。” 悠悠眼珠子转了两圈，抱着手臂倚在门框上，“没到下班时间，我不走。” “……”马迁翻白眼，“没到下班时间你就走的时候还少么？” 悠悠道：“这不是有帅哥来了么？” “你不是说他无趣么？”马迁顺嘴说完了，才想起洛清泽就站在边上，又赔笑道 ，“无意冒犯，无意冒犯。” 洛清泽不在意地静等他们两个争论出一个结果来。 悠悠晃了晃腿，“你们两个每次见面都搞得很神秘，我好奇行不行？” “你快走吧，”马迁受不了，“看着你这杀马特的造型我就上火。” 悠悠见他还是不开窍，提醒道：“你上次是怎么打发我走的，忘了么？” 敢情她是故意说不走，在这儿等着自己呢，马迁点头，“走吧走吧，老规矩，三万以内，超额自费。” 悠悠这才转进去取了放在沙发上的皮包，一扭一扭地往外走。 等她晃出门，马迁在她背后道：“如果明天你还是这个造型的话，以后就都不用来上班了。” 悠悠：“……” 再次跟着马迁来到他的办公室，洛清泽觉得自己心里的迷茫少了许多。 马迁给他倒了杯茶，笑问道：“怎么，想好要和我谈一桩大买卖了？” 洛清泽摸着茶杯，半天没言语。 马迁也不着急，反正按时间收费。 良久，洛清泽才轻不可闻地叹息一声，道：“如果我想回去的话，应该怎么做？” “你需要做的事其实也没什么，大多数都要我来亲力亲为，所以这个价钱嘛……”马迁在这个地方停下，等着他反应。 “这个不是问题。”洛清泽道。 马迁的笑容更大了，“那其他就都不是问题了。” “我能知道这种事情的……原理么？”洛清泽找不到合适的措辞。 马迁啜了口茶，道：“简单来说，就是天时地利人和了。天时，指的是要找与你生辰八字不犯冲的时间；地利，最好是安静无人的地方，没被现代化改造得太厉害就行；人和，则是要看你自己的能力，你到这边来也习了武，应该足够强大，不会有问题。” 洛清泽觉得他说和没说差不多。 马迁在他直白的目光注视下，干咳了一声，继续道：“我需要帮你在合适的时间合适的地点下制造一个能让时空产生挤压的能量场，然后把你送进去。这里要求你强大，是因为那可以有助于你保护自己的灵魂在时空挤压中不受伤害，这样才能将你完好无损地送回去。” 洛清泽有些懂了。 当初会离开那个世界来到这里，应该就是由于沈颂造成的那场爆炸，这就是马迁所说的能够让时空挤压的力量吧。可是自己是运气好，正好有个合适自己的身体，再回去的话还会有这么好的运气么？ 洛清泽将疑问问了出来。 “这种几率并不大，不过灵魂会在一定范围内自动寻找最适合自己的宿主，”马迁道，“我一直相信时空与时空之间都存在着十分重要的关联，就像许多个平行世界，每一个里边，都有一个自己。” “你能保证我一定可以回到我来的那个世界么？”洛清泽不想赌，如果去到的还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那岂不是比留在这里更糟糕？ 马迁得意道：“这种事情，一定程度都是我可以控制的。” 洛清泽低着头，过了一会儿又道：“你能不能，把我整个人都送回去？” 马迁一愣，半张着嘴看他，反复把他的话品味了好几遍才道：“你的意思是说，连这具身体也要？” “是。” 马迁摸摸下巴，“这个，有点难啊，单靠我自己的力量，成功的可能性并不大。” 洛清泽眼睛一亮，“那就是还有可能了？” “你的内力练得如何？真要这样的话，可能需要你的内力来帮忙。”对于他到底有多大能耐，马迁一直是想知道的。 洛清泽左右看了眼，站起身拿起他桌上摆着的金属狼头饰品，两只手揉了两下，很快就把精致的饰品还原成了原生态，“大概这种程度。” “……”马迁肉疼道，“这个你管赔的吧？” 马迁揉着那一团金属球，道：“你有这样的能耐，成功的可能性会很大，但是我不能保证会百分之百成功，因为我也是第一次听到有人提出这样的要求。我会再仔细研究一下，不过话说在前头，这样的话，一旦受打扰，很容易出危险。” “我早就做好了面对危险的准备，”洛清泽回想起当时在擎霄殿的情形，“毕竟我来的时候也没太安全。” “理论上可行不过从来没实践过，这种事做起来压力可不小，”马迁伸出右手的拇指和食指搓了两下，“所以这个也就不一样了。” 洛清泽道：“你放心，给你的数量不会少，反正那些我也带不走。有危险也没关系，无论什么后果我都会一力承担，绝不连累你。” 马迁笑起来，“我就喜欢和你这样的人做买卖！” 洛清泽又问了一个自己一直以来都很好奇的问题，“从别的世界来这边的人有很多么？” 马迁摇了摇头，“很少，正常情况下几十年里也就出那么两三个，像你这样有这么好机遇的，和像我这样刻意制造机会来的，那就更少了。” 想想也是，有几个能像他一样正巧遇上一个从现代社会过去的人，又有几个在得知还另有其他世界的时候会想冒着生命危险背井离乡去那边生活，更加不可能有几个真正找到这样的方法并且还成功了的，所以马迁不可不谓是运气和才华兼备的天之骄子。 “那你是怎么来的？”洛清泽接着问下去。 “我啊，”马迁在下巴上摸了几下，深沉道，“我在海边制造了一起小规模地震，也不知道我走了之后有没有引发海啸。” 洛清泽：“……” 马迁问洛清泽要了生辰八字，“你大约打算在什么时候走？” “短期内不行，我这边还有一些事情没有处理好，”洛清泽道，“时机差不多，我会提前通知你。” 马迁想了一会儿，委婉道：“你说你要是离开的话，你那么大个公司是不是也没人打理了？你刚才也说，那些东西你也带不走……” “我可以带几块金条。”洛清泽打碎他的美梦。 马迁：“……” “而且接替我位置的人早就定好了，这个就不用你操心了。”洛清泽又补了一刀。 马迁十分可惜地耸了下肩膀，道：“大变活人可不是小事，你留下个壳子我还能帮你伪造成意外，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就有些麻烦了，你又是个大人物，圈子里有手段的人不少吧？你善后工作最好处理好，提前开出个死亡证明什么的就更好了。” 为了商量一些细节问题，洛清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默许了马迁故意拖延时间的行为，最终如他所期待地请他吃了晚饭。 等回到家时，天已经黑透了。 把车开进车库，洛清泽并没有立刻从车上下来，而是认真考虑起来，到时候是要悄无声息地离开，还是应该事先和这房子里的几个人好好告别。 如果告别的话，他们还会让自己顺利离开么？ 还有远在美国的自己在这个世界的父母弟弟，虽说和洛天景的矛盾不少，但也知道他对自己的关爱并不假，尤其是自己叫了那么多年妈妈的那个女人，洛清泽很清楚她有多爱自己。就这样离开，她该有多伤心？ 还有……他。 真到离开的那一天，自己和滕冉，两个人谁的不舍会多一点？大概还是自己吧，陷得深的那个人，从来都不是那个小家伙。 会为他解决掉白嵩宇这个大问题，还他本来单纯美好的生活，这样自己回去后偶尔想起他，应该也不会太不好受了。 这段奇妙的体验，就当作一次不小心滑到生命轨迹之外的意外旅程，让自己经历一次苦涩里也藏着点滴美好的单恋，这样就足够自己回味一辈子了吧。 又坐了几分钟，洛清泽才离开车库向屋子走去。 虽说隔着门也察觉了客厅里有人，不过当洛清泽打开门的时候，还是被惊了一下。 滕冉，保罗，尚祈，时文翰，林安，乔熙，六个人站成了一排，每个人都用一种饥渴了好几天的野兽突然见到猎物的眼神兴奋地盯着自己看。 洛清泽：“……” 第72章 解惑 没有打算陪着这些人一起回顾自己的历史，洛清泽绕过挡在面前的一排人，若无其事地朝楼梯走去。 尚祈第一个跟上去，“洛总，我虽然不懂医术，但是也看得出来，时医生的手已经比昨天灵活了不少。他说是你帮忙治好的，用的是……内力，这是真的么？”这种听起来就比较玄幻的事，尚祈一时半刻还是没办法接受。 林安也显得很激动，“是和电视里演的一样么？时医生和炮儿说你是穿越来的，那是从哪个朝代来的？” “师父，怪不得你功夫那么厉害，原来你真是武林高手来的啊！”乔熙这会儿也忘了洛清泽不许他喊师父的事情了，满心满眼都是钦佩羡慕。 保罗得意得好像他才是穿越而来的那一个，“你们是没看到那个场景，洛就往那里一坐，就是大侠的感觉！” “我觉得内力这种东西如果开发好了，将会成为医学发展史上的又一大助力。”时文翰还在惦记着这回事。 一群人排成一队跟着洛清泽往楼上走，滕冉跟在最后边，轻轻的声音夹在其他人的吵嚷声中几乎难以分辨。他低着头看着脚下一级一级的楼梯，扁着嘴道：“你的灵魂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更换了的，我所认识的洛清泽，到底是不是你？” 洛清泽的脚步顿住，在楼梯上站了一会儿才重新迈开步子，没有回头，却有些无奈地道：“都到我房里来吧。” 保罗等人欢天喜地挤了上去。 回到房间，洛清泽把外套随手丢在椅子上，又进浴室里洗了把脸。等他出来的时候，再次看到了与进门时差不多的情景——所有人都已经找好了自己的位置，一脸期待地等着自己讲故事。 洛清泽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你们一个个的，真地都很闲。” 保罗坐在他床边，在床上拍了两下，“来来来，最舒服的位置我们没有抢，你是想坐着趴着还是躺着，完全自由啊！” “废话，那是我的床！”洛清泽在他额头上拍了一下，还是到床上去坐着了。 “是不是可以开始了？”尚祈变戏法似地递给洛清泽一杯冰水，好像怕他话说一半就因为嗓子干而放弃了一样。 洛清泽立了个枕头在床头，放松地靠在上边，接过尚祈手上的冰水喝了两口，道：“我的确是从你们所谓的古代来的，但是那是个与这里不太相同的世界，并没有什么唐宋元明清那些朝代。我是个走江湖的，过的是打打杀杀的生活，之所以会到这里来，是因为被我的同门算计了。那时我只以为我死了，没想到又活了，只是睁开眼睛的时候，所看到的一切都是陌生的。”说到这里，他看向滕冉，“我的灵魂依附在了当年我母亲腹中的那个婴儿身上，从这具身体来到这个世界上的那一刻开始，我就是我。” 滕冉暗暗松了一口气，觉得心里竟然生出点雀跃来，还好，他一直是他，没变过。 “那……那个孩子呢？”这种事情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连尚祈的反应都比平时慢了好几拍，“我是说，本来的洛伯伯和洛伯母的孩子。” 洛清泽抿了抿嘴唇，有些惋惜地道：“那个被他们取名叫洛维的孩子，在母亲腹中就已经是死胎了，我和他虽然身处在不同的世界里，却因为某种关系有了相同的死亡时间和相近的生辰八字，所以我的生命得以在他的身上延续。” 几个人本都有满心的好奇，可没想到一旦真聊到这个话题，居然是这样沉重，房间里一时间只剩下了呼吸声。 半晌，滕冉轻叹一声，“怪不得上学的时候老师和同学都觉得你老成得厉害，原来你本来也不是小孩子啊。” 提到这个，洛清泽脸色僵了僵。 保罗在大腿上拍了一巴掌，“我想起来了，洛和我还在美国的时候，有一次他提到冉，说自己比冉大了二十多岁！” 洛清泽：“……” 滕冉：“……” 尚祈忍不住笑了起来，“洛总这是把两辈子加起来算了，那也就是说，你在那边，也只活到了二十多岁？” 洛清泽没说话，默认了。 滕冉心里莫名就有点疼，想开口问他在那个世界都经历过什么，为什么那么年轻就会遇上丢掉性命的大事。不过想想两人最近越来越疏远的关系，就觉得问不出口。 时文翰问道：“这么说来，上次冉冉说你吐血，那其实也不是骗人的了？” “对对对，”林安道，“武侠片都是那么演的，是受内伤了？” 洛清泽在眉心处捏了两下，“那段时间内息不太稳定，先前又一直有要走火入魔的征兆，所以就出了点问题，现在已经没事了。” “走火入魔”这四个字还是把这几个人惊了一下，没想到这玩意儿还真有！乔熙眨巴着眼睛看着洛清泽，看了半天，才慢慢悠悠地“哇”了一声。 洛清泽：“……” 听时文翰提起这一茬，滕冉才想起洛清泽曾经说过会不会死他自己也说不准的事，脸色不由白了白。 “冉冉你怎么了？”坐在他身边的林安感觉他放在椅子扶手上的手颤了一下，侧过脸就看到他苍白的唇色，立刻问道。 滕冉双手抓紧扶手，紧张道：“那……你还会离开么？我是说离开这个世界……”他有些说不下去了。 洛清泽没有把今天跟马迁的那些谈话说出来，以后还有许多事要处理，先不要这么早就给这些人添心病了吧。他晃了晃手上的冰水，道：“我还说不准，不过这阵子的情况已经不像先前那样不稳定了，应该是没什么大问题了吧。” 洛清泽受伤发烧的那晚深情到令人心痛的告白又在耳边响起，让滕冉莫名地不安起来，即使洛清泽说没什么问题，却也起不到丝毫安抚的作用。 半真半假地打了个呵欠，洛清泽问道：“你们还有什么想问的么，没有的话我要睡觉了。” “有有有！”乔熙滕地站起来，“师父，你的真功夫，也让我见识见识吧？” 洛清泽把杯子放在床头柜上，从床上下来，绕过两个人走到窗边打开窗户，四下看看没有人，直接从窗内侧翻了出去。 “喂！”一屋子的人都被他吓了一跳，纷纷扑到窗边来看，有一半以上喊出了声。 洛清泽双脚在地上轻轻一点，又提气跃了回来，反手朝着院子挥出一掌。他掌力打在院中花丛里，爆出不小的声响，一大片花枝都翻倒在地，满眼狼藉。 “这样可以了么？”洛清泽看着乔熙。 乔熙不敢置信地看看洛清泽又看看院子里的残枝败叶，两只眼睛闪啊闪，兴奋得好像也要跳下去了。 尚祈也新奇地欣赏着洛清泽的“杰作”，笑道：“明天园丁说不定要发火，他问起来我们该怎么说？” “就说是被雷劈了。”洛清泽开始解衬衫扣子。 尚祈：“……” “你刚刚那样，”滕冉追在他身后，“被监控拍到了怎么办？” “不会，我有躲开监控。”洛清泽脱掉衬衫，露出里边结实好看的肌肉，“不过就算没被拍到，你们今晚这么大的阵仗，这些事要传到白嵩宇耳朵里也只是时间的问题吧。” 听他这么说，几个人都有点呆。 林安默默关上窗户。 “抱歉。”保罗抓抓头，“我太兴奋，倒是把这点给忘了。” 时文翰眼里也升起愧疚，“洛总，我没想到这件事可能会给你惹大麻烦，对不起。” “其实我只是随便说说，你们不用这么在意。”洛清泽往浴室走。 “什么？”保罗没反应过来。 洛清泽扶着浴室的门转身看着他，“不管你们今天说得有多夸张，就算这些话一句不落地都传进白嵩宇的耳朵里了，那也要他相信才行。” …… 想想也是，这种事情谁会相信，说出去别人都会把你当疯子看的吧？ 保罗重新高兴了起来，保证道：“洛，你放心，我们不会把这件事再对别人说了，保密，保密！” 洛清泽给他的回应是关上了浴室门。 保罗：“……” 时文翰感慨道：“这应该是洛总两辈子加起来最大的秘密了，为了帮我，他把隐藏了这么久的秘密暴露了出来，我不知道我能用什么回报他。” 尚祈忽然想到另外一个问题，“你的手突然又好了，那要状告魏敬华的事怎么办？” 保罗神情一下子严肃起来，“就算doc的手好了，也不能轻易放过那家伙！” “撤诉吧。”时文翰小幅度地活动着手腕，笑得很是自信，“自己的仇当然要自己报，他当初恨我占了他的位置，那我就让他恨到底好了。” 几人陆续出了洛清泽的房间，走到门口时，尚祈停下脚步，又往浴室的方向看了一眼。 “怎么了？”林安问。 “我就是在想，”尚祈摸着下巴道，“洛总一个从古代来的人，学英文和现代科学文化知识的时候，不知道是什么心情。” 在浴室里将对话听得一清二楚的洛清泽：“……” 第73章 动身 事实证明，做坏事一定要有过硬的心理素质。 魏敬华的心理素质实在是有些脆弱，还不等时文翰有什么动作，他自己就在听说了时文翰伤愈复出的消息后，因为担心好不容易从他手上抢来的一切又要被夺走而忧心忡忡，无法集中精神，从而出了重大医疗事故。 手术中出现了不该有的失误，造成患者病情急速恶化，不治身亡。 魏敬华从受人追捧的大医生一夜变成了人人喊打的魔鬼，死者家属由于过分悲痛，放火烧了他的车，引起了不小轰动。 他被警方带走调查的那一天，院方解雇了他。可以想见，以后也不会有哪家医院敢再用这样的医生了。 于是时文翰还什么都没做，魏敬华就自己断送了自己的前程，这让保罗着实替他寂寞了一把。 一屋子人整日围着洛清泽转的生活短暂地持续了一阵子，过了开始的新鲜劲儿，一切又都恢复如常了。 滕冉觉得，自己是时候该干点正事了。 那天晚上说的话可能有些重了，一直到今天洛清泽对他还是不冷不热的，滕冉决定不拿这件事去烦他，不过还是按照最开始说好的，和乔熙约下时间，准备回到九星那边去。 乔熙现在的工作还是以为TR宣传为主，并且已经取得了不错的成效，他和经纪人简单说了一下，经纪人就为他排好了档期。 走的那一天，滕冉到乔熙的经纪公司找他，要从那边直接过去。 乔熙接到他的电话后，换了一身便装戴了顶鸭舌帽就从公司里跑出来了，见到滕冉先是问道：“冉冉哥，我们今天就要过去的事，洛总知道么？” 滕冉摇了下头，又点头，“反正这本来也是他同意过的事，早晚都是要去，不用一遍又一遍拿来烦他也没什么要紧吧。” “……”乔熙掏出手机，“我还是给他打个电话吧。” 滕冉伸手想要拿开他的手机，“等走了再说。” 乔熙躲开了，“行，听你的。” “那走吧，”滕冉伸手打算拦车。 “等一下！”乔熙抓住他的手臂，“我们怎么去？” 滕冉把上次自己去的转车过程跟他讲了一遍。 乔熙想了想，道：“但是我们这次是代表TR集团过去考察的，那样是不是……太不够正式了？” 这几天心事重重，滕冉倒把这件事给忽略了，听他说完才轻皱了下眉头，耷下肩膀道：“那你打给他吧，这种事还是得公司派车。” 洛清泽接到乔熙的电话听说他们今天要去九星时，表情出现了一瞬的空白。 “洛总？”电话那边，乔熙的语气带着一点忐忑。 洛清泽无声叹了口气，“先到你公司等一等，我这就派车过去接你们。”他说完这句，又把声音压低了些，也更加郑重，“小熙，你要确定冉冉每一步都想要做什么，尽量不要让他单独行动，一定确保他的安全。”该叮嘱滕冉的，他已经都叮嘱过了，现在也不好再和他啰嗦，只好改来叮嘱乔熙。 乔熙拿着手机把腰板挺得笔直，简直像个军人在接受命令一样，“洛总放心，我一定做到！” 正参观他们公司大厅的滕冉疑惑地回头看了他一眼。 乔熙咧嘴冲他一笑，用手拢住嘴小声道：“不过洛总，冉冉哥他看起来好像情绪不太对，有些心不在焉的，这个状态去的话，会不会出什么事？” 洛清泽沉默了片刻，闭了闭眼睛道：“你把电话给他。” 乔熙答应了一声，走过去拍了下滕冉的肩，“冉冉哥，洛总让你接电话。” 滕冉下唇颤了一下，从他手中接过电话，却什么也没说。 乔熙很配合地走开。 听到透过电话传来的压抑的呼吸声，洛清泽忽然有些心疼，语气也不由自主地放柔了，“决定要去和白嵩宇抗争，这么大的事，怎么不和我说一声就要走了？” 滕冉心里本就委屈，听到他温柔的声音，一时间喉咙有些哽，“你好像很忙的样子，就不打扰你了。” 洛清泽本是想和滕冉拉开些距离的，这样自己离开的话他也能少一些难过，可真到听到他对自己说话生疏的时候，感情上却先受不了了。稍微平复了一下杂乱的内心，洛清泽才重新开口道：“要对付白嵩宇，你必须要全力以赴才行，如果做不到，我随时都会改变主意让你回来。” 滕冉回头看了乔熙一眼，心想一定是他泄了自己的底，有些沮丧道：“我知道事情的轻重，你放心。” “你不仅要负责你自己的安全，还要和小熙互相照应，”嘱咐滕冉再多让他注意安全估计也没有一句让他肩负起别人的安危有用，洛清泽清楚怎么才能让滕冉尽最大可能地把精神都集中在这上头，“如果你这一环出了什么差错，小熙也就完了。” 滕冉呼吸停顿了一下，才闷闷道：“我知道了。” 洛清泽不舍得挂断电话，可也不知还能说些什么，对着听筒听了半天滕冉静静的呼吸声，才轻声道：“我等你回来。” 滕冉的心好像被撞了一下，说不清是痛还是什么，拿下手机盯着看了许久，才想起自己好像没应声就把电话给挂断了。 洛清泽派来的车很快到了，滕冉上车后就一声不响地坐在后边看窗外，表情隐隐有些忧伤。 乔熙用手臂轻轻撞了他两下，“冉冉哥，你怎么了，是洛总和你说了什么不好的话么？” “没有，”滕冉没回头，脸还贴在车窗上，“只是我这几天经常想起我还很小的时候，那个时候的生活，还有……我的妈妈。” 乔熙到底还是个孩子，一听他提起妈妈，倒和他有了点悲伤的共鸣，“我也很久没见过我妈妈了，不过我昨天有和她通电话，她过得不是很好，一定是那个混蛋又欺负她了。” 滕冉身子稍稍坐正了些，半转过来摸摸他的头，“等我们办完了这件事回来，你请个假去看看你妈妈吧。” “我现在能赚钱养活我妈了，”乔熙又笑了，“我劝她和那个混蛋离婚，劝了几次，她总算答应我了。再过一段时间，她就也能搬过来和我一起住了，所以我最近都在看房子。” 滕冉跟着微微笑了笑，“有了点钱还不自己先攒下来，怎么这么着急花出去？洛总那地方大，他一定不会介意你带着妈妈一起住进去的。” “跟那个没有关系，”乔熙双眼亮闪闪，“我知道洛总人很好，但是给妈妈一个家，让她享福，这个一定要我自己做才行。洛总给了我这样的机会，我一辈子都感谢他。” 给妈妈一个家，让她享福…… 滕冉的眼睛一点点红了。 “冉冉哥？”乔熙以一种奇怪地姿势拧着身子看着低着头的滕冉，“是我说错话了么？” 滕冉身体陷进座椅里，晃了晃头，“没有，你说得很对，应该这样，可惜我再也没有机会了。” “冉冉哥……” “我只是在想，即使我现在生活得这么好，要什么有什么，可还会时常想起从前的那个家，怀念那时的温暖。”滕冉的声音有些空。 乔熙安慰他，“这也是人之常情，最初生长的地方，总是无法替代的。” “是啊，”滕冉又把头转向车窗外，“所以对他来说，也是一样的吧。” 他一个人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时该有多无助，是不是想尽了一切办法想要回去？这里许许多多他叫不出名字的东西可曾让他倍感惊惶？每逢佳节时他是不是也会想起远在他遥不可及的地方生活的亲人朋友？ 那个对他来说无法替代的地方，如果能够选择，他还是会回去吧。 滕冉心里突然升起一个奇怪的想法，竟然有一点，想到洛清泽曾经生活过的那个地方去看一看。 他对着车窗上自己的影子自嘲地笑了下，是真地累了吧，累到想要逃离这个让自己感到厌倦的世界，摆脱那些如狼似虎地追在自己身后的人，只蜷缩在一个没有人认得自己的角落里，安安静静地过日子。 白嵩宇事先接到了洛清泽的电话，滕冉和乔熙到的时候，他已经带人等在了九星门口。 从车里走下来的那一瞬，滕冉已经收拾好了脸上的悲伤，眼里蒙上了一层从未出现在他脸上的冷硬。他知道再次踏进九星的大门起，他就要肩负起好几个人的性命，自己的，乔熙的，父亲的，洛清泽的。他不允许自己失败，也不能失败。 何况还有一个人对他说，我等你回来。 滕冉迈着稳定的步子朝着白嵩宇走去，到他面前驻足，微微颔首，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卑微道：“白总，我回来了。” 第74章 着手 白嵩宇带着几许探寻的目光在他脸上扫过，觉得滕冉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却又说不出什么不同来。想起对面还站着个乔熙，暂时放下这边，又往前走了两步，对乔熙伸出手，“乔先生，宣传广告很好看，你很有潜力啊。” 乔熙像模像样地和他握了一下手，“不敢不敢，还请白总多指教了。” “里边请。”白嵩宇为他让出路来。 乔熙微扬下巴，当先走了进去。白嵩宇随即抬步跟上，后边追随着不少九星的人，让乔熙有生以来第一次有了种被众星捧月的感觉。他忽然想起经纪人的话——以后你可能会被许多人喜欢追捧，也不会少批评辱骂的声音，但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你都要记得不要迷失自己。想到这里，乔熙收起了脸上的那一点得以，默默告诉自己，每一步都要走得踏实。 滕冉没有再一直走在乔熙身边，而是半低着头跟在了白嵩宇身后。 耿莉菲走在他身旁，对比明显地将脖子伸得笔直，用稍稍压低了的声音对他道：“听说前段时间你因为不听话被白总给教训了？” 滕冉脚步顿了一下，又故作不在意地轻笑一声，“原来耿小姐对我的事这么上心啊。” 耿莉菲嫌恶地看了他一眼，“你少自作多情了，我不过只是乐得看笑话罢了。” “不太好笑，让耿小姐觉得无聊了，真是抱歉。”滕冉平静道。 兴许是觉得无趣，耿莉菲哼了一身，不再多说了。 白嵩宇带着乔熙到会客室里好茶好水地招待了一番，稍作休息后又陪同他把整个公司都参观了一遍，最后道：“乔先生也看到我们全公司上下是如何运转的了，这样可能让洛总满意么？” 乔熙似乎有些为难，抱着手臂道：“白总，我想有些话不用我说您也清楚，九星的规模比起TR来，差距实在是有些大，洛总和贵公司合作，本来就是吃亏的；再者，他派我来的原因主要因为我是这一季的新品代言人，他要求合作方的形象要和我的定位、产品的定位相符，而您这九星，显得可是太没活力了一点啊。” 白嵩宇脸色微微沉了一下，心说洛清泽那个家伙才要比谁都没活力吧？不过这话当然不能说，他又挤出个笑容，道：“说得都对，说得都对，不过洛总那边也算是把合作的事答应下来了，这些小问题，是不是可以不要太计较了？” 乔熙点点头，“白总既然这样说了，我自然是要照办的，但是洛总吩咐做事要认真一点，我也不好敷衍他，就这样回去了。” 白嵩宇一下子明白了他的意思，道：“那当然是不能就这样回去的，我已经叫人为乔先生订好了酒店，乔先生就安心住上几天，该考察的考察，该汇报的汇报，等洛总满意了再回去不就好了？” 乔熙笑眯眯，“那就麻烦白总了。” “不麻烦，”白嵩宇道，“我还要感谢洛总呢。” “我还有个不情之请，”乔熙微微歪着脑袋，把卖艺时练出来的博人同情的表情摆出来，“我一个人，又勉强算是个公众人物了，身边没个熟人出入也不方便，白总这几天就让滕经理先帮帮我吧，好歹我跟他也算熟悉了。” 白嵩宇眉毛拧了一下，拒绝的话不好说出口，就拍了拍滕冉的肩膀，“好好照顾乔先生，不要有什么闪失，尤其是别让乔先生被他的疯狂小粉丝给抓伤了。” 他眼里警告的意味很明显，滕冉应道：“白总放心，一定让乔先生宾至如归。” “难为你了，难得回来一趟还不能回家住。”白嵩宇声音里充满慈祥。 滕冉却知道他是在提醒自己家里还有一个滕士康，让自己不要忘记，“多谢白总关心，以后回家的机会多得是，不急在这一时。” 白嵩宇嘴角蠕动了两下，看不出对他的回答究竟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晚饭白嵩宇请客，乔熙这个吃货也没跟他客气，食量让陪坐的一群人叹为观止。吃好了后他又被白嵩宇安排去泡药泉，放松得差点没在池子里睡着。等回到酒店时差不多已经是后半夜了，他和滕冉也没什么交流，倒头就睡。 本还担心一旦只剩下自己和他两个人小孩就会打开话匣子，而这房间是白嵩宇订的，滕冉不确定他是不是做了什么手脚。不过还好，乔熙什么也没说，看来来之前洛清泽该叮嘱的一样也没落下。 滕冉躺在床上，手贴在左胸膛，迟迟没有动。 今天面对白嵩宇时，他表面上拿出了十分的镇定，内心里却有十二分的慌张。贴在胸口的手掌感受着心跳一点点恢复到正常的节奏，他才缓缓吐出一口气来，感觉再这样下去，自己迟早要得心脏病。这滋味并不好受，但他还是想让自己迅速强大起来，哪怕是伪装的也好，他不想再一次看到洛清泽在自己面前遇险，想保护他，就要快点结束眼前这些糟心的人和事。 手又向下移了移，睡衣口袋里，洛清泽给的那部手机这会儿也没有离身，正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滕冉用手指在被子底下一遍遍勾勒着手机的轮廓，仿佛在描画着洛清泽的侧脸。 又过了一会儿，他拿出自己常用的那一部手机，在联系人里翻找了两下，拨了一通电话出去。 “冉冉，还没睡么？”滕士康的声音很快传过来。 “还没，才到酒店没多久，想起忘记告诉你我回来了。”滕冉翻了个身，窗户没拉帘，他躺在床上，这样正好可以看到天上的星星月亮。 滕士康似乎笑了笑，“我听说了，也听说你一切都好，你白伯伯对你的工作成果也很满意，跟我夸奖了你一番。你好好做，别让他失望，如果能再快一点就更好了。” 柔和的月光打在滕冉的脸上，清楚地映出他眼底那一刻的寒凉，“洛清泽是个警醒的人，我太急于求成的话，恐怕只会适得其反。” “你说得有道理，是我着急了。”滕士康又开始安慰起他来，让他一步步稳扎稳打，不要让洛清泽有一丝一毫的怀疑。 滕冉默默听了一阵，等他中途喝水才插话道：“这次我要全程陪着TR的代表，不能让他知道您的存在，就暂时不回家了。” “没关系。”事实上，滕冉肯主动打这个电话过来，滕士康就已经很开心了。 两个人又对着沉默了一阵，滕冉才没话找话地问道：“这么晚了，您怎么也还没睡呢？” 滕士康又笑了两声，“上了年纪，觉少了。” 滕冉鼻子莫名就有点酸，道：“早点睡吧，熬夜对身体不好。” “好……好，你也是。”滕士康声音里居然带了点哽咽。 滕冉没再多说，挂断电话，闭上眼睛。 你当年的抛弃，让我怎么原谅…… 接下来的两三天内，乔熙一直装模作样地在九星里绕来绕去，反正他的目的也不是真地来挑刺，只管各个部门闲晃就对了。 起初还有白嵩宇的人跟着，后来发现他一天要在公司里重复绕个几十遍，慢慢也就没人管他了，随他怎么溜达。 滕冉也陪他转了小半天，但他自己也有打算，给了乔熙一个暗示后，就回到自己的部门去工作了。乔熙时刻谨记自己的任务，最常绕去的就是财务部，一个下午去了差不多快二十次，搅得财务部长心烦气躁，最后请假提前走了。 这样到了第四天早上，财务部长已经见怪不怪，乔熙再进来，以他为首的全部门的人，已经可以做到连头都不抬了。 对于这个结果，滕冉也很满意，这样他这边放开手脚搞小动作，也不会有任何人察觉了。 乔熙在财务部晃了几分钟，发现包括滕冉在内的所有人都在低头忙自己的，露出一个放心的笑容，决定去趟洗手间。路过滕冉背后时，乔熙在他椅背上轻敲了三下，这是他们事先约好的暗号，意思是“我先离开了，你自己小心”。 滕冉挺了挺背，表示知道。 乔熙离开后，滕冉继续全心全意试图用自己的办公电脑查找九星的出入账记录。他发现自己是可以查到一些的，但那只是表面上谁都可以看的账目，想深入查一查，他的权限就不够了。 因为白嵩宇的关系，想要巴结滕冉的人不在少数，他正好也对那些人做了一点点利用。其中就有一个在财务部地位仅次于部长，却因为被部长打压一直无法晋升的一个同事，滕冉顺着他说了几句，并表示有机会一定在白嵩宇面前多替他说好话，那人就毫不吝啬地给了他自己的登录权限。 可惜，他的权限虽然能看到深一点的资料，却还是看不到最关键的部分。滕冉从办公桌后抬起头，像最里侧玻璃门后的部长隔间看去。 果然应该想办法进去才行。 第75章 施压 下班前，尚祈推开了洛清泽办公室的门。 洛清泽从一堆文件里抬头，看上去心情很糟糕。 尚祈清了下嗓子，动作十分小心地拉开洛清泽对面的椅子，生怕弄出稍大一点的动静就会触他霉头一样。 洛清泽抬起眼皮扫了他一眼，将面前的文件胡乱堆到一起，推到他面前，“这些你处理。” 尚祈：“……” “什么事？”把自己的工作移交出去了，洛清泽的语气稍显轻松了一点。 自打滕冉离开后他便一直是这个样子，几天下来尚祈已经习惯了，撇嘴看了眼桌上的文件，道：“查到了一些九星的资金来源和走向，但是白嵩宇把这些隐藏得太好，没法挖得太深。” “有记录么？” 尚祈从口袋里摸出个U盘，插在了洛清泽的电脑上，很快找出了一份电子表格给洛清泽看。 洛清泽一个一个看下来，表情并没有十分意外，“只有这些？” “远不止，”尚祈道，“他和地下的那些人牵扯似乎很深，你知道那些人不是轻易可以招惹的，我花了这么久的时间也只能查到这么多。这已经不是小数目，再加上查不到的那些，这个人真地不可小觑。” 尚祈查到的虽然不算多，不过光是看着也够杂了，基本涵盖了各个方面见不得光的地下交易，这些老板在各自领域内也都算是一号人物，洛清泽想不通他们为什么愿意帮助白嵩宇。 “白嵩宇帮他们拓宽销路，并将一些非法交易合法化，”尚祈看出他的疑惑，解释道，“偶尔还帮着洗洗黑钱。” 洛清泽指了指电脑屏幕上的十几行字，“用这些，扳得倒他么？” 尚祈为难地干笑，“这……都不是证据。” “是啊，那什么才能成为证据呢？”洛清泽再次毫不客气地把难题丢给自己能干的助理。 尚祈想了一下，道：“除非能找到帮白嵩宇做这些事的人，并且成功让那人倒戈；又或者，把他与所有地下非法商人的交易明细拿到手。” “哪个听起来都没那么简单，”洛清泽关掉表格，随手丢进了隐藏加密的文件夹，“前者还很容易打草惊蛇。” 尚祈留意着洛清泽的脸色，缓慢地试探道：“倒是有一个人能帮忙。” 洛清泽皱起了眉。 “那位太子爷，”尚祈收起U盘，“那些人总得卖他一点面子。” “这些事关联到他们的切身利益，甚至是安危，即使东晗出面，他们也不会提供出对自己不利的证据来。”洛清泽叹了口气，“而且这条路其实并不是东晗想走的，我让他帮忙，他就要欠这些人一个大人情，这只会更不利于他从那个吃人的泥沼里脱身。” 尚祈道：“我们本也不该指望可以一击即中，只需要借江东晗的手给白嵩宇施压，中间造成的这些大老板的损失，我们一力弥补，这人情不就还上了么？” 制造一个能让白嵩宇乱了阵脚的机会，人在慌乱之下就可能更多地暴露出破绽来，说不定自己这边就可以趁虚而入。洛清泽点点头，这个方法未尝不值得一试。 尚祈暗自嘲笑老板的智商这几天呈直线下降趋势，脸上却依然维持着一本正经的严肃表情，“白嵩宇私下里和他公司的财务部长走得很近，我怀疑他就是那个帮白嵩宇打理账目的人，我试着让人接近他看看？” “暂时不用，”洛清泽靠在椅背上转了个方向，“白嵩宇会用他，就说明这人有过人之处，轻易接近可能会给冉冉和小熙带来麻烦。” 智商又上线了，尚祈在心里说。 见他没再说什么，洛清泽道：“你可以走了。” 尚祈站起身，“把钱补给那些地下商人，我们这样做算不算违法？” “我本来也不是个遵纪守法的良民。”洛清泽心想，他前二十几年的生命里，可没少杀人。 尚祈微笑着对他点了一下头，“差不多该回去了，我开车到门口等着。” “等一下。”洛清泽在他转身的瞬间叫住他。 尚祈回头。 洛清泽用下巴指了指桌上的一摞文件，“拿走。” 尚祈：“……” “尚助理慢走。”小乐愉快地和尚祈打招呼，开始收拾自己的包包。 本来已经走过去的尚祈又退了回来，“要下班了？晚上约了男朋友吃饭？” “我哪有什么男朋友啊，就是几个闺蜜约逛街……”小乐终于意识到现在是个什么情况，果断闭嘴，迅速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尚助理，您还有事？” 尚祈掂了掂手上的文件，“洛总交代下来的工作，晚上要加班了，你留下来给我搭把手？” 小乐张了张嘴，一副快哭了的样子，“尚助理，这……这……您那边那么多助手，怎么就看上我了呢？” 到时间下班了，林安还没见尚祈回来，就到楼上来找，刚下了电梯往这边没走几步，就听见了小乐的这句话。 林安：“……” 尚祈：“……” 小乐恨不得给自己两个耳光，踩着高跟鞋站在原地都差点把脚给扭了，颤巍巍地道：“不……不对，尚助理，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被您看上是我的荣幸……” 林安：“……” 尚祈：“……” “我到底在说什么……”小乐摇摇欲坠。 尚祈看得有趣，本想再逗她两句，不经意朝电梯那边看了一眼，就看见林安正站在几步开外的地方抱着手臂眯着双眼瞪自己，背脊不由一凉。他把手上抱着的文件往小乐桌子上一放，语气严厉地道：“胡说什么呢，把这个送我办公室去，然后你就可以下班了。” “啊？啊！”小乐如蒙大赦，抱起文件向尚祈行了个礼，飞毛腿一样地绕过桌子就窜出去了。 “小安……”打发走了小乐，尚祈朝林安走过去，刚想解释两句，就听见身后的门又响了。 尚祈回头。 洛清泽从办公室里走出来，看到尚祈后，语调没有起伏地问道：“你不是开车去了么，车呢？” 尚祈：“……” 江东晗的动作很快，短短三天的时间，那些被尚祈摸索到的与白嵩宇合作的地下商人就切断了九星的部分资金链。 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打了白嵩宇一个措手不及，他一头雾水地联系那些人，却没人能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只是都说生意上出了点小问题，需要周转一段时间再说。 虽然他们的资金所占的比例并不庞大，但是牵一发动全身，白嵩宇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出问题的原因和应对的办法才行。 他感觉有一只大手忽然伸进了自己这么多年努力经营的制衡关系里来，一下子就搅乱了游戏规则。如果让他找出这个人，他发誓不会让这个人有好下场。 会是谁？ 洛清泽的名字最先跳进他的脑中，仔细将那个人的关系网过了一遍后，白嵩宇却觉得不大可能。为了对付洛清泽，他将对方调查得够细了，如果他有什么地下关系，不可能会逃过自己的眼线。再说，他回国才多久，就算有门路和那些人扯上关系，也断然不会有能耐在短期内就培植起可以支配这些人的力量来。 否定了洛清泽后，他却想不出第二个人选来。死死地盯着桌上的手机看，白嵩宇眼中的怒火越烧越烈。 财务部长杨进敲了敲门，从外边走进来，“白总。” 白嵩宇沉着脸，“撬开那些混账东西的嘴了么？” “他们给我的说辞与给白总的说辞是一样的，简直像是约好的。”杨进身材矮小，走路时腰板挺不直，整个人看着都有些窝囊。可在对上他的眼睛时，就会觉得这人绝对不如看上去那样好欺负。 白嵩宇攥了攥拳头，“我们会出现问题么？” 杨进道：“下边多少会受一些影响，不过不大；倒是与TR的合作上，洛清泽给的市场不算小，短期内我们能支撑，时间一长的话……” “短期是多久？”白嵩宇在办公桌上狠狠拍了一下。 杨进额头微微渗出了汗，“三……三个星期左右。” 地下资金链产生动荡，其他人也一定会有猜忌，这个时候不要说请求他们多拿点钱帮自己应急，没人跟风就算是好的了。白嵩宇在办公室里绕了两圈，突然站定对杨进道：“通知财务部所有人到会议室开会，我要你们在最短的时间内制定出一个拉长现有资金使用时间和缩短利润回报时间的方案来！” 杨进答应一声出去了，很快就把事情通知给了自己的部员。 彼时，滕冉正缩在位子里盯着杨进的隔间看，想着自己怎么才能在不被任何人注意到的情况下走进去。听到这个消息时，他的眼睛不由自主地亮了一下，动作缓慢地站起来，拿起放在椅背上的外套，一边跟在同事们的身后往外走，一边拨通了乔熙的电话。 第76章 紧张 手机响到第三声，乔熙正要接起时，电话却被挂断了。他立刻把电话拨了回去，同时迅速从茶水间出来，朝财务部走去。 “乔先生，”滕冉用正常的、周围人可以听得见的声音道，“给你打电话本来是想问问你中午要不要一起到附近吃点东西的，不过现在我们要召开紧急会议，抱歉打扰你了。” 乔熙立时明白了他的意思，“一定要所有人都去么？” “上边是这样通知的。”滕冉语带歉意。 乔熙道：“我去跟白总说，他不会不给我这个面子吧。” 滕冉有些为难地对回过头来看他的同事笑了笑，“可是……” 乔熙已经挂断了电话。 等滕冉跟着同事们走到会议室门口的时候，就见乔熙把白嵩宇堵在那里，脸色算不上好看，“白总，你开会也不差这一个人，把滕经理借给我吧，今天我想去本市的TR专卖看看宣传片播出后的反应效果。” 白嵩宇其实是没意见的，正好这类事情他也并不想让滕冉参与太多，“乔先生开了这个口我怎么能说不？滕冉一个不够的话，要不要我再多找几个人陪你？” “还是算了吧，”乔熙哼了一声，“除了滕经理，只怕你们全九星上下，没有一个真正看得起我的吧？” 白嵩宇脸绷了绷，“此话怎讲？” “如果不是太不把我当回事，也不会让我听到什么‘乔熙就是个花瓶，乳臭味干的小屁孩也敢来九星耀武扬威’之类的话了，白总您说是么？”乔熙说话的时候，眼睛有意无意地瞟向抱着台笔记本电脑站在白嵩宇身后的耿莉菲。 耿莉菲脸色白了白，这些话她的确说过，是在和秘书部几个女同事下班一起往外走的时候谈到乔熙时随口说的，没想到竟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白嵩宇微微侧过头来瞪了她一眼，又对乔熙赔笑，“这一定是误会，乔先生是我们最尊贵的客人，哪有人敢说这种话？再说如果乔先生没有能力，我相信洛总也是不会用的。” 乔熙不说话，全身上下都散发出“我心情不爽要出去散心”的意思。 白嵩宇赶忙道：“不管怎么说，传出这种话就是我管理上的失误，回头我一定好好查查这件事，乔先生想去哪儿只管去。”他又看向滕冉，“滕冉，你要照顾好乔先生，有什么开销你先垫上，回头走正常程序报销。” “是，白总。”滕冉低头答应。 “那就多谢白总了。”乔熙这才对着白嵩宇灿烂地笑了一下，转向滕冉，“我们这就走？” 滕冉露出得体的微笑，“我需要回办公室带上钱包。” 等乔熙和滕冉的身影一前一后地消失在转角处，耿莉菲才觑着白嵩宇的脸道：“白总，我也不知道他怎么会……” “蠢货！”白嵩宇不客气地教训道，“下次再说这种话，好歹等人走了，不然就回家去跟你妈说！” “我也没想到他嚣张到敢公然让您面上不好看……”耿莉菲想方设法让白嵩宇把怒火转移到乔熙身上，“对不起。” 白嵩宇往办公室里走，冷笑道：“不过当是哄孙子了，没什么大不了。” 到财务部门外，滕冉左右看了下，又说了一遍要去拿钱包。 乔熙点了下头，“我在这里等你。”意思是帮你把风。 滕冉迅速推门进去了，在自己的位置上翻了两下，把钱包和一个极小的U盘放进口袋后，就朝杨进的单独隔间走去。 这间大办公室里有两个摄像头，自己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躲过，那就不如大摇大摆地走进去了。况且那么多人知道自己回来，真地躲过摄像头的追捕反倒显得奇怪了。 整间办公室都安静得让人不安，滕冉觉得除了自己越来越剧烈的心跳声外，他已经什么都听不到了。 进了隔间，他飞快地在天花板四角扫了一眼，没看到任何监控设备，这才稍稍安心了些。 没错，他是第一次进到这个隔间里来。 他走到杨进的办公桌旁，用身体挡住了外边的摄像头和里头的电脑，用洛清泽给自己的那一部新手机拨通了杨进办公室的这部电话后，拿起座机一边假装接听，一边利落地进入公司记录账目的系统。 系统提示：您所访问的内容需要A级权限！ 滕冉试着自动登录，失败了。看来杨进也是个警醒的人，做事十分谨慎。 不过好在他也不是什么准备都没有就来了。 滕冉把那个小U盘插在了杨进的办公电脑上，运行了里头的一个软件。 那是他在家里费了好大力气才联系到黑客买来的软件，只要这台电脑登录过他想进入的账号，这软件就能帮助他重新再登录一次，并且会在退出时自动清除登录记录。 软件工作需要大约一分钟左右的时间，滕冉觉得这是他这辈子过得最长的一分钟。 他在裤腿上蹭了下右手心冒出的冷汗，左手拿着的座机听筒似乎也被自己握得湿了，却不敢拿下来。 电脑发出轻轻的一声“叮”，那是登录成功的提示。 滕冉心里一喜，连忙进去查找自己想要的东西。 可找到藏得最深的文件才看了没几行，滕冉就有些傻了，本来觉得什么军火毒品这些东西离他有几光年那么远，现在却一下子都以数据的形式铺开在他的眼前了。 怎么办，该怎么办？冷静下来，滕冉，冷静。 他一遍一遍地在心里提醒自己，身体却有点不听使唤。 被自己放在桌上正与手里的座机通电话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洛清泽发来的短信，内容直接显示了出来，只有短短几个字：不要在里边停留太久。 想来是乔熙通知了洛清泽。 滕冉闭了下眼睛，感觉自己冷静了些。他的手重新动起来，打算把这个账目下载到U盘里。 系统再次弹出了一个惊叹号，告诉他这些内容不能下载也不能复制。 滕冉怔了一下，自己的权限能看到的那些东西是准许下载和复制的，这里竟然不一样，那怎么办？自己大概不会再有第二次单独进入这里搞小动作的机会了，可没有这些账目就不能扳倒白嵩宇，岂不是白忙活了？ 他还在犹豫，乔熙突然推开了外边办公室的门，大声道：“滕经理，你好了么？” 滕冉手一抖，险些把电话听筒扔出去。 他知道这是有人发现了被摄像头拍下来的自己，已经过来了，并且近到已在乔熙的视线范围内。 滕冉不敢再多做迟疑，按照事先想过无数遍的步骤，先退出了登录，收起U盘，消除操作痕迹，将电脑恢复到他进来时的页面。做完这些，他才吐出口气，把手机收好，再把座机听筒放回去，并用袖子草草蹭了两下沾在上头的汗渍。 他调整好表情，若无其事地转身出了隔间。 刚关上隔间的门，就看见杨进气势汹汹地走了进来。 杨进眼睛里好像藏着刀，狠狠地将滕冉钉在原地，“你在做什么？” “我回来拿钱包。”滕冉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稳定，只是心跳声实在太大，也不知道是不是大到了对方也能听见的程度。 杨进声音冷硬，“你的钱包难道在我的办公室里么？” “不……不是，”滕冉看着这个比自己矮上半个头的男子，心里竟有些害怕，“我拿了钱包本来要走的，忽然听见您办公室的电话在响，怕有什么急事，就帮您接起来了？” 从保安人员那里得到消息时，的确说他只是在接电话。杨进盯着他，仿佛要透过他脸上的每一个毛孔看到他的思想一样，“电话？谁打来的电话，说了些什么？” 滕冉硬撑着迎上他的目光，不躲不闪，“我问了，但他也没说是谁，只说什么……生意还要不要继续……” 杨进的脸立刻沉了下来，厉声道：“还有呢！” 似乎歪打误撞上了什么关键，滕冉怕穿帮，不敢多说，“他又说了一些，我也听不懂他说什么，只好对他说请他留下姓名，然后我会转告您给他回电话。对方的脾气不是很好，我就又跟着赔了几句好话。”玩那些的人脾气应该都不好吧，这么说应该没错吧？ 杨进脸上的厉色褪去了一些，皱着眉又看了滕冉一眼，而后绕过他进了隔间，在座机上按了几下，确定了有这样一通电话记录后，才露出了稍稍放松的表情。不过这人到底谨慎惯了，又坐在电脑前操作了几下，没发现什么异常，这才重新走出来，对滕冉道：“你走吧，下次不要再随便进我的办公室。” 滕冉低头道了歉，转身出门。 乔熙一派悠闲地靠墙站在门口玩手机，来往的人都看不出有什么异常，只有靠近的滕冉才能瞧出他眼底的担心。 在他开口之前，滕冉先拍了拍他的手臂，道：“我想先去一趟洗手间。” 乔熙感觉得出，他的手在颤抖。 第77章 坚持 滕冉尽量保持平静地进了洗手间，躲到最角落的那一间，锁了门放下马桶盖子，还不等坐到上面双腿就已将开始发软。 胸口不受控制地剧烈起伏着，让他有一种透不过气的感觉，他抬手捂住嘴巴，生怕自己过于粗重的喘息声会被进出洗手间的其他人听到。 滕冉在狭小的空间里蜷起身体，过度的紧张几乎让他崩溃，造成了他的不适，他一下一下捶打着胸口，艰难地倒着那一口上不来下不去就一直闷在那里的气。 好不容易缓过来时，眼泪已经在眼眶中晃了几晃，好像随时要落下来了。滕冉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已经过去了三分钟。他不敢耽搁太久，又调整了一下呼吸，在眼睛上抹了一把，将马桶盖重新翻上去，冲水后开门走了出去。 乔熙正站在洗手台边上，眼里的担忧更明显了。 滕冉脸色比进去前白了几分，对着他扯出个不太自然的微笑，打开水龙头洗手洗脸，抽出纸巾擦干后道：“我们走吧。” 乔熙抿了抿唇，欲言又止，率先走了出去。 滕冉跟在他身后，腰板挺得笔直。 两人一路走一路闲谈，满嘴都是公事，一直到出了九星，话题还围绕在九星对TR产品的代理项目上。 直到两人上了乔熙叫来的车。 车还是当天送他们到九星的那一辆，司机是洛清泽亲派，绝对值得信任的人。 关上车门的那一刻，滕冉终于可以完全放松下来。 乔熙看他整个人像一滩泥一样窝进座椅里，又是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忍不住伸手过去摸了摸他的额头，“冉冉哥，你还好吧？” “我没事，只是……”滕冉闭上眼睛，轻笑了一下，“看谍战片我就只觉得挺刺激挺好玩的，没尝试的时候也信心满满认为对自己来说也不是问题，试过之后才知道这种感觉……我再也不想试第二次了。” 乔熙稍稍放了心，“要不我们回去吧？” 滕冉摇摇头，“不行，还差一步，我要再想想，让我再想想……”已经看到了希望后，即使再害怕，也不想轻易放弃。要保护洛清泽，一定不能让他再受一丝一毫的伤害了。 “要不要打电话给洛总？”乔熙又问。 “别，”滕冉疲惫得还是不愿睁开眼睛，“今天你向他汇报的那些就够了，如果他问你情况怎么样，你只说没什么进展，别把我这副样子告诉他。” 乔熙笑笑，“知道了，你不想让他担心，我什么都不说。” 滕冉嘴角动了动，似乎想辩解，最后却还是没开口。 车子不疾不徐地向前移动着，车里好一会儿都没再有人说话。 滕冉的呼吸渐渐变得绵长起来。 司机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将暖气开得稍大了些，低声问乔熙道：“我们去哪儿？” 乔熙侧头看了看睡着的滕冉，道：“找个不起眼的小饭店吧，味道过得去就行，最重要的是确认没人跟踪，冉冉哥现在需要好好放松一下。” 白嵩宇挥挥手，示意散会。 耿莉菲扫了一眼会议记录，对白嵩宇道：“白总，我这就回去整理，下午给您送过来。” 白嵩宇嗯了一声，道：“杨进，你跟我到办公室来。” “怎么样？”办公室的门一关，白嵩宇立刻问道。 杨进道：“他的确是进去接电话的，不过这次打电话进来的号码很陌生，不是那些老板中的任何一个。我问了他对方都在电话里说了什么，他就只说了句生意要不要继续，其他的他听不懂，对方火气也很大，应该没说什么不该说的话，毕竟他们比我们还要小心。” “他有没有动过你的电脑？”这才是白嵩宇所关心的事。 “看样子是没动过，”杨进心里一直认为滕冉这种人不会成什么大气候，“不过就算他动也看不出什么，毕竟无法获得权限的话，我的电脑和他的办公电脑也没什么不同。” 白嵩宇警告他道：“不要掉以轻心。” 杨进颔首，“白总放心，我检查过，登录记录显示的最近一次还是昨晚下班前我的操作。” 白嵩宇这才稍稍满意了些，“去查那个电话号码，今天结束前我要知道那通电话是谁打进来的。” 杨进答应了下来，又站在原地等了片刻，见白嵩宇没有进一步的指示了，这才打了个招呼出去了。 白嵩宇走到落地窗前，看向下方移动的车流，眼底一片阴暗。 滕冉，千万不要让我知道你背叛我，不然你会死得很惨。 脖子酸得好像不是自己的，滕冉伸手去揉，总算迷迷糊糊睁开眼睛。 乔熙正在他身边打游戏，听到动静抽空看了他一眼，见他醒了，就草草按了几下，从游戏里退了出来。 滕冉还有些恍惚，一时间没想起来自己在哪儿。 “冉冉哥，”乔熙收好手机，侧着身子看他，“你觉得好点了么？” 滕冉怔怔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先前的记忆才找了回来，感觉就像做了一场十分刺激的梦一样。他抹了把脸，嘴角微微弯起来，“我没事了，这一觉睡得真好，过度紧张所带来的后遗症已经都消失了。” “真是被你吓死了。”乔熙眼睛向上一翻，又靠回座椅背，“我已经按照你交代的向洛总汇报过了，不过他还是希望你可以回去。” 滕冉稍微想了一下，“你是不是不听话，把我的狼狈样跟他说了？” 乔熙连连摇头，“我保证不该说的我什么都没说，就是他问我方不方便跟你通话的时候，我说你在睡觉，他就猜个八九不离十了。” 滕冉无奈地笑了，果然什么都瞒不过那个人。 “那要给他回个电话么？” “暂时……还是不要了，”滕冉吸吸鼻子，“我怕被他一劝后，本来就已经不再坚定的我会动摇得更厉害。” 乔熙伸手拍了下他的肩膀，“别怕，就算他们真发现了什么想对你怎么样，我在这里也一定能带着你跑出去。只要我们安全回到洛总身边，白嵩宇有再大的能耐也没用啦！” 事情要是这么简单就好了，滕冉勉强笑了笑，“我们在哪儿？” “一个偏僻的小胡同。”乔熙道，“赵大哥乱走乱晃开到了这里，向附近的人打听了一下，说前边有家小店味道不错，我们可以去尝尝。”赵大哥就是那位司机。 “他人呢？” 滕冉刚问完，外边抽完烟的司机就钻进了车里。 乔熙伸爪子在司机肩膀上戳了两下，“去吃饭。” 司机抬眼看后视镜，“距离不远，你们可以走过去，况且那边没位置停车。” “……”乔熙嘴角抽了下，“我的意思是你跟我们一起。” 司机收回视线，“这不合规矩。” 乔熙道：“我只是觉得从今天开始你能跟着我和冉冉哥的话就该尽量跟着，这样真到了不得已需要动手的时候，看你这体格踹倒两三个也不是问题。” 司机：“……” 下班时间已经过了，洛清泽端着杯咖啡坐在办公室里盯着忽明忽暗的电脑显示器，看上去并没有要走的意思。 尚祈敲了敲门探头进来，“已经叫人把魏敬华‘请’走了，我们可以回家了。” “没想到他倒还有些能耐，这才没多久就出来了。”洛清泽放下咖啡杯，关上电脑，站起身朝尚祈那边走去。 “应该也是他从前辛苦结交下来的人最后一次帮他了吧，毕竟经过这一次，他是真地身败名裂了。”尚祈帮他开门，“可能是他实在找不到时医生了，在得知了时医生正给你当家庭医生的事后，才不得已找到了这边。” “事到如今才想起求人，什么都晚了。跟警局那边通个气，他再来的话，直接让警察负责。” 尚祈跟着他一起进了电梯，“那冉冉那边呢？” 说起这个洛清泽就有些头疼，“他应该是让小熙刻意隐瞒了他的情况，不说糟糕也差不到哪里去，没有给我回电话，就说明他还想再坚持。” “实在担心的话，”尚祈道，“找个借口我们也过去吧？” 洛清泽叹了口气，“再给他一点时间吧。” 为了做样子给白嵩宇看，滕冉跟着乔熙走了不少TR专卖店，回到酒店时天都黑了。两个人都累了，没有再研究出门寻觅美食的事，就叫了客房服务。 滕冉塞进外套内侧的手机忽然震动了起来，他下意识想拿出来看，却在抬手的瞬间想起这是在白嵩宇订的房间里，而震动的是洛清泽给的那一部手机，于是手在半路转了个方向去拿茶几上的遥控器，把电视打开了。 杨进匆匆忙忙跑进了白嵩宇的办公室，“白总，查到电话号码是谁的了！” 白嵩宇在黑漆漆的办公室里抬起头看他，阴森森地问道：“谁的？” “江东晗。” 第78章 乌龙 白嵩宇愣了一下才拍着桌子站起来，“你说谁？江东晗？你没搞错？” “已经确认过两遍了，”杨进道，“这个电话号码确实登记在他的名下。” 白嵩宇略显焦躁地在办公室里走来走去。 杨进犹豫了一下，还是帮他开了灯，不然他一不小心撞在哪里摔了，说不定还是自己挨骂。 “怎么会是他？他打这通电话有什么目的？”白嵩宇自言自语，“难道最近这几桩生意出问题，都是因为他插手？对，一定是这样，不然还有谁有这么大的本事？” 杨进插嘴道：“可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我们一直就井水不犯河水。” 白嵩宇站定，“开始借助那边的力量时，我最先想要拉拢的就是他的父亲，可他父亲拒绝了我。过了这么多年，管事的已经变成了他，说不定他是想和我们合作，采取这种办法来逼我向他示好。” 杨进高兴道：“如果是这样，那形势对我们反而更加有利了。” 白嵩宇问道：“你有没有回个电话过去？” 杨进点头，“有，但是对方没接。” 白嵩宇沉吟了片刻，道：“把电话号码给我，我亲自和他谈，你就不用管了。” “好的白总。” 手机一直震个不停，滕冉不知道是谁打来的，不过看这样子似乎是有什么急事。正好他也没什么胃口，草草扒了几口饭菜就跟乔熙说一声，回到自己房间里去了。 简单冲了个热水澡，滕冉躲进被窝，把自己罩得严严实实后，才拿出手机来看。 二十多通未接来电，第一个正是自己今天拨出去的，杨进的办公电话，而其余的他也十分熟悉——白嵩宇的手机号。 滕冉不由心头一跳，怎么把这件事给忽略了？他忽然想起一个严重的问题，如果这个电话号码是洛清泽用他自己的名字登记的，如果白嵩宇已经查到了，那…… 被子里稀薄的空气渐渐都变成了滕冉呼出来的热气，明明开始感觉到热，额头上却流下冷汗。 不会的，不会的，滕冉安慰自己，白嵩宇要是已经发现自己在说谎的话，那应该打自己的手机才对，不该往这个号码打。 这般想了多少遍也无法放心，滕冉决定问一问洛清泽。 手机亮了一下，洛清泽偏头看过去，脸上的线条随即变得柔和。他放下手上的书，拿过手机，点开信息。 这个手机号是你用自己的名字登记的么？ 洛清泽快速回复：不是，是东晗的名字。 滕冉松了一口气，又觉得有些疑惑，于是又问为什么没用家里任何一个人的名字，反而用了个外人。 洛清泽的回复依旧很快。 东晗不是外人，表面上却看不出与我们有什么关系，用他的名字更加稳妥一些。 原来自己没考虑到的问题，他心里一直有数。滕冉撇撇嘴，有些不甘心。 手机屏幕又闪了一下，洛清泽问他：你在哪里，方不方便接电话？ 滕冉回复：白嵩宇订的酒店套房，我把自己闷在被子里了，方不方便实在不知道，不过还是别通话了。你不要因为小熙说了什么就胡乱猜测，我真地很好，别担心。 过了会儿，洛清泽的消息进来：那就好，有什么事不要瞒着我，自己照顾好自己。别闷着了，小心缺氧，今天一定累坏了，早点睡吧。 你也是。 晚安。 晚安。 滕冉抱着手机傻笑了一阵，才小心地将它塞进睡衣口袋，掀开被子贪婪地吸气。 他似乎已经消气了，那等这事完了，自己向他表白的话，他一定会原谅并接受自己的吧？ 带着这样美好的期望，滕冉干劲十足地想着窃取九星机密账目的办法，最后什么都没想出来，他就带着微笑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是周末，滕冉本想睡个懒觉，没想到才过八点，安静了一晚上的手机就又开始震动起来。 他钻进被子里看了看，依旧是白嵩宇，看来还要感谢他没有整夜袭击，好歹让自己睡了个好觉。这部手机只有在绝对安全的情况下才能充电，昨天在车里充满的电，被白嵩宇这通折腾下来，就剩下一半了。下次充电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手机又是为了紧急状况备用的，可不能没电。滕冉这般想着，把白嵩宇和杨进的办公电话都丢进了黑名单里。 嗯，继续睡。 又打了一个上午电话都没人接后，白嵩宇终于坐不住了，他有些拿捏不准江东晗究竟是怎么打算的。思来想去，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去拜会一下这位传说中的太子爷，当面表示出自己的诚意来。 他通过手上的人脉间接地得到了江东晗的回复，对方的原话是这样的：“说什么鬼话？告诉他，最好安分一点。” 白嵩宇气得七窍生烟，主动找上门的明明是他，这会儿又在装什么清高！ 其时，同样也很莫名其妙的江东晗拨通了洛清泽的电话，“白嵩宇突然找人联系我说要和我合作，这事跟你很宝贝的那位有没有关系？” 正在开车的洛清泽怔了下，才意识到昨晚滕冉会有那样的问题应该是那个电话号码被白嵩宇给掌握了。他无奈地笑了笑，道：“跟冉冉自然是有关了，不过他不肯把在九星发生的事告诉我，所以具体我也知道得不是很清楚，只是大体猜到，上次用你名字买的那个电话号码，应该已经被白嵩宇知道了。” “怪不得白嵩宇找人骚扰我。”江东晗道，“洛哥，你的这位胆子还不小，据那些和白嵩宇合作过的人说，他手段狠得不像普通生意人，你可务必让你的冉冉小心些。” “嗯，”洛清泽握在方向盘上的手紧了紧，“必要时候，我会亲自去将他接回来。” 滕冉睡醒了吃饱了就继续冥思苦想对付白嵩宇的办法，乔熙则坐在他旁边，对着电视里的武侠剧比比划划，画面看上去很是喜感。 一个大胆的想法一点点在滕冉的脑袋里成了形。 他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已经快要十二点了。 “乔先生，”滕冉拍了拍乔熙的手臂，“中午想吃点什么，我们出去吃吧？” 乔熙眨了两下眼睛，明白他想找一个方便说话的地方，当即关了电视道：“好啊，昨天我在手机上看到一家店，都说很不错，我们去试试看！” 他一边说一边进房取外套，顺便给司机打电话。 他们走到酒店门口时，司机和车已经尽职尽责地等在那里了。 乔熙上车，把手机上的地址给司机看，“去这里，不用太快。” 等车开了一小段后，滕冉拿出那部备用手机，打给了尚祈。 电话很快被接通，尚祈有些意外，“冉冉？” “是我。” “怎么用这个号码打来了，是有急事么？”尚祈问道。 滕冉道：“是有事情需要你帮忙，现在说话方便么？” 尚祈低低笑了两声，“你其实是想问，洛总在不在我身边吧？” 滕冉默认了。 “既然打给我就说明你接下来要说的事不想让洛总知道是么？”尚祈语调轻快，“他现在的确没在家，不过该不该在他回来之后告诉他，还要在我听完了你要我帮什么忙后才能决定。” 滕冉沉默了一阵，才缓缓道：“我记得TR旗下还有个TR科技，汇集了全世界最顶尖的科技高手，是么？” “所以你是想利用TR科技的顶尖高手来帮你攻破白嵩宇的电脑了？”尚祈的声音依然很轻松，也没有任何迟滞，就像对于滕冉的这个请求他早有预料一样。 “嗯，我……”滕冉一只手拿着手机，另一只手在车窗上胡乱描画，“我先前没说，其实我找过黑客的，买了一个窃密登录的软件，我看到了他们那些不干不净的账目，可惜不能复制，我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这样的机会可遇不可求，我猜应该不会有第二次了，就算有，我还是拿不到那些账目。所以……” 一边的乔熙嘴张得快能吞下一颗鸡蛋了，黑……黑客？ 尚祈不慌不忙道：“所以希望最顶尖的科技高手为你当一次黑客？” 滕冉乱描乱画的手指顿住，低声问道：“可以么？” “冉冉，”尚祈的声音终于有了点认真的味道，“这是违法的，搞不好弄垮九星的同时，TR也要赔进去，至少也是TR科技。” 滕冉嘴唇颤了下，顿了顿又坚定道：“如果真地出了什么事，我愿意一力承担。” 电话那边的尚祈却又笑起来，“我逗你的，说着玩的。” 滕冉：“……” “你一定猜不到，”尚祈还嫌不够气人，继续道，“上次卖给你软件的那个家伙，就是TR科技的高级顾问。” 滕冉：“……” 也就是说，以为全靠自己努力才取得的这些进展，其实都在洛清泽的掌控之下？ 第79章 顾问 尚祈自然还是没有帮滕冉保守这个秘密，事情关联不算小，他担不起这个责任。 洛清泽听说后，并没有多说什么。 “洛总，”尚祈有点不放心，“这件事弄不好就会变成跨国网络犯罪的大型案件，真可能要把TR科技赔进去，要不是担心这个，我们也早采取这个手段了，你看……” 洛清泽从书房的椅子上站起来，走到窗边，“如果不是冉冉成功打进了九星内部，我们就算有这个手段也不方便施展。至于TR科技的人，你在最短的时间内为可能需要对这件事负责的所有人找好退路，真到不得以的那一步，就说这一切都是出自我的授意。” 尚祈抿了抿唇，“那……TR科技可就完了，那也是你倾注了不少心血一手创建起来的……” “没关系。”自己都快要离开了，哪还会将这些放在心上。 尚祈又道：“冉冉那边已经和我们那位‘黑客’先生联系上了，估计行动也就是最近几天，到时可能会有危险，我们要不要过去？” “你先尽快安排TR科技那边的事，处理得差不多了我们再过去。”洛清泽目光深沉，“冉冉身边有小熙，还有东晗照看着，应该不会出意外。”说到后半句的时候，他声音低了许多，也不知道是说给尚祈听的，还是仅仅在安抚自己那颗平静不下来的心。 当天晚上，滕冉接到了上次卖窃密登录软件给自己的那个黑客的联络。 对方黑了他的手机，一上来就给了他一个超大号的加菲猫笑脸，当作打招呼。 滕冉拿出叫个不停的手机看时，被充斥了整个屏幕的猫脸吓了一跳，然后就看到手机上滚动着一排文字，指示他用另一部手机登录常用的那个聊天软件。 一边把还在响的手机塞到枕头底下一边钻进被窝，滕冉按照对方说的用洛清泽给的那部手机登录聊天软件。 手机铃声戛然而止。 聊天软件提示有新消息，滕冉看了看，对方是自己的好友，昵称“顾问”。他不记得自己加过这样一个好友，不过想也知道对方是怎么做到的了，滕冉点开消息，见对方只打了一个嗨，便也回了一个嗨过去。 顾问：和你合作很愉快，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就有第二次合作的机会了。 滕冉：我一点都不愉快。 顾问：哈哈，不要这样啊，洛总也是在乎你。 滕冉：你们是怎么知道我要找黑客的事的？ 顾问：那间房子的网络在我们的监控中。 滕冉：……算了，说正事。我想拿到一份不可下载不可复制的文件，有没有办法？ 顾问：不可以下载，那么就上传，理论上可以把你要的内容传到另外一个平台上，不过我需要一点时间制作一个新的软件出来。 滕冉：要多久？ 顾问：快一点可能三四天，最慢不超过一个星期。 滕冉：好的。 顾问：这次给多少钱？ 看着他发了个笑脸在后头，滕冉气就不打一出来，凶狠地戳着手机屏幕。 滕冉：问你们洛总去要！ 顾问：哈哈哈哈哈好的！ 滕冉：…… 顾问：？ 滕冉：我要先验过你给的东西好不好用，才决定给不给钱。 顾问：TR科技出品，你就放心吧。九星的安全系统并不是摆设，上次不还是给你顺顺利利地进去了，丝毫没触及安全预警么。不过这次你要求的难度有些大，再要跳过安全预警可能就不太容易了。 滕冉：你加油。 顾问：好！ 滕冉：……再问一个问题。 顾问：你说。 滕冉：你是中国人？ 顾问：不是，我是美国人。 滕冉：你中文很好。 顾问：因为我们中间隔着个我亲自设计的翻译器。 滕冉：…… 顾问：？ 滕冉锁了手机，已经不想理这个人了。上次交易的时候明明还很一本正经的样子，也有着黑客该有的神秘，怎么身份被拆穿后，就感觉像个神经病？ 自己的那部手机又响了起来，滕冉抓过来一看，加菲猫正在向自己挥手，屏幕上闪着两个血红色的单词：See U！ 滕冉：“……” 白嵩宇正在为江东晗的事焦头烂额的时候，又接到了来自尚祈的通知。内容很简单，乔熙回复说认为九星内部存在着很多亟待解决的矛盾和问题，实在不宜建立合作关系。不过鉴于洛清泽已经同意了合作的事，那么有必要亲自过来，再和白嵩宇交涉一下合作的具体事宜。 正准备做例行报告的几个下属看到他阴沉的脸色后，一个个都噤若寒蝉。 “都出去。”白嵩宇开口，声音还算平静。 没人敢拂他逆鳞，都一句话不说地往外走。 “杨进，留下。”白嵩宇叫住走在最后边的杨进。 杨进于是又退了回来，等人都走完了门关上了，才问道：“白总，是那边的老板么？” 白嵩宇摇摇头，“这两天只顾着忙江东晗的事，倒是把那小兔崽子忽略了，小兔崽子跟洛清泽说了我们一些不好的话，洛清泽明天要亲自过来。” 杨进这才反应过来他口中的小兔崽子是乔熙，“他来……都要做什么？” “别的还好，”白嵩宇手无意识地在桌上敲，“一定不要让他查我们的账目，洛清泽和他那个助理都不是好糊弄的人物，这几天账目上的浮动不算小，被他看到可能要增加不少麻烦。” “要不……”杨进小心翼翼道，“我做点假？” 白嵩宇白了他一眼，“只有一天不到的时间，你能保证做得天衣无缝？” 杨进不说话了。 “你把表面功夫做好了，别让下边的人乱说话，其他的我来应付。”白嵩宇想，幸好这几天滕冉一直陪着乔熙，不太了解公司里的财务状况，不然情况想瞒也瞒不住。不过叫他陪个人也陪不好，果然给得教训还不够。 杨进连连点头，“白总放心。” “其他时候来也就来了，偏偏赶这个时候来。”白嵩宇嘀咕。 杨进道：“白总其实也不必太担心，他亲口答应过的事，应该不会轻易反悔。” 白嵩宇摆摆手，“连一纸合同都没有，这个合作关系一点也不牢靠，要不是有滕冉在中间周旋，他才懒得跟我在这里浪费时间，”说到这里，他顿了顿，道，“明天一早让滕冉回来上班，把人看牢一点，小兔崽子已经没用了，别浪费我最重要的一颗棋子去陪他闲逛。” 杨进答应一声去了。 白嵩宇闭上眼睛靠在椅背上，心里对乔熙的咒骂兀自未停。 根本什么也不知道的小兔崽子乔熙重重打了个喷嚏，然后毫不在意地用袖子抹了一把脸，继续喊滕冉沿着街边小摊扫荡。 没错，经纪人又说了，等自己大红的那一天就不会再有这样惬意的日子了，所以趁现在抓紧时间享受吧！ 当天晚上，那位神经病一样的顾问又联系到了滕冉，发了一个新软件给他，并告诉他说，这个软件可以将那些无法下载和复制的文件直接导入洛清泽的私人邮箱里。尤其方便的是，这个软件不必非要用在杨进的电脑上，只要在九星内部的任何一台电脑上运转起来，相互连接的其他电脑就都会被影响到。也就是说，滕冉只需要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就可以完成所有的操作了。 滕冉问他，为什么先前不把这个给自己。 顾问打了个哈哈，告诉他因为自己那时候还没研制出这么先进的武器。当然，真相是那时候洛清泽还没准备牺牲掉TR科技，他已经接收到来自尚祈的指示，这话不能说。 滕冉又问他，为什么不能把收文件的那一端改成警察局长的邮箱，这样就会为洛清泽省去不少麻烦。 顾问说，因为地下交易涉及了太多黑暗势力，那样做就把这些人都得罪了，那才是真正惹了大麻烦。回头洛清泽将交易的另一方抹去，只留下和白嵩宇有关的记录再给警局发过去，让他们慢慢查就好了。 滕冉这才不得不承认，一直以来，自己才是考虑得最少的那一个。 顾问最后提醒他，仓促之间，这东西做得并不够完美，虽然操作上方便了许多，但这种大范围的快速运作，就无法像先前那个软件一样可以保证成功避过九星系统的安全预警了。软件里所携带的病毒侵入到九星系统的那一刻，系统就会让所有人知道这件事，滕冉必须事先为自己留好后路才行。 滕冉感激地对他道了声谢，说自己了解了。 他不在乎有没有什么后路，只要软件的运行不会被强行中断，那他就心满意足了。 杨进找他回公司上班的电话给了他一个完美的再回去做一次商业间谍的理由，滕冉狠狠攥住装有软件的备用手机，告诉自己这一次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失败。 过分的紧张和隐隐的兴奋所带来的结果是，滕冉失眠了。 第80章 巧合 在滕冉的授意下，车子今天没有停在九星的门前或是地下停车场，而是在城区绕了几圈确定没人跟踪后，最终停在了距离九星不远处的一家超市的停车场里。 自打从滕冉口中听到黑客这个词之后，乔熙似乎也比先前紧张了一些。他觉得滕冉的表情从一早开始就变得坚定而郑重，简直像个敢死队员，于是忍不住抓着滕冉的手道：“冉冉哥，你放心地去吧，我会一直在你左右！” 滕冉：“……” 司机嘴角似乎抽搐了一下，然后又很敬业地继续维持面瘫脸，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乔熙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的话很有歧义，忙纠正道：“不对不对，我是说，你可以不用害怕，你有危险我就会及时出现，所以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吧。” 滕冉笑着摸了摸他的头，“谢谢你小熙。”他突然想起那天窥视到的九星那些见不得人的交易内容，手颤了一下，又补充道，“不过要是他们人很多，或者有武器，你就不要管我了，直接到这里坐车离开，记得了么？” 乔熙被有武器三个字又震了一下，目光闪了闪后才稳定下来，“不行，除非你跟我一起走，不然我不会走的。洛总是我的恩人，我不能做出会让他失望的事。” 滕冉皱皱眉，觉得这件事实在不应该把乔熙这个无辜的人卷进来。 司机终于听不下去了，开口道：“洛总既然有这样的安排，就说明他至少有百分之七八十以上的把握可以保证你们两个人的安全，所以你们就不要在这里上演生离死别的那一套了。” 滕冉怔了一下，似乎有些道理啊…… 乔熙扒着司机的座椅，身体前倾，“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其实不太像个司机。” “……”司机干咳一声，“我是半路改行的。” 乔熙好奇心起，“那你以前是做什么的？” 司机认真道：“没什么固定职业。” 乔熙突然觉得此人无比不靠谱，想了想还是叮嘱道：“那一会儿我和冉冉哥就进九星了，今天会出什么事谁都说不准，你可别乱走啊！车也是！” “……”司机苦笑，“我不乱走车肯定就不能乱走。” 乔熙冲他吐了吐舌头，下车。 两人步行到九星门口，交换了一个眼神，抬步走了进去。 滕冉是被杨进通知回来的，不好再去其他地方，进了电梯后就直接按下了财务部所在的楼层。 乔熙是去哪里都可以，最主要当然还是在滕冉附近，所以他打算这一整天都和他在同一层楼待着。 同乘电梯的还有秘书部的两个女同事，见到他们友好地点头微笑，又偷偷议论了乔熙几句，脸颊都泛起了淡淡的粉红。 滕冉听到她们说问乔熙要签名的话乔熙会不会拒绝之类的，觉得有些好笑，进门前的紧张似乎也得到了一定程度的缓解。 倒是乔熙，第一次有美女这样近距离地谈论他，闹得他差点跟着女孩子一起红了脸。心里还在犹豫着要不要主动上去问问人家是否需要签名，那边的两位却忽然换了话题。 白色连衣裙美女说：“对了，听说今天TR的洛清泽洛总要亲自到我们公司来，这事你知道么？” 水蓝色迷你裙美女说：“我知道我知道，还有那个尚助理，我在电视上看到过他，超帅的！” 乔熙：“……”有一种粉丝被抢走的心酸感，尚助理，我觉得我们不能好好做朋友了。 白色连衣裙美女又道：“是啊，每次上电视都是尚助理，洛总自己从来不接受采访的，也不知道他长得帅不帅。” “男人多金最重要，脸差一点也没什么要紧！”水蓝色迷你裙美女眼冒桃心，“我一定要争取一个见到他的机会，然后不小心在他面前摔倒。” 乔熙：“……”姐姐你心机太重了。 “耿助理倒是见过，不过她不肯说。”白色连衣裙美女想起这一茬。 “那一定是在洛总那里碰了一鼻子灰，不好意思说自己出丑，就只好都怪在洛总身上了。”水蓝色迷你裙美女笑了两声，“她一向眼高于顶，难得有人能让她吃瘪，想想都开心。洛总，我要做你的头号粉丝！” 乔熙：“……”有一种全世界都在与我为敌的感觉。 财务部所在的楼层到了，电梯门打开，乔熙迈步往外走，想做点什么引起两位美女的注意，可那两个人聊洛清泽聊得正欢，完全没有再搭理他的意思。他很是沧桑地一边在心里感叹着世态炎凉一边下了电梯，直到电梯门快关上了才发现身边少了个人，忙伸手挡在门中间，唤道：“冉……滕经理！” 滕冉仿佛被吓了一跳，肩膀颤了下才反应过来，“咦？到了？” 乔熙：“……” 滕冉抱歉地对着那两位美女笑了笑，走下电梯。 等电梯继续向上去了，乔熙才呼出口气道：“你精神集中一点啊，今天……”后边的话他没说，他知道滕冉明白他要说的是什么。 滕冉还有些不敢相信刚刚在电梯里听到的事，僵硬地拧着脖子看乔熙，“他……要来？” 乔熙呆了呆，张着嘴回看过去，好半天才道：“对啊，这才是关键啊！不过怎么没听洛总和尚助理提起过？” “怎么这么巧就是今天呢？”滕冉轻声嘀咕，缓缓朝财务部的方向走去，心想是不是那个顾问又把事情告诉了洛清泽。 乔熙拿出手机，头也不抬地戳来戳去，“这就叫心有灵犀！” 说话间已经到财务部门口，滕冉回头冲乔熙点了下头，就要推门进去。 乔熙拉住他，把自己的手机递给他看。 滕冉不解地看过去，就见手机记事本上被他打了满满一整页字。 “既然洛总亲自来了，事情应该会更稳妥，毕竟他的能耐谁也比不上。我不会走太远，只要你打我电话我会立刻赶到，来不及打电话的话大喊一声我也一定会听到。不过你自己还是要小心些，一旦感觉到周围有危险，就提前叫我。洛总的指示是，你的安全高于一切，其他事情都不重要。” 滕冉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微笑点头，推开了财务部的门。 乔熙收起手机，抬了抬下巴，又摆出那种视察的姿态开始在财务部附近转悠。他深深地觉得，这真是磨练演技的好机会。 滕冉在自己的办公桌前坐下来，余光扫视了一圈周围的同事，见没人留意自己，心里稍稍放松了些。 他并没有急着采取行动，而是拿起了桌上的办公电话，拨了一个号码出去。 那个人可以抛弃母亲和自己，自己却做不出相同的事情来。 “你好。”滕士康的声音从电话那一端传来。 “……有时间么？”滕冉觉得嗓子有些干涸，那声“爸”果然还是叫不出口。 电话那边的人呼吸顿了一下，滕士康惊喜道：“冉冉？” “是我。” 滕士康开心了一阵，才想起滕冉的问题，“你问我有没有时间？什么时候，现在么？” “嗯，现在。”滕冉道，“我想约你中午一起吃饭，你方便出门么？” 滕士康愈发高兴，“我当然有时间，你知道的，我现在最多的就是时间了。我方便出门，你告诉我吧，在哪家饭店，我自己找过去。” 滕冉手指在听筒上轻划着，“公司往东走有一家超市，超市旁边的那间咖啡厅知道么？先到那里等我吧。” “我现在过去会不会有点早？” 为了不引起滕士康的怀疑，滕冉也不敢把时间说得太早，这也是他昨晚没有给滕士康打电话的原因，怕给他留得时间太充足，他会和白嵩宇联络。滕冉看了眼时间，九点半，上班时间刚到，距离午休时间还有两个小时。他故意拖长音嗯了一声，而后道：“这样吧，你一个半小时后到那里行么？我可以提前走一会儿，再请你喝一杯咖啡。” “好，”滕士康笑道，“不过要我请你。” 滕冉跟着笑了笑，犹豫了下，还是没有把不要告诉任何人的话说出口，他担心那样反而会取得反效果。 放下电话，滕冉刚想松口气，一抬头却看到杨进直奔自己而来，心里不由咯噔一下。 杨进脸上的表情和平常并没有什么两样，走到滕冉面前，也不和他转弯抹角，直截了当地道：“白总吩咐了，今天你留在公司里，哪儿都不要去。” “为什么？”可能是做贼心虚，滕冉猜测着对方是不是已经知晓了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心又开始有狂跳的趋势，他在杨进看不到的地方狠狠掐了自己大腿一下，强迫自己镇定。 杨进淡淡道：“洛总要来，可能需要你作陪吧。” 滕冉道：“可是我约了乔先生中午到外边去吃。” 一提到这个小兔崽子杨进就牙疼，瞪了他一眼道：“他老板都来了，他还想到哪里去吃！这是命令，就这样！” 视线追着杨进进了隔间，滕冉暗暗祈祷今天会一切顺利。 第81章 假设 洛清泽坐在后座上，看窗外倒掠的风景。 开车的尚祈透过后视镜看了他一眼，道：“洛总，黑客先生说昨晚把软件给了冉冉，你猜他会不会今天就有所行动？” 洛清泽的双眼以极缓慢的速度眨了一下，“以他的脾气，应该会。” “那看来我的车速要快一点了。”尚祈低低笑了一声。 洛清泽拿出手机，“林安没吵着要跟来么？” “……”尚祈干咳一声，“这次出门我没说实话，至于可能会有危险的事，更是从一开始就没告诉他，只说出来见个客户，并为他安排了其他工作。” 洛清泽点点头，“回头可以让冉冉把这段神奇的间谍经历给他讲讲。” 尚祈：“……”不要出卖我。 洛清泽打了通电话出去。 “洛哥。”江东晗那边很安静，一点杂音也没有。 “冉冉今天可能会有动作，我需要你帮忙。” 江东晗的声音一如既往冷静中带着点冰凉的沉稳，“我这边的人一直都在，我也会经常过来看看，比如说今天。” 洛清泽嘴角弯了下，“你在哪儿？” “九星对面那栋楼的某一间办公室里。” 洛清泽道：“辛苦你了，不过想你帮忙的不止这一件。” 江东晗那边传来一声低笑，“洛哥就不要和我客气了，有什么事就说吧。” “你大概已经猜到了吧？” “滕士康？” 和聪明人打交道就是好，不用多费唇舌。 江东晗道：“那边的人也没撤，我会告诉他们警醒些，在你们这边有动静之前不会打草惊蛇，有动静后第一时间带他离开。” “多谢……”洛清泽的谢字还没说完，江东晗那边已经挂断了电话，他只好对着手机无奈地摇了摇头。 洛清泽到九星门口的时候，白嵩宇带了许多人出门迎接，场面倒是不小。 看到对方只来了两个人，白嵩宇有些意外，不过还是很快镇定，上前去和洛清泽寒暄。 秘书部的几个美女看到洛清泽和尚祈后都显得有些兴奋，毕竟这年头帅哥不多见，有钱的帅哥更少，有钱还单身的帅哥简直快要绝种了，突然一下看到了两个，免不了让人激动。 耿莉菲鄙夷地扫了她们一眼，鼻子里挤出一声轻哼。 “洛总突然到访，我这边没来得及准备什么好东西招待，可不要见怪。”白嵩宇微微侧身，请洛清泽往里走。 洛清泽目不斜视，当先迈步进去，好像他才是这里的主人一样，“白总就不用和我说这些不实在的话了，你知道我不是来你这儿享受的。” 白嵩宇眼里有阴狠一闪而过，还是微笑道：“那是，洛总是为了正事而来。乔先生大概是对我们有什么不满的地方，这也怪我，最近工作忙，疏于和乔先生之间的沟通，才造成了一些本不该有的误会，甚至惊动了洛总。” 尚祈跟在他们二人身后一步远的地方，闻言道：“白总的意思是乔熙有意为难九星了？” 耿莉菲在他身旁道：“白总所说的就只是表面上的意思，尚助理还是不要妄加揣测为好。” “我中文不好，没听懂表面上的意思，”尚祈面不改色地说谎，“所以在虚心请教而已，怎么就变成了妄加揣测了呢？” 耿莉菲：“……” “洛总可是要像乔先生那样四处看看么？”走到电梯前，白嵩宇又问道。 “那样的话我让乔熙来还有什么意义？”洛清泽语气冷冰冰，“既然把事情交给他做，我自然会信任他，并且也会在很大程度上听从他的建议。” 白嵩宇脸色终于明显地变了变，“那恕我说一句不好听的，你既然已经决定听信他的话了，亲自来九星，不觉得是多此一举么？” 电梯门打开，洛清泽走进去，面对着白嵩宇露出一个轻蔑的笑，“我来，是因为有一些话，我想当面和你说一说。” 白嵩宇迈出一半的脚步顿了下，才故作从容地走进电梯，努力无视在与他视线相接时心底无端窜起的恐惧，揉了揉鼻子，沉着脸道：“我洗耳恭听。” 耿莉菲也要进电梯，尚祈却伸手将她拦住了。 “你这又是想怎么样？”耿莉菲不悦道。 “老板们想要单独说几句话，我们这些打工的就不要乱搀和了吧？”尚祈对着她露出一个迷人的微笑，“洛总不想参观九星，我却有点想，不知道耿小姐是否愿意为我介绍一下？又或者我自己随便走走也没关系。” 白色连衣裙美女不想放过机会，当即道：“耿助理没时间的话，我也可以的！” 水蓝色迷你裙美女不甘落后，“是的，我们一定把尚助理照顾好！” 电梯早已一路向上而去，耿莉菲却还没能从尚祈的微笑里回过神，听到她们两个这样说才想起现在是个什么状况，立刻将胸挺得更高，“去去去，什么时候轮到你们在这里七嘴八舌了？少给公司丢人，都忙自己的去！” 在耿莉菲的驱赶下，其他人都各自散了，走在最后的那两位美女的目光极为怨念，却也不敢再说什么。 “那么，”耿莉菲甩了下她的卷发，风情万种地道，“尚助理随我来吧。” 尚祈好笑，暗想这女人看似精明，其实比谁都好摆平。 他跟着耿莉菲进了另一部电梯，心想自己一定要在最短的时间里记下最容易撤离的路线，并且和乔熙会合，以免真出了什么事，那两个家伙被人堵住后，一时慌乱逃不出去了。 “请。”白嵩宇推开办公室的门。 洛清泽走进去，四下环视了一圈。 白嵩宇跟进来，关了门，“请坐，我叫秘书送……洛总喜欢喝茶，是么？” “不用了，”洛清泽没有坐，转身看着他，“我不是来喝茶的。” 白嵩宇脸上的肌肉僵了一下，很快又重新恢复，笑道：“这我当然知道，洛总时间宝贵，工作就是工作，不想浪费在别的事上。” 洛清泽丝毫不买他的账，“我也不是来谈公事的，所谓的合作，我根本也没当成一回事。” 白嵩宇再也笑不下去，双唇抿成一条直线，看了洛清泽片刻，道：“请讲。” 洛清泽左手摸向右臂先前受伤的位置，“我一直都想知道，我和白总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会恨我到这种地步？” 白嵩宇眼皮跳了下，身体一点点绷直，“我不懂洛总在说什么，这话从何说起？” “别以为我不知道那起车祸事故是你一手策划的！”洛清泽猛然向他逼近了两步。 这一下出其不意，白嵩宇未及防备，不由自主地跟着他的动作倒退了两步，脚跟踢在了办公桌上才停下来。他仿佛找到了依靠一般坐了上去，一只手抓着桌子边缘，另一只手在鼻子上蹭了下，“什么车祸，我不知道，没有证据的事不好这样乱说吧？” 洛清泽眯着眼睛打量他，冷冷地笑了下，“我来，不是为了逼你承认这事是你做的，因为你承不承认都没关系，这个事实，我已经认定了。我只希望你知道，如果我想报仇的话，现在就可以要了你的命。” 眼前的洛清泽前所未有的可怕，全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散发着危险的气息。白嵩宇感觉有冷汗从额角流下，外强中干道：“洛总这么聪明的人不会不知道杀人是犯法的吧？为了我这条老命把你自己也搭进去，值么？” 洛清泽的视线从他脸上移开，落到他手边的笔筒上，伸手轻轻在上边抹了一下，“值不值，我说了算。” 纯金属的笔筒被他这样一抹，半面竟然都凹了进去。 白嵩宇侧低着头瞧见了，眼里一星半点恐惧的意思都没有，反而充斥着愤怒、嫉恨、不甘等许许多多复杂的情绪，让他整个人显得格外癫狂。 洛清泽退开了些，手插在裤袋里，像看动物园里的猴子一样看着他。 白嵩宇胸膛剧烈起伏，似乎在努力压抑着什么。 洛清泽扯了扯嘴角，“我起初一直想不明白你对我的恨意到底打哪里来，不过和你有过几次接触后，我发现了你有一个小习惯，让我忍不住想起一个很久以前认识的人；后来我遇上了一位朋友，从他那里学了一些知识，联想到你的行为又看到你今天的反应后，我做了一个大胆的假设。” 白嵩宇呼出一口气，人平静了些，他走到位子上坐下，靠在椅背上抬头看洛清泽，“洛总今天是怎么了，怎么尽说些我听不懂的话？我有什么习惯，我自己怎么不知道？” “真不知道么？我明明提醒过你的，你自己不也为了掩饰原来的习惯而加了个揉鼻子的动作么？”洛清泽眼底的温度近乎凝结成冰，“别来无恙吧，沈师兄。” 第82章 沈颂 白嵩宇死死地盯着洛清泽，努力想从他眼中剥离出哪怕只有一丝一毫的不确定，可惜没有。背脊用力地靠向椅背，好像这样就能躲得远一点，不受他的伤害一样。白嵩宇抓着椅子扶手的手指已经变白，手背上青筋暴露，显是紧张到了极点。 洛清泽就那样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你……”白嵩宇一只手揉了下鼻子，艰涩地开口，“这样匪夷所思的事，也亏得你居然还能看得出来。” 这无异于承认了，承认白嵩宇的身体里，住着沈颂的灵魂。 洛清泽的表情竟也放松下来，“因为这样匪夷所思的事，我也经历了，再联系当时我和你同处爆炸中心以及你的一切表现，这个看似荒诞离奇的推断，就显得合理了。”他向窗边走去，“再告诉你一件事，其实你换了这个身体后，鼻翼并不会动了，反而是你刻意掩饰的动作出卖了你。” 所以说他还是在诈自己？沈颂忽然变得怒不可遏了起来，拍着桌子站起，“小师弟，来到这边后，你可变得滑头了不少啊！” 洛清泽没转身，就那样背对着他，一点也不忌惮他会耍什么手段一样，“上辈子不够滑头被你连累得背井离乡，我怎么能不多向你学学？” “我连累你？我连累你？”沈颂向他冲过来，“要不是你拉着我不走，我又怎么会落到今天这步田地！” 洛清泽转身看他，“今天这步田地是哪步田地？你要什么有什么，活得这般光鲜体面，还不满意？” “如果不是你打乱了我的计划，我本该好好做我的擎霄殿主人！”白嵩宇眼里的恨意如果能够具象化，大概已经把洛清泽穿成了蜂窝煤。 洛清泽道：“你现在是九星的主人，不过是换了个名头，本质上并没什么不同。” “没什么不同，没什么不同……”白嵩宇突然伸手扯住了洛清泽的衣领，“你说得倒是简单，可你知道我都经历了些什么么？”他匀出一只手来在自己胸膛上拍了拍，“这具身体原来的主人，他就是个没出息的懦夫，处处被人瞧不起！我刚来到这里的时候，对周围的一切都感到陌生害怕，我听不懂他们说的话，不会用他们用的东西，你知道那样的感受么！我想请求他们帮忙，可他们都用看疯子一样的眼神看我，或者说，在他们心里，我就是个疯子！我拼了命地学习他们的知识，寻找在这个可怕的世界里存活下去的方法，你又知道我付出了怎样的努力么？我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地活着，那么长一段时间里每天只睡两三个小时，把能用的时间掰成瓣儿来用，才好不容易有一点变得像是这个世界的人了。可等我努力得差不多，却已经变成了一个糟老头子，你让我怎么能甘心！为什么，为什么我们明明是一起到这里来的，你就可以附在一个新生的婴儿身上，备受宠爱地长大，而我却是这副模样！你还有大把时间可以挥霍，我却只能数着天数过日子！你甚至还重新修习了擎霄诀，而我来到这里的时候，这具身体早就不能练功了！凭什么我梦寐以求却得不到的东西，在你那里就都是唾手可得？上天对我不公平，我就偏不认输，即使抢不回那些本该属于我的东西，我也要毁了你所拥有的，我要让你生不如死！” 洛清泽淡漠地拨开他的手，“你永远是这样，沈颂，这就是你得不到幸福的原因。” “什么？”沈颂被他这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弄得有些迷茫，一腔愤怒生生被堵了回去，脸憋得通红。 “上辈子的教训那么惨重，你还是学不乖，”洛清泽整了整衣领，“上天给了你重活一次的机会，你还不好好珍惜，只惦记着报复，你觉得这样真地有意思么？” 沈颂指着他，“你少在这里说风凉话，因为最惨的那个不是你，所以我才不指望你能体会我的心情。” “我的确体会不了也不想体会你这种病态的心理，”洛清泽神色又郑重了几分，“不过我可以告诉你，即便是上辈子我那么想杀了你为掌门师兄他们报仇，到了这里后，那种冲动也不再有了。我想就算是我早早知道你也到这里来了，我也会选择和你井水不犯河水地各自活着。” 沈颂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大笑起来，“你少说笑了，你会放过我？你要是真地那般想，今天就不会……” “但是你不该一再触及我的底线，”洛清泽眼底杀意陡现，“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你为什么总是要毁掉我所珍视的一切？沈颂，我找不到原谅你的理由。” 他冰冷的逼视几乎让沈颂站立不稳，不过片刻之后，沈颂还是挺直了脊背直视了回去，狠狠道：“没错，这就是我要做的，我就是要看着你在痛苦里挣扎，直至沉沦。” “可惜你辛苦经营的一切，都要付诸流水了。” 沈颂好像没听到他说话一样，自顾自地继续道：“我们还在擎霄殿的时候，我只是嫉妒你更能得到师父的宠爱，真正恨你，是从来到这里之后。是你剥夺了我该有的名望地位，把我送到这个地狱一样的地方，让我的灵魂只能依附在这个苍老丑陋又无力的驱壳里，可你居然连那张脸都没有变！你知不知道，那是我做梦都想撕烂的一张脸！” 洛清泽无所谓地耸耸肩，“你为什么不扑上来撕撕看呢？” 沈颂朝沙发走去，先是微微弯腰扶住沙发靠背，然后才一点一点动作缓慢地坐下去，好像真地一下子苍老了十几岁，“我知道我杀不了你，上辈子是，这辈子也一样。不过就算能杀了你又怎样呢，一死百了，说不定还是帮你解脱。我想找的，一直都是一个能让你痛不欲生的方法，那样远比杀了你更能让我解恨。” “那你找到了么？”洛清泽平淡地问。 沈颂邪邪地笑了下，“你说呢？” “安全通道一直保持畅通无阻的，我们对防火很重视的。”耿莉菲按照尚祈的要求带他来看安全通道，虽然不知道这与产品定位之间存在着什么关系，“走了这么久了，尚助理不累么？” 尚祈确定了出事的话这里能够顺利逃生后，低头看了眼耿莉菲脚上的高跟鞋，“我倒是没觉得怎么样，只是辛苦耿小姐了，要不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歇歇吧？” 有钱有能力又温柔大方的绅士总是特别容易得到女性的青睐，尤其是就想找个好男人把自己嫁了的女性。对于他隐晦的体贴，耿莉菲觉得很受用，点头道：“尚助理口渴了吧，不如我们去茶水间坐一会儿，我煮杯咖啡给你喝。” “好，不过在那之前我需要去下洗手间。失礼了，请耿小姐不要见怪。”尚祈礼貌道。 耿莉菲笑得更加明艳动人，“还记得去茶水间怎么走么？” “当然。” “那我一边煮咖啡一边等你。” “谢谢，辛苦了。” 摆脱了耿莉菲，尚祈快速进了洗手间后，给乔熙打了个电话，把他叫了过来，两人在洗手间上演了一出偶遇戏码。 在尚祈有心的引导下，他与耿莉菲就是在这层分开的，因此还不到一分钟，乔熙就飞奔而来，那样子简直像是尿急。 “尚助理！”看到尚祈，乔熙有点激动，不过还是没忘了先确认洗手间里是否还有别人。 尚祈道：“放心，我检查过了。” 乔熙这才抓着他的手臂道：“早上听说你和洛总要过来，原来是真的，你们来了我心里就有底了。” 尚祈拍拍他的肩膀，“冉冉怎么样？” “我不知道，不过我听他说什么黑客，好像很高端的样子。”乔熙道，“他今天的确要采取行动，看他的样子，他要做的事大概会很危险，所以我不能在这里停留太久。” 尚祈表示明白，“我跟你一起过去，找个离他办公室近一点的地方坐下来，就当是闲聊，等事情结束了，我们一起撤。” “那洛总呢？” 尚祈笑笑，“以他的能耐，你还怕他不能安全离开么？要不是担心你们不能顺利回家，我们也不会跑这一趟了。” 乔熙一拍巴掌，“对，有他在，千军万马也拦不住我们！” 滕冉最后看了眼电脑上的时间，猜测滕士康差不多应该到他们约好的那间咖啡厅了，决定开始行动。 用自己所有的权限登录账目系统，手机与电脑连接上，软件传过来，敲了下回车，确定运行软件。 滕冉本想留下来看看这款软件到底好不好用，可才收起手机就看到电脑屏幕突然变蓝，上边有一排排数字符号字母飞快地闪过。 办公室里的其他人不约而同地发出惊讶的声音，滕冉站起来看看别人的电脑，发现所有的电脑都和他的一样了。 随后，每一台电脑都响起了急促的警报声。 滕冉眼睑微垂。 该走了。 第83章 追逃 杨进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冷汗几乎一瞬间就从额头上滚了下来，他腾地从座位上弹起，奔到隔间门口大力地将门推开，大喊道：“快叫网络部维修，快！” 滕冉脚步未停，在一片混乱中低着头往外走。 杨进出来后第一眼看的就是他的座位，没看到人，目光迅速扫过整间办公室，看到了正要伸手去开门的滕冉，立刻指着他高声道：“把他给我抓住，把滕冉抓住！” 滕冉心里一紧，拉开门就要往外跑。 附近的人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下意识按照杨进所给的指令做了，两名同事一左一右地钳住滕冉的肩膀，想把他往回拉。 滕冉知道现在不是再和别人客气的时候，也管不了这些人是不是无辜，自己能脱身才是最重要。他身体向后一滑，躲开了其中一个人的手，又毫不客气地朝另一个挥了一拳出去，而后趁着那人躲避的空当，再次拉开门想要夺路而逃。 可惜这时后边的人也已经追了上来，更多的人将他往回拖。 杨进按响了警报器，对着对讲机狂喊：“保安！保安快点上来，这里是财务部，保安！” 滕冉知道这种情况想要脱身怕是不可能了，只希望乔熙那孩子不要犯傻，一个人逃了就好。 早在全楼的电脑都发出警报声的那一刻起，尚祈和乔熙就意识到滕冉那边是出事了，想也不想地朝财务部飞奔而去。 推开门，乔熙看到滕冉被四五个人按倒在地，还在拼命挣扎，当下就冲上去对着那些人拳打脚踢了起来。 他是练过的，又经过了洛清泽那么长时间的特训，打起人来跟滕冉的劲力自是不一样，每一下都保证不伤到别人要害，却也能让人疼得站不起来。 尚祈把滕冉从地上拉起，“要紧么？” 滕冉揉着刚才被人不小心顶到的左腹，喘了两口气道：“没事，快走！” 尚祈将他推到屋外，“小熙，走了！” “好！”乔熙答应一声，挑了一个身材最壮的人揪过来，揍一拳，然后猛地朝其他人推过去，自己转身跑了出去。 杨进气得跳脚，又冲着对讲机叫道：“保安为什么还没到，快！多来几个人，都上来！”喊够了又看着办公室里哎哎呀呀叫疼的人，不满吼道，“网络部的有没有回话，到底怎么回事，什么时候解决！” 角落里一个戴着眼镜的小个子颤颤巍巍地举着电话，“部长，他们回话了，说我们的安全系统被病毒攻破了，不过马上就能恢复，请您不要着急。” “不着急，再不着急我可能就没命了！”杨进瞪了他一眼，转身进了隔间。 他刚回到座位上，电脑就恢复了正常。抱着侥幸的心理，杨进用自己的权限登录了系统，刚进去就看到系统弹出了一个带着感叹号的对话框，上边血红色的大字无比扎眼。 注意：最高权限文件被强行上传！ 杨进大脑出现了三秒钟的空白，随后里头像是响起了一声惊雷，让他脑中嗡嗡作响，人几乎要坐不住。 他深呼吸了两三次，强迫自己冷静，抓过电话手指翻飞地拨了个熟悉得不能更熟悉的电话号码出去，在电话接通后对那边的人道：“我是杨进，事情败露了，启动最终方案。” 正门应该已经出不去了，尚祈抓着滕冉的手臂，一点也不迟疑地朝安全通道走去。 乔熙跟在两人的后头，随时准备应对来自任何一个方向的危险。 可还没走出多远，就碰上了等了半天也不见人来只好又出来找的耿莉菲。 耿莉菲看到神色紧张的三个人后先是一怔，紧接着就意识到了什么，警惕道：“刚刚那些声音，是你们弄出来的？” 乔熙用眼神询问尚祈，这个用不用放倒？ “……”尚祈无语地白了他一眼，一边拉着滕冉继续走，一边敷衍道，“耿小姐，抱歉，咖啡恐怕要下一次再喝了，公司里有急事，我们要先回去了。” 耿莉菲一把扯住滕冉的手臂，“你要走就走，为什么带着他？” 不等尚祈回答，滕冉已经甩开耿莉菲的手，“我本来也是TR的人，不过是挂个名在这里，为什么不能跟他们走？” “没有白总的同意，你就不能走。”耿莉菲拦在几人面前。 几个人都知道现在不是跟她废话的好时候，可又不能真地和一位女士动粗，想来想去就只想到那么一个办法。 尚祈抓住耿莉菲的手腕，“那耿小姐就陪我们一起走好了。” “喂！”耿莉菲吓了一跳，被他拖得踉跄了几步才勉强跟上，高跟鞋的鞋跟与地面碰撞时发出不规则的当当当声，听着就让人觉得吃力。她尝试着把手腕从尚祈手里解救出来，失败了，不由有些急了，“你放开我，随便你们去哪里，我不管了！” 尚祈等的就是她这句话，毫不犹豫就放开了她的手，“那么慢走不送。” 耿莉菲撇撇嘴，本想说几句不好听的，最后还是决定作罢。她揉着自己被尚祈攥得有些疼的手腕，正想往回走，却瞥见有保安正往财务部的方向去，忙冲着他们喊道：“这边！快点！” 此时的保安已经得到了拦截滕冉的新命令，听到呼声后朝这边看了一眼，正看到滕冉等人匆忙离去的背影。当先那人应该是保安队长，回头给了身后众人一个指令，七八个人就跟着他迅速追了上来。 耿莉菲于是也顾不上手疼脚疼，跟上去凑热闹。 乔熙在滕冉背上推了一把，“你们先走，我帮你们断后。” “断什么后断后，你电视看多了么！”滕冉反手抓住他，“一起走，快！” “万一都走不了怎么办？” 滕冉忽然想起洛清泽先前的叮嘱，把他给的手机掏出来，找到标记为东晗的电话，拨了出去。 “是我。”对面很快有人将电话接起，声音有些冷。 滕冉跟着尚祈冲进了安全通道，有些局促道：“您好，是我……我是滕冉。” 江东晗了然地嗯了一声，“请讲。” “清泽说遇到紧急情况可以打这个电话求助，”滕冉想不出这个情况应该怎么解释，“我想现在应该属于紧急情况的范畴了。” 保安已经追了上来，乔熙在后边和他们动上了手。 江东晗听到滕冉粗重的呼吸声和乱糟糟的吆喝声打斗声从电话那边传过来，问道：“你们在哪里？” “九星集团的安全通道。” “尽快出来，”江东晗道，“我会派人去接你们。” 滕冉抽空回头看了乔熙一眼，“尽快的话，要改乘电梯么？” “当然不行，被关在里头可就糟了。”尚祈替江东晗回答了。 听见有人这样说，江东晗也放心了点，“不要去地下停车场，到了一层后直接出来。” “好。”滕冉应了一声，听到那边的人挂了电话，也收起手机，专心逃起命来。 “冉冉哥尚助理小心！”乔熙的声音从后边传过来。他一个人对付那么多，开始的时候还能撑得住，这会儿却有些力不从心了，不单是因为又要打又要跑实在有难度，还因为这里边有几个家伙着实不太好对付。 滕冉和尚祈一起回头看了一眼，就见两个人高马大的壮汉扑了过来。 尚祈觉得这两个人有些眼熟，他想了想，就想起上次白嵩宇去TR的时候，这两个人就赫然在列，不过那会儿他们可不是保安的角色。再想想，想到白嵩宇暗中搞的那些见不得人的交易，他就明白了——这应该是那些和他交易的人安插在他身边的人手。 眼见着那两个人伸过来的手就要抓在滕冉肩头，尚祈快速将滕冉和自己换了个位置，“快走！” “尚助理！”滕冉这一声刚喊出来，尚祈的腹部就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下子，差点让他从楼梯上滚下去。 尚祈也顾不得疼，拦腰抱住其中一人，脚下去绊另一个，继续让滕冉快点离开。 滕冉自然不肯，冲上去拉扯用手肘大力击打尚祈背脊的人，“你放开他！” 另一个人趁机想要拽住滕冉，手还没搭上滕冉肩膀，忽然瞥见下头窜上来一个人，速度极快，眨眼间就来到了近前。 那保安还来不及惊诧，就感觉手腕传来一阵剧痛，好像生生被人扭断了一般，立时便鬼哭狼嚎了起来。 滕冉正目瞪口呆的时候，那人已经把尚祈抱住的那一个也解决掉，又去帮助乔熙了。 尚祈直起腰，只觉得全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是不痛的，龇牙咧嘴道：“怎么回事？” 上边一层趴在栏杆上往下看的耿莉菲也惊得张大了嘴，不知如何是好。 只有乔熙惊喜地看着冲上来帮忙的人，“赵大哥？” 第84章 震颤 洛清泽并没有因为沈颂那个带着点邪恶又带着点轻蔑的笑而产生任何类似于慌乱的不该有的情绪，他相信滕冉会安全离开，这一切终将有一个结局。 “不在意？”沈颂哼笑，“这我可不信，小师弟，欲成大事者，是绝对不该给别人抓住你软肋的机会的。你该学学我，为了从根本上不给别人这样的机会，我从来就不给自己制造软肋。” “所以你永远也不会体会那种值得用生命去珍惜的滋味。”洛清泽道，“你可以攻击我的软肋，或许也会成功打倒我，但我一定会为了我所珍视的人再站起来；可是你，沈颂，你缺少这样的信念，这样的支撑，一旦倒了，就永远也起不来了。” 沈颂最听不得的便是这种话，气得直咬牙，“那我不倒下就可以了！” 洛清泽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只要你落在我手里，冉冉就不会有事，你说是么？” 沈颂猛地抬头看他，“这才是你单独跟我回办公室的目的？” “你放心，”洛清泽似笑非笑道，“只要冉冉安全离开，我自然就不会再多与你浪费时间。至于你会有什么样的结果……你还是自求多福吧。” 沈颂狐疑地看着他。 这家伙比起从前不知道要狡诈了多少倍，决不可小觑。正想问问他又在打什么主意，沈颂刚张了张嘴，就听见办公电脑发出了一串尖锐刺耳的警报声。 沈颂呆愣了几秒钟，脸色一白，踉跄地朝电脑扑过去。 洛清泽的神情却柔和了许多，他猜测这应该是滕冉给沈颂制造出来的麻烦，看沈颂惶急的脸色，滕冉应该是得手了。 电脑的屏幕蓝得刺眼，上边滚动着沈颂看不懂的符号，所有的控制全都失效。 洛清泽靠在墙上，抱着手臂看好戏。 “怎么回事，你做了什么？”沈颂丢开鼠标，手撑在办公桌上怒视洛清泽，“你为什么总是要坏我的好事！” 洛清泽冷冷道：“因为你的好事总能伤害到我所在乎的人。” 沈颂想要打电话，可这一次洛清泽并没有由着他，将他的办公电话掐断了，手机也夺了过来随手丢在墙角。 刚想把沈颂推到沙发上坐着，洛清泽口袋里的手机就震了一下，他掏出手机确认，发现有一封邮件被发到自己的邮箱里边来，发件人未知。 成了。 很快，电脑的掌控权又回到了沈颂手中，他和杨进一样，首先就去看账目是否安全，在看到血红色的提醒时，连反应都与杨进如出一辙。 洛清泽手指在手机上滑来滑去，“是我帮你报警，还是你去自首？” 来到这边之后自己辛苦经营的一切在一瞬间轰然崩塌，这种打击多少让沈颂难以承受。颤抖从指尖开始，很快蔓延至全身上下每一个角落，沈颂颓然坐在椅子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洛清泽忙着整理传到自己邮箱里的文件，没有理会他怎么样。 这间办公室处在顶楼，隔音极佳，不过在电脑失控时，洛清泽还是听到了外头传进来的混乱的呼喊声，没过多久又随着电脑恢复正常慢慢静了下去。 不过财务部那层就有点远了，超出了他能听得到的范围，不然他也不会这样淡定地留在这里了。 “你以为不让我打电话就什么事也没有了么？”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在洛清泽终于重新编写好文件内容，又按下发送键后，沈颂终于开了口，“杨进和我一样拥有最高权限，碰到这种情况，他不需要请示我，自己就可以做决定。九星毁了，你们所有人都要陪葬，包括你，谁都别想毫发无伤地离开。” 洛清泽挑了挑眉，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似乎不想错过他任何一个表情，并企图从中读出点端倪来。 可惜他失败了，沈颂脸上眼底，剩下的都是蒙了一层灰的凶狠癫狂。 像是要印证他的话一般，整栋大楼忽然震颤了一下。 洛清泽皱了皱眉，“怎么回事？” “别急，这只是为了吸引大家注意的前奏而已，”沈颂站起来，晃晃悠悠地走到椅子后，看上去好像在跳着什么蹩脚的舞步一样，“真正迷人的旋律，还在后头呢。” 洛清泽心里升起不祥的预感。 更加强烈的震颤感传来，伴随着隐约的爆炸声。 洛清泽奔到落地窗边向外看去，就见街上的人已经乱成了一锅粥，他回头怒视沈颂，“那样的经历，你还想再来一次么？” 沈颂摊手，“我无所谓啊，不过你猜你疼爱的滕冉会不会也像我们那样好命还能有重活一次的机会？” 再也无法保持冷静，洛清泽骂了一句不太好听的话，快步向门口走去。 几乎是同时，沈颂使出了全身的力气，用他所能达到的最快的速度奔到办公室的角落里，捡起被洛清泽丢在那里的手机，并且在旁边的书柜上拍了两下。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时，洛清泽才想起自己一时担心，倒把他给忘了，等到再回头看，沈颂已经消失在了裂开一条缝的书柜后头。 老狐狸也算是吃一堑长一智，这一次没忘了给自己留后路。算了，洛清泽想，剩下的事可以交给警方处理，当下最重要的是滕冉他们的安全。 不再想沈颂可能会逃到哪里去，洛清泽飞一样地冲出他的办公室，只希望能快点找到滕冉。 财务部地处二十几层，沿着安全通道一路过关斩将往下跑绝对不是件容易的事。 司机开路，乔熙断后，尚祈和滕冉在中间，光是看楼梯都看得头晕。 “这边这边！”耿莉菲的声音像噩梦一样一直在背后纠缠，“你们还不抓紧！” 她话音刚落，上头就又跑下来一小队身强体壮的男子，这次不是保安打扮了，都穿着一身黑西装，看起来更吓人了些。 司机一脚把下边堵截的人踹了下去，回头冲几个人道：“还有三四层了，再加把劲！” “赵大哥，我是低估你了，”乔熙虽然能打，个头到底比那些人小了一大截，折腾了这么半天已经累得直气喘，“你的战斗力简直爆表啊！” 尚祈抹了把头上的汗，“是啊，这么高的楼梯我往下走都嫌累，你居然从下边跑上来。” “所以你们回去都把健身提上日程吧。”司机到下边看了眼，暂时没人堵过来，又上去帮乔熙应对那群打手。 滕冉扶着栏杆一步两级台阶地往下迈，“你真地只是个司机么？” 司机肩头动了下，还是那套老说辞，“半路改行。” 耿莉菲在上头眼见着几个人又要跑了，急道：“你们这么多人都抓不住这几个，真是废物！让他们跑了你们都担不起责任，动作还不麻利些！” 站在最后的男人半抬起头扫了她一眼。 那一眼很平淡，却让耿莉菲半个字也不敢再多说，她觉得那眼神……好像不把生命当作一回事一样。 然后她就看到，男人的手向后腰伸去，随着他的动作掀起的西装外套下，露出了…… 耿莉菲当场腿软，抱着栏杆坐在了楼梯上。 大楼忽然震颤了一下，伴随着巨大的爆破声。 所有人的动作都随之停了一下。 男人神色变得凝重了起来，收回了手，对还在与司机和乔熙僵持的伙伴们道：“撤！” 他们就像来时那样，又利落地走了。 “怎么回事？”滕冉问道。 “是爆炸么？”乔熙也迷茫。 司机在后头推了滕冉一把，“别管那么多，快走！” 他话音刚落，爆破声就接连传出，而且越来越近。墙体上开始有尘土簌簌而落，裂痕就在他们眼前出现，那声音听在耳中简直恐怖。 “走！”尚祈拉着滕冉的手臂就要往下跑。 “啊——”耿莉菲的尖叫声忽然从上边传来，继而是轰的一声，大面墙体脱落，就砸在她的脚边。 尚祈脚步顿住，攥了攥拳头。 “还愣着干什么！”司机已经从后头赶了上来，为他们开路。 尚祈咬了咬牙，把滕冉往他的方向一推，“你们先走！”说着转身又奔了上去。 “尚助理！”滕冉和乔熙齐齐喊出来。 地面颤得越来越厉害，人都要站不稳了，司机以更多人的性命为主，只得暂时放弃了尚祈，一手拉着一个就向下狂奔。 尚祈奔上去，二话不说直接将耿莉菲背了起来，以自己都难以置信的速度沿着楼梯一路向下。 他身后，碎石不断地砸下来。 耿莉菲在他背上趴了一会儿，终于有点回过神，“这……这是怎么回事……” “你抓紧我。”尚祈嘱咐了这一句，就放开她，扶着栏杆试图走得更稳些，“这就是你那个缺德老板干出来的事，这么大一幢楼倒下去，不知道要伤及多少无辜民众，他真是死一万次都不嫌多。如果这次我们两个命大逃出去了，你以后可不要在为他卖命了，知道么？” 第85章 分别 好不容易从一片混乱中跑到一楼大厅，却发现这里几乎变成了战场。 废砖落石遍地都是，视线所及之处一片狼藉，这种情况下，居然还有两伙人在打斗，看起来真是不要命了。 “快走，到外面去，离这里越远越好！”司机推着滕冉和乔熙，一边说一边朝大门处看了一眼，看到那个让人坚定的身影时立即来了精神，“江少！” 江东晗闻声看过来，见几个人都是灰头土脸有气无力的样子，亲自过来将人接出去，对司机道：“你带着人快速离开，警察马上就要过来了。” “是。”司机答应一声，拽着滕冉就要往停车的地方去。 “等一下！”滕冉认出了江东晗的声音，“你是接我电话的那个人是吧？你有见过清泽么？” 江东晗摇了摇头。 滕冉的心就像被人揪起来一样难受，慌乱地到口袋里去摸手机，按电话的时候手一直在抖。 “先走，我会找到他。”江东晗给司机使了个眼色。 滕冉被拉也不肯走，一个劲儿地挣扎，“不行，我不走，除非我看到清泽！还有尚助理，他为什么还没有出来！” 地下又开始传来爆炸声，这次他们离得近，感觉耳朵都快要被刺穿了。 大块的墙体落下来，脚下的地面看上去马上就要坍塌，可电话那一端却没有任何人回应。 “你现在必须走了，不要让我打晕你。”江东晗那不严肃也带着三分冷的语气此时差不多可以冻人了。 乔熙也帮忙拉着滕冉，眼睛有些湿，“冉冉哥，我们走吧。”他也担心洛清泽和尚祈，可是他的任务是保护滕冉，他不可以让洛清泽失望。 滕冉咬着下唇，以这种方式拼命压制上涌的泪意。他知道自己要是不走乔熙就不会走，为了不连累乔熙，他只好妥协地跟着司机准备离开，可脚步还是忍不住拖得一慢再慢。 “行了，收队！”江东晗一声令下，大厅里争斗的人中有一半迅速撤了回来，不等滕冉看清楚是怎么回事，那些人就从各个方向迅速地消失了。 剩下那一半人愣了愣，而后看到被人拖着往外走的滕冉，都如狼似虎地扑了过来。 上方突然传来喀的一声响。 江东晗抬头看了一眼，面色微变，豹一样冲到滕冉身边，将人扛起来就奔了出去。 司机也反应极快地背起乔熙跟在他身后闪了出去。 坚固的大楼终于经受不住深埋在地底的炸药一而再再而三的伤害，整个塌了下来。 直到冲到路对面江东晗才把人放下，推了一把，“走。” “清泽……”滕冉脸色发白地看着漫天滚起的烟尘，已经做不出任何反应。 江东晗眉头紧皱，“这里也不安全，你们必须马上离开。” 乔熙也有些呆了，完全没听到他在说什么。 街道上堵着长长的车龙，人们的惊叫声四起，远处响起的警笛声丝毫起不到安抚人心的作用，只是为每个人的心里都莫名地添了几分暴躁。 烟尘里忽然掠出一道影子，速度快得几乎让人难以用肉眼分辨，但滕冉还是觉得，那身影熟悉无比。 “清泽！”他情不自禁地喊出声。 洛清泽两个起落已经来到近前，几人这才看清楚他左右手各提着一个人。 耿莉菲满脸都是灰土和泪水，混合在一起已经变成了泥，头发乱糟糟，裙子也划破了几处，高跟鞋早不知道哪里去了，看上去狼狈无比。好在精神还算不错，只是不停地抽噎着，也不说话，似乎是被吓到了。 尚祈则是双目紧闭，早已失去知觉，背上血淋淋一片，颇为骇人。 司机傻呆呆地看着天神般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洛清泽，怀疑自己是不是也被不小心撞到了脑袋，开始产生幻觉了。 饶是江东晗这种风里来雨里去见过大世面的人，看到这样的洛清泽，一时半刻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洛清泽丢下耿莉菲，让乔熙架着尚祈，“你们先走。” “清泽，”滕冉抓住洛清泽的手臂，快速地检查了他一遍，确认他没受伤才松了口气，“一起走。” 看到他毫发无损，洛清泽心头大石也落了下来，对他微微笑了笑，“我还有点事，听话。” “可是……” 洛清泽拍拍他的背，“我没抓到白嵩宇，被他逃了，你在这里他可能会对你不利，先离开再说。尚祈被钢筋划伤了，我草草帮他止了血，具体情况怎么样还不清楚，你们先送他去医院。” 滕冉回头看了眼昏迷的尚祈，想到了在家里等着的林安，不敢再耽搁，“那好，你也要快点回来，白嵩宇抓不到没关系，现在有证据了，交给警方就好了。” “我会的。”洛清泽点头。 他没有告诉滕冉，他不走，并不是因为要抓沈颂。 警察已经过来了，这边闹出这么大乱子，滕士康应该也听到了动静，不知道是不是还在咖啡厅里等着自己。滕冉放心不下，打算快点跑过去看看。 “冉冉！”他转身的那一刻，洛清泽却又叫住他。 “怎么了？”滕冉回头。 洛清泽上前一步，突然用力将他拥进怀里，仿佛带着某种诀别的意味一样。 滕冉疑惑，“清泽？” 洛清泽静静抱了他一会儿，缓缓放开他，在他额角上轻轻落下一吻，“好好照顾自己。” 旁边还有好几个人看着，滕冉的脸一下子红了，“你……真是……我先走了！”说着帮乔熙一起架起尚祈，快步离开了。 洛清泽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久久移不开视线。 江东晗酝酿了好半天，还是找不出一句合适的话来形容自己刚刚看到的一切，最终只能叹了口气道：“洛哥，你是人类么？” 洛清泽把视线从滕冉消失的方向收回来，笑道：“生理结构上来讲，应该算吧。” “那……” “你就当没看到吧。” 江东晗：“……”观众可不止我一个。 当然，街上那些目睹了洛清泽从差不多废弃了的大厦里“飞”出来的人只为此表示了一定程度的惊讶后，就为了自己保命而各自奔逃了。 大楼一层层塌下来，最终就只剩下了一片废墟，幸好没有发生倾倒，并未伤及太多左邻右舍和街上行人。 只是九星那么多的员工，只怕跑出来的没有几个吧。 江东晗沉淀了下自己的情绪，见洛清泽并没有去寻找白嵩宇的意思，问道：“需不需要我帮你斩草除根？” “不用，”洛清泽表情轻松了些，“这是一起太重大的案件了，警方不会放过他，他逃不了多久的。而且对他那种人来说，让他身败名裂，会比要他的命更让他难以忍受。” 江东晗道：“不怕他会报仇？” “所以还想请你帮个忙，在他落网之前，保护冉冉他们的安全。”洛清泽抬手按了按他的肩膀，“还有，斩草除根这种话，以后不要再说了。” 江东晗无奈笑了下，“我知道了。” “走吧，还得劳你送我一程。” 江东晗知道他和尚祈开来的车已经在九星的停车场里废了，带路往他们站的这幢楼下的停车场走去，“反正都是要回家，怎么不跟他们一起回去？” “不是要回家，”洛清泽的声音显得有些悠远，“是去一个朋友那里。” 江东晗看了他一眼，知道他不愿多说，便也没再问下去。 跑到咖啡厅门前，滕冉叫住司机，把尚祈的手臂架在他肩头，“你们先去车里等我，我去找个人。” “找谁？”司机腾出一只手抓住他，“现在情况很乱，你不要乱走，更不可以单独行动。” “是啊冉冉哥，”乔熙也道，“尚助理看上去伤得不轻，我们得快点送他去医院。” 滕冉甩开司机的手，“我马上就出来！” “喂……”司机看着他跑进咖啡厅，转头看向乔熙。 “那就等一下吧……”乔熙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心里有些着急。 咖啡厅里已经没什么人，只有几个店员站在窗边往九星的方向看，议论着刚才发生的事。 滕冉找了一圈，没看到滕士康，问了店员，店员纷纷表示对这个人没有印象。滕冉焦急地拿出手机给滕士康打电话，前两通都是无人接听，到第三通的时候，手机却已经关机了。 滕冉一愣，是没电了，还是他自己把手机关掉了？ “冉冉哥？”乔熙探头进来。 滕冉吸了口气，把手机收好，对店员道谢后，匆匆出了咖啡厅。 刚准备启动车子的江东晗接到了一通电话，挂断后表情不太好。 “怎么了？”副驾驶上的洛清泽已经听到了电话的内容，不过还是问了一嘴。 江东晗心烦地把手机往仪表台上方一丢，“抱歉，洛哥，滕士康趁乱跑了。” 第86章 消失 “跑了就跑了，不用太在意，”洛清泽略显疲惫地靠在座椅背上，“他到底是冉冉的父亲，不会真地想去伤害冉冉。” 江东晗发动车子，“就怕他又去找白嵩宇，两个人再计划点什么不是人的勾当。” 洛清泽闭上眼睛，“事情闹到这一步，他们两个想折腾也折腾不起来了。慢慢找吧，虽然冉冉跟他之间还有芥蒂，但他毕竟是冉冉唯一的亲人了，如果他出什么事，冉冉心里一定会难过。” 江东晗答应了一声，“这事我会办，你别惦着了，睡一会儿吧。” 洛清泽把地址报给他，就一个人闭目养神，一路也没再说话。 车子停下来，不等江东晗叫，洛清泽就睁开了眼睛。 “这里就可以了？”江东晗看了看旁边的小别墅。 洛清泽点点头，解开安全带，“东晗，这么久以来，多谢你了。” 江东晗被他说得愣了愣，半天才道：“什么？” “我说多谢你，”洛清泽笑了下，“还有，坚持你自己要走的路，别动摇别迷失，你一定可以的。” 见他说完这句就要下车，江东晗伸手拉住了他，“洛哥，你是不是发烧了，怎么看上去这么不对劲？” 洛清泽回身，在他手臂上轻拍了一下，“保重。” 江东晗疑惑地看着他下了车，按响了门铃，很快被一个打扮夸张的女人接进了小别墅，好一会儿也没能回过神来。 他刚刚说的那几句话，为什么好像两个人再也不会见面了一样？ “来了？”马迁从楼上下来，跟洛清泽打招呼。 “准备工作做得怎么样了？”洛清泽开门见山地问道。 悠悠瞪着大眼睛在旁边光明正大地“偷听”。 马迁斜了她一眼，“去烧水。” 悠悠不肯动。 “你的薪水……” 这次他话还没说完，悠悠就疯狂向厨房奔去。 马迁这才看向洛清泽，“我大致算了下时间，再过三天左右，正是与你生辰八字最相合的时候，到时成功的可能性会很大。” “好。” “不过这个地点，实在是不太容易找。”马迁道，“你的要求比较高，灵魂身体想要一起过去，这对周围造成的影响要更大，想不被人发现异象不太容易。” 洛清泽想了想，道：“我知道一个地方。” “哪儿？” 洛清泽转身去开门，“跟我走。” 尚祈背上的血迹虽然有点吓人，好在只是被划了一道伤口，并不严重。他会失去意识，完全是因为被下落的墙体撞到了头，送到医院后没多久就醒过来了。 听了滕冉和乔熙简单说了后来的事，尚祈觉得留在这里并不安全，当下做决定，立刻回家。 回家的路上，滕冉一直试图联系到滕士康，可惜都失败了。后来又改为给洛清泽打电话，他的手机居然也关了机。 滕冉有些心慌了。 九星的事已经被媒体通过各种途径传播得到处都是，未免家里的人担心，乔熙已经打过电话报过平安。 到家的时候天都暗了，进门的那一刻，他们就被迅速包围了起来。 林安看着被人扶进来的尚祈，惊得一张小脸立时就白了好几分，忙冲过去把他搀到沙发上去坐着，连珠炮般地道：“这是怎么回事啊，你不是说和洛总去见客户么，为什么变成这个样子了？你没事跑到九星去干什么？九星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倒塌了？你是怎么受伤的，伤得重不重？” 尚祈趴在他肩头，被他这一串问题弄得有些想笑，“你问了那么多，我先回答哪一个？” “最后那个！”林安吼道。 尚祈心里一阵甜蜜，抚了抚他的背，“没什么，只是划伤，伤口愈合了就没事了。” 林安不放心地又仔细地看了看他，见他精神确实不错，这才吐出口气道：“那别的问题也没多重要了，等你休息好了再慢慢说吧。” 尚祈笑得更开心了。 时文翰走过来，“需要我帮你瞧瞧么？” “暂时不用，我刚从医院回来，”尚祈道，“换药的时候就得时医生帮忙了。” “医生给你开药了吧？”时文翰帮林安把尚祈扶起来，“等下吃点东西，然后把药吃了，早点休息。” 尚祈答应着，被林安连背带扶地弄去楼上休息了。 保罗突然问道：“洛呢，他没和你们在一起么？” 进来之后就一直东张西望的滕冉闻言呆了呆，而后冲过去抓住保罗的手，“他没回来？” 保罗摇头，看滕冉紧张的表情，也隐约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他到底去哪儿了，为什么不开手机呢？”滕冉在客厅里来回踱步，担心得不得了。 乔熙过来拍拍他，“冉冉哥，洛总那么大的能耐，没人能把他怎么样的，也许只是手机没电了，你别急。” 滕冉站定看他，“对，对，一定是这样的。” “你们两个都先上去洗个澡吧，”保罗推了他们一把，“看看这一身土，可有够脏的。” 乔熙不好意思地笑笑。 “快去，然后下来给我讲故事！”保罗催促。 乔熙拉着滕冉上楼去了。 滕冉的脚步犹豫拖沓，显然还是不放心，即使他顺着保罗的话给自己催眠。 保罗面带微笑地目送他们两个人上了楼，转过脸时却是满眼凝重。 “怎么了？”时文翰拉着他在沙发上坐下。 “不知道，说不好，”保罗抓抓头发，“洛从来没有这么不靠谱的时候，一定是有什么事，但他不想让我们知道。” 时文翰半揽住他的肩，“既然他不想让我们知道，那是不是我们不要深究比较好？” 保罗又想了一会儿，靠在时文翰身上叹了口气，“说得也对，那就等他回来亲自解释吧。” 可是他们没想到，这一等就是三天，洛清泽就好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音信全无。 九星的事已经开始了大范围的调查，公安机关收到了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匿名举报，发了通缉令抓捕白嵩宇，这起事故的受难者名单也陆续公布了出来，杨进赫然在列。 听说他是在马上就要跑出九星大楼的那一刻意外被落石砸中身亡的，不过滕冉已经不再关注这些了。 怎么样也找不到洛清泽，让他整个人都处在一种焦躁的状态。 他曾在回来后的第二天给江东晗打了个电话，得知洛清泽平安无事，只是去见朋友了，但江东晗也不知道他见的人是谁。 滕冉坐不住，和保罗一起请江东晗再帮一次忙，带他们去了那天洛清泽去的地方，可那里锁了门，一个人都没有。 联想到那天分别时洛清泽说的话，江东晗也隐约感觉到了什么，不由也有点急。 然而再有多少人急都没用，洛清泽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消失得彻彻底底。 三天，已经是滕冉的极限了。 林安从三天加起来都没睡上八个小时的滕冉房里出来，想去看看尚祈午睡醒了没，却发现人没在房间里。找到楼下，才看到他和保罗一个坐着一个站着，面前集中了所有在这个家里做工的人，似乎在进行“人事整顿”。 “不好好休息在这里做什么？”林安凑过去看了眼尚祈手上的名单。 尚祈贴着他的耳朵道：“白嵩宇在家里埋了眼线，洛总和我先前已经调查得差不多了，现在白嵩宇倒了，这里头却还有该走的人不想走，打算继续装傻吃洛总这碗饭，我怎么能留着这样的毒瘤不拔呢？” 林安嘟嘟嘴，“这个白嵩宇为什么这么可恶，怎么偏偏要找我们的麻烦？” “谁知道了。”尚祈叫了保罗一声，把名单递给他，“剩下的差不多了，你看着处理吧，我上去趴一会儿。” 保罗接过名单，摆摆手让他走了。 如果几天前让滕冉知道他在意的那个厨师并不是白嵩宇的人，他大概会很高兴，可现在对于这些，他已经完全提不起精神来了。 被林安安慰了一阵，在床上躺了好半天，却还是睡不着。滕冉感受得到那种从骨血里透出来的疲惫正吞噬着他全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随时都可能让他撑不下去，可头脑依旧那么清醒，清醒得记起了每分每秒和洛清泽相处的时光。 本想回来后就找个适当的时间请求他的原谅的，然后这次换自己来向他表白，问他愿不愿意和自己在一起走完下半辈子，彼此珍惜，不离不弃。 可惜，他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洛清泽不像刚听到自己拒绝他的话时那样冷漠了，这让滕冉以为他对那时受到的伤害已经不在意了。可伤口已然留下，就算长好了也依旧有疤痕，那是再怎么弥补也抹不去的事实。 回想在九星对面分开时洛清泽的那个拥抱和那声叮嘱，他是不是早就做好了一去不回的决定？ 滕冉抱着被子落下泪来，有些人，大概注定了不该被原谅吧…… 第87章 留言 尚祈伤得本来也不算重，这几天在时文翰的帮助和林安的精心照料下，已经好了很多，行动起来与其他人没什么两样了。 不过林安还是不许他去上班，勒令他在家休息，连他自己拿杯喝水也怕他牵动伤口，紧张得不得了。 尚祈哭笑不得，“我真地没事了。” “等疤痕没了再说这句话！”林安小心为他把被子盖在背上，“那之前一切听我的。” 尚祈趴在床上拧着脖子，“疤痕……大概不会彻底不见掉，不过男人对这种事也没什么好在意，重要的是……” “是什么？”听他这么说林安就觉得心气不顺。 尚祈做出一副快要窒息的表情，“我一直维持着这个姿势，真是很累啊……” 林安刚要再数落他两句，就听见有手机铃声响起，“你的？” 尚祈半撑起身体在枕头下头摸手机，看到来电显示的时候有些意外，翻身坐起按下接听键。 林安张嘴想要叮嘱他小心些，不等说出话就听到尚祈嘴里吐出一串自己听不懂的语言，果断决定还是老老实实等着吧。 尚祈和电话那边的人交谈了几句，神情已经从意外变为震惊，语速也越来越急。 林安被他的情绪影响，也感觉出不对劲来。 过了一会儿，尚祈挂上电话，快速下床向外走去。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林安跟在后边。 “大事。”短短两个字，尚祈的声音居然带着点不易让人察觉的轻颤。 林安跟着他一路来到洛清泽的书房，看着他坐到洛清泽的位置上，打开书桌中间的那个抽屉，从里边拿出了一沓文件和一支录音笔。 尚祈找到最下头那张写满了英文的文件一目十行地看完，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 “这是什么？”林安好像害怕打扰到他一样，小心翼翼地问道。 尚祈手肘撑在书桌上，揉了揉太阳穴，“任命书。” 几分钟后，众人齐聚书房，看着桌上那张任命书发呆。 保罗最先打破沉默，“他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让你做TR的总裁？” “我完全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得到了所有董事的同意的，”尚祈手握成拳，无意识地在扶手上一下一下敲着，看向保罗，“这是不是代表他……从一开始就做好了再也不回来的打算了？” 门口的滕冉身体微微晃了晃。 乔熙扶住他，“冉冉哥，你去那里坐一下。” 滕冉失神地被他扶着往里走，经过书桌的时候不经意朝上头看了一眼，脚步立时顿住了，“这是什么？”他拨开上边的那张任命书，拿起原本被挡住半边的下边一张纸，那上头有他的名字。 纸上内容不多，看完了却让滕冉全身冰冷，连指尖都在打颤。 时文翰从他手中接过纸，扫了两眼后表情也变得古怪起来。 “上边写了什么？”不会读中文的保罗着急地问。 “是一份私人财产转让书，”时文翰道，“洛总已经把该办的手续都办完了，律师那里也有备份，他把他名下的私人财产都给了冉冉，上边甚至有冉冉的私人印鉴和手印。” 滕冉抬起自己的手看了看，“我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时候……” “你该问的是他到底计划了多久，”尚祈站起来，“私人财产和公司都处理好了，他这是要，是要……”后边的话他说不下去了，这种与立遗嘱无异的行为代表了什么，大家心照不宣。 时文翰放下转让书，目光落在录音笔上，道：“他会不会留了什么话给……” 不等他说完，滕冉就像触电一样拿起了录音笔，却因为手颤抖得太厉害，总是按不对上头的按钮。 保罗看不下去，把录音笔拿到自己手上，成功放出了里边存着的唯一一段录音。 洛清泽熟悉的，有些低沉的声音缓缓流出。 “尚祈，相信你我都清楚，没人比你更适合接替我的位置，支撑起整个TR。事实上这么多年来，你为TR做得的确比我多，所有的事情你比我都要熟悉，把TR交给你，我很放心。祝福你和林安，婚礼我没机会参加了，愿你们幸福。” “P，你不缺钱，可除了这个我也没什么好给你，反正就算给你，你也会在几天内都挥霍光。” 保罗几乎是下意识地想要不服反抗，可吸了口气张开嘴才感受到了鼻间泛起的那股浓浓酸意。 录音笔里，洛清泽的声音还在继续，“时医生，你是个值得信任的人，P以后就劳你照顾了。” “小熙，能教你的只有那么多了，我卧室的衣柜最里边有一柄剑，你如果喜欢，就送给你了。” 乔熙不争气地一下哭了出来。 声音却在这里停住了。 滕冉抬了下头，先是看了眼录音笔，又看了一圈身边的人，眼里满是迷茫。为什么，为什么他对每个人都有话说，却唯独对自己没有？ 不甘心更不相信地再次扑上去抓住录音笔，滕冉双眼通红地道：“这是怎么回事，它是不是坏掉了，是不是！” “冉冉……”林安整张脸垮下来，想安慰滕冉两句，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冉冉。”相同的称呼，从录音笔里流出，让滕冉浑身一震。 洛清泽只叹息般地唤了这一声，就又沉默了下来。 这一次滕冉不敢再说什么，屏气凝息地等着，生怕错过他话语里的一个半个字一样。 又过了大约半分钟时间，洛清泽的声音才再次响起，滕冉觉得这半分钟好像有一辈子那样长。 “我知道你心里对我、对我父亲有很多怨恨抵触，你错失的那些时光、那些幸福，还有你的母亲，我都没有办法赔给你，我知道这些钱对你来说可能一点意义也没有，但我能给的赔偿就只有这么多了。” “不要担心我，我并不是死了，我只是找到了回到我来的那个地方的方法，现在，我要回去了，只不过……不会再回来。” “多活这一世，能够认识你，我很开心。” “如果你还能念起些我的好，希望你有时间可以代我去看看我爸妈，该怎么向他们解释你来决定，这样，我就满足了。” 录音笔再次停顿了片刻，洛清泽又道：“冉冉，谢谢你，要幸福。” 房间里很安静，好半晌也没有一个人说话。 滕冉不知何时已是泪流满面，他求助似地看向保罗，“他怎么不说了？就这样了？” 保罗心里也很难受，狠狠踹了书桌一脚，“他怎么可以这样，这算什么？” “洛总大概是觉得，当面分别的话会更加不容易吧。”时文翰拍拍他的肩，看了眼自己带着伤疤的手腕，立刻又将视线移开。 “可和我们在一起生活有什么不好？”保罗就是觉得接受不了，“他为什么一定要离开，他怎么能做得这么绝情？” 滕冉死死攥着录音笔，想去拉尚祈的手臂，却因为隔了张宽大的书桌没有够到，踉跄地扶住桌子边沿，“你有办法的对不对，你一定有找到他的办法的！尚助理，我求求你了，你那么聪明那么能干，这点小事情一定难不倒你的！” 尚祈喘了两口气，“对，不能让他就这么走了，一定要拦住他。”他在书房里踱了几步，想到什么一样，拍了下保罗的手臂，“请伯父帮忙，动用一切能动用的力量，调查洛总那天去的那栋别墅的主人；冉冉，你给江东晗打电话，也请他帮忙；我去让TR科技的人想办法，翻看三天前到现在所有路面摄像头拍下的画面，并试着定位洛总的手机，动作快！” 所有人都行动了起来，有了科技和人力的双重支持，效率大得惊人。 江东晗很快给出了回话，说那栋别墅里住了一个以研究命理为生的神神叨叨的老人，老人的侄女给他做助手，人已经找到了。他们问了悠悠，洛清泽和那位老人的确是一起走的，但是去了哪里，他们并没有说。 保罗的父亲也在同一时间传来消息，说查到了洛清泽的私人飞机有过飞行记录。 尚祈联络了洛清泽私人飞机的飞行员，未果。 就在众人心急火燎地猜测着洛清泽到底飞去了哪里的时候，TR那边终于也传来了消息，说调到了监控，看到洛清泽和一位老人往海边去了，在码头上了飞机。至于定位他手机的事，如果在可观测范围内，对方哪怕开机一瞬间也会有信号，可洛清泽的手机一点信号都没有，如果不是一直没开机，那就是在非常偏远收不到信号的地方。 滕冉立刻又给洛清泽拨了通电话过去，这次不是关机，而是无法接通。 “收不到信号，海边……”尚祈突然转头去看林安，“我大概知道他在什么地方了！” 滕冉也一下子反应过来，“我们快！” 洛清泽，我还欠你一个回答，一个表白，所以你不能走。 第88章 漩涡 洛清泽抬头看了眼开始变得阴暗压抑的天空，脸上的神色也和天空一样晦暗不明。 “这样的天气很不错不是么，”马迁在一旁摆弄着他的道具，“就算我们引起了森林大火，应该也很快就会被大雨浇灭。” 洛清泽在一块大石头上坐下来，“都弄好了？” “差不多。”马迁动作顿了下，“不过先说好啊，这么高难度的事我没做过，真出了什么意外，一不小心你丢了性命，可不能怪我。” “……”洛清泽无语，“我都丢了性命我还怎么怪你？” 马迁摇了摇头，“我都做了这行，怎么能不相信还有恶鬼索命这一说呢？” 洛清泽：“……” 马迁忙完了，四下看了看，“这里景色真不错，刚才过来的时候我看到，那边还有不少温泉吧？” 洛清泽点头，“所以你尽量不要波及到那边，冉冉很喜欢那片温泉。” 马迁刚想说你要是舍不得就别走，话到嘴边脑子忽然转了个弯，拐到另一条路上去了，“这该不是一座火山吧？我们这么闹法，会不会弄得火山喷发？” 洛清泽：“……” “不过也没事，反正你叫人停了工，附近半个人也没有了，”马迁自问自答，“真有事下边的人也来得及撤离，四周都是大海，火山也成不了气候。” 洛清泽懒得再听他说些没有用的内容，掏出口袋里的手机，按亮了看一眼时间。 连关了两天机，今天才打开，剩下的电量不多，不过也够陪他走完最后这一程的了。 马迁瞄了他一眼，“如果有需要告别的人，就趁现在打个电话吧，不然再想听听这里谁的声音，可就没机会了。” 滕冉的笑脸在脑中一闪而过，洛清泽面无表情的把手机举到马迁面前，“这里没有信号。” “嗯？”马迁面色古怪的瞄了眼，“怎么会，你来的时候那些工人不是说这岛上的通讯进步了很多，不仅接打手机没问题，还有网络覆盖了么？” “很简单，”洛清泽收起手机，“还没覆盖到这山尖上。” “……”马迁挠挠鼻子，“我以为你会在最后一刻到来之前把账结了，可这里没有网，你该不会是想赖账吧？” 洛清泽笑了笑，“放心吧，进山之前已经把账转好了。” 马迁眼睛一亮，“多少？” “位数。”洛清泽伸出拇指和食指打了个对号，“你觉得不够我也没有更多了，我的所有私人财产已经转到了别人名下。” 马迁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够了够了，就算今天真地要赔我半条老命进去，这个数也够了。” “那可以开始了么？”洛清泽问。 马迁抿了下唇，表情严肃了下来，“真想好了？你在我这儿买的可是单程票。” 洛清泽闭了闭眼，片刻后吐出一口气来，“这张单程票正好是回程票，本来也不需要想太多。” “好吧。”马迁在他背上拍了下，“去那块大石头后头站着，爆炸时小心别让自己受伤，然后在爆炸的同时用你全部的内力打在爆炸的中心点上。还有，这个我不说你应该也有体会，如果真地成了，你被卷进时空漩涡里直到你顺利回去的这个过程，和再死一次的感觉差不多，你做好心理准备。” 洛清泽依言朝那边走去，半路回头，“你怎么确定我一定能回到我想回到的那个时间？” “我已经听够了你的描述，一会儿只要拼命想着那个时间就行了。”马迁顺口道。 洛清泽：“……”真是怎么听怎么不靠谱。 马迁干咳了一声，“不过一定是你在那边经历过那场事故之后，我没法把你送去故事发生之前的时间，因为一个世界里是不可能允许两个你存在的，你无法阻止自己被害。” 洛清泽道：“反正我也没死，对于这个我并不是很在乎，只是那就代表了我赶不及去救下我的同门，多少还是……” “觉得只有你自己活着对不起那些人？”马迁替他叹息，“那为什么非要逼着自己面对那些问题呢？不回去，你就不必背负那些。” “我不回去你就没钱拿。”洛清泽直白道。 马迁：“……” 不管走多远走多久，家都是不可替代的归属，即使洛清泽看上去是个多冷漠的人，对于家的渴望，也并不比任何一个人少。 本可以拥有一个崭新的家，可是…… 上天也并不是每一次都眷顾他。 找不到洛清泽私人飞机的飞行员，开游艇去浪费时间又太多，正在几个人焦头烂额的时候，保罗的父亲又给力了一把。 几个人分成两批，保罗、尚祈与滕冉乘史密斯先生的私人飞机直接过去，其余人乘洛清泽的游艇，朝林安家所在的那个小岛驶去。 飞机在码头降落的时候，又引起了不小的骚动。 尚祈没走出多远，就听到有围观的人说，最近真热闹，前边大半辈子都没见过直升机这种神奇的玩意儿，结果这三天内都看到两回了。 尚祈还悬着的心不由落下了一点，看来没找错地方。 又往里走了一段，尚祈发现原本应该忙着赶工程的工人们都三三两两地坐在各家门口，闲聊着打发时间，看上去非常无所事事。 保罗显然也留意到了，询问地看了尚祈一眼。 尚祈停下脚步，就要走到其中一小堆闲聊的人那边去。 “尚助理，”滕冉拉住他，“我们得快点找到清泽……” 保罗把滕冉挡回来，“相信尚，他要是没点能力，也不会在洛身边做这么多年了。” 尚祈也没跟那些工人寒暄，直接问道：“是不是洛总来过，叫你们都停工了？” 工人们大多是这里的居民，对尚祈的印象并不深刻，不过看他穿得干净得体，又提起了洛清泽，就把他划分到上司那类去了，当下有人站起来回话道：“是，主管说这是洛总的意思，我们也不知道为什么。主管就在……” 尚祈不管主管在哪里，“洛总人呢，你们知道他去哪儿了么？” 那人摇摇头，他没见过洛清泽本人。 “你们原本在哪里干活的？”尚祈又问。 那人指着远处的山顶，“我们是做山道开发和在温泉区那里建小型休憩园的。” 尚祈丢下那人跑回来，对保罗和滕冉道：“洛总很可能在山上，说不定还距离我们上次去的温泉那里很近，我们先去那里看看。” 保罗和滕冉什么话也没说，直接朝山的方向跑去。 趁着手机还有信号，尚祈给林安打了个电话，交代了自己三人的去向，告诉他们赶到后也快点追上来。 时间不算晚，厚厚的云层却好像把天光都遮住了，四周昏暗得让人透不过气。 三人刚跑到山脚，头顶忽然亮了一下，那天在九星听到的相似的声响从山顶传来，带着说不出的沉闷。 保罗抬头朝天上看去，“打雷？” “看这样子是要下大雨，这样进山可能会有危险，我们都小心些。”尚祈叮嘱了他们两人后，自己在心里暗暗祈祷千万别那么倒霉又被自己碰上暴风雨。 滕冉答应一声，也不知道是听进去了还是没听进去，可另外两个人都知道，不管听没听进去，就算今天遇上的危险再大，也没人能拦得住他。 山顶早已是另外一番情景。 马迁引爆了埋下的炸药，石屑纷飞下，洛清泽按照他的吩咐，全身内力迸发，朝围成一圈的炸药当中处击去。 他的对面，马迁也出了手。 这是洛清泽第二次看马迁用武功，却是第一次感受到他的内力，浑厚沉稳，在这一刻透着和他那个人非常不相符的可靠。 而后，他又引爆了先前那个爆炸圈内的更小一圈的炸药。 就这样一遍一遍，随着爆炸圈越来越小，气流对中间的挤压也就越来越强，再加上两个人强大的外力干预，洛清泽渐渐看到了最中心的那一点上所产生的变化。 那里出现了一个小小的漩涡，透过漩涡可以看得到，另一边是与这边全然不同的景象。 漩涡一点点大了起来，慢慢就足够一个人通过了。 “停了你的内力，”马迁忽然道，“用来保护好你自己，然后你现在就可以进去了。如果你还需要一点犹豫的时间，那么恭喜你大概有三分钟。” 洛清泽收回内力，缓步走过去。 这样令人不敢置信的事他经历过一次，如今重塑这个过程，他亲眼看到眼前的异象，还是觉得太过虚幻。 他将手伸了进去，被漩涡吞没，就变得透明了，看来是真地可以回家了。 只是…… 洛清泽笑笑，马迁真够了解的，他怎么就知道到了这会儿，自己还会犹豫呢？ “两分钟！”马迁提醒。 罢了，洛清泽想，不过就是一咬牙一闭眼的事，自己做事向来果决，这次也不会有什么不同。 手臂向前探了探，洛清泽半个身体都没进了漩涡。 第89章 挽留 山里的路已经不像上次来时那样难走了，虽然洛清泽的理念是尽量将这里的景色原滋原味地保留，但是为了保证人们进出山的安全，还是修了一条不甚宽阔的石板路。 滕冉、保罗和尚祈三个人就沿着这条石板路各自用自己最快的速度向上跑去。 保罗的体力最是不济，跑了一半多就有了种迈不动腿的感觉，对那两人道：“你们……呼……先走，我在……后边赶。” 尚祈觉得背上有些疼，也不知道是不是伤口又裂开了，不过这会儿也顾不得那么多，只得咬牙继续往上冲。 滕冉做了不少年体力活，身体练得不错，再加上他心里对洛清泽的牵记，好像完全不知道累一样，疯了似地朝山顶狂奔。 此处长年气候温暖，虽早已步入冬季，山里的树林却一点也不显得萧条，只是周围的空气都泛着湿寒意。 这种情况下，三个人都跑得大汗淋漓。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山风打着旋地挂起来，越往上走风越大，穿梭在树林里，发出呜呜的哽咽一般的声响，时而出现两声特别尖锐的，钻进耳朵里，听起来像极了哀鸣。 云层积得无比厚重，已经将阳光都挡在了另一边，眼见着就要到山顶，却连脚下的路都看不真切了。 滕冉一个不小心，左脚绊在了石阶上，膝盖一软就跪了下去。左腿弯下去的时候右腿自然而然地用力，却不防山石路滑，右脚一蹬之下直接滑到了下一级台阶，左膝盖狠狠撞在了台阶边上，又向下蹭了一段才停下。 尚祈在后头抓了他一把，他自己也下意识撑起双臂在地上支了一下，这才没从石阶上滚下去。 “没事吧？”尚祈见他抬起手就要去碰膝盖，问道。 滕冉的手停在半路，拍了拍掌心上的土，摇头道：“没事。”说着又迈开步子向上跑。 “小心点儿！”尚祈叮嘱一句，紧随其后。 没跑出多远，尚祈就察觉到滕冉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可是还在努力将左腿抬高。他赶了两步扶住滕冉的手臂，道：“受伤的话不要硬撑。” 滕冉半低着头，刘海微微垂下，周围的光线那样黯淡，却也遮掩不住他脸上的懊恼、心急与哀伤。他反抓住尚祈的手腕，用近乎请求的语气说：“尚助理，你先上去，请你一定要拦住他，千万不要让他就这么走了！我没什么事，只是有点累，喘一口气就好，我们别停。” 尚祈不甚放心地又看了他一眼，才点下头去，而后头也不回地跑上去。 滕冉蹲下来，双手捂着脸，将自己缩成一团。 再没有几步就可以到山顶了，说不定就能看到那个人，可是他却在这里迈不动步子了。 的确是累，可比起身体上的累，心里的累才更加让他脚步沉重。 自己是有对不住他的地方，是有过分到自己都觉得不该被原谅的时候，他如果生气了为什么不能骂自己一通，或者是打自己一顿也好，怎么能这样狠心地说走就走？难道对他来说，再也见不到自己，真地是一件无关紧要的事么？ 事情总算熬出了个结局，却又被洛清泽打了个措手不及，滕冉想不明白，这世上怎么真能有人做到这么决绝的。 指缝里有泪水渗出来。 滕冉咬了咬嘴唇，深吸两口气，抹了把脸站起来，向那好像永远也跑不到头的山路彼端看去，再次迈开步子。 人，总要为自己义无反顾一次，他不想往后有一天回想起今天的事，会为了没有留住那个人而后悔。 毕竟对于现在的他来讲，失去洛清泽，是唯一一件无法忍受的事了。 衣服被风吹得猎猎翻飞，刺骨的寒凉好像已经浸入心里，尚祈奔到山顶，抓着旁边一株小树的树干喘气，好像不这样他就会被风吹跑了一样。 视线太过朦胧，他似乎看到不远处有人，又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期盼能有人而产生了幻觉。天色太暗，又有狂风作乱，他只能眯着眼睛努力辨认，一边试探着喊道：“洛总，是你么？” 被风吹碎了的喊声传进洛清泽的耳朵里，让他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别分心！”马迁额头出了一层薄汗，“一分钟。” 洛清泽却好像没听到，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外倾了倾，抬头朝声音的源头看去，心里有个声音一直在问，他来了么，他来了么…… 爆炸后留下的一簇小火苗在风中狰狞地舞动了两下，又悄无生气地消逝了。 尚祈却眼尖地瞧见了那一片漆黑当中仅有的星点火光，立刻抬腿奔去，脑中灵机一动，大叫道：“洛总，冉冉被白嵩宇抓走了！” 洛清泽一怔，来不及多想为什么滕冉被白嵩宇抓走了，而尚祈居然会出现在这里，身体已经本能地向外挣出，想要脱离那个漩涡。 “洛清泽！”马迁瞪着眼睛，喊声中竟有了些许惊惶。 在洛清泽想要离开漩涡的同时，漩涡忽然缩小了一半，就似要把他生生吞进去一般，居然有了那么点拖着他不让他走的意思。洛清泽忽然感到心口处传来一阵阵难以忍受的疼痛，然后是头部，紧接着全身上下好像没有一处不痛的地方。那种疼痛很难言说，不同于受了外伤的痛，也不同于被滕冉伤害回绝时心里的痛，那是一种……灵魂就要剥离肉体一般的痛。 意识随时都可能被卷走，洛清泽强撑着让自己清醒，他大叫一声，把自己所有的内力都使了出来，猛地从漩涡中挣扎而出，跌在了地上。 马迁迅速收手，“你不要命了么！” 天色好像一下子亮了不少，赶来的尚祈正好看见半空中的那个漩涡极快地变成了一个点，最后凭空消失了。他停下脚步，愣怔地站在那里，刚才还很好用的脑袋突然就转不动弯了。 滕冉的脚刚踏上山顶，就被洛清泽的那一声喊搅得整颗心更加混乱了，受伤的左腿颤了一下，然后踩着被他强迫过后更稳的步子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 那喊声太过撕心裂肺，好像这一声要耗尽他所有的生命似的，滕冉生怕自己晚一秒，就再也见不到那个人了。 洛清泽紧闭着双眼蜷缩在地上，身体微微地颤抖着，被他咬着的下唇透着可怖的青白色，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显是在忍受极大的痛苦。 滕冉被他这样子吓坏了，扑过去抱住他，“清泽！清泽你怎么了？” 这里是为了建造休憩区而临时清出来的空地，堆放了不少大大小小的石块，其中又有很大一部分在炸药的作用下变成了碎石渣，两个人这样一个躺一个跪的，身上的疼痛都不轻，可比起他们此时所承受的苦，这一点微末的痛已经可以忽略不计了。 “清泽……”滕冉吃力地抱着洛清泽坐起来，让他的头靠在自己怀里，无助地看向马迁和尚祈，“帮帮他，你们谁来帮帮他……” 马迁叹了口气，蹲下身，单手扶在洛清泽肩上。 “他怎么了？”滕冉去摸洛清泽的手，找了半天才发现他的手在地上胡乱抓着，抓到碎石握在手里，掌心被划得鲜血直流。 “冉冉……”洛清泽忽然开口轻轻唤道。 滕冉身体一顿，停止扒他手的动作，捧着洛清泽的脸，“我在，我在！” 尚祈过来接过洛清泽的手，瞥见保罗上来了，忙喊他过来帮忙。 洛清泽绷紧的身体慢慢放松了下来，喘着粗气半睁开眼睛，自己放开了手，被血染红的碎石有的从他掌中滚落，有的还黏在上边下不来。 尚祈和保罗小心地为他把碎石一颗颗捡下来。 洛清泽挣扎着想站起身，“冉冉被抓到哪里去了？我去救……” 滕冉的眼泪再次不可抑制地流了下来，他紧紧地抱住洛清泽，颤声道：“我在这里，我在这里，我很好，我很好……” 洛清泽僵着身体，反应了好一阵才弄清楚眼下是个什么状况，有些不相信地低头看着抱着自己的人，“冉冉？” “是我，是我！”滕冉更紧地抱住他。 洛清泽重新放松下来，抬起变得沉重无比的手臂回抱他，身体却不受控制地歪了歪，“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滕冉想帮他稳住身体，却被他带得也向旁边倒去。 尚祈和保罗同时伸手帮忙。 滕冉放开洛清泽，拉开些距离看他，“清泽，对不起，对不起，我为我曾经伤害过你的所有行为道歉，你别生我气了。还有，你问我的那个问题，我现在给你答案，我说好，我答应你，我喜欢你！所以……别走，行么？”欠他的回答，欠他的表白，都给他，只要能留住这个人，怎样都行。 洛清泽吃力地抬起眼皮，凝望了滕冉片刻，笑了，“好，我不走。” 大雨终于落了下来。 第90章 左右 保罗、尚祈和马迁三个人围成个三角形，无语地看着中间紧紧相拥的两个人。 大雨打在他们身上，却没有一个人想到要躲一躲的。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保罗抹了把脸上的水，忽然道：“我宣布你们成为合法夫……夫，现在可以交换戒……亲吻了。” 其余人：“……” “你有没有觉得好一些？”滕冉想要扶洛清泽起来，腿上才一用力又弯了下去，这才感觉到膝盖往下火辣辣地疼，刚才精神太过集中，一直忽略了。 洛清泽反应很快地托住他的身体，却因为力气不够险些和他一起摔倒，“怎么了？” 感受到洛清泽的手臂不似平时那么有力，滕冉忙忍痛自己站直，“刚才跑得太急不小心在台阶上摔了一跤，不要紧的。” 洛清泽蹲下身，卷起他的裤管，才卷到脚腕那里就看到了血，带着点责备意思地抬头看着滕冉，“这还叫不要紧？” 滕冉弯腰把他拉起来，抓过他那两只满是伤口的手，“你好意思说我？” “我说，”尚祈感觉背上也开始一跳一跳地疼，忍不住插嘴，“我们能先找个地方避避雨么？” 马迁指着不远处看得见顶的一排小房子，“那里，先过去躲一躲吧。” 保罗过来要伸手搀扶洛清泽，被洛清泽指挥到另一边去扶滕冉。当然心里还是不乐意的，不过如果他自己有足够的力气，这种事他也不会假手他人了。 “洛总，你刚刚那是怎么了，现在觉得怎么样？”尚祈走在他旁边，问道。 “我也不知道，”洛清泽看了眼马迁的背影，“那时候感觉自己要死了，现在除了没什么力气外，又什么感觉都没有了。” 滕冉担心地抓紧他的手臂。 洛清泽安抚地拍拍他。 “小心你的手！”滕冉瞪他。 洛清泽笑，笑容里有幸福的味道。 保罗转开脸去，“简直闪瞎眼。” 滕冉：“……” 走出没多远就是温泉区，温泉边上建了一排供人换衣休息的房间，大体已经建完了，只是里边空荡荡的，除了地上堆放着的一些建材外，就什么也没有了。挡雨是足够了，遮风就…… 冷风间歇性地从只有窗框的窗口中吹进来，毫不客气地带走从人身体里发出的每一丝温暖。 滕冉几人从家里出来得着急，都只穿着单衣单裤，在山里跑的时候不觉得，被大雨这么一浇，冷风这么一吹，一个个都冻得哆哆嗦嗦。 洛清泽把地上的木板推到墙角去，招呼几个人靠墙坐，这样多少能挡些风。 滕冉被安置在最角落的位置，洛清泽就坐在他对面，为他挡住对面窗口吹过来的风。 “你坐过来一点。”滕冉拍拍自己身边。 洛清泽置若罔闻，又去卷他的裤腿，想看看他伤得怎么样。 “嘶……”裤子和伤口接触又分离，疼得滕冉抽了口气。 白皙的小腿上到处都是混着雨水的血迹，细密连成串的伤口也露了出来，看得洛清泽皱起了眉，也不再小心卷他的裤管，而是用了点内力，一只手压在他膝盖上方，另一只手直接把他半截裤腿扯了下来。 “喂！”滕冉叫出了声。 “弄疼你了？”洛清泽丢开他的半截裤腿。 保罗挤在尚祈身边坐下，紧靠着他取暖，“可能是害羞了吧。” “……”滕冉白了保罗一眼，指着洛清泽的手，“你能不能小心一点？好了你老实坐在那里，不要动了。” 这里没有干净的水，也没有纱布，洛清泽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弄，于是就按照他说的，老老实实坐着，真不再动了。 尚祈把保罗推开了些，脱下黏在身上的外套。 保罗感动道：“给我穿么？” 尚祈没理他，扭头想看看背上的伤怎么样了。 “尚，你……”保罗先看到他的白衬衫上透着一条淡淡的粉红色，应该是染血后又被雨水冲淡了。 尚祈又把外套披在背上，“见了小安之后要被他骂了。” 洛清泽看着他，过了会儿才道：“抱歉。” “这事儿慢慢再说，”尚祈笑道，“你逃不了了。” 马迁一直没坐下，在屋子里这走走那走走。 “大爷，”保罗很接地气地喊了一声，“我看您也不冷，走来走去没什么事的样子，那不如您就站在窗口那儿挡挡风怎么样？” 马迁：“……” 这场雨并没有下多久，不到半个小时就彻底停了，厚厚的云层不知道被风吹到哪里去了，露出透亮的天空和带着温暖光晕的夕阳。 保罗把尚祈从地上拽起来，“快下山吧，你们这三个伤员，都需要快点治疗。” 洛清泽本来想伸手扶滕冉，被滕冉迅速躲开，接收到滕冉警告的眼神后，他乖乖垂下两只手，把肩膀凑了过去。 滕冉扶着他的肩站起来。 “背你？”洛清泽问道。 滕冉摇摇头，“不用，上都上来了，还怕下不去么？” 马迁负着手走出去，“走吧，老头子给你们开路。” 滕冉对着他的背影扮了个鬼脸，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才抱着洛清泽的手臂一点点往外挪。 马迁头也不回地道：“小朋友，可别以为我不知道啊。” 滕冉：“……” 没受过污染的山林，又是雨后，空气里那种清新仿佛变成了一种沁人心脾的味道，让每个人都心旷神怡——忽略身上湿哒哒的衣服不计的话。 滕冉看到只有马迁一个人的衣服是干爽的，用手指戳了洛清泽两下，小声问：“他怎么回事，是人是鬼？” 洛清泽看了两眼才明白他指的是什么，回答道：“他和我一样有内力，用内力逼干了。” “那你为什么不学学他，”滕冉在他的湿衣服上抓了一把，“何必受这份罪？” 洛清泽苦笑，“我的内力要是够用的话，一定先帮你把身上的湿衣服弄干。” 滕冉一怔，“你……” “提不起劲力，可能要缓上一阵，”洛清泽笑笑，“别担心。” 滕冉又哼了一声，这一次声音要比上次大多了。 走在前头的马迁笑呵呵地回头看了他一眼，“小朋友，从咱们两个第一次见面开始，你对我的敌意就很强烈啊。” 滕冉也不转弯抹角，道：“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就骗他，这次更是差点把他整个人都骗走了，我对你没敌意才怪吧？” “莫说我不是骗他，就算真是骗，他还不是要他自己相信才行么？”马迁在弯曲的山路上走得潇洒，“我从来没强迫他做什么事，去留那都是他自己的决定，纵有旁人能左右，那个人也不可能是我。” 滕冉心里一动，低下头不说话了。 他知道，能左右洛清泽决定的人，是自己。 他们下得山来，老远就看到林安、时文翰和乔熙正朝这边跑，身后还跟着陈雾二蛋等几个和林安交好的年轻人。 尚祈简单地说了情况，委婉地表达了一下“现在最主要的事是先给我们找个地方换下湿衣服，清理包扎伤口再好好歇歇，如果能有一碗驱寒的姜汤那就再好不过了”的意思。 于是三名伤员就被一群人半扶半抬着去了林安家。 林安家已经和上次来的时候大不相同。 主要的那间房拆了一半，向旁边扩了，并且改建成了二层小楼，已经全部盖完了，很是气派；洛清泽和滕冉睡过的那一间倒是还留着，不过也翻了新，和旁边的小楼一比，显得格外小巧雅致。 林安本想把他们两个安置在新盖的小楼里，可洛清泽和滕冉都觉得原来睡得那间就很好，希望还睡在那里。 客人都不介意的话，主人自然也就不必坚持，更何况林安一心一意地记挂着尚祈身上的伤，这边叫陈雾帮忙找被子，那边已经扶着尚祈上楼去了。 他们很快发现，这家里除了林婶之外，又多了个年轻女人。那女人长得有这不食人间烟火一样的地方特有的清纯美丽，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干起活来却一点也不含糊，视线偶尔和院子里帮着张罗的林平的撞在一起，浅浅一笑里便含着无尽柔情。 想来这就是林安口中的玲子姐，林平未来的妻子了。 多了一个女人的家是不一样的，看上去乱七八糟的事都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被处理得井井有条。 时文翰刚帮着滕冉和洛清泽把伤口都处理完，玲子已经端着姜汤进了屋里，身后林平陈雾几个又抬进来两桶热水，说是他们有伤不便洗澡，就将就着擦擦，先把身体暖起来。 洛清泽感激地向他们道谢，等人出去了，对滕冉道：“趁热把姜汤喝了吧，我可不想你每次到这里来都生病。” 滕冉完全没有要动的意思，坐在炕边，抱臂靠在炕柜上，三分质问七分委屈地道：“你就没有什么话想要对我说的么？” 第91章 亲密 洛清泽无奈，起身想帮他把放在一边的姜汤端过来，“把这个喝了，喝了你想听什么，我都告诉你。” “你别动！”滕冉怕他手上好不容易处理好的伤口又被他折腾坏，单腿蹦跳着就过去了，“放下，我自己来！” “我的手没关系的，时医生包扎得很厚，现在我想动动手指都吃力。”他嘴上这样说着，还是听话地放下了用两只手捧起来的碗。 滕冉拿起碗试了一下，汤已经不太烫了，就咕嘟咕嘟几口喝干，然后放下自己的碗，拿起另一碗，递到洛清泽嘴边，“喝下去。” 平时洛清泽就够顺着他心思的了，这会儿更加听话，稍微弯了膝盖，让滕冉不至于举碗举得太累，这才就着他的手把姜汤喝干净了。 胃里暖乎乎，身上也不觉得有多冷了，不过一直穿着湿衣服到底不舒服，滕冉就想把衣服都脱下来，用热水擦一擦身体。 他脱下外套，手刚按在腰带上，就感觉有人把视线直白地射了过来。 滕冉：“……” 洛清泽坐在炕边，微笑道：“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还害羞？” 滕冉想了下，放开自己的腰带，过去一把抓住了洛清泽的，“你手不方便，我先帮你。” 洛清泽毫不避讳，“好啊。” 滕冉：“……” 洛清泽难得有耐心地等着他的下一步动作。 滕冉手按在对方皮带扣上，觉得解也不是，把手收回来也不是，白皙的面颊又有泛红的趋势。 洛清泽把缠着厚厚纱布的手覆上去，“还是我自己来吧。” 滕冉现在最见不得的就是纱布，咬了咬牙道：“你把手拿开，不要影响我。” 洛清泽嘴角浮现一抹笑，可惜滕冉低着头没看到。 解开腰带，扒下裤子，脱掉上衣，滕冉动作极快一气呵成，自动忽略了仅剩的那条内裤，拧了手巾开始为洛清泽擦身体。 洛清泽有些想笑，“内裤不脱么？” “这么薄的东西穿一会儿它自己就干了！”滕冉吼道。 洛清泽强忍住笑，道：“先别忙我了，把你身上的湿衣服也脱下来吧，这炕烧得很热，屋子里不冷，不过你要是一直穿着湿的，可能就会着凉。” 也是，反正自己先看光了他，再被他看也不算亏了。滕冉放下手里的毛巾，把自己也脱得只剩下一条内裤，再重新洗过毛巾帮洛清泽擦背。 过了一会儿，洛清泽想转身。 “别乱动！”滕冉把他转回一半的脸推回去。 “……”洛清泽道，“冉冉，再擦下去，背要擦烂了。” 滕冉这才发现他背上已经红了一片，忙把毛巾丢进水里，自己转身装作洗毛巾的样子，“那还不是因为你在地上滚来滚去，把自己弄太脏么。” 洛清泽没有拆穿他的谎言，静静地等着他洗完毛巾再靠过来。 帮洛清泽整个擦完，滕冉已经出了一身的汗，寒气什么的，早就没了踪影。 他很快发现，给洛清泽擦身体还好一点，在他的注视下给自己擦才是真正难熬。滕冉心里一直催眠一样念叨着他不在他不在，欲哭无泪的心情却没有丝毫改善。 见他够不到后背，洛清泽过去接过他拧好的毛巾，又轻又缓地帮他擦着。 滕冉身体一下子绷紧，连叮嘱他小心再弄伤手的事也忘了。 洛清泽在他耳边低低笑了一声，道：“是不是以后你也要一直这样害羞下去？” 滕冉的脸彻底红了。 他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明明游泳的时候被再多人看到也不会觉得怎么样，他认为，问题果然还是出在擦身体这个动作上。 “冉冉，”洛清泽的声音忽然低沉了下来，“我真地没想到你会来找我，也没想到你找得到我，我本来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你了。” 滕冉心里的那点尴尬和别扭顷刻间就退得一干二净，转身带着点气恼瞪视着洛清泽，“你怎么可以这样，你为什么要不告而别？对你来说别人的感受真地一点都不重要么？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今天我们没能及时阻止你离开的话，我会有多绝望？以后的生活，你让我怎么过？” 洛清泽放下毛巾，坐回火炕边上，半低着头，“我还真没想过。” 滕冉愣了愣，“什么？” 洛清泽苦笑，“向你表白之后，我一直在等一个答案，那时候我就决定，如果你的答案是否定的，那我就离开。后来等到了，它不单单是否定的，还……” 滕冉想起了那些伤害洛清泽的话，急道：“我那时候是迫不得已，不是真心的，对不起，我从来没把你对我的好当成负担，你要相信我！” “现在我知道了。”洛清泽抬起头看着他，眼里有某种光亮在闪烁，“那时我只当你想和我划清界限，毕竟我很清楚你心里对我和我父亲的憎恶，所以你问我想没想过我离开你会有多绝望，这个，我还真不敢想。”他见滕冉又急着要解释，继续道，“不过你今天对我说的那些话着实让我意外了，我没想到真能从你嘴里听到那些话，简直像做梦一样。” 滕冉嘴唇颤了下，在自己切换回害羞模式之前把话题扯回来，“那你也不应该把是去是留这么大的问题都押在我给你的答案上，退一步讲，我们做不成……情人……”他话音低了一下，又扬上去，“总也算得上是多年的好朋友，小安他们姑且不提，可是P和尚助理，他们都是你的伙伴吧，你连他们也可以轻易抛弃么？” “我并不想抛弃任何人，”洛清泽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不把自己可能不会活很久的事说出来，“而且这也谈不上什么抛弃不抛弃，没有我，他们会难过，可总会过去。对他们来说最重要的人还在身边，一段悲伤之后，生活还是可以美好地继续下去。” “但是我……”滕冉想说他们能过去，但自己不能，话说一半却说不下去了。 洛清泽笑笑，“可那时候我并不知道。”他顿了顿，又道，“那里是我的家啊，谁会不想回家呢？” 滕冉半转过身去，闷闷道：“我以为哪里有你在乎的人，哪里才是家。”他说完，又觉得洛清泽这么执着地想回去，自然也是因为那边也有他在乎的人，心里顿时不舒服起来。 洛清泽盯着他沮丧的侧脸看了一阵，站起来缓缓凑了过去，“以后不会了。” “什么？”滕冉没好气道。 “不会再不辞而别，”洛清泽从他身后轻轻拥住他，“以后你在哪里，哪里就是家。” 没有衣物阻隔的肌肤清晰地传来那人的温度，他能安定人心神的声音回荡在耳边，就好像在胸腔里点了一把火，怎么努力想要将它压制下去，它却只会越烧越旺一样。 滕冉越来越强烈的心跳一下紧挨着一下，声声都落入了洛清泽的耳朵里。 洛清泽扶着他的腰帮他转了个身，缠着纱布的手抚上他的脸，又慢慢移到后脑，而后低下头，轻轻含住了他的双唇。 洛清泽活了两辈子，这方面的经验却是零，滕冉也是第一次将亲吻付诸实践，所以这一次地亲密接触实在说不上美好。 可是两个人却都乐在其中，再加上身体紧贴着身体，本来单纯的亲吻很快就变了味道。 洛清泽那只原本托在滕冉后脑上的手没多久就游移到了他光滑的背上，腰上，再往下…… “唔……”滕冉一惊，慌乱地推开洛清泽，因为一条腿不太听使唤，险些摔倒了。 洛清泽伸手扶住他，眼里有些笑意。 滕冉站好，抹了把嘴，又看了眼他手上的纱布。 “没事，”洛清泽嗓音有些沙哑，“时医生一定是故意的，包扎成这样，做什么都不方便。” “你想做什么？”滕冉说话的时候向下扫了一眼，怔了片刻后，整张脸红得几乎要化掉，颜色一直蔓延到了脖子根，并且似乎还有要继续蔓延的意思。 洛清泽背转了身去，“你坐一会儿吧，腿上还有伤，别一直站着。” 滕冉呆呆地按照他说的去做，脑袋已经不会思考了。现在别说是驱寒了，他觉得自己急需一杯冰水来冷静一下。 他正在这边神游天外，忽然又听到洛清泽那边传来一声轻笑。 滕冉也不去看他，道：“看你还高兴，过了我这关，还有P和尚助理他们，等着被他们质问吧！” “质问？”洛清泽淡淡道，“借给他们两个胆子他们也不敢。” “……”滕冉忍了忍，还是忍不住好奇，问道，“你刚才在笑什么？” 洛清泽重新转过来，“笑你说的话实在是太有道理，太有先见之明了。” “嗯？”滕冉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洛清泽扯了一下内裤边，“你说得对，穿一会儿它自己就干了。” 滕冉：“……”以前为什么没发现这家伙这么闷骚呢？ 第92章 回避 来时匆匆忙忙，都没带换洗衣服，众人就在林安家里将就了一晚，次日一早便准备离开了。 临走前，林平向大家发出邀请，说转年开春就要和玲子办婚礼了，希望他们都能来喝杯喜酒。还不等洛清泽他们说什么，林安已经帮大家都答应了下来，高兴得简直像是他自己要结婚。 尚祈于是就在他耳边低声说：“什么时候你跟我去美国，我们也把证领了吧？” 林安就不闹腾了，红着脸钻进了直升机。 几个人回了家，各自洗澡换衣服，时文翰又帮着伤员换完了药，这才终于得以休息。 厨师准备了丰盛的午餐，菜还没上全保罗就开始大快朵颐了，“嗯，味道真不错，来都坐啊，别客气啊。” “谁跟你客气了？”尚祈也拉开椅子坐下来，看着沙发上的洛清泽，“洛总，来吧，我们边吃边聊。” 一边的滕冉给了洛清泽一个“你看我说什么来着”的眼神，带着点幸灾乐祸的意味，一瘸一拐地走过去了。 洛清泽慢悠悠地放下手里的平板电脑，慢悠悠地站起身，慢悠悠地走过去，语调平缓地道：“想聊什么，说吧。” 餐桌上静了一秒。 滕冉鼓励地看看尚祈又看看保罗。 尚祈张了张嘴，把到嘴边的话吞了回去，转而道：“洛总，说了扣薪水么？” 保罗咽下嘴里的食物，“你傻啊，现在你才是TR的老板，他怎么扣你薪水？” “对啊！”尚祈得意一笑，就要说话。 洛清泽拿起手边的勺子揉了两下又放下，“想说什么？” 尚祈看着桌上完全变了形状的勺子，吞了吞口水，“没……没什么了。” 保罗也小声道：“你以后别再这么吓唬人就好了。” 这就完了？ 滕冉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着他们两个，内心十分不想承认这也被洛清泽说中了，他们两个还真是没胆子。 “这次的事很抱歉，”洛清泽却自己开了口，“我知道我不该不辞而别，但是如果和你们当面告别，恐怕我就没那么容易走了。你们知道，我做事不喜欢拖泥带水，或许有点残忍，但是我始终认为这是最快最有效的解决方式。让你们担心，又费那么大力气找到我，是我不好，也很感激，这样的事以后不会发生了。” 沉默，沉默，沉默。 保罗叹了口气，放下筷子，“想不到洛也有会说这些话的时候。” “有洛总这番话，别的我也不用说了。”尚祈给林安夹菜，“多吃点。” 林安点点头，又看洛清泽，“洛总这次真是把冉冉吓坏了，你不走就好了，不然他说不定会疯掉。” 滕冉低头吃饭不说话。 乔熙和保罗抢鸡翅，“真好，这里还和以前一个样。” “是啊，真好，”时文翰道，“幸好洛总没什么事，要不这种超越我知识范畴的事造成的伤害我应付不来，还不得郁闷一辈子。” “谁说他没什么事？”马迁从楼上晃荡下来。 一听这话，滕冉顿时紧张了，“他有事么？他有什么事？” 马迁走过来，自己找个位置坐下，“小朋友，你不是不相信我么，怎么这会儿又来问我了？” 滕冉被他噎了一下，抿了抿唇道：“发生了这么多事，也容不得我不信了。” “可是我现在不想说，”马迁十分傲娇地扬了扬脸，“吃饭都不叫我，太不尊老了。” “……” 因为没人想起来你是跟着一起回家的，忘了这房子里现在还多出这么一个人来。 林安很有眼色地帮他添了碗筷。 马迁这才留意到帮工的人都不在了，先吃了两口菜才道：“昨天下了山我就一直在想他这个事情，想得我整夜都没睡着，我觉得这个事很不妙。” “怎么个不妙法？”滕冉问。 “这个嘛……”马迁拖长了音，话题突然一转，“等我吃饱了睡好了有心情了再告诉你。” 滕冉：“……” 洛清泽直觉他是想说自己冲破漩涡挣扎着回来后身体出现不良反应的事，这事也在自己心里转过一圈，或许是潜意识里不想面对，被刻意回避了，所以洛清泽没有就这件事问马迁一句。如果非说不可，他其实并不希望当着其他人的面，因为他感觉得到，这件事可能不那么乐观。 “说起来再过半个多月就要过年了，”洛清泽很是生硬地把话题扯开，“你们有什么计划么？” 滕冉瞟了洛清泽一眼。 洛清泽莫名心虚。 还好有个总是很捧场的保罗，“过年！我终于也要感受一把地道的中国年！听说这边过年很热闹的，要贴春联挂灯笼，守岁放烟花，还要自己动手包饺子！” “伯父伯母恐怕不会陪你疯吧？”尚祈泼冷水。 “他们不陪你们陪啊！”保罗激动得好像明天就要过年一样，“尚，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也没体验过这些，和我一起啊！” 洛清泽问道：“你不去陪他们过年？” 保罗嘿嘿一笑，“我已经和他们约好，叫他们到这边来和我们一起过年了！不是说过年就要热闹么，我们三个人也热闹不起来，大家凑一起多好！” 时文翰笑笑，正要喝汤，却看到对面的乔熙一脸美滋滋的模样，问道：“小熙在想什么那么开心？” 乔熙捧着水杯，脸蛋红扑扑，“我妈妈已经和继父离婚了，年前就会过来了，我看好了房子，只等她看了说喜欢，就会买下来，到时候就又可以和妈妈一起生活了。” 保罗几个人也像当初滕冉一样劝他留下来，可乔熙还是坚持要完成给妈妈一个家这个梦想，他们便也不多说，只告诉乔熙过年的时候一定要带着妈妈一起来热闹。 林安听着大家都开始筹划起过年的节目来，心里有那么点小纠结。 尚祈捏捏他的脸，“怎么了，愁眉苦脸的。” 林安拍开他的手，“他们说得很有趣的样子，我也想一起玩，可我还想回家看看我爸我妈，好矛盾啊……” “那有什么难，”尚祈刮了下他的鼻子，“年前我陪你回去一趟，给家里添置些年货，陪林叔林婶住几天，大年三十我们再回来，这样好不好？” 林安眨眨眼，拍巴掌，“好！” 保罗用手肘撞了撞时文翰，“Doc，不如你也把你爸爸妈妈接到这里过年吧，和我家那两位见个面？” 时文翰差点被汤呛到，咳了两声才缓过劲儿来，“啊？” 尚祈好笑道：“什么时候勾搭上的，这就要见家长了？” 保罗顿了一下，这才明白尚祈的意思，“见你个头家长，我就是说大家一起过年嘛，那来了肯定会遇到，又不是那种场合，那还有别人，就都见到了……” “你语无伦次了。”尚祈道。 保罗愤怒摔筷子，“听不懂！说人话！” 餐桌上响起一片笑声。 吃饱了饭上楼，洛清泽直接把滕冉拉到了自己房间里。 “怎么了？”滕冉被他推坐在床上，“昨晚我看你也没睡好，今天又起了大早，现在睡会儿吧。” “刚吃完饭不宜睡觉，正好和你说几句话消化一下。”洛清泽坐在他身边，捏起他的下巴看了看，“你不开心。” “我没有。”滕冉拨开他的手转过脸去，“马伯伯不是有话对你说么，你去找他消化不就好了。” 洛清泽道：“你确定他要和我说的事你一点也不关心？如果我打算瞒着你，你又要生气的吧？” 滕冉歪着身子靠在床头，“你清楚就好。” 洛清泽握住他一只手，“是因为他们都在说父母的事情，你想起了滕叔叔是么？” 什么都逃不过他的眼睛他的心思，滕冉泄气地垮下肩膀，“出事后一直没他的消息，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放心，”洛清泽在他腿上拍了两下，“我会帮你找，也会让东晗帮忙，不会有事的。” “说起那个叫东晗的人，”滕冉直起身体，“他也很担心你，你记得等下给他回个电话。” “好。” 滕冉托着下巴想了想，“我一直觉得这个名字很熟悉，想起那个开车的赵大哥喊他‘江少’，那他名字应该就是江东晗了，江东晗江东晗……”滕冉眼睛倏地瞪大了，“不会是那个江东晗吧？” 洛清泽笑了笑，“就是那个江东晗，那个司机也是他派过来帮我的。” “那他……你该不会是……” “东晗是个好人，放心吧，你知道我做事向来有分寸的。” 滕冉哼哼了两声，“你敢说这次也是么？” 洛清泽：“……” 门被敲了两下，洛清泽忙应了声请进，借机避开滕冉的逼视。 滕冉把手从他手里抽出来。 马迁推门进来，身后一串尾巴。 众人很自觉地各自找地方坐了。 “有些话早晚都要说，”马迁挑了一把看上去最软的椅子，“那就当着他们的面一起说吧，也省得一个个地来问我了。” 洛清泽：“……” 第93章 排斥 “是先前说的不妙的事？”滕冉最先问出来，“到底不妙在哪里？” 马迁没回答，看着洛清泽道：“我很少这么积极的，不过查了入账记录后，总觉得我得多做点事，不然还真对不起你给我的那些酬劳。” 洛清泽无所谓地耸耸肩。 滕冉推了他一下，自己探着身子看马迁，“马伯伯，他会有危险么？” 马迁哈哈一笑，“小朋友这会儿还知道喊伯伯了，转变得不错，伯伯就好心告诉你吧。” 滕冉尴尬地把脸往洛清泽身后藏了藏。 “你的灵魂与身体的契合度是很高的，可以说这具身体简直就是为了你的灵魂而量身定做，”马迁道，“但再怎么契合，也终究不是你本来的身体，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时候可以作为承载你灵魂的最佳容器，可当发生了不可估量的意外后，二者是可能出现强烈的排斥现象的。” 滕冉听得迷迷糊糊，“意外是指……” “是说我强行抵抗时空漩涡的力量，逆行而出的事吧？”洛清泽的语气仍是满不在乎。 马迁点点头，“你那时候有一半的身体已经进到了另一个时空，你的灵魂找到了自己本该所属的地方，对这具身体产生了排斥，所以从漩涡里出来后，你会感到那么痛苦。” “这一点即使我回去也不会有什么改变吧？”洛清泽弯腰为滕冉拿掉拖鞋，把他的腿抬到床上。 马迁道：“你要是顺利回去不出这个意外，那自然是什么事都不会有的。不过晚些回去也来得及，你灵魂到了能安抚它的地方，自然也就不会闹了。这具身体本来就与你原来的那个相似得难以想象，只要灵魂肯配合，长命百岁不是问题。” 房间里静了一阵，尚祈问道：“所以你的意思是，他还是要回去？” 洛清泽微微皱眉。 滕冉默默把手伸过去，抓住洛清泽的手。 洛清泽察觉到他的不安，反将他的手握在掌中，“别怕，我答应了你不走，不会食言。” “恐怕不行，”马迁神色凝重起来，“如果我的推测没有错误，那么在山上时的那种痛苦可能还会再找上你，间隔时间我说不好，但应该会一次比一次严重。我之前和你说过，你够幸运的话，大概能活到五十岁，可这次事之后，你要是选择留下，五年没准都是多的。” 半晌，保罗低喃道：“所以必须要回去。” 洛清泽更紧地握住滕冉的手，“这一切都只是推测不是么？事情不见得会这么糟。” 马迁嗯了一声，“你这毕竟是第一个例子，具体会怎么样我还真不知道，所以我决定暂时住下来，观察你一段时间。” 洛清泽：“……”我不是研究对象。 “可以活到五十岁是怎么回事？”滕冉想甩开洛清泽的手，为什么这件事先前自己不知道？难道这也是他要离开这里回到他那个世界的原因？ 洛清泽头疼地瞪了马迁一眼，“没事，你听他胡扯，我这不是很好么？” 滕冉脸色有些泛白，闭了闭眼道：“我……我好像做了一件很多余的事，我不该拦着你不让你回去，这么做反而害了你，果然是我太自私……” 洛清泽一把把他拉进自己怀里，“好了，不要胡思乱想了，这只是一种假设，最糟糕的假设，不见得就会成真。而且我喜欢你来找我，我两辈子加起来也没有像那一刻那么开心的时候，就算真让我用命去换，我也觉得值了。” “哇哦，”林安感叹，“原来洛总这么会说情话的。” 洛清泽：“……” 严肃到近乎悲伤的气氛就被这一句话打破了。 尚祈揉了揉林安的脑袋，道：“事情总会有解决的方法，我们有马大师在，我相信一定不会有问题。” 马迁想说自己也不是万能的，不过看看几个人因为尚祈这句话勉强变得晴朗了一些的表情，还是决定不说了。 “行了，忙活了一上午都够累的了，去睡午觉。”洛清泽赶人。 几个人站起来陆陆续续往外走。 滕冉也想起身，却被洛清泽给按了回去。 “从今天开始，你睡这里。”洛清泽不由分说的声音在他头上响起。 “我睡这里？”滕冉脑中还转着马迁说的那些话，抬头迷茫地看着他，“那你睡哪里？” 洛清泽：“……” 滕冉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的意思，扭开脸去，哦了一声。 洛清泽走到窗边将厚重的窗帘拉上，从另一边上床，躺下后把滕冉拖进自己怀里，为两个人盖好被子，“睡吧，有什么事醒来后再想。” 房间里变得昏暗了下来，很适合培养睡眠，可滕冉现在却一点也不想睡。他摸了摸洛清泽放在自己腰间的手，上头的纱布很是影响手感，便只捏着他露在外面的一小截手指玩，“你手上还有伤，不要总是不当回事，想怎样就怎样。” “好，听你的。” 过了一会儿，滕冉动了动枕在洛清泽手臂上的脑袋，侧过身体，把脸埋在对方肩窝里，闷声道：“有件事情我想和你说清楚，我不希望你觉得我是因为想留住你才说喜欢你的。” 洛清泽拍拍他的背，嘴角微弯，“你不说我也知道，你想说我更开心。” “我不知道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你的，不过我很确定，你第一次向我表白的时候，我就想答应下来了。”滕冉抱着洛清泽，感受着他身上传过来的令人安心的温度，“我一直没告诉你，白嵩宇让我回来，除了想我搞垮TR，还有一条，是要我折磨你的感情，诱你亲近我，却不许我回应你，不然他就要做出伤害你的事来。我是害怕你受伤，才不敢对你说，不敢答应你的表白，尤其是在那次你差点被车撞之后。” 洛清泽的吻轻轻落在他的鬓角上，“是我不好，这些我该想到的，看来书上说得对，为情所困的人智商都会下降的。” “白嵩宇到底和你有什么样的深仇大恨，”滕冉的手臂微微收紧，“他居然说要你……要你生不如死……” 洛清泽道：“这个就说来话长了，等睡醒了我再讲给你听。” “清泽，”滕冉稍稍从他怀中退开了些，看着他的脸，“那个……一家人总归还是要在一起的，过年的时候，不如叫……洛伯伯洛伯母和清泓也回来吧。” 想起那个倔强又喜欢发脾气的父亲，洛清泽心生不愿，“怎么把话题扯到那边去了？我心里很清楚你并不想见到他，所以不见也没关系。” 滕冉摇头，“我相信你说的话了，再也不会怀疑你，所以也相信当年的事错不在洛伯伯，那我哪里还有什么心结了？再说，他们总是你的父母，哪能一直不见呢？” 洛清泽挑了挑眉，“你知道他们不是我的父母。” 滕冉语塞，说不下去了。 “睡吧。”洛清泽重新将他捞进怀里。 滕冉嗯了一声，揣着一堆乱七八糟的心事窝在洛清泽怀里睡着了。 洛清泽给江东晗回电话的时候，明显听到电话那边的江东晗松了一口气的叹息声。两个人随便聊了几句，后来说到寻找滕士康和白嵩宇的事上，应该是看现在风声太紧，他们两个都不出现，到现在还没有一点消息。洛清泽这边生活刚刚安稳了，每天都是享受，对白嵩宇的事倒是不想理了，只请他继续帮忙找滕士康，毕竟这才是滕冉的牵挂。 滕冉始终惦记着马迁说的洛清泽灵魂和身体产生排斥的事，整天都神思恍惚的，每天早晨睁开眼睛的第一件事就是确认洛清泽好不好，无论洛清泽再怎么劝说都没有用。 洛清泽时常被他盯得哭笑不得，某天在饭桌上又被他盯着看的时候，忍不住问道：“冉冉，你不用去上班么？” 滕冉严肃道：“我跟尚助……尚总请长假了。” 洛清泽：“……” 尚祈忍笑低头。 保罗拍拍时文翰，“这种情况是不是就是你上次教我的那个……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我教过么？”时文翰装傻。 林安和乔熙都在笑。 洛清泽放下筷子，“冉冉，放松点，现在不是一切都很好么？” “我没有不放松啊，这两天吃了睡睡了吃，人都胖了。” 洛清泽心说你还真当我看不出来，明明就瘦了。他想了想，道：“既然我们都有时间，要不要在年前出去玩玩？” “带我么带我么？”保罗举手，“我也非常有时间！” 洛清泽赏了他一个白眼。 保罗：“……” “也好，”滕冉觉得这是个不错的提议，他心里当然希望马迁的推测不成立，不过如果是真的，他也同样希望洛清泽能过好当下的每一天，不留遗憾，“那我去打印几张攻略下来，大家帮着选选去哪里玩好。” 看着滕冉上楼，洛清泽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事，他拧着眉头想了半天，突然拍着桌子站了起来，“糟了！” 还不等众人从他弄出的声响里缓过神来，就见滕冉又气冲冲从楼上跑了下来，怀里抱着洛清泽书房的那台笔记本电脑，指着显示屏怒吼道：“洛清泽，这是什么！” 第94章 跟随 众人都被桌面上打开的文件震了一下。 马迁随即笑道：“我让你准备死亡证明，你还真就搞到手了啊。” 洛清泽扶额，“我只是觉得这样我走后你们处理起事情来会方便一点。”他走之前把文件打开放在了桌面上，启动了休眠状态，心想只要有人动他的电脑就会被人看到的，谁知道这么多天下来居然没有一个人去动，而他也把这件事给忘了。 “哪里都不要去了，老老实实看家吧！”滕冉抱着电脑，又上楼去了。 洛清泽：“……” 眼看着年关将近，家里上上下下多了不少装饰，整间房子看上去都喜气洋洋的。 保罗整天拉着时文翰出去办年货，客厅里已经被堆得快要无处下脚了。 好在这当儿乔熙的妈妈总算来到，她对乔熙要买的房子很满意，事情就那么定下来了。但是因为房子还要装修，乔熙就把妈妈接到城郊别墅来暂住。 他的妈妈年龄不大，可脸上却挂满了历经沧桑后的疲惫，兴许是因为见到了自己心爱的儿子，那张略显苍白的脸上才绽出了由衷的笑意。 住在这么大的房子里，乔妈妈看上去似乎有些拘谨，好在乔熙一边跟她讲这里的人都很好一边让她帮忙收拾保罗搞出来的“破烂货”，才让这女人稍稍自在了那么一点。 快过年了，洛清泽给大房子里的帮工都放了假，乔妈妈一个人整理这么大一间房子，累是不可避免的，可乔熙觉得，他从没在妈妈脸上看到过那样放松快乐的表情。 马迁见这边热闹，也决定留下来过年，他的行李本来已经陆续拿过来不少了，年前又回家搬了一次，基本上可以定居了。小侄女悠悠颇有怨言，被他用一个要出远门办事的理由和一张银行卡给打发了。 又过了两三天，保罗的父母也过来了；尚祈也准备处理一下手头上的工作，陪林安回家住个三四天，再在年三十那天赶回来和大家守岁。 忙碌中洋溢着喜气，一切都显得那样美好——如果不是意外又突然发生的话。 滕冉看着前一秒还站在楼梯口好好和自己说话，后一秒却突然脸色一变蜷着身体倒下从楼梯上滚下来的洛清泽，觉得心脏好像被人抽空了一样。 他冲上去抱住洛清泽，大声呼喊他的名字，可对方却像听不到一样，紧闭着眼睛，身体微微抽搐着，直到在他怀里失去了意识。 洛清泽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卧室的大床上，房间里安安静静的，只有耳畔传来清浅的呼吸声。 他缓缓转过头，看到滕冉正趴在床边，双目微红地看着自己，马迁站在他身后，脸上的表情有些严肃。 “要喝水么？”滕冉摸了摸他的脸，问道。 听他声音有点沙哑，洛清泽猜测一定是自己把他吓到了，摇了摇头，伸手想握他的手，却觉得手臂沉重得几乎抬不起来。 这一次好像比上一次严重了点，他想。 “你别乱动，”滕冉把手探到被子底下与他十指交握，“头都撞破了，时医生刚给你处理完没多久，你记得别碰到。” 那也就是他睡了还没多久，洛清泽微微放了心，安慰滕冉道：“我并没有感觉很糟糕，你别担心。” 马迁也不理会这边正在温情脉脉，道：“这是不是说明了我的推测是正确的？” 看着滕冉抿紧的嘴唇，洛清泽微皱着眉头道：“又或许只是偶然，我的灵魂只需要再和这具身体磨合一段时间，就可以安分下来了。” “你真乐观。”马迁没再多说，转身出门去了，他知道有个人可不会被他这套说辞摆平。 洛清泽把滕冉的手向自己这边拉了拉，“别坐在地上，上来陪我躺会儿。” 滕冉从地上起来，到床边坐下，却没躺倒。他低头看了洛清泽难看的脸色一阵，道：“看来我还是留不住你，你必须要回去。” 洛清泽抓着他的手一紧，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我说过，我不会。” “刚刚你睡着的时候我想了很多，”滕冉深吸了一口气又吐出来，勉强牵了牵嘴角，“你说我能不能，跟你一起回去？” 洛清泽怔住，完全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 滕冉继续缓慢地道：“我也想看看你曾经生活的地方，看看你是在什么样的环境下长大的，看看那些被你牵挂着的人……” “冉冉……”洛清泽觉得脑子有点乱，“你别胡说了，这不是一件小事，这里是你的家……” 滕冉俯身抱住他，“我和你一样，有你的地方才是家。” 洛清泽心里是高兴的，可他不知道这样做会有什么风险，又或者这根本就是一件不可能的事。他吃力地抬起一只手臂抚着滕冉的背，“这种念头你最好先不要有，先不说这事能不能成，就算真能，这里还有太多你割舍不下的东西，我们一旦去了，可就回不来了。” 滕冉直起身子，笑容里竟有点调皮的味道，“你连我都能割舍，我想我也不一定就会比你差吧？” 洛清泽：“……” “只要回去了，你就可以好好的，我也不用每天都跟着你担惊受怕。”滕冉絮絮叨叨地说着，眼里有泪光闪烁，“我们可以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住下来，再修建一个大大的池子，你就收很多弟子，教他们习武，我呢，就教他们游泳……” 洛清泽叹气，“好了冉冉，别说了。” 滕冉吸了吸鼻子，忽然问道：“清泽，你告诉我，TR是什么意思？” 洛清泽没去想他话题的跳跃性为什么这么大，坦然道：“是滕冉的意思。” “那不就好了，”滕冉笑了，“就冲你这么对年来对我的这份用心，我跟你走到哪儿，都不吃亏啊。” 洛清泽无奈地看着他，终于放弃劝说。他知道，如今他们两个人已经不能忍受与彼此的任何形式的分别了，那根神经被磨得太细，一不小心可能就会断掉，让人陷入崩溃当中，走不出来。 敲门声响了两下。 滕冉放开洛清泽的手站起来，为他掖了掖被子边，“你再睡一会儿吧，我去看看他们有什么事。” 洛清泽刚想答应，门却已经被人推开了。 门里门外的人一照面，双方都愣住了。 尚祈站在后边，摊手表示自己也没有办法。 洛清泽掀开被子想要坐起来，“爸，妈，你们怎么来了？” 滕冉本要过去把洛清泽扶起来，门口的洛太太已经一阵风一样地冲了过了，颤声道：“维维，你这是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差？” 眼前的妇人除了眼角那不仔细看甚至看不出来的皱纹外，几乎和多年前分别时没有什么太大的不同，滕冉想，如果妈妈不曾吃那么多苦，那么现在是不是也像她一样看上去还是那么年轻漂亮。 他在眼睛上抹了一把，悄无声息地退后了两步。 洛清泽在洛太太的帮助下坐了起来，“我只是这几天有点累，没什么大事。” 洛太太把枕头立在他背后，心疼地看着他额角撞出来的伤，想摸一摸又怕弄痛了他，有点不知所措，“这又是怎么弄的，你也太不小心了！早知道这样我早该过来的，都是你爸爸总是拉不下脸，直到听媒体曝出了你已经辞去了TR职务的消息，这才说要来看看你。你说说，父子两个哪里来的隔夜仇，是不是？” “是是是。”洛清泽敷衍着点头，“来之前怎么也不打个电话？” “然后好给你时间给你机会再躲开我们么？”洛天景走进来，看了一旁低着头站在那里的滕冉一眼，也不知是认出了还是没认出。 对于他这种语气，洛清泽着实心烦，道：“我为什么要躲？” “你为什么要把TR拱手让人？”洛天景问得很直白。 滕冉朝门外看去，发现尚祈已经走了，只有一个个子很高眉眼和洛清泽有几分相像的小青年站在门边，刚刚把房门关上。他有些替洛清泽抱不平，一个父亲看着许久未见的儿子病容憔悴的模样，不曾开口询问一句，居然一上来就用质问的口气谈公事，难道赚钱真地比亲情更重要？ 见他看过来，那人冲他咧嘴一笑，亮出一口小白牙。 滕冉想起这个人是谁了——洛清泽的弟弟，洛清泓。 “尚祈做了TR的总裁之后，媒体都在问你出了什么事，”洛太太握着他的手，“TR方面给出的原因是你身体不适，需要长期休息。你本人不曾露面解释，我就天天担心，只好亲自过来看看了。你爸爸怕你避而不见，直接去这边的TR分部找到尚祈，让他带我们来的。” 洛清泽道：“我的确是累了，不想再继续做下去；尚祈是个适合的人选，我相信他会比我做得更出色，所以就这样了。” “什么叫就这样了？”洛天景怒道，“你有问过我们的想法么？” 洛清泽多少也动了火，“TR是我一手创立起来的，想给谁我应该还能做得了主吧？” 剑拔弩张。 第95章 交往 “好了好了，有话好好说，不要吵。”洛太太扯了洛天景两下，拼命给他使眼色。 洛天景毫不理会，“和你关系再怎么好，外人终究是外人，你别忘了你还有一个弟弟！” 被点名的洛清泓肩膀一跳，茫然地看过，来两只眼睛表达的意思很清楚——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他需要继承你的公司，这个我不会去插上一脚，”洛清泽不耐烦道，“所以我的事也希望你别惦记了。” “你！” “停停停停停停停！”洛清泓站到两人中间，手按在洛天景肩上，“爸，我还想多念几年书呢，现在说这些都太早了。而且，你也看到了哥他好像很累的样子，你先让他休息休息，有什么话等他好一些了再说也不迟啊。” 洛太太对他也有埋怨，“就是，你看看泓泓都知道关心哥哥，你这个做父亲的就一点也不在意孩子的身体么？” 洛天景老脸憋得通红，半晌才道：“到底是什么病，有没有去医院好好检查过？” “过劳。”洛清泽顺口胡诌，又道，“最好的医生就在我们家，不用去医院。” 洛天景被他不咸不淡的语气顶得胸口发堵，却也没再说什么了。 洛清泽又去看洛清泓，发现记忆中的那个整天只会调皮捣蛋的孩子不知不觉竟也长得这么大了，并且举止得体，全然不见了当年那混世魔王的影子。他冲洛清泓招了招手，下巴指向滕冉，道：“清泓，你还记得他么？” 他这么一说，洛清泽夫妇才向滕冉看去，仿佛才注意到这房间里还有别人一样。 洛太太眼睛睁得大大的，“你是……” “我的确是不太记得了，不过也不难猜。”洛清泓笑笑，向滕冉伸出手，“冉冉哥，好久不见，你还好么？” 滕冉抬起头看他，片刻后微微笑了下，和他握了握手，“在遇到你哥哥之前是不怎么好，不过现在好多了。很多年不见，清泓都长这么高了。” 对于他们家的遭遇，起初洛太太是有同情的，可后来因为滕士康和滕冉的事，洛天景父子几乎反目成仇，就让洛太太心里有了芥蒂；再后来，洛天景言语里暗示洛清泽对滕冉是那种心思，刚一到这里又发现两个人共处一室，她已经很难不让自己多想了。 “冉冉，”她走过去上下打量着这个看上去有些纤瘦，背脊却挺得笔直的孩子，“我听说了你家里的事，你这傻孩子，怎么也不联系我们呢？和你分开的时候你已经长成了个漂亮的孩子，现在更出色了，你妈妈一定为你感到万分骄傲。” 滕冉嘴角的笑容有些苦，“可惜她看不到了。” 洛天景哼了一声，“人家又怎么会联系我们，不把我们当成恶人已经算是宅心仁厚了。” 滕冉脸上的笑彻底维持不住了。 洛清泽眼里的怒意隐约可见，滕冉留意到了，本想劝说他两句，可当着洛天景夫妇的面，又觉得不妥。 “哎呀好累啊，”洛清泓抢在洛清泽前面开了口，“我需要倒时差，爸，妈，我们先休息，反正已经见了面了，话什么时候说都来得及。”他又看洛清泽，“哥，你脸色实在难看了些，先睡一觉，不用管我们了。” 洛清泽点了下头，“有什么需要去跟家里其他人说。” “放心。”洛清泓对他眨眨眼，推着洛天景拉着洛太太往外走。 洛太太忍不住又看了滕冉一眼，眼神中藏着些许忧虑，终是欲言又止。 待得人都出去了，洛清泽朝滕冉伸出手去，“过来。” 滕冉乖乖走过去握住他的手，在床边坐了下来。 “还好么？”洛清泽摸了摸他的脸。 “又不是没经历过更糟的。”滕冉把手覆在他手背上轻轻摩挲，“倒是你，没往心里去吧？” 洛清泽疑惑，“我有什么好往心里去的？” 滕冉扁扁嘴，“我记忆中的洛伯伯不是这个样子的，看到你生病了，他怎么也不关心？你……” “这个我不在意，你知道我从未把他们当成过我的父母来看待，”洛清泽打断他，在他脸上捏了一把，“而且我们之间有隔阂早就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会这样也不稀奇。” 滕冉按下他的手，“但洛伯母是真心疼你，你别让她难过。” 洛清泽笑道：“我只负责不让你难过。” 滕冉白了他一眼，扶他躺下，“我觉得洛伯母大概已经看出来我和你之间的关系了，你说她要是不同意怎么办？” “她应该不是今天才知道的，”洛清泽道，“不过我的事情，当然还是要我自己做主，任何人都不能干涉。” “那我呢？”滕冉帮他塞好被子，微微俯着身问道。 洛清泽看了他一阵，从被子底下抽出手来，拉下他的脖子，对着嘴巴就啃了一口，“任凭差遣。” 滕冉被他啃得有点痛，可还是笑了，“快睡吧你。” 见他要出去，洛清泽叫住他，“冉冉，不想和他们接触就不用勉强自己，他们说什么也可以直接忽略，更不需要帮我修复我和我父亲的关系，记得了么？” 又被他看出来了，滕冉泄气地转过身，“为什么？” 洛清泽闭上了眼睛，“因为无论我是去是留，总还是要伤害他们的。” 去了永远不会再回来，留下也活不了多久，没有谁家的父母能接受得了这样的事，所以关系恶劣一点也没有什么不好。 滕冉叹了口气，出门去了。 刚走到楼梯口，滕冉就听到笑声从楼下传上来，似乎是保罗在和洛清泓玩闹。都在一个家里住着，躲是躲不过了，滕冉于是就大大方方地走下楼去。 洛天景夫妇没有去休息，都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到滕冉从楼梯上走下来，洛太太目光闪了一下。 滕冉知道，他们就是在等自己。 气氛一下变得有些不一样。 还搂着洛清泓脖子哈哈笑的保罗觉得有那么点尴尬，把没笑完的几声又生生吞了回去。他回头，才发现刚才还在的尚祈和林安早就不见了影子，乔熙过来打了个招呼就去陪妈妈了，马迁压根就没出现，只有一个时文翰抱着手臂站在后边等他。 “那个……”保罗吞了口口水，放开洛清泓，拉着时文翰直奔餐厅，“我饿了，来陪我找点吃的！” 滕冉有些好笑地看了眼一边走一边回头冲自己挤眼睛的保罗，在洛天景夫妇的对面坐了下来，“洛伯伯，洛伯母，怎么不上去休息一下？” 洛太太张了张嘴，看上去有些犹豫，过了会儿才道：“冉冉，你妈妈的事，我很遗憾。” 滕冉知道这不是她真正想说的话，不过还是应道：“对那个时候的她来说，应该算是一种解脱吧。” “你爸爸找到了么？”洛天景的声音还和与洛清泽争吵时一样冷硬。 “找到了，不过现在又没消息了。”这句话说出口，滕冉心里有点凉，好像才意识到自己对于滕士康来说是个无关紧要的存在，当他想抛下自己的时候，从来不用经过任何考虑。 洛天景皮笑肉不笑道：“也就是说他还活着？那就好，我还有机会找到他，亲耳听听他是怎么把错误都算在我头上，恨了我这么多年的。” 滕冉手指无意识地在沙发坐垫上划着，“洛伯伯，先前我对您也有诸多误会，很抱歉，希望您不要介意。” 洛天景盯着他看了看，道：“算了，想来你也是听信了你父亲的话才会这样，那时候你还是个孩子，这事我不怪你。不过另一件事我得向你确认一下，我问你，你和清泽是什么关系？” 洛太太的身体颤了一下，递过来的目光有些紧张。 一直在旁边站着的洛清泓尴尬地笑了两声，“什么叫什么关系，爸你这问题问得也太……” “小孩子别插嘴！”洛太太生怕小儿子也被带歪了，“去跟保罗到餐厅找点吃的去，你先前不是说你饿了么？” 洛清泓觉得有点上火，再这样下去，这家还不得变成战场？ “如果我问得还不够清楚，那我可以换个方式来问，”洛天景直直地逼视着滕冉，“你和我的儿子，是不是在交往？” 滕冉以为当不得不面对这个问题时，自己可能会害怕，会不知所措，可令人意外的是，他竟觉得内心无比平静。和洛清泽一起经历了这么多，甚至亲眼看着他在生死边缘痛苦挣扎，还有什么是比那更加难熬的呢？只要不让洛清泽失望，别人的看法，别人的意见，还理它做什么？ 滕冉迎上洛天景的目光，一脸的坚决镇定，声音清晰有力，“没错，我喜欢他，他也喜欢我，我们在交往。” 第96章 贪婪 洛太太一脸震惊，不敢相信他就这么简单地把这句话说出来了。 洛清泓放弃地转身朝保罗离开的方向去了。 滕冉看到，洛天景膝盖上交握在一起的两只手不断地用力，青筋根根暴露，他眼里的愤怒也越积越浓，好像随时都要化成火焰喷出来。 “你喜欢他，他也喜欢你，你以为凭这样的理由你们就可以交往了么？”洛天景冷笑，“互相喜欢却不能在一起的人多了去了，我现在就告诉你，你们两个不合适！” 滕冉不慌不忙地道：“彼此喜欢就足够了，还需要什么其他的理由呢？您说得对，互相喜欢却不能在一起的人有很多，但我们不想成为那么多悲伤的人里面的其中两个。” 洛天景气得站起来指着滕冉，“你以为事情就这么简单？你们在一起他将要面临怎样的丑闻你清楚么？他会成为媒体嘲笑的对象，受无数人谩骂，永远生活在别人异样的目光里！你能带给他的只有灾难，别的什么也给不了，你凭什么和他在一起？” 滕冉抬头看他，“您的意思是，换成一个能给他财富和荣耀的人，性别其实也并不重要了是么？” “你……”洛天景被他堵得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洛太太拉了拉他的手，“怎么办……” “我没心思和你争辩，”洛天景不再试图讲道理，“我以他父亲的身份，命令你们分手。我可以帮你找房子，你尽快从这里搬出去，离得越远越好。” 滕冉也站起来，脸上终于浮起一层薄怒，“洛伯伯可真是绝情，就是这样对待故人之子的么？”他没有给洛天景回答这个问题的机会，继续道，“还有，清泽是个成年人了，自己能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不需要别人来帮他做决定。” 洛天景来回踱步，显是快要被他气疯了，“好，好，好！你认为他老子管不了他了是么？我倒要看看你们两个的翅膀能有多硬！” “您还想做什么？为难不了我，想要为难他了？”这才是滕冉觉得生气的地方，“时隔那么久才见面，你看到他不舒服，不是关心他最近过得怎么样，病得严不严重要不要紧，却只想着他创造的财富凭什么给别人，只想着插手他的私事，你这样的父亲，有什么权利对他指手画脚？” “那是因为在他眼里同样没有我这个父亲！”洛天景吼道。 滕冉忽然觉得这争执是有够无聊的，的确，洛清泽眼里是没这个父亲，洛天景对他也不像是父亲对儿子该有的态度，双方各不在乎，自己在这里生哪门子的气呢？ “您清楚就最好了，”滕冉说，“所以您该明白他不会听您的话的。” 洛太太掩面哭了起来。 在餐厅那边观望战事的洛清泓忙把手里的蛋挞塞给保罗，小跑着过来坐在洛太太身边轻声安慰道：“妈你别难过，哥不想给你生孙子，那不还有我呢么？” 洛太太：“……”忽然有些不知道是该哭好还是该笑好了。 洛天景深呼吸了几下，等情绪稳了一些才道：“当初出了那样的事我就该看出来，你们姓滕的都是养不熟的狼崽子，我再怎么对你们好，也防不住你们还是要反咬我一口。你怎么想随便你，但是我们洛家不欠你们滕家什么，你现在立刻离开这里，不要让我再见到你！” “恐怕不行。”滕冉还没说话，从楼上下来的尚祈先说了这么一句。 得知洛清泽把TR交给他的那一刻起，洛天景就对他心存了老大不满，此刻听他这么说，人又在气头上，语气不由冲了些，“为什么不行？这只是我们家的私事，就算你现在能做得了TR的主，恐怕也做不了我们家的主吧？” 尚祈不以为意地笑了笑，“那是自然，我只是想告诉您，前段时间洛总已经把他名下的所有私人财产都转给了冉冉，所以冉冉才是这栋房子的合法主人，您没有权利赶他出去。” “你说什么？”洛天景险些站不住，“你说什么！” 洛清泓连忙又伸手扶他，“哎哟爸爸爸，你慢着点。” 洛天景甩开他的手，“你闪开！我要去问问你哥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怎么能一句话没有就把他手上能给的东西都给了别人，他把家人放在哪里了！” “你先别着急，”洛清泓抱住他的腰，“哥他不舒服，在睡觉呢，别打扰到他。” “都什么时候了，还睡！”洛天景掰他的胳膊，“睡觉重要还是这个重要！” 滕冉挡住他的去路，“对我来说，他睡觉比较重要。” 洛天景不再挣扎，道：“那是因为钱在你手里，你不着急了。” “你要那么多钱做什么呢？”滕冉不解地看着他，“你不愁吃不愁穿，衣食住行样样从优，何必还要这么贪婪？” 洛天景道：“我贪婪？你倒是装得好看，你不贪婪你为什么要接受他给你的财产？” “因为他给的时候也没有问过我要不要。”滕冉想到自己所做的那个要和洛清泽一起离开的决定，“这笔钱我本来也没想要，对我来说也没什么用，我原本觉得还给你们才是最应该的，不过现在，”他瞟了洛天景一眼，“我改变主意了。” 洛天景被他的目光刺激到，“你什么意思？” 误会了他这么多年，滕冉心里本还是有愧疚的，可在见面后的这段短短的时间里，那点愧疚就荡然无存了。他想不通从前那个虽然手段果决凌厉但总算心存仁厚的长辈到海外转了一圈怎么就变成了这个眼里只剩下钱的暴躁老头，看来洛清泽也不用刻意和他保持距离，就这个样子，能相处得来才奇怪吧？ “站住！”洛天景不依不饶，又去抓滕冉的手腕。 尚祈和洛清泓正要去拦洛天景，门口忽然传来了掌声。 几个人纷纷看过去。 保罗抓着洛清泓塞过来的半个蛋挞，屁颠屁颠地跑上前，“爸，妈，你们回来了。” 史密斯先生脱下外套丢在他脑袋上，“回来有一阵了，还看了一场好戏，真是精彩。” 这位几乎是商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巨头，洛天景想要在美国商界混下去，还需要这位给几分面子的。得知他的儿子与洛清泽的交情后，洛天景很想借此与他攀上关系，可惜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后来没多久，保罗又跟着洛清泽回了国，只好暂时作罢了。 看到史密斯先生的那一刻，洛天景迅速整理好自己的衣着，露出得体的笑容迎了上去，朝他伸出手，“史密斯先生，久仰大名。” “洛先生是么？”史密斯先生忽略了那只手，回头挽着爱妻的手绕过他继续向前走，最后坐在了沙发上，“我听保罗提起过，清泽的父亲。” 洛天景保持着伸手的姿势僵了片刻，才阴着脸把手收回来，转过身去的时候又是一副春风得意的成功人士模样，“不知道史密斯先生也在这里，失礼了。” 史密斯先生侧过脸看着自己的老婆，“清泽是个相当不错的年轻人，我以为他一定有一个很了不起的父亲，今天一见，可真是让人失望。” 洛天景：“……” 史密斯太太安慰地拍了拍他的手，“并不是所有的父亲和儿子都是那么相像的，不然咱们的儿子也不会这么没出息了。” 保罗：“……”为什么无辜躺枪？ “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洛天景坐下来。 滕冉过来为史密斯先生和史密斯太太倒茶，被史密斯太太轻轻拍了拍手臂。 史密斯太太慈爱地对他微笑，“不用在这里忙了，去陪清泽吧。” 滕冉倒完了茶，用口型跟她说了句谢谢，这才离开。 刚走到楼梯口，他就听到史密斯先生用有些轻蔑的口吻道：“蛮不讲理地为难一个后辈，这种事情洛先生居然也做得出来，不觉得丢脸么？” 今天一次又一次被堵得说不出话，洛天景简直气得要发疯，他在心里把多管闲事的史密斯先生骂了一万遍，脸上的肌肉抽了抽，正要为自己辩解两句，却见史密斯先生又已经不再理他了。 “我的成语用得对么？”史密斯先生双眼闪着期待地看着史密斯太太，屁股后头几乎要长出毛茸茸的大尾巴晃来晃去。 保罗觉得这个场面十分不忍直视，把他老爸的外套随手一丢，又去餐厅找时文翰去了。 有人为自己撑腰的感觉真是不错，滕冉想到史密斯太太给自己的那个温柔的微笑，胸口漾起了一片温暖。 但愿这边的争吵没有吵到洛清泽，滕冉迈步上楼，脚步竟有几分轻松。 第97章 游击 恢复了两三天，洛清泽的身体很快好了起来。 虽然先前因为得知儿子与男人交往的事而大受打击，不过洛太太在这几天里还是竭尽所能地扮演者慈母的角色，对洛清泽悉心照料，绝口不提他与滕冉之间的事。 滕冉已经将自己向洛天景坦白二人关系的事跟洛清泽说了，只是隐去了争吵的那部分。洛清泽也问过洛天景有没有为难他，滕冉没说实话，只说或许他们只想和自己的儿子谈。 于是洛清泽就知道了，洛太太整天只是对自己笑，不是没话说，而是还没想好怎么开口。听了滕冉说想和自己一起回去后，他本想问问马迁这事到底可不可行，但实在被洛太太看得太紧，一直没找到机会。别说马迁了，连和滕冉单独见面的时间都不多，洛太太好像是刻意在防着他们两人相处，弄得滕冉没办法，只好又回了自己先前的房间去住。洛清泽心烦，开始打算干脆把自己根本不是他们儿子的事说出来算了，也省得他们一直这么折腾了。 有史密斯先生坐镇，洛天景低调了许多，不再找滕冉麻烦，只是每次遇上了，也绝对没有好脸色就是了。 洛清泽不用整天卧床，开始下楼走动，这些自然也就看在眼里。他没说什么，但他相信洛天景一定察觉得到他的不满。 整栋大房子里都透着过年的喜庆气息，只有洛天景夫妇游走在这种气氛之外。 “冉冉。”洛清泽下楼，转了一圈在厨房找到了正在跟史密斯太太学做菜的滕冉。 滕冉一脸严肃地盯着正要下锅的食材，头也不回地道：“等一下。” 洛清泽失笑，靠在冰箱旁边等他。 这时候洛太太又神奇地出现了，拉着洛清泽的手臂将他往一边拖，“你身体才好些，不要到那种油烟重的地方去，快上去休息。” “我已经好了，”洛清泽给正在跟保罗玩牌的洛清泓使眼色，“一直躺着会闷出病来的。” 经过的洛天景闻言哼了一声，“的确不像有什么大病的样子，搞不懂你为什么因为这点小病小痛就觉得自己不能继续工作了。” 洛清泽道：“一工作就半死不活。” 洛天景：“……” 史密斯太太看着心不在焉的滕冉，笑了笑道：“料理要用心，你这个样子怎么学得会？” 滕冉回神，“对不起，我……” “好啦，”史密斯太太推了他一把，“快去吧，比起这几道小菜，还是终身大事比较重要。” 滕冉红了脸，支支吾吾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的儿子要是有你和清泽一半那么乖就好了，”史密斯太太摇头叹息，“真不知道洛先生和洛太太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玩累了想进来觅食的保罗：“……” 滕冉从厨房出来，穿过餐厅到客厅，就看见洛清泽抓着楼梯扶手，正万般不情愿地被洛太太往楼上推。 看到他，洛清泽眼睛亮了亮，“冉冉，过来。” 滕冉觉得不太好，正好看见洛清泓想往餐厅里躲，拦住了他小声问道：“你怎么不去帮忙？” 洛清泓紧张得想捂住他的嘴，关键时刻想起了这位是自己的“嫂子”，及时控制住了，手在空中打了个圈又放下，道：“上次帮你们，晚上被我爸一顿好骂，我妈也一整天没理我，我哪还敢啊。” 洛天景的火力滕冉是见识过的，于是让出路来，同情地看着洛清泓，“你也不容易。” 洛清泓：“……” “冉冉，”洛清泽又叫了一声，“跟我上楼，我有话对你说。” 洛太太瞪他，“说什么说，快上去。” 滕冉走过来，“我现在看你在楼梯上站不稳就害怕，你能不能让我稍微安心一点？” “怎么回事？”洛太太问了一句，又戒备地看着他，“维维就要上去休息了，你可以安心。” 滕冉已经绕过洛太太走到洛清泽身旁，“走吧，我跟你一起上去。” 洛太太因为要拦着他往下走而站在了下边的两级台阶上，所以当洛清泽要往上走的时候，她就拦不住了。 洛清泽拉住滕冉的手，几乎是跑上了楼，好像后头有什么洪水猛兽追赶一样。 “维维！你等一下，维维！”洛太太追了几步，眼圈就红了。 洛清泓这才敢过来，“妈，你不是让哥回房休息么，他这也算听你的话了。” 洛太太埋怨地掐了他一把。 “不孝的东西！”趁着史密斯先生不在附近，洛天景抓紧时间发表意见。 洛清泓选择性忽略了这句，因为他觉得这句话好像不是单单在骂自己的兄长。 进了房间后，洛清泽反手就把门锁上了。 “至于么？”滕冉有些好笑又有些无奈地道。 洛清泽看了他一会儿，走上去拥住他的身体，把他的头按进自己怀里，“好不容易能名正言顺地和你亲近了，为什么想要见你一面反而变得更难了，好像在打游击一样。” “挺一挺就过去了。”滕冉一边安慰他，一边伸手紧紧抱住他。 原来也不是自己一个人在想，洛清泽嗅着他头发上飘出来的淡淡水果香味，抱着他微微晃了晃，“我想把事情说出来。” “什么？”滕冉抬头看他。 “我不是他们儿子的事。” 滕冉吓了一跳，推开洛清泽，“不行！” “为什么不行？”洛清泽坐在窗前的软椅上，“我这么想原因有两个，一是这样一来，他们就不会再有心思干涉我们之间的事了，二是到了我要离开的时候，他们不会为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而伤心。” 滕冉摇摇头，坐在了他对面的床上，“他们毕竟养育了你那么多年，怎么也不可能把你当成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来对待的。而且我们的事已经刺激到他们了，再来这么一下，你确定他们真能受得住么？” 洛清泽想了想，“我妈可能会受不了，不过有清泓在也不会有大问题；至于我爸，他不会受不了的，这一点我可以保证。” “但你好歹叫了这么多年的妈和爸。”滕冉道。 洛清泽揉了揉太阳穴，“或许说了对他们来说也没什么不好，至少他们能为我少生点气，怎么也能多活几年。” 滕冉蹬掉鞋子盘膝坐，“你明明已经打定主意了。” 洛清泽点头。 滕冉对着他皱皱鼻子，而后道：“后天就过年了，等到年后吧，让他们安安生生地过完这个年。” “好。”洛清泽说完这个字，突然扑上来，把滕冉压在了床上。 “喂！”滕冉被他吓了一跳，笑着推他，“大白天的你发什么疯？” 洛清泽手指蹭着他的侧脸，“你的意思是晚上……”他说到这里停下，眉头皱了皱。 滕冉先是奇怪，紧接着又有点担心，“怎么了，不是又哪里不舒服了吧？” 洛清泽从他身上爬起来，“我妈来了。” 滕冉也跟着坐起来，“耳朵真灵，难怪你只有不舒服的时候才能睡个好觉。” 他这边话音刚落，敲门声就响了起来，不等里头的人回应，外面的人就要推门进来，可惜门被锁了，没能打开。 洛太太改敲门为拍门，“维维，你给妈妈开门！” 滕冉冲洛清泽扬了扬下巴。 洛清泽不肯动地方。 滕冉只好自己去开门。 洛清泽有点不甘心，把他抓回来又亲了两口，直到拍门声开始震耳朵了，才放滕冉去开门。 洛太太连喊带拍，门开了一时没收住，一巴掌差点拍在滕冉的脸上。 滕冉向后躲了躲，让出门来。 洛太太看着他脸颊泛红，心里就开始有了不好的猜测，进到房间里瞧见床上的被子褶褶皱皱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妈，”洛清泽走过来，“敲门敲得这么急，有什么事么？” 洛太太看看他又看看滕冉，“你……你们……你们这样是不对的！清泽，你听妈妈说，你应该找个女孩子，你……” “妈，我只喜欢冉冉一个，不可能去找什么女孩子。”洛清泽打断她，“在美国住了那么多年，我以为这些您该司空见惯了的。我们也和他们一样，不偷不抢不杀人不放火，碍不着任何人的事，有什么不好的？” 洛太太在他肩头捶了一拳，“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洛清泽很不能理解，来自古代的自己都不在乎这些，为什么现代人却这么不开化？ 洛太太好说好劝，“清泽，是不是因为你没机会认识什么女孩子才会这样的？没关系，妈妈认识很多太太家的女儿正是适婚的年纪，可以给你介绍。” 洛清泽道：“您非要让我和冉冉分开的话，那我就只好去酒吧里随便找一个……” 滕冉抱臂靠在门边的墙上，一边的眉毛向上挑了挑，缓缓吐出两个字：“找谁？” 洛清泽：“……” 第98章 过年 洛清泽讨好地对滕冉笑笑，“我就是说说，你别当真，你知道那种事绝对不可能发生。” 滕冉摸着下巴长长地嗯了一声，眯着眼睛道：“果然还是去个没酒吧的地方我才能省心啊。” 洛清泽清楚他说的没酒吧的地方指的是哪里，道：“你先别一直对自己这样催眠，万一不行……” “必须要行！”不行就意味着要和他分开，滕冉做不到。 洛太太忽然觉得自己站在这两个人中间有那么一点点多余，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洛清泽，肯放低身段去哄一个人，那样有耐心，生怕惹对方一点点不高兴。他从不曾这样对待过他的父母，洛太太有些伤心地想，自己养了这么多年的儿子，原来竟是给别人养的。 洛清泽向滕冉招手。 滕冉指了下失魂落魄的洛太太，又指了指门，自己先出去了。 洛清泽原地站了片刻，过去扶住洛太太，“妈，我送你回房间休息一会儿，等下我们就吃饭了。” 洛太太用力攥住他两根手指，“维维，你怎么……怎么能……你是不是觉得自己长大了，可以不用听爸爸妈妈的话了？你现在可能认为这样很好，但是以后你会后悔的，你就知道爸爸妈妈今天这样做才是真正为你好！” 洛清泽心说我早二三十年前就长大了，他把手从洛太太手里抽出来，放在她肩膀上轻轻向外推着，“妈，这些事我们就不要再说了，等过完年，我有话对您说，一切等那时候我们再谈。” 洛太太一下站住了，“你想说什么？” “我说了，过完年我们再谈，”洛清泽几乎快要把她从地上提起来抱着走了，“到时候您就会觉得，其实这些事都不重要了。” 洛太太被他说得有点害怕，“维维，你不要吓妈妈。” “是您别再自己吓自己了。”洛清泽送她回了房间，“好了，去房里躺一会儿，半个小时后我陪您一起下去吃午饭。” 你的维维早已经死了，现实或许残忍，但总要去面对的。作为那个未能出生的孩子的父母，他们有权利知道这个事实，如今，是到了坦白的时候了。 搞定了洛太太下楼，洛清泽碰到了正往楼上走的洛天景，刚要开口问他怎么在快吃饭的时候上来了，对方已经给他了一声冷哼走了。 多了这两夫妻搅得一家人都觉得疲惫，洛清泽也没心情再多说什么，下楼找滕冉去了。 滕冉站在餐厅边上往客厅看，见到洛清泽下来，朝这边迎了过来。 “这是闹哪一出？”洛清泽指着跪在沙发边一脸殷勤给史密斯先生捶腿的保罗问。 滕冉笑道：“P在求史密斯叔叔出资给他建一家医院。” 洛清泽也有点想笑，“时医生呢？” “时医生一开始拦着他来着，”滕冉把手里的热奶茶递给洛清泽，“后来见实在拦不住，觉得丢人，就到厨房去帮忙了。” “是挺丢人的。”洛清泽总结。 滕冉眼睛转了转，稍微提高了些音量道：“现在你的钱都在我手里，说不定哪天我心血来潮就去开一家医院了。” 洛清泽转头看他，“你哪根神经不对了？” 他这句话刚问完，那边耳朵灵的保罗已经抛弃了自己的父亲跑来给滕冉当狗腿，“冉，你最近有没有什么想要的？或者晚上想吃什么也好，告诉我，我一定在晚饭前给你买到！” 史密斯先生不满道：“同样的话五分钟前你刚对我说完！” “谁叫你想了五分钟也没结果！”保罗吼回去，继续期待地看着滕冉。 “妈妈们做的东西都太好吃了，我觉得自己这两天都长肉了，”滕冉道，“还是不要问我想吃什么了。” 洛清泽伸出一只手放在滕冉腰上摸来摸去，“到底长没长肉，我帮你验证一下。” 滕冉：“……” “不过可以吃点海鲜，不胖人。”洛清泽看着保罗说。 保罗心领神会，“对，冉喜欢吃海鲜！我给尚打电话，他们后天回来，让他们多带点最新鲜的水产，凑年夜饭！” “照这样下去，过完年我大概会胖五斤，”滕冉拍开洛清泽的手，补充道，“保守地算。” “我可以陪你游泳。”洛清泽喝了一口滕冉给的奶茶，皱眉吐舌头，“这么甜，难怪你要长肉了。” 滕冉：“……” 打完电话欢快往这边奔来的保罗被史密斯先生暴力镇压了，父子两个混杂着尖叫声的笑闹声在宽敞的客厅里回荡，画面看上去温馨美好。 滕冉心里突然生出类似于“有这样的父亲该有多好”之类的感慨，没等情绪外露，他又想到了身旁的洛清泽，忍不住又侧头看了他一眼。 “怎么了？”虽然抱怨奶茶太甜，洛清泽还是一口接一口地喝着，毕竟是滕冉给的。 “没什么。”滕冉又把脸转回去。 洛清泽揽住他的肩膀，“你还有我。” 餐厅里适时地响起乔妈妈喊大家吃饭的声音。 失去的自有人帮你加倍地补回来，所以也没什么不好，不是么？ 也不知道是不是洛清泽的话起了作用，当晚洛太太就没有再紧迫盯人了，洛清泽又成功将滕冉拐回了自己房间。 所有人都在为过年做着最后的准备，只有洛太太显得更加神思恍惚了，她似乎将洛清泽的话告诉了洛天景，使得洛天景看洛清泽的目光也不单单只有不满和愤怒，变得复杂起来。 大年三十早上七点，洛清泽被院子里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吵醒。他身边的滕冉动了两下，把脑袋埋进被子里，继续睡。 洛清泽半睁开眼睛看着怀里的人脑袋顶上露出的两撮呆毛，笑着揉了揉，“起不起？” “唔……”滕冉在他胸前蹭了两下，“几点了？” 洛清泽拿过床头的手机看了一眼，“已经过了七点了，我居然也有睡懒觉睡到这么晚的时候。” “那当然是因为我有很好的催眠作用。”滕冉很厚脸皮地说。 保罗的欢呼声在院子里响起。 “今天的节目应该会很多，”洛清泽坐起来，把滕冉也拖起来，“起来吧，吃点东西，我们也下去玩。” 滕冉抹了把脸，下床往窗边走去，“但是我还是要控诉保罗这种扰民的行为。” 洛清泽道：“这附近没有别的民了。” 滕冉刚想去洗漱，忽然瞥见洛太太双手捧着杯热水站在门口看着保罗和乔熙在院子里闹，被热气氤氲了的面庞透着些许忧伤。 “看什么看得这么出神？”洛清泽凑过来，从身后抱住他。 滕冉放松地靠在他胸前，“我都告诉你过完年再和洛伯伯洛伯母谈那些事，你还是说了，这个年他们一定过不好了。” “我没说，”洛清泽顿了顿，“只不过提前打了个预告。” 滕冉：“……” “我饿了。”洛清泽说这句话的时候，直接把滕冉抱了起来往浴室走。 滕冉掐他手背，“放我下来，不然饿死你！” “……”洛清泽感叹道，“这就要谋杀亲夫了，往后日子不好过啊。” 两个人收拾好了从楼上下来，自己到厨房找到了已经做好的早餐吃了，正要出去看看保罗他们都在院子里折腾什么，就被史密斯太太给逮到了。 史密斯太太眼睛里闪烁着满含青春气息的光芒，对着他们两个疯狂放电。 洛清泽、滕冉：“……” 史密斯先生默默从他们三个人身旁飘过。 滕冉被气氛感染得有点紧张，结结巴巴道：“什……什么事？” 史密斯太太对他莞尔一笑，“来打麻将吧！” 滕冉：“……” 洛清泽觉得这位史密斯太太还真是可爱，点头道：“好啊，正好能赚点压岁钱。” “你怎么知道你一定能赢？”滕冉道。 洛清泽拍拍他的肩膀，“因为有你在。” 滕冉：“……” 打了一上午麻将，洛清泽和史密斯太太收入颇丰，史密斯先生和滕冉就比较惨了。 收好了钱，史密斯太太开开心心地去准备午饭了，滕冉却在那里直踹桌子腿。 “怎么了？”洛清泽忍笑问道。 “没道理逢赌必输啊，”滕冉瞪洛清泽，“是不是你使坏偷看我的牌？” 洛清泽无辜道：“我虽然有那么一点与众不同，但的确不具备透视功能。” 滕冉拍着桌子站起，“我就不信邪了，吃完饭继续！” 史密斯先生以过来人的身份语重心长地对洛清泽道：“年轻人，你该学会怎么讨老婆欢心，这样是不行的。” 滕冉：“……” “没办法啊，”洛清泽道，“我把我的财产都给他了，总得赢点零花钱回来。” 史密斯先生怔了一下，想了想道：“你这个办法更高啊！” 滕冉：“……” 洛清泽正被滕冉往厨房里拉，就见保罗带着一身寒气从外边跑进来，大声道：“海鲜回来了！” 他身后提着好几袋海鲜走进来的尚祈和林安：“……” 第99章 升级 一看见那张上面散着麻将的桌子，林安立刻兴奋了，把手上的袋子都给了保罗，自己欢欢喜喜就奔了过去，“谁打麻将了？打麻将怎么能不等我呢，快来啊！” “来什么来，”滕冉放开洛清泽，去拉林安，“跟我去煮两样海鲜加菜，吃完了再打麻将。” “吃完了就可以玩了？”林安干劲十足，“那我们快去。” 两个人又把尚祈手上提的袋子都接过来，跑进了厨房。 洛清泽目送滕冉的背影进了厨房，才把视线挪到尚祈脸上，“看来你们这几天过得很愉快。” “的确不错，”尚祈给自己倒了杯水，“小岛上年味比这边浓得多，热闹得不得了。” 洛清泽在他旁边坐了下来，“这次只有你一个人跟他回去了，林叔和林婶没多想？” “……”尚祈道，“那边的人想法都很单纯，应该想不到那方面去，只把我当一个体贴的好上司了。” 洛清泽没有对这句话发表意见，眼神却代表了一切，“打算什么时候招？” 尚祈选择性忽视了他的目光，“小安说顺其自然就好了。” 吃过午饭，尚祈和林安补上了陪史密斯太太打麻将的位置，洛清泽和滕冉则到外边去跟保罗他们一起燃放爆竹去了。 “要是下雪的话气氛就更好了。”滕冉往天上看了看，温度虽然降了下来，天却依然那么晴。 看到保罗过去点火，洛清泽把手拢在滕冉的耳朵上，“你想看雪的话我们明天就可以飞到有雪的地方。” “回去那边的话能看到雪么？”滕冉问这句话的时候，鞭炮声又响了起来，将他的声音完全盖住了。 但洛清泽还是听到了，不过在还没确认滕冉是否真能和自己一起走之前，这种问题只能装没听到，能装一次是一次，装不了的时候再说吧。 保罗喊他们过来一起玩。 洛清泽在滕冉背上拍了一下，“去吧，我想起有点事，上去给东晗打个电话，你们先玩。” “好。”滕冉答应着过去了。 洛清泽看着他和保罗说笑起来，才转身进了屋子。 他并没有给江东晗打电话，而是直接去了马迁的房间。 马迁打着呵欠开了门，“我跟你们这群火力旺盛的年轻人不一样，岁数大了要睡午觉的，不然晚上没精神守岁了。” 整栋房子里估计也找不出一个比他精力更充沛的了，洛清泽直接无视了他的话，绕过他进去，自己找地方坐下，“我有件事想问你。” “……”马迁认命关上门，“行，拿人钱财，与人消灾。说吧，什么事？” 洛清泽道：“依照你的判断，我回去这件事，是势在必行了。那现在如果……如果要再带一个人的话，你觉得成功的几率有多大？” 马迁一双眼睛一点一点瞪大，最后到滚圆，“你当这是旅行啊，还组团？” 洛清泽：“……” 有脚步声从外边的走道里传来，越来越近，两个人的耳力都不寻常，立刻就听出了是谁。 “你想带他回去？”马迁不赞同地看着洛清泽，“你不觉得这太自私了么？” 洛清泽叹了口气，“是他要跟我回去，我也觉得这样很自私，可我还是认为他留在我身边至少能活得好一点。” 脚步声最终停在了马迁房门外。 马迁摇了摇头，去给滕冉开门。 滕冉的手刚举起来，看样子似乎是要敲门，见到马迁顿了一下才道：“又忘了你们会武功的耳朵都比较好用这件事了。” “怎么不在下边好好玩？”因为说谎骗了他，洛清泽脸上有些尴尬。 滕冉却一点也不意外他在这里，坐在他旁边道：“你走了之后我忽然觉得你心事有点重，最近能让你在意的，大概也就这一件了，我也算是当事人，还是不要缺席了吧？” 洛清泽握住他的手，“我只是不想让你失望。” “也不一定就会失望啊，”滕冉看马迁，“是么马伯伯？” 马迁头疼地看着他，“这不是闹着玩，你怎么会想到那里去呢？做一个决定之前你必须要考虑很多事，你抛得下生活了快三十年的地方么？抛得下这里的亲朋好友么？你知道适应一个对自己来说完全陌生的环境有多难么？你去了才发现一切都和你想象的不一样，而那时却回不来了怎么办？” 滕冉眨着眼睛看看他，“马伯伯，这些都是基于能去的假设之上，也就是说，这件事可行？” 马迁：“……”那不是重点。 滕冉笑笑，“我已经想好了，我不可能让清泽一个人离开，那种事经历一次就够了。有他在，走到哪里都不会陌生，只要他还陪着我，我就不会想回来。我也不是想抛下亲朋好友，不过我知道没有我，他们也会彼此关照，过得很好，但是清泽却不行。” 洛清泽微微垂着头，眼底满是温暖。 “我唯一放心不下的是……”滕冉眉头拧了一下。 “我们会找到他的。”洛清泽道。 滕冉耸了耸肩，“不过他从来都不惦记我，想来离开他也不是什么难事。” 马迁捏了捏眉心，“我说你们两个可真是会给我出难题，我以前只送过灵魂，自己也试过，这个不难，我能保证成功；可到你这儿，你还让我帮你把身体也送回去，送就送吧，好不容易要成了，你却临时变了卦；这也就算了，现在居然还给我来个升级版，让我一下送两个大活人过去，这不是难为人么？” 滕冉想起马迁说过的酬劳的事，道：“清泽当时付了多少钱？我再加一倍！” 马迁背脊一下子挺了起来，摸摸下巴，片刻后道：“那这件事可以考虑一下。” 洛清泽有些想笑。 “马伯伯，你上次能做到，这次就一定也能做到，”滕冉继续道，“道理是等同的，对你来说一定不是什么难事。” 马迁道：“道理是等同的没错，但是这本来就是个容易受伤的过程，先前你男人健健康康的，能够保护自己，成功的希望自然是大；可现在他受了一次重创，身体大不如前，他一个人回去我都不敢说一定不会有事，何况还带着个在时空漩涡中完全没有能力保护自己的你。” 滕冉已经被“你男人”三个字给震傻了，没反应过来他后边说了什么，把手从洛清泽手里抽回来，自己低着头盯着瞧。 “那些都不要紧，我怎么都不可能让冉冉出事。”洛清泽道，“我只是担心，就算真地成功了，冉冉跟我到了那边，也要像我一样，说不定什么时候灵魂和肉体就要闹不和。” 听他这么说，滕冉才抬起头，道：“对了，上次我也忘了问，清泽的灵魂不想安分地留在这个身体里是因为灵魂知道自己不属于这里，那如果回到了清泽出生长大的地方，灵魂安静下来，这个身体又开始闹怎么办？” “这个完全不用担心，”马迁摆摆手，“灵魂是具有自主意识的东西，当它对某种事物产生强烈抗拒的时候你才会感觉得到痛苦；然而身体是不具备意识的，到哪里对身体来说并没有区别。” 洛清泽皱皱眉，“那冉冉还是不能跟我回去，否则他的灵魂……” 这次滕冉伸手抓住洛清泽的手，紧紧的，好像怕自己会突然失去他一样。 他有些怕想这个问题，如果这是个简单就可以解决的问题，那洛清泽也不必非回去不可了。难道他们两个注定要分开，生活在两个完全不同且没有任何联系的世界，这辈子仅凭那么一星半点的回忆彼此怀念，再也无法相见么？ 洛清泽低头看了看他的手，抬起另一只手覆上去轻拍了两下，想安慰他几句，却觉得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嗓子眼儿，半句也说不出来了。 看着他们两个人垂头丧气的样子，马迁笑了，“你们两个感情真是不错，有点意思，有点意思。” “马伯伯，”滕冉情绪低落，“这个时候你就不要再取笑我们两个了。” “我可没有取笑你们的意思，”马迁感慨道，“人活一世，能碰到一个真心对待自己的可不是件容易事，这得是多好的运气，能遇上这么个人，你以什么样的心意对待他，他就以什么样的心意还你，为了彼此连最重要的都能舍弃。” 洛清泽却道：“最重要的其实舍不下，就因为舍不下，才多出了这么多的烦恼。” 滕冉明白了他的话，于他而言，最重要的是自己，只要自己健康快乐，要他怎样他都会愿意。 马迁看了他们两个一会儿，在大腿上拍了一巴掌，“难就难了，你们两个也值得我费一番力气，且算我功德一件吧。” 滕冉惊喜，“真地可以？” 洛清泽还是有些不放心，“可是万一冉冉他……” “笨！”马迁道，“人家的灵魂和身体是原配的，你能比得了？” 洛清泽：“……” 第100章 确认 年夜饭丰盛得堪比满汉全席。 以林安和乔熙为代表的吃货团围着被摆得都快要找不到空隙的桌子美滋滋地转圈，一个个口水都要滴下来了。 食物的香气飘得远远的，把坐在客厅喝咖啡的史密斯先生也吸引来了，一走进客厅就看见了自己的儿子意图偷吃。 保罗捏着一只肥大的虾退到后边，刚想找个地方把赃物销毁，转过头视线就和史密斯先生对上了。 史密斯先生走过去，“你打算怎么办？” “……”保罗奸笑了两声，“我就是想仔细看看，然后就要放回去了。” 史密斯先生瞪了他一眼，“被你抓过的东西，放回去别人还怎么吃？” “那既然这样我觉得我还是吃了比较好，对吧？”保罗说着，就要把虾往嘴里送。 史密斯先生拉住他的手臂，指了指自己半张着的嘴。 “……”保罗心不甘情不愿地把虾送到了史密斯先生的嘴边，中途三次意图把手往回抽，看得周围的人直笑，林安还去问他是不是手抽筋。 史密斯先生眯着眼睛一脸享受地嚼着美味的虾肉，赞道：“你妈妈的手艺真是一天比一天好，我再吃一百年都不会够。” 保罗看着端着最后一盘子菜走过来的史密斯太太，嫌弃地对史密斯先生道：“你讨好的意思太明显了，重要的是，那道菜是熙的妈妈做的。” 史密斯先生：“……” 史密斯太太把菜放在最中间的位置，眼含深意地看了他一眼，“好了好了，大家都坐吧，要吃饭了！” 史密斯先生迅速挤过去，帮她捏肩膀，“你辛苦了。” 保罗兴奋地跳起来，“吃饭前要放鞭炮的，谁跟我一起？” 林安和乔熙同时“我我我”地喊，滕冉被他们的情绪感染，也决定跟着一起去。 “把外套穿上，”洛清泽叮嘱，“不要觉得只是一会儿工夫就嫌麻烦。” “知道了。”滕冉笑笑，凑到他耳边低声道，“去拿几瓶好酒吧。” 洛清泽顺势在他腰上揽了一把，“遵命。” 鞭炮声响起，红酒缓缓注入杯内，一切都是那么温馨美好。 几个人猴子一样地从外面跑进来的时候，鞭炮声还没停，保罗在巨大的声响中狂喊：“你们不要先吃，等等我！” 桌子上一片欢笑。 史密斯太太和乔妈妈的手艺真是一个赛一个地好，每一道菜都是色香味俱全，简直可以标上“名厨出品”四个大字。 “我们应该先敬两位主厨。”尚祈提议。 众人纷纷举杯，对着史密斯太太和乔妈妈又是感激又是夸赞。 乔妈妈什么时候经历过这样的事了，心中有些感动，眼圈竟然红了，只是跟着大家举着酒杯不好意思地微笑，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也要多谢尚祈和小安大老远拿了这么多新鲜的海味回来，”史密斯太太轻轻晃了晃杯里的酒，“再好的厨娘，没有好食材也是英雄无用武之地啊。” “我知道，我知道这个！”保罗嘴里还塞着食物，站起来道，“叫‘樵夫难为无米之炊’，对吧？” 时文翰伸出去的筷子又收回来，“樵夫？樵夫为什么要做饭？” “樵夫不也要活着么？”保罗眨巴两下眼睛，“不对么？你是这么教我的啊。” 另一边的尚祈拍拍他，“其实是樵夫他媳妇，巧妇。” 保罗：“……”什么玩意乱七八糟的。 马迁举起酒杯，“来来来，我这个外人喧宾夺主一回，借着主人家的地方，主人家的酒敬大家一杯，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祝福一声又一声在房子里回荡，餐桌上无比热闹，只除了一个角落。 洛天景喝起红酒来简直像是在喝白酒，最后干脆自己起身去找白酒，并且很顺利地找到了——洛清泽也好这一口，家中常备。 洛太太垂着头不言声，夹了一筷子菜能吃上好半天。 洛清泓坐在洛太太边上，也不敢有什么大动静。毕竟还是个没从校园里走出来的孩子，这几天他看着保罗他们玩，心里也跟着痒痒，但因为顾忌到父母的低气压，也只能忍着，这会儿吃饭也透着点小心翼翼的意思。 洛清泽就坐在他另一边，看了他一眼，夹了一块龙虾肉给他，“吃饭怎么还走神，你不快些神筷子，好吃的一会儿就被他们抢光了。” 洛清泓愣了下，对着他笑，“怎么会呢，这一桌子都是好吃的。”他看了看碗里的龙虾肉，又道，“谢谢哥。” 洛清泽点了下头，盛了碗参鸡汤放在了洛太太面前，“妈，你脸色不太好看，喝点这个，补身子的。” 洛太太的手顿住，觉得鼻子有些泛酸，缓了缓才抬头看他，“好，你也多吃点，别只顾着喝酒。” “好。”洛清泽应着，又给她夹了点菜。 “够了够了，”洛太太抱歉地看了看那边的史密斯太太和乔妈妈，“我都没帮什么忙，真是……” 洛清泓道：“我有帮忙的，跟你帮忙不是一样么。” 洛太太神情松动了些，总算露出了些许笑容。 洛清泽瞥见那边一个人闷头喝酒的洛天景，想了想，也夹了点菜给他。距离有些远，他只好站起来。 洛天景却把碗向旁边挪开。 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 洛清泽的筷子悬了一会儿又收回来，把菜放在了自己碗里，什么也没说。 洛太太用手肘撞了洛天景两下，被洛天景用眼神镇压，那点好不容易挤出来的笑又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这边的动静惊动到了其他人，大家的视线都聚了过来。 “等下不是还有其他节目么？”洛清泽举起酒杯，“多吃点才有力气。” 保罗和尚祈忙跟着应声，这边阴沉沉的气氛才算被冲淡了些。 吃饱喝足，保罗主动要求刷碗，还拉着时文翰林安尚祈他们帮忙。滕冉则跟着史密斯太太和乔妈妈学了一会儿怎么拌饺子馅，学得差不多发现洛清泽不知道到哪里去了，便楼上楼下地去找他。 洛清泽一个人坐在书房里，灯关着，只有面前电脑显示屏上微弱的光亮投射在脸上，看不清他是喜是怒。 敲门声响了三下，滕冉推门进来，见到他翻了下眼睛，“大过年的，你一个人躲在这里做什么？” 洛清泽向他伸出手。 滕冉把灯打开了才走过去，“过年每个房间都要亮亮堂堂的，你怎么把灯关了？” “这样方便思考。”洛清泽拉住他的手，将他拖到自己跟前。 滕冉跨坐在他腿上，单手摸了摸他的脸，“你不是还在为刚才在饭桌上洛伯伯的表现而生气吧？” “没有，我并不是很在意他怎么对我。”洛清泽一只手扶在滕冉腰上，一只手托着他的背，似乎要说什么，可又有些犹豫。 “怎么了？”滕冉双手环住他的脖子，身体稍稍往后倾了倾，想把他的脸看得更清楚。 洛清泽凝视着他，目光深邃，语速缓慢，“你真地决定了么，真地要跟我回去？你要知道，这是一条不容你后悔的路，我们都没法预测到那边会发生什么事，如果……” 滕冉堵住了他的嘴，用自己的嘴。 亲吻从一开始的温柔缱绻渐渐变得火热缠绵，当滕冉喘不过气地推开洛清泽时，才发现自己已经被他压在书桌上啃了半天。 洛清泽又低下头在他额头上亲了亲，伸手拭去他睫毛上沾染的水光。 “这样能不能表达我的决心了？”喘够了，滕冉道，“除非有一天你不要我了，不然我绝不会后悔。” 洛清泽抱着他站起来，在他耳边许下承诺，“永远也不会有那一天。” “那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滕冉捏他的脸，“有这个时间，倒不如好好想想我们去那边都要带哪些东西。” 洛清泽抱紧他，“谢谢你，冉冉，谢谢。”这一刻他忽然觉得，自己穿越时空来到这里，或许就是命运想要安排他遇见这个人，这个可以为他抛弃一切的人，这个把所有喜怒哀乐现在未来都放心交给他掌握的人，这个全心全意信任并且爱着他的人。 何其幸运。 “走吧，和他们疯一会儿，”滕冉在洛清泽肩窝里蹭蹭脸，“疯够了要和两位妈妈学包饺子，我们一起。” “包得好有没有奖励？”洛清泽问道，语调已经轻松了许多。 滕冉拿开他乱摸的手，“你想要什么奖励。” 洛清泽又极具暗示性地在他屁股上拍了一巴掌，“除夕夜，很值得留一个难忘的回忆。” “嗯……”滕冉从他怀里退出来，“可以考虑。” 本以为他一定会拒绝的洛清泽怔了下，一时没反应过来。 滕冉调皮地笑了笑，开门出去了。 洛清泽坐回椅子上，摇头轻笑，“小家伙学坏了啊……” 烟花在院子里那群人的喧闹声中升空，绚丽至极。 第101章 爱你 [本章节已锁定] 第102章 坦白 鞭炮声又开始在院子里欢快歌唱。 滕冉在被子里动了动，想要翻身，感觉腰上一阵酸痛，只好放弃了。身旁传来洛清泽放低了的说话声，似乎是在和谁通电话，他的一只手掌在自己头上轻抚，像是想要重新哄自己入睡。 微微睁开眼睛，挡着窗帘的房间里依旧昏昏暗暗的，看不出时间。滕冉脸在柔软的被子上蹭了两下，懒懒地道：“不想起……” “那就不起。”洛清泽放下手机，钻回被窝把滕冉捞进怀里。 “外边太吵了，睡不着了。”滕冉把脸贴在他胸口，“你给谁打电话？” 洛清泽将被子向上拉了拉，“东晗打过来拜年的。” “哦。”滕冉打了个呵欠，“几点了？” 洛清泽单手拨弄着他的头发，“十一点多，快吃午饭了。” 滕冉笑，“原来他们也没起早啊。” “昨晚疯到那么晚，能起来才怪。”洛清泽试了试他额头的温度，“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 “我没发烧，”滕冉把手搭在洛清泽腰上，“也没什么不舒服的，就是有点饿了。” 洛清泽在他唇上亲了下，“那我们去吃饭？” “再躺十分钟。”被窝里太温暖，不想离开。 十分钟后，滕冉重新睁开眼睛，看到洛清泽仍躺在对面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 “真好。”洛清泽手指轻轻在他颊侧划过。 滕冉觉得脸有点烧，向后躲了一下，“好什么……嘶……” “怎么了？”洛清泽迅速贴过来。 “没事！”滕冉欲盖弥彰地道，想要转身背对他，又有那么一点吃力。 洛清泽于是笑得更开心，“连最亲密的事我们都做过了，你怎么还是那么容易害羞？” “你不许说！”滕冉去捂他的嘴。 洛清泽抓过他的手又亲了亲，表情变得认真起来，“冉冉，谢谢你信我、爱我，我一定不辜负你。” 面对他这样直白地表达爱意，滕冉还是有些不习惯，“你谢过我好多次了，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又不是大姑娘，谁怕你辜负了？你要是敢……敢……大不了我就再出去找一个！” 洛清泽笑意更深，“看来我得把你看牢一点才行。” 滕冉推开又要蹭过来的洛清泽，掀开被子准备起床，才发现自己光溜溜的，连条内裤都没穿。他急忙又用被子将自己裹紧，指着洛清泽道：“你……太过分了！” 洛清泽跪在床上，无辜地看着他。 滕冉这才发现被自己抢了被子的洛清泽也一样是赤条条的，一时张着嘴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昨晚上到后来你就睡着了，我帮你洗完澡后就抱着你睡了。”洛清泽道，“这样不是也挺舒服的么，而且……” “而且什么？”滕冉脑中警铃大作。 洛清泽扑上来，“而且办起事来也更加方便。” 滕冉觉得那里一跳一跳地疼，哭笑不得地抬脚去踹洛清泽，可惜没什么力气。 洛清泽将他扑倒，亲了两下就没有下边的动作了。 滕冉挣扎了一会儿才瞧出对方并没有想把自己怎么样的意思，停下来问道：“我能要求延后再战么？” 洛清泽抱着他往大床中间挪了挪，为他掖好被子，“羞得脸都红透了，倒真像是发烧的样子。” “……”滕冉哼了一声，“我那是被你气的！” 洛清泽捏了下他的脸，下了床找衣服开始穿，“我不是禽兽，舍不得再折腾你了，你多歇一会儿吧。我到楼下去把东西给你拿上来吃，顺便告诉保罗他们暂时不许放鞭炮，等你吃完了再睡一觉醒了才可以。” “不行！”滕冉从床上弹起，龇牙咧嘴地捂着腰，“我……我和你一起下去，你别让别人知道我们……我们……” 洛清泽站在床边看他，直到看到滕冉被冻得抖了一下，才无奈地找出他的衣服帮他穿，“就是不肯听话。” 滕冉得意地比了个V，对他吐舌头。 即使两个人之间没有什么过分亲密的表现，但经过昨晚的事后，相互接触在一起的眼神都在不知不觉中变得不一样了起来。 尚祈最先瞧出端倪，隐晦地问了洛清泽，洛清泽大方地承认了。 然后消息就像空气一样传播了出去，被林安追着问的时候，滕冉恨不能让时光回到昨晚，把自己淹死在浴缸里。 一群年轻人嘻嘻哈哈地闹来闹去本来也没什么，这些话自然也不会随便就传到长辈的耳朵里，但洛太太远远站在一旁看着，看着洛清泽与滕冉之间并不多却默契至极的互动，心底里的绝望越来越强烈。 她深吸了口气，朝煮咖啡洗水果的那群孩子们走去，走到餐厅门口，对洛清泽道：“维维，你不是说有事情要和我们谈么，正好现在有时间，不如就到我和你爸爸的房里来谈谈吧。”她说完，也不等洛清泽应声，就转身走了，好像笃定他一定会来一样。 滕冉有点紧张又有点不安地看着洛清泽，“真地现在就要说？” “她都从逃避转变为主动要求面对了，不正是最好的时候么？”洛清泽揽住他的肩膀，“你是在这里等我，还是陪我一起去？” 滕冉放下手里的水果，“我和你一起去。” 洛清泓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们，“是什么事？妈刚刚怎么那么严肃？” “对啊什么事？”保罗伸着脖子问道。 “人家的家事，你跟着搀和什么？”时文翰塞给他一个大芒果，“吃！” 洛清泽看着洛清泓，犹豫了片刻还是道：“你长大了，有些事你也有权知道，好奇的话就跟着来吧。” 洛清泓皱了下眉，直觉不是什么好事，视线追着洛清泽和滕冉的背影到了楼梯口，还是跟了上去。 敲开门走进去的时候，洛清泽看到洛天景正靠坐在床头看书，听到声音头都未曾抬起。洛太太端坐在床边，从脸上的表情就可以看出她的心情十分不好。 洛清泓最后进来，本想喊一声妈，看这阵仗又把到嘴边的话给憋了回去，关了门后就规规矩矩地站到一边，只求能顺利围观完全程。 “清泓，谁叫你进来的，出去！”洛太太不给他机会。 洛清泓没动，“妈，我也是这个家里的一员，有什么事不能让我知道，非要瞒着我的？” “妈不是要瞒着你，是怕你学坏！”洛太太说着，瞪了滕冉一眼，前些天装出来的过得去的脸色也彻底维持不下去了。 洛清泽上前一步把滕冉挡在身后，“妈，您要是这么教，清泓才会真地让您给教坏了。” 洛太太生起气来，也顾不得洛清泓还在一边，站起来愤怒地指着洛清泽和滕冉，“你说我教坏了儿子？没错，没错！就是因为小时候看你懂事，我才对你疏于管教，让你连廉耻两个字怎么写都不知道了！你说，你们昨晚上是不是做了……做了那档子见不得人的事了？” 床上看书的洛天景手一顿，似乎想要抬头，不过到底控制住了，只是视线始终停留在一个地方，书页也没有再翻动过。 “妈，我要说的并不是我和冉冉之间的事，”洛清泽道，“您何不先听听我想说什么呢？或许听完了我的话，您就不会在意我和谁发生什么样的关系了。” 他微微有些凉的语气让洛太太发热的头脑稍稍冷静下了些，向后退了半步，脚跟磕在床上，踉跄了一下又坐了下去，颤声道：“你什么意思？” 洛清泽看向滕冉。 滕冉伸手握住洛清泽的手，对他点下头去。 “别在我面前上演你们那一套，我看不惯！”洛太太道。 洛清泽叹了口气，“这些事本来是打算好好地过完这个年再和您二位说的，不过既然你们现在想听，早点说出来也没什么不好。” 洛天景把书放在腿上，头却仍没抬起来。 “爸，妈，虽然我还在这么称呼你们，”洛清泽缓缓道，“但我并不是你们的孩子。” 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洛清泓第一个反应过来，过去拉了拉洛清泽的袖子，“哥，你胡说些什么呢？” 他说话的声音唤醒了陷入震惊中的洛太太，那个平时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女人一下子冲到了洛清泽身边，拳头一个接一个地砸在他身上，力道竟是不小，“好你个白眼狼，我生你养你这么多年，你居然因为一个男人连自己的亲爹亲妈都不要了，这种话你怎么说得出口！” 滕冉想替洛清泽挡几下，可看着从洛太太眼里一串串落下的眼泪，他就觉得自己还是不要更加惹怒她比较好。 “妈，你别哭。”洛清泓上前拉开洛太太，抱着她安慰，不满地看着洛清泽，“哥，你这……” 洛天景总算抬头看过来，“刚才的话，你再说一遍。” 洛清泽没有迟疑，“我说我不是……” 不等他说完，洛天景就捡起腿上那本厚厚的书用力朝他丢了过来。 第103章 事实 书页在半空中发出刷拉拉的声响，书本飞行的过程像放了慢动作一样清晰地落在了洛清泽的眼里，他不疾不徐地伸出手，抓住书脊，顺手将书放在了一边的椅子上。 “我怎么就生出你这么一个大逆不道的东西来，你自己听听你说的那叫人话么？”洛天景从床上下来，冲过来就要打洛清泽的耳光。 滕冉向前迈了一步，想要拦住洛天景，“洛伯伯你先不要动气，听他把话说完吧。” “滚开！”洛天景在他肩膀上推了一把，力道一点都没保留，“要不是你，他怎么会变成这样？你现在还好意思站在我面前跟我说话，不愧是滕士康这种忘恩负义的小人养出来的儿子！” 滕冉被他推得没站稳，后退时撞在了洛清泽的胸前，被他用半抱的姿势扶住，本就有些尴尬，一听洛天景这么说，更加抬不起头了。 洛清泽脸色已经有些沉下来了，再次将滕冉拉到身后，叮嘱道：“老老实实在这站着别动，他们不知轻重的，小心伤到你。” 洛天景气得双眼都泛起血丝，“你现在是彻底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不要爹妈这种话你都说得出口，你还算是个人么？” 洛清泽劝自己要站在他们的角度想一想，会有这样的情绪也很正常，他平静了一下自己的心情，道：“我这么说不是因为我没把你们放在眼里，也不是因为你们反对我和冉冉之间的事，而是因为，这是事实。” 洛天景看着他的目光变得复杂了些，一时拿捏不准他这又是什么意思。 洛太太从洛清泓怀里抬起头，抹了把眼泪，问道：“维维，你到底在说什么？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生病了我们可以去看医生，不要瞒着不说。” 洛清泓也不解地看着洛清泽，不知道他怎么会说出这么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 洛清泽看着梨花带雨的洛太太，眼神稍稍柔和了些，“妈，我不是维维，从来都不是。您觉得当初我是为了什么要改名叫洛清泽的？因为这才是我，是我本来的名字。” 洛太太张了张嘴，显然是没能理解他说的话。 滕冉从洛清泽身后探出头来，小声对洛清泓道：“清泓，你让洛伯伯和洛伯母先坐吧。” 洛清泓回过神，扶着洛太太和洛天景坐下，才后知后觉地问道：“本来的名字是怎么回事？” “那个时候妈以为我是天才，年纪轻轻就会给自己取名字，而且那么坚持，”洛清泽道，“但我不是，那只是因为我自己想叫回那个名字。给清泓取名字，也不是说我有多聪明，那时候的我，已经有三十多岁了。” 洛天景倏然睁大眼睛，震惊程度胜过以往任何一次，严厉到有些凶狠的目光也收敛了，一时倒显得有点呆滞，“你……你怎么了？” 洛清泽试着想一些对他们而言容易接受的语言，但是这种事似乎有点为难他，想了几秒没什么结果后，他还是直来直去道：“你们听起来或许有些匪夷所思，但这就是实情，我是从另一个时空穿越到这里来的。另一个世界的我遇到了一场意外，灵魂被卷入时空漩涡，附在了那时就要出生的真正的洛维身体里，来到了这里。” 他的话超出了洛天景等人的理解范围，一家三口都变得有点呆，谁都给不出任何反应。 滕冉于是帮忙补充道：“清泽说的是真的，这件事除了史密斯先生史密斯太太和乔妈妈之外，现在房子里的其他人都知道。” 沉默了半晌，洛太太开始摇头，“不，不可能，我的儿子怎么可能……”她又站起来走到洛清泽面前，拽着他的手臂道：“维维，你一定是病了，你听妈妈的话，跟着妈妈去看心理医生好不好？” 洛清泽扶住她，“妈，我很清楚我在说什么，也知道这件事确实让人难以接受，但这就是事实。” “你看你还叫我妈，你还知道我是你的妈妈，”洛太太眼泪又止不住地往外流，“既然这样，你怎么还说你不是我的儿子？” 洛清泽无奈，“如果您不希望我再这么叫您，我可以改。” 房间里的气氛越来越压抑，除了洛太太的抽泣声和洛天景略显粗重的呼吸声外再没有旁的声音，安静得有些可怕。 不知道过了多久，洛天景才开口问道：“你拿什么证明你说的话是真的？” 滕冉听出他的声音带着点拼命想要压下去的颤抖，忽然便对他先前对自己的所有苛刻都释怀了——说到底，他也不过只是一个父亲而已。 “相信你们还记得我‘出生’时的事吧，”洛清泽苦涩地笑了一下，“那是我最初接触到这个世界，眼睛还不大能睁得开，但是那时候的情形却在我脑中过了无数遍，我能清晰地记起那时你们说的每一句话。” 洛太太不相信地看着他。 洛清泽拉着洛太太的手向洛天景的方向走了两步，“我刚生下来爸就想抱我出去向别人炫耀，被护士长拦住了；妈昏睡了一觉醒来后给我第一个拥抱时，说的是‘宝贝，我终于见到你了’。” 洛太太怔愣了一秒钟，转身扑进了洛天景怀里，大哭出声。 洛天景无意识地拍着她的背，脑中已是一片空白。 洛清泓盯着洛清泽看了一会儿，原地打着转地踱了几步，抓抓头发道：“还真有这种事啊……” “我很感谢你们给我这具身体，让我的生命能够得以延续下来，可以遇到冉冉，这是我的幸运。”洛清泽把滕冉拉到身边，“我知道你们并不喜欢我一贯的冷漠疏淡，我还是‘孩子’的时候，你们说那是我懂事，大一些后就不太能接受了。当然，我承认我不曾将你们当我的父母看待，即便是现在也一样，一是因为我来到这里时早已不是懵懵懂懂的孩童，已经不再需要谁的照顾，更不会因为那份照顾就认定谁是我的父母了；二是我实际的年龄和你们并没有相差几岁，心理上实在难以接受你们父母的身份，因此对于你们的说教，也会更加反感。但冉冉也好，P和尚祈他们也好，都曾告诉过我这样是不对的。可我又能做什么呢，我能给的你们全都不缺，况且我终究还是要离开这里回到属于我的地方去，永远也不可能代替这具身体原来的主人一辈子为你们扮演好儿子的角色。” 听到他说这具身体原来的主人，洛太太肩膀猛然一震，从洛天景怀里抬起头来，抽噎着问道：“我的……我的维维，我是说，真正……真正的维维……去哪里了？” 洛清泽迟疑了一下才道：“他不在了，我们在两个不同的世界里同时死亡，所以他的身体才接纳了我的灵魂。” “你是说，”洛太太的手死死抓着洛天景的衣袖，“我的维维……死了？” 洛清泽刚想点头就被滕冉偷偷在腰上掐了一下，便只乖乖地站在那里，动也没动。 滕冉安慰洛太太道：“或许维维也像清泽一样，灵魂找到了另外一个愿意接受他的身体，正在某一个地方幸福快乐的生活。” 除了这样去相信又能有什么办法呢，洛太太重新埋头进丈夫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洛天景坐在那里，双唇紧紧抿着，又过了好一会儿才道：“不，我无法接受，这太……太……” 滕冉道：“这是真的，起初我们也觉得这件事很不可思议，但事实摆在眼前，也不容我们不信。” “哪来的事实？”洛天景还在自欺欺人，“一切都是他说的，怎么能让人信服？” “您相信武侠小说里所描绘的那种世界么？”洛清泽说着，走到床头柜旁，伸出食指在上头放着的马克杯盖子上轻轻点了一下。 陶瓷制成的杯盖发出清脆的破裂声，瞬间碎成了若干瓣。 洛清泽在杯盖破裂的同时，已经握住了杯子把手，手腕随意晃了一下，杯子转了那么一小圈，将所有杯盖的碎片就都盛了进来，半点也没有漏掉。 “哇。”洛清泓呆愣地赞叹了一声。 洛清泽重新放下马克杯，“我就是从那样的世界里来的。” 这下想不接受现实也不行了，洛天景手在颤抖，仿佛被洛清泽刚刚那一手给吓住了。他示意洛清泓扶洛太太到一边去坐着，自己一个人想了半天才道：“为什么一定要说出来，就因为我们不同意你们两个的事么？” “不，不是的，”见洛清泽干站在那里也不回话，滕冉便替他道，“当然如果说了你们就肯认同我们那更好。” 洛天景面色有些疲惫，看上去好像一下子老了好几岁，“都不是我的儿子了，我还有什么资格去管这些事？” “因为我要走了，”洛清泽突然道，“我说了我要回到属于我的地方去，很快就要走了，再也不会回来。” 第104章 送行 这件事对于洛天景夫妇的打击是巨大的，直接导致了洛太太在整个过年期间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日日以泪洗面。在到处都充满年气的大房子里，本就与别人不大一样的洛家显得更加格格不入了起来。 洛太太每天被洛清泓劝下来吃饭看到洛清泽时，心里想的都是自己就快要失去这个儿子了，这对任何一个母亲来说都是没有办法接受的。她本能地抗拒这种想法，本能地想要挽留洛清泽，可一想到洛清泽说的没和自己相差几岁的话，心里又别扭了起来，甚至开始觉得从前对着他的搂搂抱抱亲亲也都变了味道，让人受不了。 最后还是洛天景先接受了现实，做了个干脆的决定，准备带洛太太和洛清泓回美国，洛清泽的事，他再也不想过问了。 送洛家一家人走的那天已经过了正月十五，大城市里又随处可见匆匆忙忙的身影，不仔细感受，年味几乎快要淡得察觉不到了。 洛清泽与滕冉一起把洛天景夫妇和洛清泓送到机场。 洛天景的脾气这几日收敛了许多，先前对着洛清泽不是开口即骂也差不多了，这会儿却显得有些拘谨。就连对洛清泓，也能看出他多了许多耐心，仿佛忽然失去一个儿子让他成了惊弓之鸟，加倍地去对仅剩的唯一一个儿子好，生怕这一个哪一天也突然不见了一样。 做父亲的尚且如此，就更不要说洛太太了。从出门到下车，她一直都没有放开过洛清泓的手，要不是洛清泓还要去洗手间，恐怕她恨不得要这样牵回美国去。 转身往洗手间走的洛清泓对着洛清泽吐了下舌头，用口型说着“真不习惯”四个字。 “爸，妈，”想到这或许就是永远的分别，洛清泽心里多少有些怅然，叮嘱道，“照顾好自己。” 滕冉偷偷用手臂撞了他一下，暗示他多说几句。 洛太太眼圈又开始泛红。 洛天景干咳一声，半转了身体不去面对他，“别再这么叫了，我听着也不舒服。” “钱够花就好了，不用总是想着怎样才能赚到更多，年纪也不轻了，别让自己太累。”洛清泽道，“以后我都帮不上什么忙了，真遇到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就找尚祈或者保罗，他们都会竭尽全力帮忙的。” 这大概是他们“父子”之间说过的最温暖的话语了，洛天景听得百感交集，可脑袋里依旧乱得厉害，也不知道该回应些什么。 “洛伯母，”滕冉对那个短短几日里连背脊都被压得微微弯了下去的可怜女人道，“我知道您心里难过，不过凡事都要往好处去想，您要相信维维也像清泽这样活得很好，清泓也会越来越出息，他们都很爱您。” 洛太太忍了忍，还是没忍住，拉着他的手落下泪来，“冉冉，你是好孩子，一直都是。我明明知道你比谁吃的苦都多，这些天来却一直没给过你好脸色，你别怪洛伯母。还有，你说你要和维……和他一起离开，这些事我不懂，也不想懂了，不过去到那边一定没什么亲近的人，你们两个要彼此照料，都别饿着冻着了，知道么？”她看了洛清泽一眼，见对方也看着自己，忙又将视线移开，身体也缩到了滕冉身后。 滕冉轻轻抱了她一下，“洛伯母，我没有怪您。我会照顾好自己，也会照顾好清泽，您放心。” “行了，挺大个人，哪会挨饿受冻还不知道的。”洛天景叹了口气，拍拍滕冉的肩，“人活得久了，真是什么事都会碰上，想不到我有生之年还能撞上这么离奇的事。和这个一比，往日的那些恩恩怨怨都变得不值一提了，我就忽然想起了你父亲，很遗憾这次回来没能见他一面，和他坐下来像从前那样再一起喝一杯，把那些误会心结都解开。” 提起滕士康，滕冉脸上淡淡的微笑消失了，“等我再见到他，我会告诉他的。” 洛天景点点头，又在他肩上拍了两下才收回手，目光在洛清泽脸上一扫而过，“都回去吧，我们这就走了。” 洛清泓正好回来，听到洛天景这句话，过去和滕冉拥抱了一下，又和洛清泽拥抱了一下。 “以后你肩上的担子就重了，照顾好他们。”洛清泽道。 洛清泓吸了下鼻子，“我现在该叫你哥还是叫你叔？” 洛清泽：“……” 洛太太本来在那里抹眼泪，听他这么说却差点笑出来，想拍一巴掌又觉得舍不得，就扯了下他的衣袖，“又胡说。” 滕冉笑道：“叫叔好像也挺合适的。” “叫什么以后恐怕也没机会了，”洛清泓笑了一下，笑容有点勉强，“我还挺舍不得你们的。” 兄弟两个这么多年来见面的次数也不多，连通话也少得可怜，更何况是之前一直处于失踪状态的滕冉。所以当洛清泓说出舍不得三个字的时候，洛清泽和滕冉都有些意外，随即是感伤。 滕冉鼻子有点泛酸，“我也会惦记你的。” 洛清泽伸出拳头，等着洛清泓也握起拳，和他轻轻碰了一下，“你真地长大了，有你在他们身边我很放心，”他稍稍贴近了些，声音压低到只有洛清泓一个人能听得到，“以后如果他们再想起我，难过了不开心了，就替我告诉他们，我很抱歉，也很感激。” “好。”洛清泓应下，用力眨了几下眼把眼泪给逼了回去。 洛太太想问问他们在说什么，犹豫过后还是没能问出口。 “走吧。”洛天景单手拥住妻子，向洛清泽和滕冉点了下头。 “洛伯伯洛伯母，还有清泓，”滕冉朝他们挥了挥手，“再见。” 再见恐怕是没有机会了，洛清泽道：“保重。” 洛天景大步走向安检，背对着他们举了下手。 洛清泓最后看了他们一眼，留了一个微笑，也转身走了。 那三个背影，都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哀伤。 回到车里的时候，洛清泽看出滕冉的心情有些低落，一边帮他系安全带一边劝道：“人一生当中总是要经历那么几次离别，只要不是发生得太过让人措手不及，就不算太坏。” “你来到这里的时候，没来得及和亲人朋友告别吧？”滕冉抬头看他。 洛清泽坐正身体，系好自己的安全带，发动车子，“我没什么亲人，只有一直照顾我的师兄师姐和其余师门弟子，他们大概以为我死了。” “那如果他们能重新见到你，一定会很高兴。” “知道我成家了，他们会更高兴。”洛清泽嘴角带笑。 滕冉肩膀顿了下，扭过头去看窗外，“哪个嫁给你了？” 洛清泽笑意漫上眼角，“我有说你嫁给我了么？” 滕冉脸都被他气红了，决定不再说话。 “回到家里后，把你要和我一起离开的事跟大家说了吧，”过了一会儿，洛清泽又道，声音不再像先前那么轻松，“也让他们都有个准备。” 滕冉嗯了一声，“还有你给我的那些财产，我要想办法处理一下。” “你是不是打算留给清泓一部分？”洛清泽问。 “本来也是应该的，你这个做哥哥的不惦记弟弟，只好我来帮你惦记。”滕冉闭上眼睛，“我也知道他们不缺钱，可事到如今，也没什么能补偿给他们的了。” 洛清泽把暖气开得大了些，“先不要想这些了，还有一段路，你睡一会儿吧。” 家里依旧闹腾。 看他们进来，保罗迎过来，“送走了？没吵吧？” “哪有那么多事好吵的？”洛清泽帮滕冉脱下外套丢给他。 保罗扒下盖住脸的外套，“我怎么知道，这些天看你们一家人就觉得挺不对劲的，你的脾气我还不清楚么，不咬人也能气死个人。” 洛清泽：“……”这都跟谁学的？ “对了，”保罗指指楼上，“大师马找你们来着，让你们回来了就去他房间找他。” 滕冉还在笑那句不咬人气死人，又听到大师马，终于笑出了声，“P说话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我当这是夸奖了。”保罗甩着洛清泽和滕冉的外套一阵风似地跑了。 “应该是关于回去的事，”洛清泽握住滕冉的手，“走吧，看他搞出来的结果是好的还是坏的。” 滕冉也用力地抓住他的手，“我都不怕，你也要相信我们会有一个崭新的、美好的开始。” 洛清泽笑笑，“只要有你在身边，事情就不会糟糕到哪里去。” “最糟糕也不过就是上次我知道你要丢下我一个人走的那一刻了，”滕冉拍拍洛清泽的脸，“所以我现在很乐观。” “……”洛清泽嘴角抽了抽，“这件事你什么时候才能忘掉？” “下辈子吧！”滕冉拖着他往楼上走。 洛清泽盯着他的后脑勺想，会记仇的小情人还挺可爱。 第105章 告别 两人刚走到马迁房门外，门就从里面被人打开了，马迁开门见山地道：“我找了个和你们两个的生辰都相合的时间，那一天动身的话，可以把伤害降到最低。” “进去说。”洛清泽拉着滕冉的手进门。 马迁将门关上，“你最好做好万全的准备，这一次如果再失败的话，你可能当场就会没命，再没有额外的机会。” 滕冉一下子紧张起来，问道：“是什么时间？” “三月十二。”马迁道。 “还有不到三个月的时间，”洛清泽坐下来，“只要不是当天我的灵魂非要跟我闹一闹的话，应该不会出什么大问题，所有的事情也都来得及一件一件处理。” 滕冉拧着眉头，缓慢地在房间里踱着步，看着有些烦躁。 “冉冉，”洛清泽唤他，“还有时间，我们会找到滕叔叔的。” 滕冉脚步顿一下，胡乱点了点头。 一个人要是铁了心想要消失，千万个人来找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更何况滕士康本就深谙此道。当年有洛天景帮他还债，所以找他的人不过找了短短一段时间就罢手了，他能逃过可以说是侥幸；可现在警方动用了那么大的警力搜寻白嵩宇的下落，这么长的时间却一点进展也没有，这就不得不说是他技高一筹了。洛清泽与滕冉都猜测滕士康很可能还和白嵩宇在一起，那么只要白嵩宇一天不落网，滕士康就一天不会露面。 “多谢了。”洛清泽对马迁道，“需要的东西还和上次一样吧？我会准备好。” 马迁道：“这次准备的量大一点吧，你的内力要护住两个人，开漩涡就多指望那东西一点。” “反正山还没开完，借口倒是有，这个搞得定。”洛清泽略带感激地道，“不过关键也不是在这上头，并不是每一次爆破都能打开时空漩涡，成与不成还是要靠你。” 马迁摆摆手，“你就不用给我戴高帽了，你出钱我办事，就是这么简单的道理。放心，马大师不坑人，一定尽心尽力，包您满意。” 滕冉笑出声，“多谢马伯伯。” 晚上，忙工作的下班回到家，一家子人围在餐桌旁用了顿美味热闹的晚餐。 帮工已经都回来别墅工作了，周围时不时有人走动，再加上史密斯夫妇还没走，乔妈妈也仍住在这里，话就不好说出口。 和滕冉回房后，洛清泽问道：“要现在就对他们说么？” “早晚都是要说，什么时候你决定吧。”滕冉伸着懒腰往浴室走，“我先去洗澡了。” 看着随着他动作露出来的一段纤细腰肢，洛清泽一点也没委屈自己，直接追过去将人抱住，“刚吃完饭不要马上就去洗澡，再等一等。” 滕冉拍他手臂，“那也不用这么等。” 洛清泽在他颈间亲了亲，“怎么等都是等，不如这样更有趣一些。” 滕冉被他弄得有点痒，笑道：“快点走开！” 洛清泽动作停下，保持着那样的姿势又抱了滕冉片刻，颇不情愿地叹了口气放开他，“那好吧。” 滕冉怔了怔，见他收回了手莫名有点心慌，反抓住他的手臂道：“你生气了？我不是真……” 洛清泽被他逗笑，低头在他唇边落下一个浅浅的吻，“我知道你不是真地想推开我，所以我们晚上再继续。我放开你是因为，”他指指门，“有人来了。” 他话音刚落，敲门声就响起。 滕冉气鼓鼓地踢了他一脚，“耍我！” “冤枉。”洛清泽举起一只手作起誓状。 滕冉瞪了他一眼，“去开门。” 洛清泽听话地迈出两步又回头，“当然如果你实在不想推开我的话，我其实也并不是很介意被围观。” 滕冉：“……” 尚祈站在门外，极有耐心地等人来开门，始终没敲第二次。 洛清泽打开房门，“有事？” 尚祈道：“有事的应该不是我吧？” 洛清泽了然地道：“果然还是瞒不过你。” “给你当了这么多年的助理，这点默契还是有的。”尚祈靠在门边，“是什么事，需要我叫其他人过来么？” 洛清泽回头看了滕冉一眼，道：“都叫来吧。” 尚祈大抵猜到了他要说的事是和什么有关，也知道这个“都”指的是哪些人，于是答应了一声，转身去了。 “自从得知了那个不得了的秘密之后，我觉得我们家的气氛越来越神秘了，”保罗进来的时候手里还抱着一大盘子的水果，“我妈问我们是不是要在屋里开party，差点主动帮忙搬酒上来。” 时文翰哭笑不得。 乔熙跟在最后关上门，从保罗那里顺来一串葡萄后就老老实实站在林安旁边开吃。 林安侧头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吞了下口水。 尚祈好笑，也帮他从保罗那里拿了串葡萄过来。 “不要抢，给我留点！”保罗想要从尚祈那里把葡萄抢回来。 洛清泽看准空当，把他盘子里的最后一串葡萄也拿了出来，交给滕冉。 “喂！”保罗忍无可忍地大吼，委屈地看向时文翰。 时文翰道：“楼下还有很多。” “可我现在想吃。” “苹果也不错，”时文翰接过盘子，把苹果塞到他手里，“吃吧，更健康。” 保罗嘴撇得像是快要哭出来，“我妈也是这么说的，她还说什么‘每天一苹果，医生远离我’，可我不想医生离我太远啊！” 一屋子的人都笑了起来。 “好了，P你喧宾夺主了。”尚祈对着他做了一个在嘴巴上拉拉链的动作。 保罗重复了一遍这个动作，表示了解，然后对着大苹果吭哧咬了一口。 清脆的声响并没有比他说话的声音低多少。 看滕冉拽了个葡萄粒下来，洛清泽握住他的手腕，把他的手凑到自己嘴边，吃掉葡萄的同时，舌尖还坏心地扫过滕冉的手指，然后若无其事地问道：“苹果好像也很不错，你要吃么？” 滕冉觉得脸上的温度瞬间攀升了好几度，抽回手凶巴巴地道：“说正事！” “正事就是，”洛清泽非常配合，“冉冉会和我一起离开。” 滕冉惊得差点把手上的葡萄甩到他脸上，“谁让你这么说了！” 洛清泽无辜道：“不是你让我说正事的么？” “那……起码你要委婉一点啊！”滕冉无语。 正当洛清泽准备按照滕冉的吩咐再委婉地重新说一次的时候，林安开口问道：“一起离开是什么意思？是一起出去玩，还是……还是……” 滕冉嘴唇颤了一下，说道：“小安，我决定了要跟着清泽一起去他所属于的那个世界，我……不能放他一个人走。” 林安把葡萄丢给尚祈，扑过来抓住滕冉的手臂，“那我就再也见不到你了么？” “小安，对不起，”滕冉一个劲儿地眨眼睛，好像这样就能忍着不流泪，“我会想你的，一定不会忘了你。” 林安抬起一只手揉了揉眼睛，另一只手还抓着滕冉，“就不能……你们都不走么？” “没办法，”滕冉道，“那样清泽就没法活下去，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死，不能……失去他。” 洛清泽闭了闭眼，伸手将身旁的滕冉揽进怀里。他知道林安的追问就像一根针，戳破了滕冉拼命维持的像气球一样膨胀的感情平衡，那里面装的都是对这个世界的不舍，千丝万缕。没人问他可不可以不走的时候，他就能自欺欺人地无视这个问题，一旦被提及，其他所牵挂的人和事便尽数涌上心头，轻易就能够让他的感情决堤。 埋头进这个温暖的怀抱，滕冉的泪水终于藏不住了。 尚祈把林安捞回自己怀里，安慰道：“你也不希望洛总有事是不是？只有冉冉一直在他身边，看着他照顾他，他才能好好的。而且冉冉也离不开他啊，就像你也离不开我一样，每个人都有对自己来说无可取代的存在，所以我们不能去影响他们的决定。你会想念他，这一样很美好，有遗憾，人生才更圆满。” 林安又抽了几下鼻子，而后小声道：“谁说我离不开你了？” 尚祈：“……” 保罗本来还在那里伤感，听到这一句又笑出来，然后开始嘲笑尚祈。 悲伤的气氛被冲淡了些。 滕冉从洛清泽怀里抬头。 洛清泽帮他擦掉眼角上挂着的泪，认真地道：“现在反悔还不晚。” 滕冉恶狠狠地瞪他，对着他的嘴不客气地咬下去。 “嘶……”这一下还真不含糊，洛清泽直抽气，眼底笑意却几乎要溢出来。 “虽然的确舍不得，但我相信这样对你们来说才是最好，”尚祈真诚道，“祝福你们。” 林安扁着嘴道：“什么时候走？” “大概四月中下旬吧。”按照马迁给的日期，滕冉推算了一下。 林安揉着鼻子道：“那还能赶上我哥和玲子姐的喜酒。” 滕冉微笑，“到时不醉不归。” “不醉不归！” 第106章 有我 半个月后，史密斯先生和史密斯太太也离开了，听保罗说，再过几天他们就要回美国；一个月后，乔熙新买的房子可以入住，他便跟着乔妈妈搬出了城郊别墅。 少了几个人的大房子似乎安静了不少，虽然每个人都尽量去表现得轻松快乐一点，但离别的感伤就像阳光下的影子，挥之不去，笼罩在所有人的心头。 滕冉已经把手上的财产都处理得差不多了，一部分换成了金条银条名贵珠宝打算装箱带走，一部分拿出来给这个家里的人还有洛清泓分了，然后把马迁的钱结清后，剩下的就都捐给了各大慈善机构。 再过一段时间大家就要到岛上去了，在那里参加完了林平和玲子的婚礼后再小住几天就直接走了，不会再回到这里来，所以最近滕冉每天都在收拾要带走的东西，已经装了整整三个28寸拉杆箱了。 洛清泽在这期间又闹了两次不舒服，情况一次比一次凶险，三天前的那次发生在泳池里，直把滕冉吓个半死，事后一直后悔不该任洛清泽陪自己去游泳。想到当时他在水里痛苦挣扎，自己怎么也没法将他拖上去，差点就那样眼睁睁地看着他被淹死的情形，滕冉就怕得连着这几晚都无法入睡。 还好这一次他也挺过来了，并且经过了这三天，也算恢复得不错。 这会儿刚吃完午饭，洛清泽正靠坐在床上悠闲地玩游戏，间或看一眼进进出出翻箱倒柜的滕冉，和他搭上那么一两句话。 滕冉直起腰，把打开来摊在地上的拉杆箱向旁边踢了踢，擦了擦额上的汗，呼出一口气来。 洛清泽放下手机看他，“行了，你都装了半个多月了，还没装好？” “总是觉得有什么没想到的，想起落下了什么就装一点。”滕冉走过来坐在床边。 “都带什么了？”洛清泽问。 滕冉如数家珍，“金银珠宝，这个最重要了，我们俩的下半辈子就要靠这些东西了；还有药，这个也很重要，那边没有西药嘛，虽然中药才治本，但西药见效快，拿来应急管用的；还有……” “等等，”洛清泽打断他，“药你没带很多吧？” 滕冉摇头，“也就半个箱子。” “……”洛清泽无奈又好笑，“那都是有保质期的，你带那么多，又不能用一辈子，最后不还是都浪费了么。” 滕冉皱皱鼻子，“也是啊，那我再减点吧，给别的腾出些地方来。” 他说着就要动，却被洛清泽一把给拖了回来，直接压在了床上。 滕冉眨着眼睛看他。 洛清泽手指轻轻滑过他眼底，“你可以先睡一觉，睡醒了再弄。” “我不困。”滕冉推他。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几天一直都没睡好，”洛清泽抓过一旁的手机递到他面前，“你自己难道看不到你的黑眼圈有多重么？” 滕冉从他手里抢过手机塞到枕头底下，“照出来我整张脸都是黑的，你少糊弄我。” “谁说的，分明就很清楚，你可不要欺负我是古代人。”洛清泽拿被子裹住他，让他连手都伸不出来了。 滕冉挣不动，而且洛清泽的脸色也绝对算不上很健康，他便舍不得对方再为自己耗神，投降道：“我听你的就是了，你先让我换个舒服点的姿势。” 洛清泽这才放开他。 滕冉踢掉拖鞋爬上床，老老实实地躺在洛清泽身边，问道：“这几日我看你睡得也挺沉的，怎么还知道我没睡好？” “睡得沉是因为我想清醒也清醒不过来，”洛清泽把他抱进怀里，为两个人盖好被子，“可你到底就在我身边，我又怎么会什么都不知道？” 滕冉枕着他的手臂闭上眼睛，“我那天做梦梦见你溺水。” 洛清泽将手臂收得紧了紧，“别担心，这些都是暂时的，等我们回到那边，一切都会好起来，你要相信我不会有事，嗯？” 滕冉翻了个身背对他，闷闷地嗯了一声。 洛清泽便也没再说话，只是帮滕冉将被子又向上拉了拉。 他知道这段时间对滕冉来说有多不好过，小家伙虽然做出了这样的决定，可那并不代表他对这个世界就不再有牵挂。那么多推心置腹如家人一样的朋友，音讯全无的父亲，用近三十年的时间习惯了的环境和生活方式，等等这些，都是他将要抛弃的。他把后半生几十年的时光都押在了自己身上，不可不谓是一场豪赌，自己究竟何德何能，可以得到他这样毫无保罗的纯粹爱意？ 除去这些，他还要时时刻刻担心自己，再这样熬下去，也不知道身体受不受得住。洛清泽心疼地盯着滕冉的后脑看，想摸一摸，又怕惊扰到他好不容易愿意去培养的睡眠。 滕冉却忽然又转过来，把脸埋进洛清泽怀里。 洛清泽有片刻的失神，然后抬手在他背上一下一下轻轻拍着，像是在哄孩子入睡一样。 “那边好么？”过了会儿，滕冉小声问道。他其实并不是一个喜欢改变的人，甚至可以说对此是惧怕的，毕竟要到一个自己全然陌生的环境去生活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更何况那还是个一个认识的人都没有，有事甚至都不能打个电话去求助的地方。 浅浅的吻落在他的眼睛上，洛清泽柔声道：“有我。” 是啊，有他，只要这一个理由就足够，只要有他，那就是个足够美好的世界。滕冉嘴角弯了弯，用懒洋洋的音调说：“洛清泽，你可千万不能对不起我。” “遵命。”洛清泽这样回答，声音里竟透着几分虔诚。 就在洛清泽以为滕冉已经进入梦乡，自己也迷迷糊糊就要睡着的时候，怀里的人突然一下子又坐了起来。 滕冉推了推洛清泽，“那边什么都没有，我一定会无聊的，能不能拿一台电脑过去，闲得没事做的时候就看看电影？” “……”洛清泽继续采取武力镇压的方式将他按回怀里，“那边没有电。” “啊，对，”滕冉认真记下来，“那还要再带一台发电机。” 洛清泽：“……” 有雷声隐隐从远处传来，洛清泽睁开眼睛。 摸出被滕冉塞到枕头底下的手机看了一眼，居然已经是下午四点半了。不过还不到天黑的时候，外边却已经是一片昏暗，看来一场大雨很快就会来了。 滕冉动了一下，眉头小小皱起来。 “再睡一会儿。”洛清泽用低沉的嗓音在他耳边轻声道。 或许是这几天实在太累了，又或许是洛清泽的嗓音具有某种蛊惑的力量，滕冉的眉头又一点点平复回去，再次陷入沉沉的睡眠当中。 洛清泽看了他一阵，而后轻手轻脚地下床，出了房间。 等他走到楼下，大雨就已经落了下来。 尚祈和林安正好开门进来，发梢上都在滴水。 “先上去洗个热水澡，不然当心生病。”尚祈一边帮林安脱下淋湿的外套一边道。 “都已经跑那么快了，以为一定会在下雨前跑进屋里的，没想到就差那么两步。”林安抹了把脸，“这雨也真是的，怎么说下一下子就下这么大。” 保罗听到声响从厨房里跑出来，“挨浇了？今天就预报会下大雨的，谁叫你们偏要出门，就该学学洛和冉，没有什么东西要买的话就整天宅在家里。” “我们两个要上班的，哪比得了你们这一群闲人？”尚祈道，“时医生呢？” “……打游戏。”保罗又奔厨房去了。 尚祈哈哈笑，“这个才比谁都宅。” 保罗忿忿道：“再不快点洗完澡下来我就把东西吃光了！” 林安拉尚祈，“走吧，去洗澡。” “晚饭都还没吃，你确定要这样邀请我？”尚祈半揽着他调笑道。 林安正要回他两句，一抬头却看到洛清泽正站在楼梯口，小脸登时就红了，推开尚祈绕过洛清泽一个人噔噔噔往上跑，嘴里还一直嘀咕着“混蛋尚祈”、“该死”等含糊不清的词句。 尚祈忍笑，目送林安上楼后，看着明显是有话要对自己说的洛清泽，道：“什么事？” 洛清泽道：“明天想办法向警方施压，他们太没有效率了。” “江东晗那边也还没有任何消息么？”尚祈觉得找人这种事，特别是找像白嵩宇这种见不得光的人，江东晗应该是比警方更有手段的。 洛清泽摇摇头让出路来，“去洗澡吧。” 尚祈往上走了几步，又停下来回过头，“洛总，放心吧，在你们走之前，白嵩宇应该是翻不出多大浪来了。等你们安全离开后，他再有什么动作也就无所谓了，所以别太在意了。” “他怎么样我不在乎，”洛清泽看着窗外的大雨道，“我只希望能让冉冉在离开前再和他父亲见上一面，不想让他跟着我到了那边，还带着这样的遗憾。” 第107章 害怕 可直到动身的那一天，还是没有一点关于白嵩宇或是滕士康的消息，洛清泽不由感叹，看来经历了擎霄殿的那次两败俱伤的争斗后，沈颂也和自己一样，变得狡猾了不少。 上了游艇之后，滕冉的心情还是明显有些低落，没人和他搭话的时候他便一句话也不说，就怔怔地看着越来越远的海岸发呆。 洛清泽想安慰他几句，又不知道该从何安慰起，想得多了自己也有些心烦，便一个人到外边去吹海风。 游艇上不乏好吃的食物，对于保罗、林安和乔熙来说简直就是天堂，三个人抢了半天才想起同样贪吃的滕冉，忙端着几盘子食物去找他。 听到有人叫自己，滕冉回过神，转头瞧见乔熙递到面前的散发着诱人香味的食物，怔愣道：“这么快就到午饭时间了？” 林安道：“是上午茶。” 滕冉：“……” “闲着也是闲着，吃点吧。”乔熙把东西放到他面前的小桌子上。 滕冉摇摇头，“你们吃吧，我没胃口。” “怎么会没胃口呢？”保罗在他身边坐下，“我告诉你，这可是乔小天王给你的食物，别人求都求不来的！” 乔熙小脸红扑扑，仰着脖子嘿嘿笑。 “对啊，”滕冉想起来乔熙过段时间就要去拍电影的事，“越来越红了，参演的第一部电影就要做主角，我还没恭喜你。” 乔熙抓抓后脑道：“还是都要感谢冉冉哥和洛总，要不是你们，我哪有今天呢。” 听他提到洛清泽，滕冉才留意到本来一直在自己身边的人这会儿不知道去哪儿了，左右找了找，也没看到。 “找洛总？”林安指了指外边，“我们过来的时候看到他在抽烟，抽完了就进来了吧。” “抽烟？”滕冉皱眉，站起身往外走，“你们先吃吧，我去看看。” 听到熟悉的脚步声，洛清泽把抽了半截的烟摁灭，顺手藏到了外套里。 滕冉将他上上下下扫视了一遍，冷着声音问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可能是昨晚没睡好，有点困了，出来吹吹风清醒清醒。”他脱下外套披在滕冉身上，“海风这么凉，你怎么也不穿件衣服就这样出来了？” 滕冉没回答他的话，偏过头在他衣服上嗅了嗅，不满道：“烟味。” “这也闻得到？”洛清泽脱口道。 滕冉眯起眼睛，“你果然在抽烟。” 洛清泽：“……” “我平常几乎没怎么看到过你抽烟，除了心烦的时候，你不会碰那东西。”滕冉用一种近乎于逼视的目光看着他，“有什么事你不能跟我说么，你到底在烦什么？” 洛清泽伸手扶向滕冉的背，“没什么，只是想提提神。” 滕冉躲开，心里无端就多了不少焦躁，“有话你可以说，就算我不能帮你解决，至少也比你一个人把事情闷在心里要好吧？你总是这样，什么也不愿意说，那我怎么知道你在烦什么？而且，该烦的人难道不是我么！” 洛清泽觉得自己的心都被他吼得抖了抖，转开脸去没再继续看他，用颇有些落寞的声音道：“那你能不能先告诉我，你都烦些什么呢？” “我烦什么你不是都知道么？”情绪莫名失控，滕冉也背过身去，“我就要去一个我一无所知的世界，就要和我的朋友永远地分别，甚至连在走之前见一见我那一次又一次丢下我不管的父亲这个愿望也落了空，你还来问我在烦些什么？” 洛清泽轻轻笑了一下，笑容里有着说不出的苦涩，半晌，他才叹息般地道：“你烦的这些哪一样不是和我有关的呢，所以你说，我在烦什么？” 滕冉愣住。 洛清泽手插在裤袋里往前走了几步，海风吹起他额前的碎发，侧脸看上去竟多了不少沧桑的味道。 滕冉忽然留意到，他眼角的纹痕已在不知不觉中变得那么深刻了。 “嗯？”洛清泽回头看着他。 原来自己竟无意识地唤了他的名字，滕冉走过去，低着头在他面前站了片刻，抬手抱住他。 披在身上的外套滑落，有点冷。 洛清泽宽厚的手掌覆在他背上，“你这样说出来也好，就像你说的，一直闷在心里，会憋坏的。” “清泽，对不起，我……”他手心里带着令人眷恋的温度，滕冉觉得暖得几乎要流泪。 “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洛清泽打断他，“没能找到滕叔叔，抱歉。” 滕冉单手揪着他的衬衫，“这事不怪你，本来也是他丢下我的。那个……我刚才说的话，你别往心里去，我并不是在埋怨你，我……” “我知道你不是在埋怨我，我只是……”洛清泽放低身子，下巴抵在滕冉肩窝里，“只是有点害怕。” 害怕？滕冉忍不住向后倾了倾身体，和洛清泽分开一些距离，想看清楚他此时此刻脸上是何种表情。一直都觉得洛清泽从身体到精神都有一种旁人无法比拟的强大，面对再大的变故也不曾脆弱过，经历在别人看来多么难以忍受的痛苦也不曾呼过一声痛，这样的人，居然会害怕？ “怕什么？”滕冉不在状况内地问道。 洛清泽藏着眷恋的目光在他脸上流连，缓缓道：“怕你以后会后悔。” 滕冉呆呆地看着他显得有点悲伤的脸，表情带着点傻气，“我不会后悔，你别怕。” 洛清泽觉得他这样子有点可爱，笑了笑道：“你的这些烦恼，通通是我带给你的，这是到什么时候也无法改变的事实。走到今天这一步，我已经无法再对你放手，到了那边，无论面对什么样的问题我都可以解决，唯独解决不了的，便是你的后悔。” 滕冉总算回过了神，“这个问题我们已经不是第一次谈及了，那不是个草率的决定，我说了不后悔就不后悔，所以你也别再多想了。” “还没到那个时候，你又怎么会知道自己往后会怎么想？”洛清泽理着滕冉被风吹乱的头发，刚刚理好，又再次被海风搅乱，他就一遍一遍地重复着这毫无意义的动作。 滕冉觉得自己忽然看见了洛清泽坚强的表象下所掩饰的不安，重新伸出双臂抱住他，道：“那还不是看你的表现么。” “我一定会好好表现，”洛清泽抚了抚他的背，“但是滕叔叔的事，真地很抱歉。” “算了，”滕冉挂在他脖子上晃了晃，“我只惦记心里有我的人就好了。我以后不会再想这些有的没的了，你也别想了，行么？” 洛清泽应了一声，直接把他抱了起来，“快到午饭时间了，我们进去看看有什么好吃的。” “等一下等一下，”滕冉拍他，“衣服！” 洛清泽脚步不停，“不用管。” “那你也先放我下来！”滕冉用力挣扎。 “不放。” “……”滕冉掐他脖子，“快点，我还有事要对你说。” 洛清泽这才停下，“什么？” 滕冉推开他，整了整自己的衣服，“以后不许抽烟。” 洛清泽拉过他亲上去，一个好字不甚清晰地淹没在了交缠的唇齿间。 除了给林平准备的贺礼和一行人这段时间需要的换洗衣服外，他们从游艇上下来的时候，每个人手里都还另拉着一个箱子。 “拿这么多东西走，会不会太夸张了一点？”保罗问滕冉。 滕冉道：“当然不夸张，我可是要过去生活一辈子的。” “我喊了他们来接了。”林安踮着脚向远处看，“人呢？” 他话音刚落就看到林平领着陈雾二蛋邋遢王他们朝这边小跑过来，远远地招手和众人打招呼。 “来得真快，”林平微喘着跑到近前，“我这都比你说的时间早到了。” 林安问道：“有事忙？” “那可不是么，”陈雾一脸的喜气，好像要当新郎的人是他一样，“眼看就要办喜事了，家里要准备的多着呢。” 二蛋也道：“正好你回来了，也能帮忙。” “还没准备完？”林安惊讶，“我年前回来的时候不是就说已经在准备了么？” 邋遢王裹了裹他褶褶巴巴的外套，“这结婚要准备的可多了，等你结婚的时候就知道了。” “说得好像你结过婚一样！”林安冲他吐舌头。 林平揉揉弟弟的脑袋，“等哥办完了事，明年也给你说个媳妇。” 不等林安婉拒，那边尚祈已经开始假装咳嗽了。 林安忙跟着赔笑，“哥，这事还远呢，不急着说。你看我上司他好像在海上吹风着凉了，我们先回家，先回家。” 尚祈配合地拎起放在林安脚边的礼盒，“大平哥，贺礼，恭喜恭喜。” “这还有还有。”保罗也把东西递上来。 “多谢多谢。”林平一边指挥着陈雾他们把东西拿过去，一边去接滕冉手里的拉杆箱，“真是，来就来嘛，我们随时欢迎的，怎么总是这么客气呢？” 滕冉：“……” 第108章 新婚 “那个……没关系的，”滕冉笑得有点尴尬，冲林安挤眼睛，“这个我自己拖着就好了，反正有轮子也不重。” 林平抓着箱子的边缘，很是热情，“那怎么好意思呢，还是我来吧。” “真地不用了……”见林安只顾着偷笑，滕冉只好向洛清泽求救。 洛清泽装作没看到，也在忍笑。 滕冉欲哭无泪，想来想去，还是觉得直接说出“这不是送给你的”这种话实在是太伤感情了。 两人争来争去，一个不小心碰到了密码锁的开关，由于滕冉一开始就没设密码，锁扣一下子就被按开了。本来就鼓得处在膨胀状态的箱子又往上顶了那么一下，滕冉心里刚叫了声不好，就看见被密码锁扣住的拉链头飞快向两边退去，箱子越鼓越大，最后啪的一声弹开了，原本装在里头的东西都散了出来。 尚祈和保罗都大笑了起来，林安错愕了一下，也跟着笑了。 乔熙扒下弹到脸上的东西，看了看，问滕冉道：“冉冉哥，那边没被子盖么？” 滕冉脸微微泛红，抓过被子往箱子里塞，“我……就喜欢这几床被子。” “这不是新的么？”林安蹲下来帮忙，对着角折被子的时候摸到了标签，明显看出是刚买来的。 滕冉脸更红了。 洛清泽表情淡定地帮着滕冉把被子重新装箱，“那边没有又轻又软的棉被和凉被，冉冉怕睡不惯。” “洛总，你在笑。”尚祈提醒。 洛清泽正色，“我没有。” “你眼睛在笑。”滕冉咬牙。 洛清泽眨了下眼睛，“你看错了。” 林平愣愣地在旁边站了半天，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哥，”林安总算肯替滕冉解释，“这个是冉冉的东西，他这是要带到……带到……”说不下去了，林安转头看尚祈。 尚祈道：“那边小岛上建成了几栋别墅，特别留出来给我们自己人住，正巧过来参加大平哥的婚礼，我们打算过去试住一下。这几个箱子都是带过来的行李，不然房间空荡荡的，也没法住人。” 林平拍了下大腿，也有些不好意思，“你看这事闹的，真是对不起。” 滕冉忙摆手，“没关系的。” “不过你们既然来家了，怎么还跑那没什么人气的地方去住？”林平道，“现在房子大了，睡得开，又有人烧水煮饭，重要的是自己家，方便。” 林安拉着他走，“行行行，住家里，他们就是去放个行李就回来，反正那边建起来，早晚也是要住人的。” 最终，滕冉整个人坐在箱子上，又在其他人的帮助下，才好不容易把蓬蓬软软的好几床被子重新装进了箱子里。 洛清泽揉了揉他的脑袋，才掩去不久的笑意又漫了上来。 滕冉喘了几口气才站起来拉着箱子继续往前走，用脚踢了下洛清泽拖着的那个箱子，“幸好弄开的不是你这一个，不然被人看到掉出来的是满箱的金银珠宝，还不吓死人。” “那他们大概会以为我们是非法偷渡来的走私犯。”洛清泽笑。 不等走到林安家，大老远就瞧见了被布置得一片喜庆的二层小楼，门口出出进进的人也不少，竟是提前了几天就热闹起来了。 林平解释说这都是过来帮着准备婚礼的人，玲子娘家那边的也有不少，还有提前来道贺的。 洛清泽和滕冉商量了一下，觉得这边人这么多，他们再提着这些东西进去出来，免不了要给人家添乱，不如就直接送到山上去。 其他人也同意，就把给林平的贺礼都放下，带着滕冉装好的那几个箱子往山那边走。 走出一段，等到了没什么人的地方，尚祈叫人找了几个这边干活的工人帮着一起把重的几个箱子往山上抬。 洛清泽看人手够了，就让保罗他们都回去，决定只和滕冉上去，顺便四处走走。 保罗坏笑道：“怕我们打扰你们的二人世界么？” 尚祈从钱夹里抽出张卡递给洛清泽，“别墅是真有几栋可以入住了，酒店式，不用自带行李，房间号印在卡上，你们可以尽情地享受一个美好的夜晚。对了，岛与岛之间的交通已经很发达，缆车、船、摩托艇，只要有卡，任君选择。” 洛清泽：“……” 滕冉果断跟上工人们的脚步，表示自己什么也没听到。 几个箱子都被送到了上次他们避雨的那间山顶小屋里，洛清泽向工人们道了谢，并给了这一趟额外工作的薪水。 山顶工事又被叫了停，但这里比起上次来已经有了很大不同。 屋子不再漏风，门窗都上好了，还有椅子柜子等物品；也装了灯，只是还没通电。 滕冉在屋里转了一圈，又出去往温泉那个方向走了几步。 “要去泡会儿温泉么？”洛清泽跟上来，从后边抱住他。 滕冉把手搭在他的手臂上，“还是不要了，又没有带泳裤。” 洛清泽无比自然地道：“为什么一定要穿泳裤？” 滕冉：“……” “我们的关系难道还没亲密到那种程度么？”洛清泽不依不饶。 滕冉从他怀里挣出来，转身瞪了他一眼，“我们的关系还没到完全不知羞耻的地步！” “我会以此为目标继续努力。” “……” “逗你的。”洛清泽牵起他的手，朝下山的石板路走去，“尚祈刚才告诉我们要把今晚当新婚夜来庆祝，我们别浪费他一番好心。” 滕冉抗议，“他才没这么说！” “暗示，心照不宣。” “那你就不要宣啊！” 洛清泽停下脚步，故作委屈地看着他，“这么不喜欢？” 滕冉一愣，舔舔嘴唇绕过他主动往前走，“也……没有。” 洛清泽在他背后露出个满足的浅笑。 没走出几步，滕冉又停下来，回头探究地看着洛清泽。 “怎么了？”洛清泽不解。 滕冉仔细地看了一阵，又扭回头去，“没什么，就突然怀疑现在的你还是不是从前的你，有时候会让我有一种你又被别人的魂魄把身体给占据了的错觉。” 洛清泽：“……” 滕冉意犹未尽地补充道：“太狡猾了。” 洛清泽：“……” 两人走到小岛另一边的海岸，对面是未完全开发的住宿岛，远远望过去，十分有特点的建筑随着地势高低起伏，很是好看。 洛清泽看着认真选交通工具的滕冉，问道：“我陪你游过去？” 滕冉忽然抿着嘴和他对视，眼里似乎带了火气。 洛清泽这才想起上次因为自己在泳池里突然出了状况而把他吓坏的事，干咳了一声道：“不游，不游。” 滕冉眼神软了软，“你要是也喜欢游，那我们就都别急在这一时，反正就要走了，等到了那边，想怎么游都行了。” 洛清泽点头，“听你的。” 有工作人员走过来，和他们简单打了个招呼，道：“两位，很抱歉，目前岛上的设施还只对内部特别人员开放。” 洛清泽把尚祈给的那张卡拿出来递过去。 工作人员是新招聘来的，还没来得及认识这位前老总，忍不住又多看了他两眼，背脊也挺得更直了，从制服口袋里掏出一个烟盒大小的机器，把卡贴在上边刷了一下又还给了洛清泽，“请问两位想要怎么过去？” 洛清泽收起卡，看滕冉。 “距离也不是很远，要是有桥的话，能走过去就最好了。”滕冉踮着脚往那边看。 工作人员为难道：“桥还在建，没建成。” 洛清泽目测了一下，道：“轻功水上漂行么？” 滕冉：“……” 工作人员：“……” 受不了工作人员那越来越诡异的眼神，滕冉忙拉着洛清泽走到摩托艇边上，“就它吧。” 工作人员尽量不去与洛清泽有什么眼神接触了，道：“是自己驾驶，还是需要……” “我们自己就好。”洛清泽伸手，“钥匙。” “稍等。”工作人员折回办公地，除了钥匙外还拿了两件救生衣过来，“安全起见，请两位穿好救生衣。驾驶过程中遇到什么问题的话也请不要慌张，这附近我们设有好几处瞭望台和救生点，一定会保障两位的安全。” 滕冉向他道谢。 “那么祝两位玩得愉快。”工作人员说完，就站在一边等候，似乎是想等他们离开了才回去。 洛清泽却不满地看着他，眼里明明白白写着“你很多余”四个大字。 工作人员不明所以。 滕冉的注意力本来都在摩托艇上，坐到上边想叫洛清泽的时候，才发现他正和工作人员忙着大眼瞪小眼。有那么一点点不高兴，滕冉哼了一声道：“好看么？” 洛清泽闻声回头，丢下反应迟钝的工作人员坐到滕冉身后，手自然而然地环住他的腰，下巴压在他肩头，问道：“吃醋？” 滕冉给了他一肘子，“坐好了！” 工作人员目送二人远去，站在原地半天也没能挪一步，他觉得很有必要向上级申请配备高级防辐射护目镜，以防被闪瞎狗眼。 第109章 同心 滕冉玩得起了劲，并没有直奔对岸而去，中途绕了几圈，迎着风欢呼够了，才驶到了对面岸边。 早有工作人员等在那里，见两人从摩托艇上下来，就来收钥匙和救生衣。 滕冉迈着轻快的步子朝着建筑群走去，走了一段距离后又回过头，颇有些留恋地看了摩托艇一眼。 洛清泽拉过他的手与他十指交握，“那样的速度我可能给不了，但也不会慢到哪里去，而且我保证比它更温暖更舒服更安全。” 今天总算知道了他的想法，滕冉也开始留意起来，却没想到这么不经意的一个小动作还是被他解读到了。抓紧了洛清泽的手，滕冉理了几下被风吹乱的头发，道：“我可没有舍不得啊，你不要想太多。我记住你的轻功水上漂了，等回到那边，我是一定要体验的，到时候你可不许说累。” 洛清泽低头笑笑，“保证不会。” 两个人就这样旁若无人地一路牵着手四处转悠。 还有不少工事在继续，工人们做起事来积极主动，一切井然有序。 “尚祈果然是最出色的接班人了。”洛清泽道。 “说不定人家比你还强。”滕冉趴在他肩膀上。 洛清泽侧头问：“你指哪方面？” 滕冉：“……”我是不是想多了？ “累了？”洛清泽稍稍放低了身体，“背你去吃饭？” 滕冉在他背上拍了一下，“我还有走路的力气。”说着就自己朝着建好的那几栋别墅走去。 等他们走到，天已经黑了，工人们结束了一天的工作，都准备洗把脸去吃饭了。和洛清泽滕冉擦肩而过时，这些朴实的人们就会不吝送上一个亲切的笑容，好像这一整天的劳作并没有让他们觉得疲惫，反而还很幸福一样。 滕冉感慨，“这的人真好。” “那是因为尚祈给了他们足够的钱，”洛清泽泼冷水，“比起他们从前上山下海冒着危险的活计，现在这种有安全保障又管吃住的高薪工作，可不是天天让他们做梦都要笑醒么。” “……”滕冉指控，“你这万恶的资本家，怎么就看不到人纯真朴实的一面呢？” 洛清泽难得有兴致，“需要资本家配合你么？” 滕冉懒得理他，伸手道：“卡给我。” 洛清泽依言递过去。 按照卡上印着的房间号，滕冉找到了他们要睡的那间别墅。 “哇！”才推开门，感叹就不由自主地冒了出来，滕冉目瞪口呆地看着洒了一地的玫瑰花瓣，大脑一时没能转过弯来。 洛清泽从他手里接过门卡，推着他进门，“应该是尚祈事先打电话安排好的，想得还挺周到。” 滕冉在他怀里转了个身，“新婚夜什么的，不是真的吧？” 洛清泽把墙上的那一排开关按个试了一遍，最后只留了一盏看起来最有氛围的暗色光灯。他在滕冉鼻尖上亲了下，揽着人往里走，走到沙发边上，直接将人推倒压了上去，“看你怎么希望。” “我希望……”滕冉被他压得哼唧了两声，后边的话含在嘴里没说出来。 洛清泽并没有追问，而是就那样凝视着滕冉，目光很温柔，也很深邃。 滕冉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了，把脸扭过去对着沙发靠背，“起来啊，你快压死我了。” 洛清泽听话地撑起身体，顺势滑到了地上，单膝跪在那里，握住滕冉一只手，用低沉的声音轻轻唤道：“冉冉。” 滕冉不甘不愿地转头看过来，正对上他专注的眼眸，心跳都跟着漏了一拍。莫名就有点紧张，滕冉坐直身体，干巴巴地问道：“什么事？” 洛清泽变魔术一般地拿出了一个小盒子，把它放在了滕冉那只一直被自己握着的手中。 滕冉觉得心跳越来越快，“这……是什么？” “定情信物。”洛清泽平静道。 滕冉：“……” “冉冉，”洛清泽抬头带着点微笑看着他，一个字一个字缓慢而清晰地道，“我在向你求婚。” 大概是被求婚两个字震傻了，滕冉呆呆地看着洛清泽，好半天也没能反应过来。 洛清泽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冉冉，我还跪着。” 滕冉肩膀弹了一下，低头看看手上所谓的定情信物，像丢烫手山芋一样将那盒子扔到了沙发另一边。 洛清泽：“……” 滕冉从沙发上站起来，把洛清泽也拉起来，“你……怎么可以这样呢？这……这不……” “先别说！”洛清泽抬手打断他，“别说‘不’字，你这么直接地拒绝我，我很有可能会承受不了的。” 滕冉皱着眉头，“可不该是这样的啊，你把我的计划都打乱了！” “嗯？”这回换洛清泽诧异了，所有疑问就只化成了这么一个单音节。 滕冉在沙发前踱了两圈步后，总算舍得停下来看洛清泽，只是那眼神里却带着浓浓的烦躁和气恼，还有那么点不易令人察觉的不甘心。 洛清泽觉得这个眼神实在是太难懂了，有些失望地向后退了半步，微微偏过头看着孤零零躺在沙发一角的小盒子，“所以，你这是拒绝我了？” 滕冉一握拳，道：“重来！” “什么？”洛清泽脱口说出这两个字，当下又要下跪。 滕冉伸手拉住他，“我不是让你重来一遍，我是说……就是，当刚刚的事没发生过，都重新来！” 洛清泽怔怔站在那里，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闭上眼睛，”滕冉命令道，“等我说可以睁开了再睁开。” 洛清泽心里有了猜测的同时，几乎是不可抑制地开心了起来，只是他还不敢确定，便十分配合地闭上了眼睛。 “不许偷看啊！”滕冉警告着，手探进外套的内袋里。 他一举一动发出的所有声响都收进了耳朵里，洛清泽的嘴角一点点弯起，“好了么？” “再等一下。”滕冉翻出手机放了一首悠扬舒缓的歌曲，摆好了姿势，才清了清嗓子道，“睁开眼睛吧。” 遍地的玫瑰花瓣，令人心醉的芬芳，潺潺流淌的音乐，气氛愈发变得暧昧了起来。 洛清泽睁开眼，看到单膝跪地的滕冉，了然地笑了笑，走过去把自己那个小盒子拿来，对着他也跪下了。 “喂……”滕冉泄气。 “我不打断你，你继续。”洛清泽期待地看着他。 滕冉抱怨，“被你这么一弄，惊喜都没了。” “不会，”洛清泽目光灼灼，“我很开心，非常开心。” 滕冉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脸，把自己手上的那个颜色稍浅些的盒子打开，“你愿意……和我一直一直在一起么？” 盒子里边盛着两枚样式极其简单的白金戒指，除了内侧刻着两人的名字缩写外，没有丝毫花饰，看上去却又无比般配美好。 “我愿意，一千一万个愿意。”洛清泽很想现在就对着滕冉亲上去，但考虑到小家伙很可能会再次抓狂，勉强克制住了。 滕冉耷拉着肩膀坐在地上，“本来是想好了等我们成功到了那边就向你求婚庆祝的，结果居然变成了这样。我不管，反正你的那次不能算，以后你也要戴我买的这对戒指，你的那对就……就随便收在哪里好了！” “谁说我买戒指了？”洛清泽盘膝坐在他对面，“那边没人戴这样的戒指，我猜想如果我们戴着这种让人看着就好奇的东西，势必会遭到所有人的询问，那岂不是烦也要被他们烦死了？所以我就买了这个。” 他打开小盒子，两条和滕冉的戒指一样款式简单的项链七扭八歪地躺在里边，看上去有点惨。 “……”洛清泽拨弄着项链，“本来是组成了一个永结同心的图案，被你一丢给丢散了。” 滕冉撇嘴，“怪我咯？” 洛清泽飞快摇头，“怪我怪我。” “你还说戴戒指会被人问到烦。” “所以就说我们俩简直心有灵犀，”洛清泽把他的那对戒指拿过来，分别串到自己的两条项链上，然后将串着刻有自己名字那枚戒指的项链为滕冉戴上，“这不就好了？” 滕冉摸了摸悬在脖子前的戒指，也露出笑容来，“嗯，这样就好了，也不怕会被别人问了。” 洛清泽把另一条项链递过去，“帮我戴上。” 滕冉接过来，认真地帮他戴好，“所以我们两个都算求婚成功了？” “看来是的。”洛清泽抬起一只手捏住滕冉小巧的下巴，身体向前倾去。 滕冉乖乖闭上眼睛。 一切都美好得不可思议。 如果不是门铃声突然响起的话。 “先生，我们送来了您叫的晚餐。”门外的人说道。 明明距离已经近到连呼吸都分不清彼此了，现在把服务生吼回去一定是要破坏气氛的，洛清泽努力忍着。 “我们可以吃完再继续。”滕冉在他嘴角亲了一下，起身去开门。 好像……也没那么糟。 洛清泽抿抿嘴唇，利落地站了起来。 第110章 洞房 [本章节已锁定] 第111章 隐瞒 婚礼很成功，林家办了三天流水席，每天都一样那么热闹。 这边的喜气还没有散尽，洛清泽和马迁已经开始筹备再一次打开时空漩涡的事了。 接连几天，洛清泽早出晚归，常常一整天看不到踪影。滕冉终于真真切切地感觉到，离开的时间就要到了。 不想打扰小两口的新婚生活，在林平结婚当晚，尚祈就带着这一行人都去住别墅了。 为了不浪费乔熙这个新晋人气王的宝贵时间，尚祈特别叫TR内部团队为他设计了一套以推销TR产品为主题的系列短剧，拍摄地就选在了连环岛。有专人负责将乔熙拍摄的实时情况发到网上，以确保这个人气王不出现在大众视线里时也不会有粉丝“爬墙”。 “小熙人气真旺啊。”林安坐在海岛花园里观看林安拍摄，同时刷着网上评论，发现乔熙微博下刚发出几分钟的一张图片下的评论已经有好几千了。 尚祈拿过林安刚喝过的饮料喝了一口，“你要是羡慕的话，我也可以叫他们帮你拍一支广告。” “不要滥用私权！”林安抢回饮料。 “我们吃什么？”这是保罗每天至少要关心三次的问题。 时文翰抬手看了看表，“时间过得真快，已经快到中午了啊。” “吃什么吃什么？”保罗晃他。 时文翰拍了下他的肚皮，“最近你除了吃就是睡，胖了很多了，今天开始就青菜水果吧。” 保罗：“……” 看似一直在走神的滕冉忽然站了起来。 林安被他吓了一跳，“怎么了？” “这些天他经常在我睡醒之前就走了，等我困得要死了才回来，我怎么都没想到他每天吃什么。”滕冉快步朝餐厅走去，“山上哪有什么吃的东西，我要给他送过去。” 尚祈追在他后边道：“他和马大师每天早上都有带一天的东西吃，不过肯定不会像每顿现做的那样好吃就是了。” “冉冉等等我，我陪你一起去！”林安喊完又对尚祈道，“他一个人上山我不放心，我跟他……” “只有你们两个我也不放心，一起。”尚祈牵起他的手，两个人追着滕冉去了。 剩下保罗呆呆地看着时文翰，“我们怎么办？” “吃水果蔬菜。”时文翰道。 “……我也想跟着去。”保罗站起来，要跟上尚祈和林安。 时文翰把他拉回到椅子上去坐着，“别惦记他们要带的美食，那里没有你的份。” 保罗悲愤，“这日子不能过了！” 时文翰捏捏他的脸，“健康最重要。” “医生太可怕了……”保罗想努力挤出两滴眼泪来，可惜失败了，只好装可怜，“那减肥成功的话可以吃肉么？” 时文翰点头，“我亲手做给你吃。” 保罗稍稍满意了，伸手抬起他的下巴，很大爷地命令道：“说你喜欢我。” 时文翰失笑，握住他的手，认真道：“我喜欢你。” 保罗和他对视了片刻，扭头起身，结结巴巴地说：“我……我饿了，我们快点……去吃蔬菜。” 时文翰无奈又好笑地看着他放在屁股后边对自己招来招去的手，站起来握住，跟着他踩着春日暖暖的光，慢慢走远。 三个人提着几袋子的美食到了山上时，只看到马迁一个人背着手站在他们放行李的那排小房子前。 林安把手上的袋子往高提了提，“马大师，吃饭了。今天可都是新鲜的东西，和你们以前一大早带来的不一样。” 滕冉左右找了找，“清泽呢？” “他啊，”马迁顿了顿，身体向旁闪开，“在里边躺着呢，你进去看看吧。” 滕冉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把手上的口袋往地上一放，飞快地跑向小房子。 马迁找了块干爽的石头坐下来，翻着他们带上来的菜，“那小子还让我千万别把他又犯毛病这事儿告诉他的小朋友，说要在山上住几天，等好些了再回去，没想到你们就找上来了。” 尚祈叹了口气，“他不要紧吧？” “没事，估摸着这也该是最后一回了。”马迁说着，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滕冉跑进房子里，一路找到最里边，才看到洛清泽侧身躺在两条拼在一起的长椅上，枕着自己的一只手臂微蜷着身体睡着。 他放轻脚步走过去，蹲下来摸了摸那张苍白的脸，觉得心脏每跳一下都能撞出一阵闷痛来。 向来浅眠的人只有在这种不舒服的时候才能睡得沉，连自己的触碰都毫无所觉。滕冉握住洛清泽垂在身前的另一只手，才发现他的手竟是冰凉冰凉的。 洛清泽睡得并不很舒服，身体动了动，蜷缩得更厉害了。 “对了！”滕冉站起来，跑到放箱子的地方，打开装被子的那个箱子，从里头拽出两床厚被回来，严严实实地盖在了洛清泽身上。 洛清泽脸朝被子里缩了缩，还是没有醒来，不过蜷着的身体却放松了些。 滕冉坐在地上静静看着他，叹道：“那一天快点来吧，我再也不想看到你这样了。” 洛清泽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 他睁开眼睛，好半天才辨认出一个趴在自己身边的人影，看不清楚是谁，可就算他脑子这会儿再迟钝，也能猜到那是谁。 “冉冉。”洛清泽哑着嗓子唤了一声。 “嗯？”滕冉几乎是条件反射地直起了身体，反应了一下才想起现在是个什么状况，忙伸手去摸洛清泽的脸，“你醒了？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痛？” 洛清泽笑笑，“我没事。你怎么来了？” “我和尚助理小安来给你和马大师送饭的，结果来了却听说你又出事了。”滕冉埋怨道，“刚刚小安来喊我吃饭，跟我说你还想让马大师瞒着我，一个人在山上住到好起来再回去，你说你是不是欠揍？” 洛清泽老老实实道：“揍吧，我保证不还手。” 滕冉哼了一声，心说你明知道我舍不得。 坐得太久，腿都麻了，滕冉活动了好一会儿才把屁股从地上挪到了洛清泽躺的那两张长椅上。 洛清泽翻了个身平躺，扯扯被子，“想不到还没到那边，它就派上用场了。” 滕冉扶他，“我们回去歇几天，等好了再来忙，到时候我帮你一起，好么？” “回去歇几天行，”洛清泽借着他的力坐起来，“你帮我就不用了，反正现在也准备得差不多了，再来个一两次估计也就都妥了。” 滕冉把他一只手臂架在肩膀上，揽着他的腰扶他站起来，“你不让我来我自己就不会来么？” 洛清泽无奈摇头。 几个人连扶带背，下山过海地回到别墅，已经是后半夜的事了。 保罗时文翰和乔熙都没睡，见他们回来了，老远就迎了过来。 “怎么样，不要紧吧？”保罗从尚祈那里接过洛清泽的手臂甩到自己肩膀上，和滕冉一起将他往屋里送。 “都去睡吧，我自己能走。”洛清泽想把手拿回来。 保罗直接当没听到，“需要doc帮你检查一下么？” 洛清泽便也随他了，“我这不是病，他能查出什么来？” 说话间进了屋，滕冉引着保罗一起把洛清泽放在了沙发上，对众人道：“多谢你们了，时间不早了，都去睡吧。” “和我们就别客气了。”尚祈道，“你们俩差不多都一整天什么也没吃，我叫人送点东西过来吧？” 滕冉点点头，“好，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林安对他摆摆手，“那我们先走了，你好好照顾洛总吧。” 把人送走了折回来，滕冉本要问问洛清泽有没有什么想吃的，却见他靠在沙发上又闭了眼，脸上的疲倦十分明显。 “去房里睡。”滕冉将人又拖起来。 洛清泽弯了弯嘴角，“我一早就上山，你不嫌我满身都是灰？” “你都这样了，我还有什么好嫌？你自己能睡得舒服就行。”滕冉把他丢到卧室柔软的大床上，帮他把褶褶巴巴的衣裤脱下来，“饿不饿，要不要再等一会儿，吃点东西再睡？” 洛清泽其实没什么胃口，但他知道滕冉因为自己也一整天没吃东西了，便道：“是有点，我去冲个澡，顺便等人送东西过来。” “你还有力气洗澡？” 洛清泽缓慢地坐起来，靠在床头看着他笑，“这样我就有理由让你和我一起洗了，我知道这个时候你一定不会拒绝的。” 滕冉又好气又好笑，“这时候也不耽误你脑袋里装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洛清泽站起来，晃了两晃才站定，“你怎么知道我想的是乱七八糟的事？” 滕冉怕他摔了，只好伸手扶他，“谁有空跟你探讨这种事，你……” “去洗澡。”洛清泽狗熊一样趴在他身上推着他往浴室走。 “我帮你放水，你自己先……” “一起。” “一起的话等下送晚餐的过来谁给开门？” “没人开门他自然就会找尚祈了，尚祈会解决。” “人家都休息了，你怎么好意思？喂，手摸哪里！洛清……唔……” 那一瞬间，滕冉脑子里飞快闪过一个猜测。 这个混蛋，他该不是装的吧？ 第112章 终醉 洛清泽的身体渐渐恢复，时间一天天流逝，距离三月十二越来越近了。 到了前一天，他们又去了林安家，和林叔林婶等人告别，就说洛清泽和滕冉因为有事要提前离开了。 林家人都很热情，还邀请他们有时间再来玩。 当晚回到别墅，保罗和尚祈就一人抱了两箱酒来找洛清泽和滕冉。 “其他的话我也不说了，没什么好伤春悲秋的，”尚祈踢了踢啤酒箱子，“最后一起醉一场吧？” 洛清泽瞟了一眼，道：“我喝白的。” 尚祈转身出去拿白酒。 若说舍不得，每个人心里其实都一样，只不过大家都默契地不想将这种感情表现得太过明显。 只有林安和乔熙，起初还勉强表现得很开心，两罐啤酒下肚，眼圈就一点点红了。 “冉冉，”林安委委屈屈地看他，“你到了那边，千万要好好照顾自己，还有，一定、一定不要忘了我。” 滕冉被他说得鼻子一酸，“放心，我不会，一个都不会忘。” 马迁看这架势就知道这是要来一场缠绵的告别，正好觉得自己吃得差不多了，就站起来道：“你们年轻人慢慢吃慢慢喝，我老头子就不打扰你们这班好兄弟说话了。” 洛清泽也没留他，只跟他约定了明天上山的时间，跟他道了声谢，就让他走了。 几个人围着餐桌吃够了，又拿着酒到天台上去继续喝。 喝了一轮又一轮，旁边的人都或多或少有些醉了，洛清泽却依旧很清醒。他看着滕冉和林安哭哭笑笑地倒在地上打滚，心情实在有点复杂。 到底，还是没能让他再见上滕士康一面。 “师父，”乔熙对他举了举手上的罐装啤酒，“现在你就要走了，总得允许我再这样叫你一次了吧？” 洛清泽没说话，默许了。 乔熙吸了两下鼻子，还是没能减掉鼻音，“我很感激你，感激你教我功夫，感激你给我一个实现梦想，和母亲团聚的机会，可惜我还来不及报答，你就要走了。我没能为你做什么，就敬你这一杯酒，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师父，我永远不会忘了你的教诲的。” 等他说完，洛清泽才拿起自己的酒杯和他的碰了一下，“我教你的其实并不多，是你自己肯上进。柜子里的那把剑，我还是留给你，你闲的时候就多练练，别荒废了。” 乔熙答应着，眼睛湿漉漉的，好像眨一下眼泪就要掉下来。他仰起头把酒都倒进嘴里，咕嘟嘟地往下咽，想借此让眼泪倒流回去。 洛清泽刚放下酒杯，就见又有一罐啤酒举到了自己面前。 时文翰用那只带着丑陋伤疤的手拿着啤酒，微笑道：“洛总，让我最后再感谢你一次，感谢你把我从人生的最低谷里解救出来，给了我一个重生的机会。” “你也不用一直记着，”洛清泽道，“说来当时对于帮还是不帮这件事，我还一直很犹豫。如果不是因为看到P实在太颓废，也许我真地不会帮你。” 时文翰耸耸肩，“这没什么，我知道，要不是因为帮我，你也不会暴露了自己的来历，换谁都会有这样的顾虑。可你最后还是选择了帮我，即使自己的秘密都晾在了别人面前，如果这样我还不该感谢，那我未免有点太不是人了。” “看来这杯酒我是非喝不可了。”洛清泽和他碰了杯，“其余的话不多说，我相信你清楚。” 时文翰看了看正拉着滕冉说个不停的保罗，“洛总放心，我会好好照顾他。” “我的好老板。”看着他们两个喝完那一杯，尚祈也拿着罐啤酒凑过来。 洛清泽挑眉，“你们这是想把我灌醉？” 尚祈摇摇头，“我喝我的，你喝不喝都随意。我就是有些话想说，这时候却不知道该从哪儿说起了。” 洛清泽拍拍他的肩，“都别想太多，以你的能力，什么问题都应付得来。” 尚祈淡淡笑了笑，半晌才道：“你这蜜月旅行去得可真够远的啊。” “是啊，下半辈子都是蜜月旅行了。” 尚祈一仰头，喝了半罐啤酒进去。 “你还真一个人喝啊？”洛清泽直接捞过自己的白酒瓶子，也喝了一大口。 “我啊，”尚祈靠着身后的墙壁，看着天上的繁星，“习惯了给你打工，现在自己做老板，总觉得有那么点不对劲。” 洛清泽没接茬，道：“冉冉的死亡证明我也准备好了，和我的一起，都在书房的那台电脑里。后续的事打点得差不多，不过还要你来处理，这是我最后需要你帮我做的事了。” 尚祈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里那些离愁别绪就都不见了，只剩下浅浅的醉意，“一定不辱使命。” “在聊什么？”保罗从滕冉那边移过来，一屁股挤到两人中间坐着。 “聊洛总喝多少才能醉。”尚祈按着保罗的肩膀站起来，“酒不够了，我去下边再拿点。” 保罗半眯着眼睛，看上去已是微醺，“天气真好啊。” 洛清泽没应声。 “希望你回去的时候不要倒霉地撞上狂风暴雨天。”保罗说着，自己笑了起来，有点幸灾乐祸的意味，好像已经被他说中了一样。 洛清泽依旧没说话。 保罗笑着笑着，声音就变了味道，然后低下去，直到沉默。 良久，他才轻声道：“洛，我会想你的。”没钱花的时候，被父亲骂的时候，听人提起TR的时候，和这些朋友聚在一起的时候……每次看到时文翰重新变得灵活的那只手的时候。 洛清泽终于开口道：“找点事情做，别每天就知道混日子。” “你很少这样对我说教，”保罗眨巴着眼睛看他，“是因为以后都没机会说了么？” “什么时候回美国，代我去看看他们。”洛清泽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主动拿瓶子碰了碰保罗的啤酒罐。 他没解释“他们”是谁，保罗也没有问，这世上能让洛清泽惦记的人不多，在美国的，一共就那么三个。 酒一罐又一罐地减少，到后来已经没人再说什么话了，只是不停地拿着自己手里的酒去和别人的碰，然后再大口大口地倒进嘴里，直到一个个都喝得东倒西歪，不省人事。 周围只剩下身边这些人的酣睡声，洛清泽放下手上的酒瓶，从地上站起来。 难得觉得眼前的东西有些晃，看来今天还真是没少喝，洛清泽抬起一只手掌贴着太阳穴揉了两下，等到没什么晕眩感了，才跨过一地空瓶和两三个人的身体来到滕冉身边，把他抱了起来。 送滕冉回了房间，帮他脱了衣服，把他塞进被子里，洛清泽想了想又回到天台，把横七竖八躺在那里的人一个个都搬回了客厅，能丢沙发的丢沙发，沙发没地方了就放在地毯上。他还好心地把空调温度调高了些，以免这些醉鬼着了凉。 忙完这些回房，洛清泽坐在床边看了滕冉一会儿，拿着手机起身去了阳台。 电话响了三声就被接起，对方的声音听起来很清醒，背景音一片嘈杂。 “东晗，这么晚给你打电话，没吵到你吧？”洛清泽道。 “我还在外边，等一下。”江东晗似乎是换了地方，那边很快安静了下来，“洛哥，有事？” “没什么大事，”洛清泽顿了顿，道，“就是想和你说一声，我要离开了。” 江东晗那边出现了几秒钟的空白，而后他问道：“离开？去哪儿？洛哥，你是不是喝多了？” 洛清泽靠在落地窗上远望，“是喝了点酒，但还没到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的地步。东晗，能认识你我很高兴，以后不会有见面的机会了，你保重。” “洛哥，你在哪儿？”江东晗觉得他有些不对劲。 “如果你想知道具体的情况，过段时间我先前的助理可以向你说明。”洛清泽缓慢道，“往后我不在，他们可能还有需要你照顾的地方，你就帮忙多担待吧。” 江东晗声音沉了下来，“告诉我你在哪儿，我现在去找你。” 洛清泽没理，自己说自己的，“白嵩宇和滕士康都不用再找了，事情到这里就结束了，这段时间辛苦你了。至于你要做的事，我就不多说了，你是个有分寸的人，我一直都放心。” 江东晗不再说话了，他一直都认为洛清泽是个满身都是秘密的人，可能有些事情，本来就是自己解决不了的吧。 洛清泽道了声再见，挂断了手机。 今晚天气还真是不错啊，洛清泽看着黑得透亮的天空上闪烁着的繁星，心里就只剩下这一个简单的声音。 好像从来没有哪一刻，心是能像此时一样安静的。两世为人的点点滴滴在脑中闪过，最终都归于沉寂。 明天过后，就要再迎来一个崭新的开始了。 他对着星空笑了笑，转身回了房。 第113章 不见 睡到日上三竿已是毫无悬念。 滕冉在被子里拱了拱，抱着脑袋哼唧出声。 “头疼？”醒了有一会儿一直在旁边陪着他的洛清泽把人往自己怀里带了带，轻轻帮他按摩。 “宿醉真惨啊。”滕冉不想睁眼，“你疼不疼？” 洛清泽道：“感觉不大。” “看你醒这么早就知道了。”滕冉总算舍得抬一下眼皮，好奇地看着洛清泽，“他们都说你酒量很好，那到底会不会醉？” 洛清泽笑笑，“会，不过不太容易。我可能天生就对酒精的抵抗力比较强，内力再帮我缓解一点，我就很难喝醉。” “来到这里以前也是这样？”滕冉问。 “是，所以说这具身体简直就是为我量身定做。”洛清泽坐起来，“你再躺一会儿，我帮你叫醒酒汤过来。” “不行啊，”滕冉抱着被子滚了两圈，“我得起来洗个澡去找小安他们了，答应了他们今天要最后再一起做一顿饭的。” 洛清泽开门，“你可以先下楼看看他们都醒没醒。” 滕冉从楼上下来就感觉一阵热风扑面，客厅里温度高得简直像盛夏。 几个大男人就那样不拘小节地各自摆出豪放的姿势睡得昏天黑地，一呼一吸间还带着没散尽的酒气，也难为他们居然一个都没被熏醒。 洛清泽踢了踢从沙发上滚到地上的保罗，“醒醒。” 保罗像赶苍蝇一样地对他挥了下手，翻了个身，抱着从沙发上顺来的抱枕，继续睡。 “小安，我们不是要一起做午饭么？”滕冉拍拍林安，“再不起来可能要准备的就是晚饭了。” 林安揉揉眼睛，“亮天了？”他想坐起来，刚动了一下又哎呦一声躺回去，抬手在头上敲了两下。 尚祈听到他的声音也醒了，打着呵欠坐直身体，揉了揉头上乱糟糟的头发，“什么情况？” “都去把自己收拾干净了，”洛清泽又在保罗屁股上补了一脚，“醒酒汤就快送来了，喝完了赶快忙正事。” 即使是洗了澡换了干净衣服，这些人还是显得有气无力的。好在醒酒汤的效果似乎不错，一人一碗汤喝完又歇了一阵，看上去就好多了。 “听说你们要亲自做午饭？”洛清泽看了眼时间，“现在是十一点半。” “……”滕冉瞪他，“刚喝完汤又不饿，你急什么，我们现在就弄！” 洛清泽道：“我没有喝汤。” 滕冉扬下巴，“谁让你不喝？” “那是醒酒汤，我没醉。” 滕冉拿了个昨天剩下的苹果给他，“先吃这个，然后等着。” “要弄什么，需要我帮忙么？”洛清泽接过苹果从左手丢到右手，再从右手丢到左手，就是不下口。 “自助烧烤。”滕冉指挥，“你到外边的空地上去生火，把炭点着；尚助理拿饮料，再帮忙串点蔬菜串；小熙去弄点蔬菜水果沙拉来，还有烧烤酱汁；时医生和P，你们两个就负责先把肉烤出来。” “你和安呢？”保罗问。 林安道：“我们约了渔场的大叔，今天要去他那里弄一条新鲜的活鱼，还有虾蟹贝壳，很快就回来，你们等着吧！” “先走了。”滕冉对他们挥挥手，和林安一起出门。 走到门口，林安又回头道：“烤好的肉不许吃太快，要给我们留！” 尚祈笑，“放心吧，有我在就肯定有你的份。” 那两个人走后，剩下的人面面相觑了一阵子，决定乖乖按照指令做事，都散开来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了。 可等炭火已经烧得十分旺盛，饮料蔬菜串水果沙拉都准备好，酱汁也调妥，就连肉都烤出了两盘子后，滕冉和林安依旧不见踪影。 “跑哪儿去了？”点好了炭就没工作的洛清泽闲闲坐在一边，给滕冉打电话。 电话没人接。 马迁从别墅里出来往这边走，到近前闻了闻香味，道：“弄好吃的不叫我，你们这些年轻人可真不厚道。” “这还没好，不然哪能落下马大师您呢？”尚祈串好最后一串蔬菜，擦了擦手，“冉冉和小安去拿海鲜还没回来，不然早就喊您了。”他说着，也把手机掏出来，给林安打电话。 可林安的电话竟然也打不通。 “是不是提的东西太多，他们两个都匀不出手来了？”保罗已经开始吃肉，一点都不心虚地抹了把嘴上的油。 时文翰塞了两张纸巾给他，“是哪个方向，要不我们去接一下吧？” “别走岔了，再等等吧。”洛清泽嘴上这样说，眉头却有往一起聚拢的迹象，手上更是不间断地一遍遍拨着滕冉的电话。 又过了大概半个小时左右，在他马上就要坐不住的时候，电话总算被接通了。 洛清泽站起来，“冉冉，怎么一直不接电话？你现在在哪儿，我去接你。” 电话那边的人一时没回话。 算不上粗重却有些不知所措的呼吸声从电话彼端传来，洛清泽的眉终于紧紧皱了起来，“林安，为什么是你接冉冉的电话？” 尚祈看过来，手上还握着手机——他也一直在打林安的电话，始终没通。 “我不知道……”林安咳嗽了两声，“我被人打了一下，然后就没知觉了。我听见手机在耳边响，就接起来。” 洛清泽握着手机的手蓦然用力，“冉冉呢？” 林安似乎是找了找，而后小声道：“我没看到他，他不见了。” 洛清泽的脸彻底变了色。 问了林安大概的位置，几个人匆匆忙忙赶了过去。 林安被人丢到了距离海边渔场不远的一处正在筹建的电力控制室后边，这里拟定半个月后才动工，最近都没什么人经过。要不是他被一直顽强地响个不停的手机吵醒了，还说不定要睡到什么时候。 鱼虾早不知道被人丢到哪里去了，他身上溅了些水，额角处有半干未干的血迹，看上去有点狼狈。 “小安！”尚祈跑过来，眼里有焦急也有气愤，“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都伤到哪里了？” 看到他，林安悬着的心才算落下，“没什么大事，就头被人打了一下，然后我就晕了。刚刚醒来之后发现，脚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像扭了一下，我站不起来了。” 洛清泽问道：“是袭击你的人带走了冉冉么？你有看到是什么人么？” 林安有些不太敢看他冰冷的眼眸，往尚祈怀里缩了缩，“对不起洛总，我一下就晕了，后边的事什么都不知道了。” 尚祈拍拍他，“没关系，不怪你。” “一定是沈颂那个混蛋，”洛清泽强迫自己冷静，“他要威胁我，必然还没有把冉冉带离这个岛。” “沈颂？”保罗问道，“那是谁？” “就是白嵩宇。”洛清泽看尚祈，“叫人……” 尚祈点头，“我这就让保安人员封锁整个连环岛。” 洛清泽攥了攥拳头，“先送林安去医务室吧。” “这可不太妙啊。”马迁道。 洛清泽边走边道：“我会找到他。” 马迁叮嘱道：“务必要在午夜之前，不然时辰一过，对你们两个都没好处。” 保罗急道：“这次不行那就找下次，晚走几天又能怎么样？” “你以为下次那么好找？”马迁瞪眼睛，“找和他一个人时辰相合的日子就已经不容易了，何况是两个人？这次是他们运气好，碰上这么一天，下一次说不定还要等上个三五年，你以为他还有那么多时间可以等么？” 保罗不吱声了。 时文翰拍拍他，“别担心，一定不会有事的。” “去山顶等我们吧，”洛清泽对马迁道，“一切按照计划好的来，我一定会在午夜前带冉冉过去。”不等说完，他就向海边跑去。 “你去哪里找啊？”保罗冲着他的背影喊道。 洛清泽头也不回地答道：“不知道去哪里找，那就把所有地方都找个遍。” 保罗呆了呆，看时文翰，“他说笑的吧？” “他现在哪里还有心情说笑。”时文翰拉着他，“走吧，我们先去跟尚总会合，看看能帮上什么忙。” 沈颂身为一个通缉犯，断不可能明目张胆地露面，所以也就没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把滕冉神不知鬼不觉地带离，因此洛清泽笃定滕冉和自己那个该死的师兄一定还在这岛上。 居然让他无声无息就潜进来了，看来岛上的安保工作还是远远不到位啊。 不过这些都是尚祈以后要烦恼的事，洛清泽胡乱找了一阵后，头脑稍稍冷静了些，给尚祈打了电话，问他在哪里能看到岛上的施工图纸。听到尚祈的回答后，他也顾不上周围是不是有人看，运起轻功就朝目的地疾奔而去。 他脚下生风地跑着，心里开始猜测，沈颂到底是怎么知道自己和滕冉都在这里的。一个狠戾的念头在他脑中生成，他认真地思考，要不要在离开前彻底解决掉这个和自己纠缠了两世的宿敌。 第114章 绑架 “冉冉，冉冉！” 朦朦胧胧中，滕冉听见有人在一旁不停地呼唤自己。 “你怎么下手这么重？” 那人又吼了这么一句，滕冉那宿醉后还没彻底清醒的脑袋给他吼得嗡嗡响，眉头不由皱了皱。 “哪里重了，这不是醒了么？”另一个人闲闲说道。 “冉冉，你醒醒，是爸爸，你听得到么？” 滕冉一愣，然后猛地弹坐了起来，一时间没想起到底发生了很么事。 看他动作还挺灵活，滕士康放了心，握住他的手轻拍他手背，道：“没事没事，别怕，你现在回到爸爸身边了，没人能伤害你了。” 滕冉心说本来也没人伤害我，但是他脑袋还在犯晕，反应跟不上，于是这话也就没说出口。他盯着滕士康看了一会儿，又转头看其他地方，发现沈颂正坐在面前不远处的一张椅子上看着自己，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 除了他们之外，这间不甚宽敞又很阴暗的破房子里另外还站着五六个穿着黑西装的男人，守着这房间里的所有门窗——凡是能出去的地方，都有人看管。 绑架。 滕冉默不作声地吸气吐气了两次，感觉自己内心已经很冷静了，才问道：“这是哪里？” “你不用知道这是哪里，”沈颂脸上闪过阴狠，或许是因为还顾着滕士康的情面，很快又换上了没什么温度的笑容，“你父亲费尽千辛万苦才把你找回来，你还不好好谢谢他？” 滕冉没理会，腰板一下子挺直，“小安呢？你们把他怎么样了？” 沈颂道：“放心吧，我们只是请你的那位朋友睡了一会儿，他对我没什么用，带着也是累赘，我就看在你的面子上放过了他，现在应该已经被人找到了。” 滕冉暗暗松了口气，摸了摸被人给了一手刀的脖颈，盘算着该怎么脱身。找不到自己，再从林安那里得知自己被人绑架了，真不知道洛清泽要担心成什么样；还有，今天是要和他一起离开的，如果不能按时…… 想到这里，滕冉瞳孔骤然缩了一下，猛地抓住滕士康的左手，快速把他的衣袖向上捋起——他知道滕士康有戴手表的习惯。 守在窗边的两个男人动了动，沈颂抬手，阻止了他们。 “冉冉！”滕士康按住滕冉，“你想干什么？” 滕冉老老实实地被他按在了原本就坐在屁股下边的门板上，停止了所有动作。只那么短短的一瞬，他就看清了手表所显示的时间，手表下方有日期，滕冉很庆幸自己没把这至关重要的一天给睡过去。 “冉冉，跟爸爸离开这里，”滕士康重新把他拉起来，“我们父子俩找个地方安静地过日子，这些事情再也不理了。” 滕冉不知道该不该笑滕士康天真，他该不会以为沈颂费这么大力气把自己抓来，就是为了让他们父子团聚的吧？ 果然，沈颂冷笑一声，道：“你们现在还不能走，或者要走你可以走，你儿子不能走。” “为什么？”滕士康问完，自己也反应了过来，“你还想对付洛清泽？放弃吧，都已经到这一步，你动不了他的。而且我也不想再让冉冉涉险了，你想怎么对付他，那都是……” “够了！”沈颂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瞪着他，“听你叽叽歪歪这么多年我早就受够了，你还真以为我把你当成一号人物了？趁我的耐心还没有耗尽之前，你最好闭嘴。” “你！”滕士康显然是被气得不轻，身体都微微发颤。他虽然做了这么多年的隐形人，但沈颂对他也算是彬彬有礼，他就一直都没放下那个上司的身份。可今天一看，才知道对方根本没将自己放在眼里，这么长时间以来好好养着，也不过是因为自己还有那么丁点利用价值罢了。 滕冉有些同情地看着他，道：“你还没想明白么，当年的事和洛家没有半点关系，是他给你设下的圈套。” “什么？”滕士康在气头上，脑袋已经不会转了。 沈颂哼了一声，没否认。 滕士康呆呆地坐在那里，良久，忽然笑了起来，那声音听起来却像是哭。 “陪你演了这么久，我也累了，现在到你配合我的时候了，”沈颂道，“好好劝说你的儿子，让他帮我抓住洛清泽，那么我可以考虑放过你们。” 滕士康咬牙，“白嵩宇，你这个混……” “记住了！”沈颂靠近，扯过他的衣领，声音发狠，“我叫沈颂，不叫白嵩宇！” 滕士康身体僵了僵，剩下的话都吞回了肚子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沈颂鄙夷地看了他一眼，放开他道：“为你和你儿子谋一条生路吧。”语毕，似乎是在给他考虑的时间，转身走到窗边去了。 滕冉叹气，忍不住怨道：“那天我让你在咖啡厅等我，你为什么走了？” “我……”滕士康迟钝地拖着长音，好像过了半天才把他这句话听进去了一样，道，“我察觉了不对劲，摸不清情况，只好先离开。你也知道，我不方便见外人……”他意识到自己的话可能会引起滕冉的误会，忙又解释，“当然我不是说你是外人，可那时实在太混乱了，我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能……” 滕冉已经没心思听了，“你向来是这样的，有事的时候只顾自己，怎么会想到我的感受？” “不是的，冉冉……” 滕冉转身背对着他，问沈颂道：“你怎么知道我们在岛上？” 滕士康嘴唇颤了颤，没再继续说下去。 沈颂本来一心一意看着窗外，听到滕冉的话就回过身来，好像确定他的话不是对滕士康说的而是对自己说的一样。 滕冉努力让自己不在他的注视下畏缩，背脊挺得笔直笔直，可如果细心看就会发现，他垂在身侧攥紧的拳头正在轻颤。 沈颂没有卖关子，道：“这都要多亏了那位乔熙小朋友，他最近很火啊，每天都更新一些东西到网上去，向他的小粉丝报告他在岛上的日常。已经有不少年轻女孩子想要到这里来了，不过这里还没对外开放，也不好找，她们自然不像我这么有门路。” 滕冉知道他说的“门路”是什么，看过他那些账目就知道他和什么样的人有牵连。 “你只知道洛清泽一直在找我，却不知道我其实也在找他吧？”沈颂继续道，“可惜我一直没有一个能对付他的机会，所以我必须把他控制在我的视线范围内，慢慢寻找他的弱点。你们离开后，我曾失去过他的消息，直到网上传出了乔熙的各种照片和新闻，我就猜到，洛清泽这么久不见人，八成是你们这些人一起来到了这座岛上。” “真聪明。”滕冉毫无诚意地称赞道。 “再聪明又有什么用呢，”这句话从第一个字说到最后一个字，沈颂脸上的温度就已经从常温跌到了冰点，“他有一身的好武功，我早就失去了可以和他一较高下的机会，所以只能用这些在你看来不入流的手段了。滕冉，我知道你喜欢他，可是你有没有想过，这种感情其实一点也不牢靠，比起你的性命来，你觉得孰轻孰重呢？” 滕冉沉默地看了他一阵，挺直的背脊慢慢弯了下来，脸上的防备也一点点卸下，“那你想让我怎么帮你呢？” “骗他来。”沈颂言简意赅。 滕冉轻笑了一下，“刚夸完你聪明，你怎么就犯傻了？” 沈颂眼里杀意顿现。 滕士康伸臂将滕冉往自己身后护了护。 滕冉不太在意，道：“我不骗他来，他也会来的。” “你倒是对他有信心。”沈颂嗤笑，“他活了两辈子，也算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了，你真觉得他会把你当成一回事？现在的年轻人，总是改不了天真。” 滕冉并不想和他就这个问题展开一番高谈阔论。 看他不说话，沈颂以为他被自己说动了，再接再厉道：“当然，我并不是让你告诉他你还在我手中，那样他怎么肯来？我会给你一部电话，你打给他，说你自己跑出来了，但是受了点伤，让他来接你。” 然后你埋伏在暗处，把我们两个一网打尽，如意算盘会不会打得太响了些？滕冉抿了下嘴唇，道：“就算我不想答应，也没有别的选择了吧？” 沈颂笑了笑，“这回该换我称赞你聪明了。” 滕冉点头，指了下滕士康，“我愿意按照你说的办，你放他走吧。” “事成之后我会放了你们两个，连你与洛清泽合谋毁了我九星的事也可以不追究，”沈颂道，“但为了暂时不让他把消息透露给洛清泽，还是要暂时委屈你们一会儿了。” 滕士康抱住滕冉的肩，“这次我不会丢下你了，要走我们一起走。” 滕冉不咸不淡道：“你别再给我添乱就好了。” “你确定冉冉不会有危险吧？”滕士康又去烦沈颂。 沈颂连话都懒得和他说，对守在屋里的几人道：“去准备吧。” 看着几个人都走了出去，滕冉偷偷活动了一下手腕，认真地想了想自己放倒沈颂这个糟老头，从这里逃出去的可能性。 第115章 示警 洛清泽赶到尚祈所说的地点时，正看到他带着好几个人匆匆朝这边跑来，保罗和时文翰跟在最后边。 “这些是工程进度相关的负责人，有什么问题就问他们。”尚祈指了下身后的那些人，“图纸在里边，我们进去说。” 洛清泽边往里走便问道：“林安怎么样？” “没什么大事，休息两天就好了，小熙正帮我照看着呢。”尚祈道，“马大师已经上山了，别急，冉冉不会有事，你们一定能安全离开。” 洛清泽点点头，“但愿。” 一进房间就看到一张巨大的工程图被铺开了贴在室内最宽的一面墙上，上头密密麻麻的勾画着条条线线。 跟进来的保罗扫了一眼，头疼道：“这都什么跟什么？” 图纸对面还有几台电脑，电子绘制的工程图出现在并排放着的七八个显示器上，每隔几个小时就要更新一次工程进度，要找什么通过这个就方便多了。 “哪里是目前作业不会动到的地方？”洛清泽眼睛在显示器上快速掠过，“偏僻，周围没什么人走动，却又方便躲藏的。” 几个负责人各自负责不同的区域，听了他的话后都开始对自己所负责的区域搜索起来。 “也不知道这群人来岛上多久了，他们总不能不吃不喝，是怎么逃过我们的视线的？”保罗问道。 时文翰指了指窗外，“看看这里，要山有山要海有海，山珍海味什么都不缺，哪还有比这里更养人的地方了？” “也是。”保罗看洛清泽一脸认真，没敢打扰他，贴在时文翰耳边压低了声音道，“但是我还是没明白，为什么白嵩宇突然又变成沈颂了。” 时文翰摊手，“这我也不知道。” “他是我在那边的师兄，”洛清泽听到他们的对话，“和我一起过来的。” 这下保罗明白了，感慨道：“那你师兄年纪可真不小。” 正好其中一位负责人已经列出所有满足洛清泽所说条件的地方，洛清泽就没再解释更多，仔仔细细把他所说的地方都记了下来。 然后是其余几个，连环岛上的每一个角落，洛清泽都没放过。 见他要出门，尚祈道：“分头行动吧，动作能快些。” “也好，”洛清泽叮嘱，“我一个人先往东去，其余方向交给你们，如果这个岛上没有，我们再会合一起去下一个岛搜索。沈颂是个危险的家伙，你们记得都多带些人，找到了的话立刻给我打电话。” 尚祈正答应着，就听见有手机铃声响起。 洛清泽怔了下，才从口袋里拿出自己的手机。 陌生的号码，本来在这个时候他是没有时间去应付的，下意识就想挂断，可在手指点下去之前，他忽然又想到了什么，动作顿了片刻，对周围的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后，接通电话。 “清泽。”滕冉轻声唤道，声音里带着点无可奈何的拖沓。 洛清泽闭了下眼睛，急急问道：“冉冉，你在哪里？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我很好。”滕冉看着对面的沈颂，背熟的谎言一时没能说出口。 沈颂警告意味十足的目光射过来。 旁边有个黑衣人死死捂住滕士康的嘴，把他往前推了推。 滕冉不甘地咬了下嘴唇，缓慢而清晰地道：“抱歉让你担心了，我被白……沈颂的人抓走，他们想利用我威胁你，我起初假意答应配合他们，后来趁他们不备逃出来了。我跑到南边这片树林边上的那两间房子里，碰到了看建材的两个大哥，他们借了我手机给你打电话。清泽，我受了点伤，走不动了，你能来接我么？” 他一字不差地背诵着编好的那套说辞，沈颂本该是满意的，可却隐约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洛清泽静静听着他说完这么长一段话，半个字也没回。 他并没有脱离危险。 这个认知瞬间在洛清泽脑中形成，不带丝毫的疑问。经历了这样的事，就算不被吓坏也必然受惊不小，普通人怎么可能还把话说得这样井井有条？并且他刻意表现的平静里藏着明显是经过处理的紧张，对他了若指掌的洛清泽自然敏锐地察觉了，这绝不是一个已经从危险里逃离，获得与外界联系机会的人该有的表现。 他在压抑着自己的某种情绪，至于为什么，不用想也知道了。 还有一个最简单直白的理由——洛清泽用他那不凡的耳力透过手机听筒清楚地听见了滕冉变换了的呼吸节奏，以及他周围的那些轻微却密集的呼气吸气声。 久久没等到洛清泽的回话，滕冉有些着急。他已经尽可能地用自己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想得到的方法去暗示洛清泽了，他不知道对方不说话是听懂了自己的暗示，还是已经不顾一切地赶过来了。他希望洛清泽能足够冷静，不要孤身前来，纵然有一身的武功，在这个世界里几乎可以有恃无恐了，但这一点自己清楚，沈颂也同样清楚，那就一定有对付洛清泽的方法吧。 想到这里，滕冉再也无法维持住表面的冷静了，他对着手机快速地狂喊道：“清泽不要来！沈颂要杀了你，你千万不要……” 沈颂脸色黑得像被乌云糊住，劈手去夺手机。 滕冉还想反抗，已经被两个黑衣男制住，其中一个还用膝盖在他小腹上狠狠顶了一下。 洛清泽只来得及听到滕冉一声含在喉间的痛呼，电话里便传来嘟嘟的忙音。 “Shit！”他忍不住爆了粗，前一刻还尚存的理智瞬间下线，手机从手上飞出，一眨眼已经成了一堆破烂的零件。 “洛总，冉冉他……”尚祈本想问问滕冉的情况，但看着他被担心、气愤、着急、心疼等诸多情绪给弄得扭曲了的脸色，还是选择了闭嘴。 洛清泽重新回到电脑前，确认了滕冉刚刚所说的那个位置后，转身飞一般地冲了出去。 尚祈看向他手指最后点过的那个地方，那里正是负责人说的沈颂可能藏身的地方之一，他立刻让人叫上保安，也用最快的速度朝那边赶。 滕冉抱着头蜷在地上，任凭拳脚雨点般地打在全身上下。 “你们住手！不要再打了，住手！”滕士康拼命挣着抓住自己的两个黑衣人铁钳一样的手，“我不管你是白嵩宇还是什么沈颂，有事你冲着我来，别伤害我儿子！” 沈颂走过来，一巴掌抽在他脸上，“不伤害你儿子？你儿子害我苦心筹划多年的事功亏一篑，这笔账我不找他算找谁？”他狞笑道，“不过他们之所以揍他揍得这么狠，可不完全是因为我，你儿子断了多少人的财路想必你心里也该有个数了，只挨这一顿揍难道不是便宜他了么？” “冉冉，冉冉！”滕士康顾不上疼，急得留下了老泪。 “行了！”沈颂抬了抬手，阻止了那几个人殴打滕冉的行为，“给他这么一警告，洛清泽就算来也一定不会一个人来了，你们先到各自的地点埋伏好了，眼睛都擦亮着些，可别把人错过了。” 滕冉抱着头的手慢慢放松，躺在地上喘粗气，觉得身上没有一个地方不疼，却又像不知道哪儿疼。 “倒是个痴情种，”沈颂蹲下身，扯着他的头发强迫他看着自己，“现在就要看看，洛清泽值不值得你这样对他了。” 滕冉已经没力气再理他，闭上眼睛养体力。 “把他绑在隔壁屋子的那张破椅子上。”沈颂吩咐道。 有人走过来，脚步犹豫里又带着点怯懦，小声对沈颂道：“沈总，地方已经暴露了，要是洛清泽带着一群人来，我们还有胜算么？” 这声音有点熟悉，滕冉忍不住睁开眼睛多看了一眼，不由惊讶了一下。他怎么也想不到，那个本该销声匿迹的魏敬华竟然会出现在这里。 可惜一眼之后，他就被人拖下去了，来不及问上一问。 “怎么，怕了？”沈颂鄙夷地问。 “不怕！”魏敬华外强中干地答道，“他们那几个人把我这一生都毁了，多杀一个是一个！” 沈颂道：“那就进去守在滕冉身边，拿着你的手术刀在他身上练练手，只要不弄死，随便你怎么玩。” 魏敬华答应着进去了。 滕士康更激烈地挣扎了起来，“白嵩宇，你不是人！你放了我儿子，放了他！” 沈颂心烦地摆摆手，“把他那张臭嘴堵上，拖出去！” 堵滕士康嘴的那人道：“看来滕冉并不愿意听他的话，对他也不太在乎，那还留着他有什么用？” “你不了解我那小师弟，他这个人伪善惯了，”沈颂哂笑，“就算是与他毫不相干的人他都要救，更何况这人还是滕冉的父亲呢？” 筹码，从来不嫌多。 第116章 受制 这个姿势真是不舒服极了，滕冉歪在硬邦邦的木制椅子里，如是想。 痛得狠了，会有一种无知无觉的麻木，也就无所谓舒不舒服了，刚被拖到这间屋子里时，滕冉便是那种感觉。可缓过了几分钟后，痛觉开始恢复，全身就没有一处舒坦的地方了。头晕乎乎，他很想躺下歇一歇，可身体被绳子固定在这张椅子上，能做到不过是向左歪或者向右歪。滕冉甚至想就这样带着椅子歪倒在地上躺着也好，可一时半刻内，他连这样的力气都没有，只好忍着了。 “你在想着怎么从这里逃出去么？”站在窗边对着外头张望了半天的魏敬华走到角落里，抽出了什么东西朝滕冉走过来。 滕冉把眼睛睁开一条缝，辨认着他手上的东西，视线不那么清晰，直到魏敬华走近了他才看清，那是一把手术刀。 “你逃不出去的，”魏敬华继续道，“他不容许失败，你根本没有机会。” 滕冉心里清楚这回八成是要被他说中，刚刚自己被从隔壁拖到这里来的时候，看到门外还有好几个高大的家伙，没法确定到底有多少人，反正远不止守在屋子里边的这几个。虽然担心着急，可这会儿不能输了气势，滕冉稍稍坐直了些，咧了咧嘴，道：“他不容许失败？你可别逗我了，他要是不容许失败，又怎么会落地今日这般田地？他这分明是一路败下来，一直到现在，一次都没赢过。” 魏敬华怔了一下，仿佛是现在才意识到他们已经处在什么境地，竟觉得滕冉的话有几分道理。可他早已断了回头的路，咬了咬牙，又发狠道：“总之这次不会输，你会死在这里，洛清泽也是，还有那个最该死的时文翰！” 滕冉没力气和他废话，见等了这么半天滕士康也没被人带进来，问道：“我爸呢？” “在等死！”魏敬华不耐道，随即又阴森森地笑了笑，“不过你别怕，我不会让你太快死的。沈总已经吩咐了，等抓住了洛清泽，要让你们俩互相看着彼此被我的手术刀一点一点的分筋错骨。” 滕冉打了个不明显的寒颤，无比希望洛清泽不要来。 “终于知道怕了？”魏敬华在他眼前晃了晃刀，“所以说人不要作孽太多，不然报应迟早是要找上门的。” 滕冉定了定神，道：“这句话不是该对你自己说么？要不是你做坏事，蓄意伤害时医生，你现在本该还在医院的办公室里喝茶，或者是在手术室里治病救人，怎么会拿着把手术刀在这里吓唬我？” “闭嘴，闭嘴！”这句话显然是戳到了魏敬华的痛处，他哑着嗓子喊了几声，手术刀乱比划着，一不小心就在滕冉肩膀上来了一下。 滕冉咬着牙，没吭声。 魏敬华握紧手术刀死死瞪着他，见他不再说什么了，这才喘着粗气试着让自己冷静下来，“我不想现在就杀了你，所以你最好老实点。” 滕冉心说是你不能现在就杀了我，不然沈颂也不会放过你。不过这话还是没说出口，以免再多受苦头。 魏敬华正擦着手术刀上的血，沈颂就进来了。 他瞟了一见魏敬华，径直走到滕冉面前，挑起他的下巴细细看着，啧啧道：“我要是洛清泽，对着这样一张狼狈的脸，也难起恻隐之心啊。” 不用照镜子滕冉也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可他还是一边抽气一边笑了，“你要是他，我也不会喜欢上他了。” 沈颂紧紧捏住他的下巴。 滕冉默默忍着，觉得牙齿都快被他捏碎了。 沈颂终于甩开他的下巴，叫过魏敬华，嫌脏似地抬起碰过滕冉的手在他身上擦了擦。 魏敬华半句不满也不敢有，先前在滕冉面前的嚣张气焰自动收敛，简直像是变了一个人。 “我爸呢？”相同的问题，魏敬华给不了答案，滕冉只好再问一遍管事的。 “担心他？”沈颂冷笑，“你不是很恨他么，他死了难道你不开心？” 肩膀上新添的伤口很有帮滕冉提神的作用，他颇有些无奈地笑了笑，“谁叫他是我爸呢，就算我再恨他，他死了我也是要为他收尸的。再说，我这人和你们不一样，做不到那么冷血，不要说他有个三长两短，就算是你死在我面前，我也一样不会开心。” 沈颂脸阴了阴。 “你找死么？”魏敬华狐假虎威地吼道。 沈颂抬手示意他住嘴，道：“你爸现在还没死，你暂时不用担心。好戏要等到我那小师弟来了才要上演，所以你千万也要撑住了些，别扫了我的兴，知道么？” 听说滕士康一时半刻无碍，滕冉稍稍放了心，正要说一句“你不会得逞的”，就听到外边传来一阵密集的枪响，才放下去的心立刻又悬得老高。 沈颂一惊，忙到窗边去看。 屋里留守的看着滕冉的两个人也掏出枪来，放轻脚步一左一右来到门边。 魏敬华到底只是个医生出身，什么时候见过这样的场面了，当下便觉得腿软，吞了吞口水，躲到滕冉身后去了。 滕冉暗暗用力想要挣开绑在自己身上的绳子，可完全就是徒劳，除了让自己身上的伤更痛之外，没收到任何效果。 枪声停止。 “让开！”沈颂气得拳头攥得喀喀响，推开守在门边的一个人，开门走了出去。 正有个黑衣人跌跌撞撞跑过来，险些一头撞在他身上。 “慌慌张张地做什么！”沈颂踹了那人一脚。 “沈……沈总，”那人脸上眼底的惧意未散，活像见了鬼，结结巴巴地道，“洛……洛清泽……来……来了……” 沈颂又对着已经一屁股坐在地上的人补了两脚，“我看见了！” 洛清泽就站在他面前十几步开外的地方，身姿挺拔，满目冰霜。 “没用的东西，”若不是手上有底牌，沈颂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就那样逃了，“我不是告诉你一看到他就来向我禀报么，现在人都在这儿了你才来，是想看我笑话么？”面对这样的洛清泽，沈颂多少有些没底，为了掩饰慌张，只好把气撒在那倒霉的报信人身上。 那人从地上爬起来，看到同伴都围了过来，这才镇定了些，“的确是看到他我就往这边来了，但是……但是我还是没他快。”虽然早就听沈颂说了洛清泽这人不好对付，但是谁都没想到，他竟然来去如风，简直鬼魅一般。 洛清泽自然是没有心情看他们表演的，开门见山地道：“人呢？” 沈颂暗暗握了握拳，露出一抹满含着恨意的笑容来，“小师弟，好久不见了，不如我们先来叙叙旧怎么样？” 洛清泽向前走了一步，立刻就有十几把枪对准了他。 “你真地一个人就来了，这是艺高人胆大？”沈颂哼了一声，“不过这么多子弹居然没有一颗碰到你的，我想不服气也不行了。”怎么也没料到他居然就这样“飞”来了，倒是弄得这些人措手不及。 洛清泽早没了耐心，“人，给我。” “给你，我一定给你，”沈颂也从腰间摸出一把枪来，慢悠悠道，“可惜你有命入得了我这天罗地网，却没命出去了。” 滕冉微低着头，看着抵在自己颈间的手术刀，屋子里仅有的那么点光线好像都映在了刀身上，晃得他有些睁不开眼；刀刃冰冷，接触到皮肤时，一股寒意直透心底，让滕冉莫名感到一阵绝望。 他这时候才留意到，出门时穿出来的外套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冻得他想打哆嗦。 “不许出声，你要敢喊，我就杀了你。”魏敬华沉声道。 守在屋子里的黑衣人已经都跟着沈颂出去了，只剩下一个魏敬华在这里，滕冉觉得自己应该能找到机会脱身。他向椅背上又靠了靠，躲着手术刀，“我不喊，你的手能不能不要抖？” 魏敬华顿了顿，才把刀往后撤了撤，“谁抖了？说好你不喊，你要是出尔反尔，可别怪我刀子不长眼。” “就算我不喊，他也听得到我在哪里。”他既然来了就不会离开，那么自己再担心着急也没用，只求能不给他添麻烦。 他这话说得诡异，听在魏敬华的耳朵里一面觉得肉麻，一面又觉得瘆得慌，“你……你胡说什么呢？他能听到怎么不见他来救你？” “外边那么多枪对着他，他那么容易动作么？”滕冉看上去倒有些悠闲了，“魏医生，你也不到活不下去的地步，为什么非要跟着他瞎混呢？你自己肯务实肯努力的话，总会找到一条活路，可你要跟着他，就算侥幸不死，下半辈子大概也只能在监狱里过了。” 魏敬华的眼里出现了一瞬的迷茫。 第117章 对峙 洛清泽心里暗暗记着围住自己的这十几个人的方位，计算着救出滕冉后再撤离的路线。隔着沈颂身后的那道门，他能听见两个微弱的呼吸声，其中一个，他无比熟悉。 滕冉暂时是安全的，那就好，先前的心急被悉数压下，洛清泽重新恢复了镇定。 “从前世纠缠到今生，”沈颂话说得不慌不忙，脸上还挂着笑，双眼却一刻也没从洛清泽身上离开过，“小师弟，我们这对冤家，终于到了该做个了结的时候了吧？” 洛清泽淡淡道：“如果不是你又是躲又是逃，我想应该早就了结了。” 沈颂嘴角微微抽了下，“你了解我，我一直藏得都很深。” “可是从上辈子藏到这辈子，还是免不了要和我硬碰硬。” 沈颂：“……”这家伙的嘴皮子什么时候磨得这么利了？ 洛清泽又道：“总是一样的结果，你不累么？” 沈颂气得牙痒。 想他当年在擎霄殿，处心积虑筹划了那么多年，就是想要除掉那个永远只知道对着别人眯着眼睛笑的白痴师兄，自己取而代之成为掌门，在江湖上有一番大作为。一切都那么顺利，若不是在最后关头，被个乳臭味干的小子给打乱了全盘的计划，他现在应该还在擎霄殿的中央高坐，享受着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快感。 意外来到了这里，经历了恐惧困惑，好不容易拼出了自己的一片天，却得知了这个世界里也有一个洛清泽。种种迹象表明，他就是把自己的人生都给毁了的那个混账小师弟，上天又给了一次机会，他还不能好好把握住报仇的话，岂不是要他活活憋屈死？可机关算尽，步步为营，到头来却仍是一败涂地，到了这一刻，竟还是要与他面对面地拼个你死我活。 上天对自己实在是太不公平了，沈颂狠狠地想，自己就应该早料到他也有可能一起来到这个世界，早点找到他就好了，趁他还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童时，就该拧断他的脖子。 洛清泽虽然不知道他在那里暗戳戳地想些什么，不过猜也能猜个差不多，不耐道：“你想让我陪你在这里傻站到什么时候？” 沈颂回神，“急什么呢，你不想陪也得陪着，别忘了，现在是你求我。” “你以为有枪对着我，我就不能把你怎么样了么？”洛清泽用一种什么都没放在眼里的眼神看着沈颂，“我还没动，是因为我不愿冉冉不小心受伤，趁我还不想大开杀戒之前，你最好快点放人，我可以饶你不死。” 沈颂像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一样大笑不止，笑够了才道：“你饶我不死？那我真是谢谢你了。可是怎么办呢，我却没法饶了你。小师弟，你一定不知道，我做梦都想把你剥皮抽筋，现在终于有这样的机会了，我没道理放弃是不是？” 洛清泽眉梢轻挑，极快地出手了。 紧盯着他的沈颂第一时间意识到危险，向后退去的同时大吼道：“开枪！” 那些以为瞄准了洛清泽，却在眨眼间又失去目标的黑衣人只得朝着他的影子乱射。 洛清泽从容地游走在这群人之间，有谁的子弹歪打正着地近了他的身，他就顺手捞过一个人来为自己遮挡。 “洛清泽！”眼看着自己这边的人已经倒下了四五个，沈颂额头上渗出了汗，“和我做对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的，你要想清楚，不想滕冉没命的话，你就住手！” 屋子里正因为滕冉的话而迟疑的魏敬华陡然听到又一波枪响便是一惊，脑子里正混乱时，又听到沈颂的这一声呼喊，双眼重又清明起来，发狠地在滕冉腿上划了一刀。 全部注意力都被枪声吸引去，正为洛清泽的安危心急如焚的滕冉猝不及防，下意识地轻呼了一声，随即又想到自己这边有一丁点的动静都可能被洛清泽那对顺风耳捕捉到，当即又死死咬住嘴唇，瞪着魏敬华。 “可恶，你想利用我帮你脱身是不是？”魏敬华把刀在他裤子上蹭了两下，“就算我不跟着他干，也免不了牢狱之苦，那又何不赌一把呢？我不会背叛沈总的，你就别白费力气了。” 滕冉气得不知道说他什么好，且还担心着洛清泽，索性不再理他。 虽然身处枪林弹雨之中，周遭一点也不安静，但洛清泽还是敏锐地听到了滕冉那一声短促的痛呼，动作不由一滞。 一颗子弹贯穿他的左臂，鲜血溅了出来，他却没闪没躲，甚至没看上一眼。 “我住手了，”洛清泽放下手上提着的人，“叫你的人不要再伤害冉冉。” 沈颂很满意，抬手示意举着枪的黑衣人往后退一退，“我的人伤害冉冉？”他想了一下才明白，“你听到了？我是不知道魏敬华那个小子在里头玩什么，不过他还蛮顶用的。” “魏敬华？”洛清泽皱眉。 “不错，魏敬华。”沈颂把玩着手上的枪，“小师弟，凡是和你有过节的人，对我来说都是再好不过的帮手。他很不错，也听话，我不赏他点什么实在说不过去。自从被人从医院里踢出去后，他就再没有给别人动手术的机会了，我看他忍得难受，就把滕冉送给他让他练手。” 洛清泽眼底杀意翻涌。 沈颂似乎没看见，又或者看见了也不在意，指指他流血不停的手臂道：“不用止血么？” 洛清泽抬起右手，随意在左臂上方的两处穴道上点了几指，“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肯把人还给我。” “这手法，”沈颂摇头叹息，对他的话置之不理，“我现在看着，还是很羡慕。” 洛清泽声音又冷了几度，“沈颂。” “知道了，不就是人么。”沈颂对那个迟到的报信人勾了勾手指，吩咐道，“去把后边躺着的那个给我带来。” 那人答应一声去了，却没有进沈颂身后的那间屋子，洛清泽眉头皱得更深。 听到外头又安静了下来，滕冉伸长了脖子朝窗子看过去，希望能看到一星半点外边的情况，尤其是洛清泽到底有没有受伤。 “你老实一点。”魏敬华在他肩膀上按了一下，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正按在先前被手术刀划出的伤口上。 滕冉疼得想抽气，但还是忍下了，放软声音道：“我看不到外边怎么样了，你帮我看看。” 魏敬华自是不想帮他，不过他自己也有几分好奇，“有什么好看的，你不是想耍什么花样吧？” “我只是想看看，清泽他怎么样了。”滕冉道。 魏敬华用看脏东西一样的眼神看他，“这么恶心的事，也亏得你好意思说得出口。”他说着，还是走到窗边去了。 “怎么样？”滕冉一边说话来让他卸下防备，一边弓着脊背，努力想要背着椅子站起来。 魏敬华胡乱挥了下手，“别吵，正看着呢。” 被沈颂吩咐下去的那个人很快回来，手上拖着个人，动作很是粗鲁。 是滕士康。 沈颂观察着洛清泽的脸色，期待着能从他脸上看到气愤之类的表情，可惜失败了。 洛清泽平静地站在那里，平静地看着滕士康，平静地开口道：“滕叔叔。” 滕士康被摔在地上，那人扯下他嘴里塞着的破布，他便剧烈地咳了起来。 沈颂心烦地挠了两下耳朵，有些想直接赏给他一颗枪子儿。 好半天才止住咳，滕士康抬头看向洛清泽，眯着眼认了一阵才道：“你……是你，清泽，已经这么大了。” 洛清泽没言声。 “我对不起你父亲，对不起你，”看到洛清泽，滕士康回想起了这些年来自己的遭遇，不禁悲从中来，“我到底都干了什么，我怎么这么糊涂……” 洛清泽稍稍低了头，对他的话不予评价。 误会还可以解释，人命却是挽救不回来了，那么多年错过的时光，那么多条无辜的性命，岂是“糊涂”二字就能偿还的？他对不起的人不是父亲，不是自己，而是那许多因为他的一个决定而付出了惨重代价的人们。 最最对不起的，是他的妻儿。 “行了，哀嚎个什么劲儿？”沈颂踢踢他，“你老对头洛天景的儿子居然来救你了，你感动不感动？” 滕士康忽然想起最重要的事，挣扎着想要站起，“清泽，你不用管我了，我罪有应得，死了也是活该，但是你一定要救冉冉！”他双手被缚在身后，使不上力，折腾了半天也没能从地上起来。 沈颂随他去折腾，挑衅般对洛清泽道：“怎么样，这是不是你要的那个人啊？” 洛清泽嘴角弯了弯，露出个似笑非笑的表情，“沈颂，你也老大不小了，幼稚不幼稚？” 沈颂气得睁圆了眼，正要教训这个不知尊重为何物的小师弟，就听见身后的屋子里传来一声不小的声响。 第118章 解救 所有人的动作都停了那么一瞬。 沈颂暗叫一声不好，转身就想往回走。 比他更快的是洛清泽，几乎没有人能捕捉得到他的身影，他就已经抢在沈颂前边一脚把门踹了下来。 “不许动！”沈颂没他快，只能想别的办法，当下蹲下身，把枪抵在了滕士康的脑袋上，“你再动一下，我就崩了他！” 洛清泽只得硬生生停住脚步，可他却没看过来，眼睛盯着屋里边，满眼都是心疼。 滕冉完全没有被人盯着的自觉，他忙得正欢。 原来他将魏敬华支开之后，自己奋力背着椅子站了起来，悄无声息的走到魏敬华身后，用尽全身所有的力气，将背上的椅子对准魏敬华，猛地撞了下去。 便是他们听到的那声响。 魏敬华虽说精神上受了不小的折磨，身体上倒真没承受过这么大的痛苦，当手上腿上背上都传来疼痛时，他一时间竟有些懵了。 滕冉将他掉在地上的手术刀踢开。 背上的椅子掉了一条腿，椅背也活动了，绑在上面的绳子也就有了些松散，滕冉耸动着身体，努力挣脱绳子的束缚。 刚才给魏敬华那一下，虽说将他打倒了，但滕冉也没多舒服。撞击是相互的，身上的伤又叫嚣着活跃了起来，滕冉眼前一阵阵地发黑。 魏敬华在地上躺了半天，好像终于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一样，后知后觉地抱着手臂揉着大腿惨叫了起来。 滕冉总算把绳子从身上弄了下来，丢开了那碍事的破椅子，直起腰来看了他一眼，心说幸好洛清泽的突然出现制造了一片混乱，那些凶神恶煞的家伙都被引了出去，只留下这么个废柴看着自己，不然哪这么容易对付的？想到这里，他又觉得奇怪，心想怎么闹出这么大动静还不见有人来？他抬起头朝门那边看了一眼，不由一愣。 有个人背光站在那里，滕冉看不清他的容貌，但那个身影已经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他永远也不可能认错。 “清泽……”滕冉低低唤了一声，声音里藏着淡淡的委屈，和满满的安心。 洛清泽看着他单薄破烂的衣衫，微微肿起的嘴角，身上沾染的血迹，万般后悔不是自己陪着他一起出门。他缓缓抬起一只手向滕冉伸去，像是怕吓到他一样轻声道：“冉冉，到我这边来。” 滕冉吸了口气，胡乱在脸上抹了一把，朝洛清泽走过去。明知道凶残的敌人就在外边，可他却一点也不害怕了。 哼唧了半天也没人理的魏敬华满心怨念，扑过去死死抱住滕冉的腿，“你给我回来！” 滕冉腿上有伤，本来就走得一瘸一拐，被他这样一拽，差点趴在地上。 洛清泽眼底寒光闪现，脚下微动，一块从滕冉丢开的那张椅子上掉落的木屑便飞了出去，正打在魏敬华太阳穴上。 魏敬华身体顿住，随即垂下脑袋，伏在地上一动也不动了。 滕冉心头跳了几跳，踉跄着从魏敬华抱成圈的两只手里抽出腿来，跌跌撞撞地跑到了洛清泽身边。 洛清泽握住他的手。 触到他的那一刻，滕冉腿软得几乎站不住，脑袋也沉得抬不起，意识出现了瞬间的模糊。看来能撑这么久，已经是超常发挥了。 洛清泽手环在他腰上，帮他撑住一个劲儿想要下坠的身体。 滕冉在他怀里靠了一会儿，强撑着让自己清醒，抓着洛清泽的衣袖小声问：“你……你杀了他么？” 洛清泽嗯了一声。 滕冉抿紧嘴唇，眼睛不受控制地又朝魏敬华的方向瞟去。 洛清泽大手伸过来，挡住他的视线，将他的脸往自己这边掰，“告诉我，你怎么样？” 滕冉勉强笑了笑，“还行，就是有点冷。” 洛清泽立刻脱下外套裹在他身上，“别怕，再忍一忍，很快就都结束了。” “冉冉，冉冉，”滕士康艰难地朝滕冉那边挪动着身体，“你怎么样，他们打伤你了么？” 看他们两人看得出了神的沈颂这才想起枪口下还抵着个人，听到滕士康说话后，气愤地用枪托在他头上敲了一下，“闭上你的嘴！” 滕士康被他打得闷哼一声，半天没能再动。 “你……能救救他么？”滕冉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请洛清泽帮忙。 洛清泽点点头，“好。” “你们未免也太旁若无人了些，”沈颂叫人把滕士康从地上拉了起来，枪指着洛清泽和滕冉，“我已经做了好人，让你们团圆了，你们怎么报答我？” 滕冉抓着洛清泽的手臂推着他往后退，没走了两步忽然觉出哪里不对劲，扭头朝他手臂看去，入眼都是血红色。 “清泽，你受伤了？”滕冉一下紧张起来，连沈颂手上的枪也顾不上了。 洛清泽却环着他又退了几步，微微侧过身体将他护在怀里，半面背脊则暴露在沈颂的枪口下，“只是一点小伤，没事。” “可是……” “嘘。”洛清泽拍拍他的背，“我还能忍，等我们回去了，你亲自帮我处理伤口，嗯？” 滕冉眨了眨酸涩的眼睛，吸了下鼻子，“好。” 洛清泽微侧过头看沈颂，“你就别在那里装好人了，要不是你走了神，一定不会放弃对冉冉的控制。说吧，又算计什么呢？” 沈颂走到先前洛清泽站过的位置上，极快地看了已经没有任何动静的魏敬华一眼，又警惕地转回头来，“小师弟啊小师弟，我还是低估了你，没想到你的功夫竟已练到了这一境界。可我就是在想，以你这样的功夫，要对付这些人只怕也不是什么难事，看来你还是手下留情了啊。” 洛清泽挑了下眉，“你知道就好，还不快点带着你的人滚？” 沈颂哼笑，“以我对你的了解，你虽不滥杀无辜，可也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良善之辈，之所以没在一照面的时候就下杀手，是因为你还有所顾忌吧？既然这样，我为什么要走？” 洛清泽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起初的时候，他没有办法确定沈颂这边有多少人，携带了什么样的武器，也就无法预测自己贸然行动会有什么后果。且滕冉还在对方手中，如果自己下了狠手，这些人乱枪扫射会不会有流弹伤到他也是未知数。最要紧的是，万一他们狗急跳墙也对滕冉痛下杀手，那洛清泽可就是追悔莫及了。 现在滕冉被他护住了，可还有一个滕士康，就算洛清泽速度再快，也不敢保证能将两个重伤的人平安带离这个是非地，何况其中一个还在沈颂的控制中。 沈颂在意识到洛清泽有所保留的那一刻还有些恍惚，觉得自己死定了，可心念转动后想通了这一节，反而有恃无恐了。他哈哈笑了起来，笑出了眼泪才停下，“小师弟，难道我没教过你，顾虑太多是成不了大事的么？今天你注定要死在这里，这事怨不得我，只能怨你自己了。” 洛清泽道：“我这人向来没多大抱负，只求自己过得开心，从没想过要成大事。今天我是不是要死在这里尚未成定论，但沈颂你，就算今天我不杀你，你的日子也到头了。” “小师弟，和你斗了两辈子，你以为我就不累么？”沈颂放松下来靠在门边，“我也累了，所以我没想过要活着从这里离开，只要能报仇，和你同归于尽也不错。” “你不要命，那他们呢？”洛清泽指了指那些荷枪实弹的黑衣人。 听了沈颂的话，那些人中本就有动摇的了，被洛清泽这么一说，再看看地上躺着的几具尸体，已经开始有人犹豫着往后退。 沈颂毫不迟疑地开了两枪。 正要逃跑的人晃了几晃，倒在了地上。 “你们以为活着逃回去，你们的老板就会放过你们么？洛清泽坏了他们的好事，他们都想要他的命，现在机会掌握在你们手里了，你们却逃了，你说你们的老板会怎么做？”沈颂狠狠道，“谁还想走，这就是下场！” 洛清泽的脚又动了一下。 “小师弟，”沈颂警觉道，“你想出其不意地杀了我？我劝你别乱来，你我师出同门，你的招数我都清楚，万一一下杀我不死，你那可爱的小情人可就没爹了。” 洛清泽倨傲道：“清楚是一回事，躲不躲得开，却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沈颂脸又阴了下来，“别以为杀了我就没事了，这些人各有各的主子，并不是受我一个人管制，你杀了我，他们也一样会对着你们开枪！” “说来说去这都是你我的个人恩怨，”洛清泽道，“不如让这些不相干的人都走吧，我们两个来解决。” 沈颂怒吼道：“你当我傻的么？就剩我们两个，我就被你解决了！” 如果不是现在的情况实在糟糕，滕冉觉得自己大概会笑出声。 第119章 暗示 “我们就只能在这里蹲着，什么也做不了么？”保罗抓着个望远镜，对准洛清泽猛瞧。 时文翰透过窗口远眺，“严格来说，我们是站着。” 保罗：“……” 他们现在身处在距离被沈颂征用为临时据点的那两间屋子不远处的三层小楼上，因为小楼所处的地方地势很高，他们站在楼上，借用望远镜就能清楚地看到那间屋子前发生的事。 本来尚祈集结了保安想要过去帮洛清泽，可是远远听到枪响，他们就不敢妄动了。尚祈报了警，可这岛上到底比不了市中心，警察也不是五分十分就能赶到的，他们只好先守在外围，一边观察情况一边等待救援。 尚祈放下手上的望远镜，有些担心，“他们人不算很多，难就难在每个人手上都有枪。” “但我看到洛已经放倒了他们好几个，”保罗不太确定地道，“应该……不会出什么事吧？” 时文翰叹气，“难说，洛总现在受了伤，冉冉看样子伤得也不轻，还有人质在对方手上，谁占上风谁占下风现在还说不清。” “嗯，”尚祈按按眉心，“也只能静观其变了。”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沈颂站在屋檐下，脸上的神情愈发晦暗。 时间每前进一点，对于洛清泽和滕冉来说就危险一分，再这样僵持下去，恐怕这么久以来的准备又要前功尽弃。那倒也没什么，只是这次可能是洛清泽最后的机会了，如果再次错过的话，后果也许不堪设想。 洛清泽还在等待沈颂提出要求，滕冉却有些等不及了。 “清泽。”他忽然想到了一个办法，心里却一片哀凉。 “不舒服？”洛清泽揽在他腰间的手臂又紧了紧，低头问。 滕冉摇摇头，嘴巴凑到他耳边，“清泽，他们有枪，你带着我只怕不容易脱身，何况我爸还在他们手上。剩下的时间不多了，你必须要在今天离开，所以……” 洛清泽眼底浮现愠色，“你想说什么？” 滕冉咬咬牙，下决心般道：“你一个人走，先回去，在那边等我。我身体很好，没有什么灵魂排斥的顾虑，回头再请马大师帮一次忙就好了，我一定回去找……”他一边这样说着，一边却更紧地攥住了洛清泽的衬衫袖口。 “你想都不要想！”不等他说完，洛清泽就厉声喝止了他。 先不说滕冉一个根本没有自保能力的人穿越人为打开的时空漩涡是件多危险的事，就说当下，自己一个人脱身后，沈颂会放过他们父子？如果自己走了，那才是真地没有以后了。 “你们俩少在那里嘀嘀咕咕，有什么话一起说出来，别想暗地里算计我。”沈颂看不下去了，开口道。 洛清泽对着他抬了一下手，“你先等一下，家庭内部问题，我需要先解决。” 沈颂：“……” 滕冉：“……” 洛清泽没看到沈颂气得发青的脸，紧紧地箍着滕冉的腰，“这种想法你趁早丢掉，我不可能留下你不管；”他说着，把声音压低了些，“等会儿和沈颂斗起来的话，你也不许乱跑乱闹给我捣乱，听到了没有？” 滕冉眉头紧锁，没有回答。 在他心里，洛清泽和滕士康孰轻孰重，根本无需比较。说他不孝也好，对于滕士康的种种行为，他始终没有办法完全释怀，尤其他一直认为是滕士康间接导致了他母亲的死亡，这是他心里无法解开的结。但这种情况下，要他抛下滕士康和洛清泽离开，他却也做不到，虽然他恨自己的父亲，却远不到恨到可以罔顾他生死的地步。 可自己抛不下父亲，却不该连累洛清泽因为他们父子两个放弃生存的机会，滕冉只好这样劝说他，心痛却胜过刀绞。听到洛清泽的拒绝，那一刻心里竟是放松的、甜蜜的，可随即，滕冉又恨起了这个懦弱又自私的自己。 “听到了没有！”洛清泽催促道，在他腰上掐了一把。 滕冉痛得一哆嗦，眼眶泛红，“听到了。” “会不会听话？”洛清泽问完，又怕他敷衍，在他回答前补充了一句，“我希望你对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认真的。” 滕冉嘴唇颤了两下，终于点下头去，“我知道了，我们共进退。” “乖了。”洛清泽这才放松了些手上的力道，“我也没想到会在临走之前又横生枝节，不过不要紧，我们一定会在时限到来前回去，信么？” 滕冉目光坚定了下来，“我信。” 沈颂的耐心早已经被磨光，“我说你们两个……” “沈颂，”不等他说完，洛清泽就抢过话头道，“我们这样一直站在这里一点意义也没有，说吧，你到底想怎么样。” 沈颂哼道：“那还用问？我想让你死在我面前。” “你要仅仅是那么想的话，早就下命令乱枪打死我了吧？”洛清泽看了眼昏昏沉沉没什么精神的滕士康，“你的人质好像要不行了，你想好，你手里要是没有这张牌，那可就输定了。” 沈颂心道我倒是想乱枪打死你，可那也得打得死才算，白白把子弹都浪费光了的话，结果还不都是一样。他踢了踢看上去好像连呼吸都有点困难的滕士康，道：“那依你之见，我该怎么办？” 洛清泽慢慢地环视了一圈不知什么时候亮起来的路灯，“都已经这个时间了，我想大家都饿了，正好我们中午准备的烧烤材料还没来得及动，要不我们都坐下来，有什么话边吃边说？” 沈颂先是生气，但很快又冷静下来，“洛清泽，不要试图激怒我，对你不见得就有好处。” 时文翰从楼下走上来，和乔熙一起扶着林安，“警方的人已经到了。” 尚祈放下望远镜，“正好，我有个办法，或许能将伤亡降到最低，我去和他们的负责人说一下。” “冉冉和洛总他们怎么样了，还好么？”林安着急地道。 尚祈回过身，这才看到他，忙把人接过来，扶着他到一边坐好，“你不好好休息，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我担心他们，怎么能好好休息？”林安晃了晃他的手，“他们到底怎么样了？” 尚祈安抚地拍拍他，“情况算不上好，可至少还不是最坏的，暂时不会有事。而且洛总刚刚给了我暗示，我想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洛给了你暗示？”保罗转身，疑惑道，“我们俩一直一起盯着那边看来着，我怎么没发现洛做出什么暗示了？” 尚祈笑笑，“你没发现他刚刚看了路灯好几眼么？”先把夜间照明工作做好真是明智之举，说不定救命就靠它了。 “什么啊？喂！”保罗还想问问清楚，那边尚祈交代了一句让他们好好照顾林安，自己就跑下去了。 “你想让我怎么做？”洛清泽问。 “小师弟，我太忌惮你的能力了，对我来说，你简直比这个世界的生化武器还要可怕。”沈颂又羡慕又嫉妒地打量着他，“你看看你，全身上下都充满了力量，像一只随时都准备好了要搏斗的野兽。子弹打中了你，你也流了不少血，可和我僵持了这么久，你竟还能站得笔直，让我心里怎么能好受呢？” 洛清泽听着他废话，也没催促。 “我老了，老了，这可真是一件悲哀的事情。”沈颂声音里充满了不甘，“其实我并不介意自己变成糟老头子，我介意的是，明明我已经老了，可你还年轻！” 滕冉嘴角抽了抽，二者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这什么逻辑？ 洛清泽气死人不偿命地道：“对此我也是爱莫能助。” 沈颂恶狠狠地低吼道：“卸下你一条手臂来！” 滕冉惊讶地张了张嘴，半晌才道：“你说什么？” “他不缺只胳膊少只腿，我怎么对付他？”沈颂用枪比划了两下，“小师弟，用你的左手把你的右手卸下来，这对你来说不是什么难事吧？快点，不要让我等急了。” 洛清泽把右手从滕冉的腰间挪开，抬起左手放在右手肘处，似乎真地在考虑沈颂的提议。 沈颂期待地看着他，枪口在滕士康脑袋上顶了顶，当作警告。 失去洛清泽的支撑，滕冉伤得不轻的身体微微晃了下，“你不要听他的，”他抓住洛清泽的右手，把左手从上边扒下去，“绝对不可以做出伤害自己的事。” “滕冉，你可真是不孝啊，”沈颂道，“你舍不得我那小师弟受伤，怎么就舍得自己的父亲没命呢？” “你不会杀他的，你杀了他，手上就没有筹码了。”滕冉仰着脸瞪视回去。 沈颂点点头， “你说得对，我暂时还不会杀他，可并不代表我不会折磨他！”他说着，就要对着滕士康的腿开枪。 “住手！”洛清泽和滕冉一起出声阻止。 沈颂果然停了手，并不是因为他们两个人的那一声喊，而是因为周遭的路灯一下子都灭了。 第120章 脱身 即使是夜晚，天空也那么清澈，月光柔柔和和地洒下来，是清冷却令人眷恋的温度。 就算是路灯都关了，天也绝对算不上暗，沈颂那边的所有人却在这一刻都有了瞎了眼的感觉。一是光线从明到暗完全没有一个过渡的阶段，一时间令他们难以适应；二则是谁也不曾料到竟还有这一手，灯黑下来的那一瞬间，沈颂那边的所有人便都愣住了。 滕冉也不由心慌，朝洛清泽这边靠了靠，“怎么了？” 还不等他说到第二个字，洛清泽就有了动作。 与尚祈共事多年，这么点默契还是有的，洛清泽一直相信，尚祈既然没有不管不顾地跟过来，那就一定是在哪里观察着这边每一个人的一举一动，尽他所能地提供帮助。看路灯的动作是有意做给尚祈看的，他相信这个向来心细的前助理会明白自己的意思。 洛清泽在等灯灭的这一刻，所以他是在场唯一一个丝毫未见慌乱的人。 他极迅速地矮下身背起滕冉，而后栖身到滕士康身边，用常人难以看清的手法和速度撂倒了看着滕士康的两个黑衣人。本来还想制住沈颂的，洛清泽手已经伸了出去，谁知那个未能对眼前的状况及时做出应对的老狐狸竟凭着过人的直觉和经验躲了开去。一击不中，又担心这些人手上的武器会伤害到滕士康与滕冉，洛清泽只好先带着人撤离。 那两人的痛呼声总算让沈颂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眼睛也开始适应黑暗，他朝在夜色里快速移动的黑影举起枪来，大声喊着开枪。 火光一明一灭间，子弹穿透黑夜，追逐着那个无比敏捷的影子。 风呼呼吹在脸上，睁眼都有些困难了，滕士康感觉自己正在以令人难以置信的速度狂奔，可双脚却像根本没有沾地一样。他强打起精神，好一会儿才隐约明白了些什么，想要侧头看一看，却是努力了半天也没做到。 身后枪声喊声一片混乱，他听到有人用扩音器喊道：“你们已经被警察包围了，放下武器……” 警察来了…… 心里终于放松下来，滕士康脑袋向旁边一耷，彻底失去了意识。 枪声渐歇，呼喊声也远得再难听到了，洛清泽才放缓了脚步。 “放我下来吧。”一直老老实实伏在洛清泽背上的滕冉直了直身子道。 洛清泽先将手上提着的滕士康放到了地上，然后才蹲下身让滕冉下来，自己则开始揉着发酸的两条手臂——每条手臂都承受着一个成年男人的重量，其中还有一条受着伤，饶是洛清泽体力过人又有武功在身，多少也觉得累。 滕冉凑到滕士康身边看了看，抬头问洛清泽：“他怎么了？” 洛清泽俯身在滕士康脖子上按了一会儿，道：“没事，可能是折腾得狠了，身体有些吃不消，休息休息会好的。” 滕冉呼出口气，也坐在了地上，“我们在哪儿？” 洛清泽四下望了望，“我也不知道，刚才只顾着往更暗的地方跑，没留意。”他单膝跪在滕冉面前，伸出拇指轻轻蹭着他脸上这一块那一块的污渍，“怎么了，是不是身上的伤疼了？” “还好，撑得住。”滕冉拉下他的手握住，“清泽，时间不早了，我们是不是得走了？” 洛清泽听得出他声音都在打颤，不由心疼，“在我面前就不用逞强了。我们是要走，不过要先把你父亲送回去，你身上的伤也要请时医生帮忙处理一下。” 滕冉无奈地笑了下，身体前倾，头抵在洛清泽肩上，“是很疼，不过我还可以忍，不然赶不及……” “我也受伤了，也需要处理，”洛清泽轻抚他乱糟糟的头发，“枪伤，贯穿了，很严重的。” 滕冉低低笑出声，“你是在装可怜？好吧，我必须要承认，这一招很管用。” 洛清泽在他耳朵上轻轻亲了一下，半抱着他站起来，把后背亮给他，“走吧。” “不用了，我自己走可以，”滕冉这一次很坦白，“不过我爸就得劳你背着，我已经这样了，是背不动的。呃……你的手臂还可以坚持一阵吧？” “好吧，不过有什么问题你要及时告诉我。”洛清泽拉起滕士康的手臂将人拖到背上，“我还有一只完好的手，足够把滕叔叔背回去了。” 滕冉对着他已经凝血的伤口轻轻吹了两口气，哼了一声，“沈颂这混蛋，这下他落在警察手里，一定没好果子吃了。” 洛清泽没接话，他有一种淡淡的预感，事情，恐怕还没完。 两个清醒的人带着一个昏迷的人凭着直觉慢慢向前走，好在没走出多远，照明就恢复了。 洛清泽辨认了一下方向，用下巴往东指了指，“我们朝那边走。” “你累了没？”滕冉用长出一截的外套衣袖给洛清泽擦汗，“累了的话我们就歇一会儿再走。” 洛清泽笑笑，“这时候你怎么不着急了？” “冉冉……”也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他们两个的说话声，滕士康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 洛清泽与滕冉对视一眼，忙将人放了下来。 “滕叔叔，听得见我说话么？”见滕冉始终不肯叫人，洛清泽只好开口。 “冉冉，冉冉！”滕士康没意识到自己是躺靠在洛清泽怀里，当下就要起身，却失败了。 洛清泽将人扶住，给滕冉使了个眼色。 滕冉舔舔发干的嘴唇，道：“我们已经从沈颂手上逃出来了，你别担心了。” 滕士康用了整整一分钟的时间才消化了这句话，而后又着急起来，“那他还在追我们么？你们两个身体壮有力气，不要管我了，快点跑！” “放心吧，他那一摊子已经被警察接管了。”滕冉对他还有怨气，小声咕哝着，“真不知道你为什么要与那种人为伍，居然和他合起伙来算计自己的儿子。” 滕士康面现尴尬，“我只是想找回你，其他的事我已经不在乎了，他带人带武器想干什么，我也不想再操心。可我没想到他居然会让你做人质，这么多年我竟没看出来他是如此丧心病狂的一个人。” “不是你看不出，是你根本没想看吧？”滕冉道，“你认准了你要恨的人，别人说什么你也听不进去，如果不是这一次事实就那样摆在你面前，恐怕你还当他是个好人，对他感恩戴德。” 滕士康被他说得抬不起头。 “好了，我们得走了。”洛清泽又将人背起来。 滕士康愧对于滕冉，同样也愧对于洛清泽，这会儿还能蒙他们不弃，心里已经不敢再奢望更多了。他趴在洛清泽背上偷偷看了滕冉一会儿，终是欲言又止，转而对洛清泽道：“清泽，很多事情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但是这一次，真地谢谢你。” “没什么的，这是我应该做的。”洛清泽把自己的丈人往上托了托，伸腿拐了滕冉一下，“你不是有话要对滕叔叔说么，还不快点？” 滕士康本来还想对这些年来做的这些丢人事发表一番感慨，听洛清泽这么说，立刻就被吸引了过去，“冉冉想对我说什么？” 滕冉踉跄了两步才重新站稳，莫名其妙道：“我哪有……” “我们接下来要去哪里，你总该交代一下吧？”洛清泽提醒道。 滕冉抓了两把鸡窝一样的头发，低头“哦”了一声。 “就是这样了，你都明白了吧？”滕冉裹了裹身上的外套，“小安他们会照顾你的，你不要再给他们添麻烦就好了。” 滕士康脑袋晕乎乎，信息量有点大，他觉得自己一时接受不了。什么叫古代人穿越过来了？什么叫会武功？什么叫他们两个人在交往？更有甚者，背着自己的这个家伙居然要把自己的儿子拐走，再也不回来了？滕士康觉得自己作为一个父亲，应该对这件事发表一些意见，不能让他们草率地做决定。可他张了张口，又觉得自己已经失去了对滕冉的任何事置喙的资格了。半天没言语，最终滕士康只是叹了口气，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洛清泽用眼神询问滕冉。 滕冉耸耸肩，表示自己已经尽力，这样就可以了。 洛清泽还要说什么，耳朵却先捕捉到了一丝声音，低声对滕冉道：“等等，有人来了。” 滕冉靠近他，“谁？” 洛清泽静静听了一阵，声音稍近了些他才听到是保罗和尚祈在楼上看到自己带人逃跑的方向，找过来了。他远远地出声唤人过来，这才终于松了口气。 “时医生呢？”洛清泽在其他人的帮助下放下滕士康，将他交由保罗和尚祈带来的人照顾，“冉冉身上到处都是伤，得请他帮忙瞧瞧。” “在给那些受伤的警察包扎呢。”保罗道，“洛，那个……那个不知道到底叫什么名字的老头，还是没抓到。” 果然。 第121章 冰释 “我实在是想不明白，”保罗吸了一口果汁道，“警察冲得那么快，都把他们包围了，那老头到底是怎么溜掉的？” 洛清泽张嘴吃掉滕冉喂过来的肉，“有人能包围就有人能突围，不稀奇，何况是沈颂那个见识惯了这种场面的老狐狸。” 烤肉的食材到底没浪费，回别墅的路上尚祈打了个电话，请厨师帮忙加工。等他们把自己打理得干干净净再出来后，就看到了一桌丰盛的晚餐，洛清泽和滕冉一边接受着时文翰和其他岛上医护人员的治疗，一边犒劳着早就空空如也却一直坚挺的胃。 “等伤口都处理好了你们应该也吃得差不多了，”尚祈给林安夹了一块鸡翅，“时间已经有些紧了，你们两个快点上山，可别再出什么意外了。” 林安嘴巴吃得油乎乎，抓着鸡翅可怜巴巴地看着尚祈，“我也想去送冉冉，行么？” “小安，你的脚扭伤了，好好在这里休息吧。”滕冉道。 “可我以后再也见不到你了……”林安声音低下去，满是失落。 尚祈任命道：“好，我带你去，你先乖乖吃饱，脚不能走路也没关系，我是背着是抱着，一定带你上山。” 林安于是又咧嘴笑了，“还是你最够意思了。” 时文翰处理好洛清泽手臂上的枪伤，刚要嘱咐几句注意事项，又想起这人不同于常人的体质与习惯，便简单道：“怎么样能好得快相信洛总都清楚，我就不多说了。” 洛清泽侧头看了眼雪白的绷带，点点头，“多谢。” 滕冉戳了一块龙虾肉喂过来。 洛清泽万分配合地吃下。 保罗看不下去了，提醒道：“冉，洛伤的是左手，惯用的是右手。” “所以呢？”洛清泽一记眼刀飞来。 “……没事。”保罗意料之中怂了。 尚祈笑道：“P这是羡慕嫉妒恨了，时医生还不来喂喂他？” “你闭嘴！”保罗凶道。 滕冉也有些不好意思了，把筷子往洛清泽那边一推，“自己吃！” 洛清泽：“……” “这件案子不算小，引起了上边的充分重视，势必要牵扯极深了。”尚祈话说得没头没尾，但他知道洛清泽一定懂。 “很多事东晗是可以应付得来的，不过他真要遇到什么麻烦，能帮得上忙的，你就帮一把。”洛清泽果然会意，“往后你们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也可以找他，两方互相照应吧。”他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语调显得匆忙了些，头往餐厅外的方向探了探。 滕冉等人不明所以地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怎么了？”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的保罗问道。 他话音刚落，本该在楼上休息的滕士康就出现在了众人眼前，有些局促道：“方便让我一起么？” 滕冉站起身，“你不是睡了么？” 滕士康摇头，听他说了那些话之后，哪还能睡得着？ 保罗和尚祈为他挪出一个位置来。 滕士康坐下，“看你们聊得挺开心的，不介意我也加进来吧？” 滕冉为他取来新的碗筷，“送上去的粥喝了没？你暂时不应该吃这些东西，对你的身体不好。” 滕士康从他手里接过筷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话里明显的关怀而过于激动，手都微微颤抖着，“我已经喝了，可是觉得嘴里太淡，不再吃点什么好像睡不着。你就别说我了，你这不也在吃大鱼大肉么？” “我是怕现在不吃，到那边就吃不到了。”滕冉脱口道。 “……”洛清泽正在夹菜的手一顿，夹起来的排骨又掉了回去，无奈道，“我不会亏待你的。” 滕冉瞪了他一眼，即使已经和滕士康挑明，他还是不习惯在这个虽然并不是很亲近的父亲面前表现得太过火。 滕士康对那句亲昵的话语未置一词，放下筷子，微皱着眉看着滕冉，“冉冉，这是件大事，你……你一定要这样决定么？我们也许能找到其他的解决办法，不要因为一时冲动就毁了你自己的一生，我……”他见滕冉的面容一点点严肃下来，后边的话说不下去了。 滕冉喝了口水，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来，“这不是一时冲动的决定，是权衡过后确定下来的、对我们最好的解决办法。这中间有很多复杂的原因，一时半会儿我也说不清楚，如果你想知道，可以让小安他们告诉你。” “那……我呢？”滕士康眼睛里漫上泪水。 滕冉本想躲开他复杂的视线，但还是忍住了，“这一次恐怕要换我丢下你了，我现在总算理解，这滋味并不好受，我们就当扯平了，爸，你说行么？”当他把洛清泽从那个时空漩涡里唤出来时，就注定了他不能再放洛清泽一个人回去，两个人牵牵绊绊亏亏欠欠，早已离不开彼此。为了让洛清泽活下去，为了两个人一起更好地活下去，这是唯一的选择。 滕士康肩膀弹跳了一下，老泪终是落下，“你……喊我什么？” “爸。”滕冉又唤了一声。 滕士康捂住脸，发出一声颤抖的喟叹，“多少年了，我总算又听到……” “别想太多了，会有人替我好好照顾你，你还会有好几个儿子；”滕冉道，“我到了那边也会好好照顾自己，不用担心。” 洛清泽握住滕冉的手，“滕叔叔放心，我会对冉冉好。” 滕士康心知事情已经无法挽回，也许在自己狠下心抛弃他们母子俩只顾自己逃命的那一天起，他就永远地失去了那对自己来说无比重要的两个人。他抹了把脸上的泪，稍稍平复了下激动的情绪，道：“至少……让我送送你，看着你离开。” 过了海又上山，滕冉那受伤不轻的身体有些招架不住，才到半山腰上就气喘得厉害。 洛清泽看出他的疲惫，拉住他道：“我背你吧。” 滕冉回头看看被保罗和时文翰两个人架着的滕士康和被尚祈背着的林安，果断拒绝道：“我不是老弱病残，不用。” 老弱的滕士康和病残的林安：“……” 乔熙从最后头一路小跑上来，道：“冉冉哥，要不我来背你吧，绝对不是因为你是老弱病残。” “我本来就不是！”滕冉强调，又忍不住好奇，“那你以什么名目背我？” 乔熙瞥了眼洛清泽，“我……我给师母尽孝！” 滕冉：“……” 保罗带头不客气地大笑起来，手上拿着的手电发射出来的光线随着他前仰后合的动作晃得人眼花。 滕冉无比严肃地纠正道：“师母什么师母，我又不是女人，你应该喊我……师父夫！” 这次连洛清泽也是忍俊不禁。 滕冉终于觉得太丢人，踢了洛清泽一下，“不许笑！” 乔熙嘿嘿笑了两声，“冉冉哥，你和小安哥说起沈颂是被我网页更新的近况吸引来的，我在一旁听着，就觉得对你们很抱歉。你就让我背背你吧，就当是我给你赔罪了好不好？” “你有什么好抱歉的？”滕冉扬了扬下巴，“这主意又不是你提出来的，都是洛清泽和尚祈一手安排的，要道歉也是他们道歉！” 尚祈立刻诚恳道：“我道歉。” “……”滕冉干咳一声，“不好意思，太入戏了，一下子就直呼了你大名。” 洛清泽道：“没关系，你可以随便叫。” 滕冉没搭理他，转身继续奋力爬阶梯。 “你还没道歉。”保罗小声提醒。 洛清泽两步追到滕冉前头，不由分说直接将人背了起来，“我道歉，绝对真心。还有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我们真要抓紧了，所以就让我背一段吧。” 滕冉哼了一声，也没挣扎，趴在他背上闭目养神。 滕士康在后头看着，眼眶又有些发热。他已经想不起他这样背着滕冉到底是多少年前的事了，回忆那段久远到已经开始模糊的时光，似乎还能忆起不及自己腿高的儿子无忧无虑的开怀笑声，忆起他单纯又幸福的小脸，忆起……每当这个时候总站在不远处，手里捧着一杯水或是一盘水果默默看着他们，露出满足笑容的那个年轻美好的女人。 如果不是自己亲手断送了那一切，如今又会是怎么样的呢？滕士康在心里叹气，现在才来想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爸，”也不知是不是父子连心，滕冉似乎感到什么异样，回头看向滕士康，“怎么了？” 滕士康连着眨了几下眼睛，把涌上来的泪忍回去才抬起头微笑道：“没什么，就是想这件事也不能说是错的，要是没有你们每天发的那些，我可能连这最后见你的机会都错过了。” 滕冉也露出个微笑来，“嗯，我们父子俩总算解开心结，挺好的。” 滕士康想，这就足够了。 山顶突然传来爆炸声，比前一次洛清泽要离开时不知强了多少倍。 走的时候，到了。 第122章 临行 几人赶到的时候，爆炸声才刚刚歇下去，马迁正把内力灌在一个凭空出现的漩涡上，听到声响抽空回头看了他们一眼，道：“时间掐得可是够紧的，不过好在没晚。” “辛苦了。”洛清泽把滕冉放下来。 上次除了尚祈之外，其他人都没看到这个漩涡，这下见到，一个个都傻了眼。 保罗往跟前凑了凑，伸出一根手指想要摸一下，“这是什么东西啊？那边为什么那么黑，什么都看……” “小心啊，你的手伸进去的话，人说不定就会被吸到那一边去了。”马迁道。 保罗被吓了一跳，还没等缩回手来，就感觉领子一紧，自己已经被人给拽回去了。 时文翰把他按在一旁的一块大石头上，“你老老实实坐在这里，不要靠近了。” “那边就是我们要去的地方了？”滕冉好奇地往里看，可惜除了一片浓重的黑暗外什么也看不到，“好像……有点可怕啊。” 洛清泽揉揉他的脑袋，“那边没有电，稍微偏僻一点的地方到了晚上外边就会一片黑，不稀奇。” 滕冉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点着头，“会有危险么？” “会，可能也不太舒服，但我会保护你。”不甚明亮的光线下，洛清泽眼角眉梢一片柔和，“准备好了么？” 滕冉和他那双含情脉脉的美眸对视片刻，突然弹跳起来，“我的那几个箱子呢？先把箱子帮我搬过来，丢进去之后我再走！” 洛清泽：“……” 尚祈等人很快帮忙把几个箱子都搬了过来。 “就这样扔进去就行了？”乔熙站在漩涡边上问道。 “扔吧，”马迁撇了下嘴，“不过如果箱子和里边的东西都被挤压得没法用了的话，那可不能怪我。” “……”刚丢进去一个箱子的滕冉苦着脸，“马大师，这你应该早说的。” 洛清泽接过尚祈手上的箱子，也丢进了漩涡，“没关系，剩下多少就用多少。” 滕冉拉了拉洛清泽，“你来的时候也被挤压了？感觉怎么样？” 洛清泽回忆了一下，“还好，有些痛苦，不过只是一瞬间的事。说实话，要比上次挣扎着从时空漩涡里脱身的时候好很多。” “那是因为你来的时候只有魂魄没有肉身，”马迁插嘴道，“那比这不知道要容易了多少倍。” “好了，该走了。”时间只剩下十几分钟，洛清泽拉着滕冉的手走到漩涡前，转身面对众人，“你们保重，我该做却没做完的事，就交给你们了。” 保罗揉了两下发酸的鼻子，“你放心吧，我会常去帮你看看伯父伯母的。” 洛清泽低了下头，道：“如果他们不喜欢，你也不用常去，省得他们看到你还要想起我，平白惹他们心烦。” “好。”保罗拧过身子，额头抵在时文翰肩上，抬起手在眼睛上蹭了一下。 滕冉红着眼朝他们挥了下手，“你们彼此照应着，我也没什么好担心，我爸，就拜托你们了。” 林安一个劲儿地点头，“好，好……” 滕士康张张嘴，却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好半天才道：“天凉的时候记得多穿件衣服，饭要按时吃，多吃点，记得了么？” 滕冉眼底也浮起水汽，闷声道：“我记得了。” 洛清泽本想再给滕士康一个保证，才要开口，神情蓦地一变，转头喝道：“什么人！” “怎么鬼鬼祟祟的，可是你认识的人？”马迁也听到了动静。 保罗侧耳听了听，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真有人？” “是不是林子里的动物？”这里发生的事情本来就够诡异，现在气氛更吓人了，林安抓着尚祈的手，人都要缩进他怀里，“或者是山下的人听到爆炸的声响上来看看是怎么回事？” 尚祈环住他的肩，“不是，这里从开始施工后，就把小动物都驱赶到西边那片不打算动的树林里去了，它们害怕人，是不会过来的；山下这几天也都封锁了，对他们说一些地方要进行爆破，为了掩人耳目也的确弄了几次小规模爆破，事后没发现有人来看的痕迹。” “那会是谁？”保罗有点紧张。 “别管是谁了，”时文翰按亮手机看了一眼，“剩下不到十分钟，你们快走吧。” “沈颂，出来！”洛清泽把滕冉挡在身后，看着漩涡另一边，距离还有些远，但他确定沈颂就在那里。 几十步开外，零星的树木掩藏着的大石后站起来一个人影，他一点点靠近，模糊的轮廓渐渐清晰，仿佛是从黑暗中走出来的一般。 “他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滕冉惊讶道。 洛清泽警惕地盯着沈颂，“那就要问问他本人了。” 沈颂灰头土脸的，身上还沾了血迹，看上去和先前滕士康与滕冉父子俩的造型异常相像。他站在漩涡另一侧，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那神奇的东西，“我够机警，从警察手底下逃出来了，躲起来后听到了他们几个人的谈话。”他指了尚祈一下，“说什么要快点找到你们，不然山上的爆炸要开始了，时间过了你们就赶不及回去了。” “我只听到这些，”沈颂的目光开始变得痴迷，“我在想他们所说的山是哪座山，回去是指什么地方，跟山和爆炸到底有什么关系，”他总算肯把视线从漩涡上挪开，投向洛清泽，“然后我就想到了我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洛清泽一言未发，默认了他的猜测。 沈颂放松一样笑了，“我偷偷跑走，找人问了这附近哪座山上要爆破，没想到这里的人还真知道，所以我就找上来了。不过那些警察也真是的，怎么也不留你们几个人做笔录，让你们都跑出来了？” 洛清泽皱眉道：“你想怎么样？” “居然还能回去，你居然找到了回去的方法！”沈颂似乎在极力压抑着激动的情绪，“小师弟，你该早一点告诉我的，我哪还会浪费时间跟你争个不停？我一点也不喜欢这里，我想回去，疯了一样地想，现在终于可以了……”他说着，手朝漩涡里边探去。 “阻止他！”马迁忽然喊道，“漩涡只能通过那么一次，有生命的魂体进去了就会收缩，他闯进去你们就没机会了！” 洛清泽挑起脚下的石子就冲着沈颂的穴道踢了过去。 沈颂吓了一跳，想躲，却没有上辈子的自己那样敏捷的速度了。 石子却没有打到他，飞进了漩涡里，不见踪影了。 沈颂乐了，半只手臂已经没入漩涡，威胁道：“小师弟，你可别想杀了我，只要我还留有半丝意识，一定会跌到里边去，那样你就白费这么大功夫了。” 洛清泽留意到他的站姿，是故意将能够定住他身形的穴道都挡在了漩涡后的，当真是个老狐狸。 “怎么办？”滕冉抓住洛清泽的手，“我们没时间了。” 洛清泽反握住他的手，平静道：“沈颂，你当这是玩儿么？事情不像你想得那么简单，你就这样进去，会没命的。” “你骗谁？”沈颂指了指滕冉，“我知道你要带他一起回去，你为了他连命都肯不要，若是真地有危险，你怎会舍得让他冒险？” 洛清泽道：“他有我的内力作保护，你有什么？” 沈颂眉头一跳，沉吟了片刻道：“你还要糊弄我？这种事我又不是没经历过，你以为真能把我唬住么？” “那你怎么还不进去？”洛清泽轻蔑地笑了下，“你猜忌成性，对这种事没有顾虑是不可能的。” 沈颂怒道：“我是怕你趁我进去的时候暗算我！” 洛清泽耸肩，“别怪我没提醒你，上一次我们来的都只是灵魂，没受什么苦，这次不一样，你那具因为上了年纪而衰老的身体根本承受不住时空漩涡的挤压，说不定一进去就会死了。” “我命硬着呢！”沈颂狠声道，“依你所说，灵魂更容易回去，那我就算死在里边也没关系，反而让我的灵魂更没有阻碍了。等我到了那边，再找一具适合我的身体，岂不是又能多活个几十年？” “你想得倒是美，”马迁阴森森地呵呵笑了两声，“不到你死透的那一刻，灵魂是挣不脱身体的，而等你死透的时候，两边的时空之门早就闭合了，你的灵魂就只能留在那个时空夹缝里，没日没夜地飘荡，连转世投胎都成了奢求！” 沈颂被他说得一哆嗦，心里不禁有些打怵。死了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独自一个人无穷无尽地“活着”，没有希望，没有出路。他侧头看了一眼已经变得透明了的手，犹豫了一下，还是迟疑着将手抽回了些，却惊诧地发现，漩涡好像有了生命一样，扯着他不让走。 林安看着沈颂那张突然之间变得扭曲狰狞的脸，也不由自主地颤了两下，把外套裹得紧紧的，“今天晚上山上的风有点凉啊……” 第123章 成行 沈颂是真地有点害怕了，手僵在那里，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维持着一张变了形的脸，就那样愣愣地杵在那里。 洛清泽趁机拉着滕冉向前走了几步，已经到了漩涡边缘。 “别动！”沈颂又把手往里松了松，身体紧贴着漩涡，“你们说的话真假掺半，可不能尽信，我需要好好想一想。” 可时间不等人。 洛清泽回头看了眼马迁，见他也是一脸焦急，心里飞快地想办法的同时，已经动了放弃的念头，无论如何，他不能让滕冉出一丝一毫的差错。 沈颂身后又传出细微的响动，洛清泽有些意外地看过去，微微怔了一下。 有人从身后接近沈颂，随着他越走越近，脸渐渐暴露在了几支手电筒不甚强烈的光线下。 “他……”滕冉差点失声叫出来。 “嘘！”洛清泽急忙伸手捂住他的嘴，眼睛依然盯着沈颂，和他身后的那个人。 沈颂戒备地看着他们两个，“你们又要搞什么鬼？” “没事，”洛清泽放开滕冉，手扶在他腰上轻拍，“我们就是想问问你，你想没想好到底是走还是留，这道门只开到午夜，时间一过，什么都晚了。” “我当然是想回去的，但你既然说有危险，那我就要重新考虑了。”他摸了摸下巴，“我走不了，把你也强行留在这里，我们继续斗下去也不错啊。” 沈颂背后的人举起手。 滕冉的上半身不受控制地朝前倾了倾。 “干什么？”沈颂吼了他一句，忽然察觉哪里不对劲，身体向旁边偏了一点。 “爸！”滕冉惊呼出声。 本来举着块石头站在沈颂身后，对着他后脑砸下去的滕士康被他这么一躲，自己站立不稳，眼见着竟要跌进漩涡。 洛清泽往边上挪了两步，伸手推开滕士康，可这下一来，他半个肩膀已经碰到了漩涡。 沈颂暗暗心惊。 被漩涡的神奇所吸引，自己竟没能留意到对面少了个人，差点就被这该死的老家伙给搅了局。他阴冷地哼了一声，骂道：“好一株两面倒的墙头草！” 洛清泽不动声色地朝滕冉伸出一只手，“不愧是沈师兄，武功都不在了，反应还是这么敏捷。” “要不是突然知道了我还可以回去，我的反应还能更敏捷！”沈颂道，“你应该清楚，习武的人对危险的感知，很多时候是出自本能的。” 滕冉拉住洛清泽的手，对滕士康招手，示意他回到这边来。 滕士康却没有动。 “在叫你了，还不回去？”沈颂一直侧身站着，他很不喜欢这种腹背受敌的感觉，现在是关键时刻，他不得不分心留意每一个敌人。 “沈师兄，”洛清泽将他的注意唤回来，“现在我们两个人都有一部分身体在漩涡里了，你觉得谁会更快？” 沈颂无所谓道：“我已经想通了，虽然我快不过你，但凭我现在的优势，挤进去总不成问题。今日我就算是活不成了，也能搅得你们俩没好下场，我们一起死不正是最好的结果么？” “剩下一分钟不到了！”尚祈喊道。 马迁内力陡然大增，漩涡跟着一点点变大，“就是现在，走！” 洛清泽拉着滕冉的那只手一用力，将人直接带进怀里，抱着他就要进入漩涡。 “你敢！”沈颂大喝一声，也拼命朝漩涡里挤。 他身旁的滕士康终于再次有了动作，扑上去一把拽抓他，用尽全身力气将他向外拖。 保罗等人见了，都绕到他身后去帮忙。 “小心！”半个身体随着洛清泽进了漩涡，滕冉还对推推搡搡的那一群人不放心。特别是滕士康，他年纪大了，今天经历这么多事早就将他的体力耗得差不多了，他又离漩涡那么近，万一一个不小心将他也卷进来，岂不是糟糕？ “放手！混蛋你放手！”沈颂怒吼，音调都变了。 即使有漩涡的力量帮助，沈颂一个人也比不上他们那么多人，已经进去的身体又被一点点拉出来。 滕士康见他半截身子都已经露在外边，直接将他拦腰抱住，使劲往外拉。 尚祈趁机在他身上搜来搜去，搜去了两把枪，丢给乔熙看管。 “啊——啊——”沈颂口中突然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喊声，两只手疯了一样地开始乱挥乱抓，抓到头上脸上，留下道道血痕。 他看上去极为痛苦，和洛清泽当日硬是挣脱漩涡后的情况有些像，但这个明显更加惨烈。 滕士康多少被他吓到了，手松开了些，踉跄着往后退了两步。 尚祈扶住他，见保罗和时文翰还要伸手去拉沈颂，拦住他们道：“当心别被他伤到，就随他去吧，不是说进去也是死么？还省得我们料理后边的事了。” “对，”保罗赞同，“反正洛和冉已经进去了，不怕被他抢了先。” 因为脚受伤而不能乱动的林安把两支手电切换到超强光那一档，对着他们用力摇晃，“十秒，快！” 也不知道沈颂是否还有意识，即使痛苦得感觉自己都要被不知名的力量给撕成碎片了，他却仍然坚持往漩涡里边挤。 对于吸收魂体，想来漩涡是习惯了的，敞开怀抱欣然接受了他。 滕冉还想对站在外边的那些人说些什么，可在他想好之前，整个身体已经完全没进了漩涡之中。眼前似乎闪过白光，又迅速变成如墨一般的一片黑暗，所有的感官在那一刻都被剥夺了，听不见，看不到，连洛清泽是否还在自己身边也无法确定。 可还不等他来得及害怕，感官又开始复苏，他开始觉得痛，却说不清是哪里痛；想叫，却怎么也张不开口，然后，他感到有一股暖流从背后涌进了身体，沿着自己的血脉在全身上下游走，疼痛就被驱散了很多，到了他可以忍受的程度。 时空漩涡消失不见。 马迁长出了一口气，抹了把头上的汗，一步也懒得动，直接坐在了地上。 所有人的视线还集中在那一处，一时间没人能回过神。 山顶静悄悄的，也不知是不是先前的一场爆破把虫子都给吓跑了，竟是一点声音也没有。 也不知过了多久，尚祈才有些艰涩地吞了口口水，“这就……完了？” “是啊，完了？”保罗拍拍心口，“大师马，洛和冉顺利回去了么？坏老头死了么？” “就这么相信着吧，尽人事听天命，能做的我都做了，接下来什么命运，那就要看他们各自的造化了。”马迁也终于有了些老年人的样子，弯腰驼背地坐在那里，“有人带水上来没？我渴得嗓子都要冒烟了。” 时文翰从背包里拿出一瓶饮用水，贴心地拧开盖子递过去，“马大师，用不用我这个医生帮你瞧瞧你有哪里不对劲啊？” “你才不对劲！”马迁灌了半瓶水后，精神明显好多了，“年轻人莫要调皮，就罚你背我下山！” 尚祈过去蹲在林安面前，“走吧，回去洗洗睡了。” 林安乖乖爬到他背上，小声道：“我已经开始想他们了。” “他们会好好的，”尚祈将他稳稳托起，“等到天亮了，他们就会有崭新的生活，再也不用为了是否能活下去而烦恼。” 乔熙来扶滕士康，“伯伯，我们下山吧。” 滕士康又朝那已经什么都没有了的地方留恋地看了一眼，感觉到眼角濡湿，才眨着眼睛点下头，“走吧，走吧……” 阳光照在脸上暖洋洋的，滕冉伸了个懒腰，不太想起。 “小懒猪，别再睡了。” 头上传来一把熟悉的嗓音，前所未有地放松。 滕冉睁开眼睛，盯着洛清泽含笑的脸看了好半天，才呆呆问道：“怎么回事？” “不记得了？”洛清泽扶他坐起来，“你跟着我回到了我来的地方。” 滕冉这才想起的确是有这么一回事，啊了一声道：“我记得那时候沈颂跟我们一起进来了！” 洛清泽往旁边一指，“那儿呢。” 滕冉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就见沈颂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他……” “死了。”洛清泽言简意赅。 滕冉先是一副放了心的样子，随即心情又有点复杂，感叹道：“他怎么说也和你同门一场，又一起斗了两辈子，你就别让他暴尸荒野了吧？” “我也正好想把他埋了，”洛清泽站起来，“不过不是这个原因，而是我觉得他就这样晾着对环境很不好。” 滕冉：“……”来了一趟现代都学会环境保护了。 等到洛清泽去忙着挖坑埋人了，滕冉才一边收拾着散落在周围的各种各样的行李一边四下里欣赏着周围的风景。 他们身处之地是一片广袤无垠的草原，空气温暖，春风吹着刚冒出来没多久的浅草一路漾开，美不胜收。 滕冉迎着风感受够了这里毫无污染无比清新的空气，才转身问洛清泽道：“这是哪儿？我们半个小时能不能到城里去？” 填土填到一半的洛清泽顿住，尴尬地咳了一声，“我不知道这是哪儿，不过我刚才跳起来到高处看了一下，以你为圆心，一万米为半径画个圆，圆里边应该是没有人家的。” 滕冉：“……” 想回去了，怎么办？ 作者有话要说： 全文完。 祝大家新年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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